“你这分析只能是最普遍的看法!”莫璃大将军不以为然地说,“知道哪里有问题么?”
“哪里?”
“那些弹劾林耀甫的大臣。”莫璃大将军一针见血。
“他们不是死了么?”李诗语纳闷,“难道你是说他们的死有问题?”
“不是死有问题,而是他们真正依附的对象!”莫璃大将军目光犀利似剑,说地李诗语更是诧异无比。
“他们是东宫太子那边的人!”李诗语一语道破,“一众大臣私下里都这么传,我都听见了。”
“呵,真的是么?”莫璃大将军邪魅一笑,语调无一丝波澜。
“难道不是?”李诗语诧异,“阿璃,你查出什么来了?”
“几位朝廷命官死了,这是大事儿还是小事儿?”莫璃大将军询问。
李诗语立刻点头:“朝廷命官死了,自然是大事儿!”
“羽儿,那我再问你,既然这是一桩大事儿,为何没交由刑部查询,缉拿真凶归案?”莫璃大将军诡异地笑容分明是成竹在胸。
“或许……或许刑部大人……太累了……”
莫璃大将军听罢略感无奈,眼睛也下意识地定向了身旁的如痕:“如痕,你来回答?”
“回将军,末将认为此事儿在上峰的眼里是小事儿?”如痕沉默了一瞬,拱手回道。
李诗语咋舌,都几条人命,上面还会认为是小事儿?她可不信。
“阿璃,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李诗语撑着腮。
“陛下只说是被人灭口,却不提一句追查真凶。可见他心里边……”莫璃大将军的眼神在等着李诗语来接。
“他心里边有数!”李诗语按着平常的思维回答道。
“那你认为陛下心中会怎么个有数?”
李诗语白白眼:“还能对什么有数,当然是杀人的真凶了。”
“那羽儿还想不出来?”
真凶,陛下知道真凶?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皇上知道某人是真凶,只是这个人让他无法忍心下手。
第二种就是这个真凶其实不是旁的谁谁谁,而是自己。自己将几位大臣给杀了。他还需要派几个刑部大人追查真相么,如此,又有什么意义?
李诗语想到这儿,瞳孔睁得极大,她拍桌立起来:“阿璃,你的意思是,杀死那几位大臣的就是陛下他自己。”
“不错!”莫璃大将军点头承认。
“可陛下为什么要派大臣弹劾林宰相,又为什么要派人将那些精心挑选出来弹劾的大臣给杀了呢?”李诗语摇头不解,“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承担了很久很久的折磨,必须赶紧想个办法拉他下水。”莫璃大将军通俗地解释道,“一个人在某个时候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又或者已经忍无可忍的时候,你说,这样的情况下,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难道不会下意识地想办法去捍卫自己的皇权么?”
“所以这是陛下故意设计,想要给林耀甫一个教训!”李诗语呐呐道。
“不,没那么简单。”莫璃大将军再道。
“你说地太奇怪了,我还是没听明白。”李诗语有些烦心,“容我自己先理一理思绪。”
莫璃大将军捏了捏前额,看着坐在位置上,盯着手指冥思苦想的李诗语,不禁和身旁的如痕对视一笑。
想了许久,李诗语的心思都飞到其他地方去。
“饿?”她摸了摸肚子。
“什么?”
“阿璃,我饿了。”李诗语难耐地指了指对面一桌吃的酥饼,“能不能等吃饱了再想。”
“唉!”莫璃大将军立刻吩咐,“如痕,让人上菜!”
如痕领命,自去找那小二点菜去了。
李诗语趴在地上,看这周遭新颖别致的浣纱阁,一时羡慕不已:“阿璃,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比青楼热闹。”
“浣纱阁这一处优雅之地,又哪是青楼那些风月场所可以相提并论的?”莫璃大将军噗嗤一声,全神贯注地盯着远方。
“哪,看你这么了解,莫非以前天天来这里。”李诗语瞪了他一眼,“我说呢。难怪难怪。”
“在这里最过也只是找个姑娘听听曲儿,弹弹琴。”莫璃大将军凝眉瞪着她,“你当还有什么?”
李诗语不假思索:“没,我又没说你让姑娘陪你睡觉。”
“庸俗!”莫璃大将军生气了。
“我本身就庸俗,你怎么才知道啊?”见李诗语也一语动怒,莫璃大将军突然有些后悔莫及。过了许久,他见四下无人,便挨着李诗语挤了挤:“我不过就说一句,你怎么生气了。”
“吃醋了,不行啊!”李诗语扁嘴。
莫璃大将军举手投降:“本将军以前从来没进过这些地方!”
“那你怎么了解?”李诗语怀疑地看过去。
“子淳常常在我耳边嚷嚷,再怎么也听进去了一些。”莫璃大将军老实交代。
“这还差不多!”李诗语刚刚还阴沉的脸突然变得明媚灿烂。
……
皇后寝宫。
夜墨染,望不到半点残星。
深秋已至,入夜后更是冷意凛凛。穿着金黄色里衣的皇上半躺在深紫色的蚊帐里,闭目小睡。
皇后娘娘已经梳妆,身上着的是一件白色里衣。虽然岁月淡去,她的脸上已经皱纹斑驳,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和由内而外透出的气质却是天生的贵气。
“陛下?”她温柔地唤了一声。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皇上将皇后娘娘搂到怀里,“朕动了你东宫的人,皇后怎么不觉得好奇?”
皇后娘娘聪慧地回答:“臣妾知道,陛下定是有不得不做之事,才会动用那几位杰出的大臣。”
“是啊,他们几位都是朕最忠心最敬佩几位大臣。”皇上有些许烦恼,手指拉了拉鼻翼,“可到底朕还是言而无信了?”
皇后娘娘安慰:“陛下,您是九五之尊。他们为您而死,那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呵,什么荣幸。人一死,什么都没了?”皇上对杀害几位大臣的事儿,心中还是耿耿于怀。见皇后娘娘不猜测,不怀疑,他心中忽而有些悲凉,于是主动道,“皇后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皇后娘娘抬眼望向皇上。
“朕不想看到那些权利深重的大臣,那些朕可以依赖的大臣竟然成天算计,算计朕的皇位!”皇上如一个孩子一般,天真执拗地回答,“朕还没死,这龙椅谁也不能惦记,只能朕一个人做。”
皇后娘娘颔首,垂下的幽幽目色不敢与皇上对视。
“怎么,皇后不说话?”
皇后娘娘心仿佛烧灼一般,有些惊恐地回答:“臣妾……臣妾没有。”
“没有?!”皇上冷哼一声,“你和太子也在背后算计朕的皇位是不是?”
皇后娘娘看着身前靠着的男人青面獠牙,吓地后背发冷:“不,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不敢,你不敢做的太少了,实在是太少了。”皇上雷霆大怒,一把掀开被子,手指定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放在身前的手臂仿佛已经脱臼了,但还是只能那么保持着垂眸拱手的姿势。
“陛下,臣妾不会的,臣妾永远也不会的!”此刻,皇上怒火中烧的脸映在皇后娘娘的双瞳中,灼热地将她的平静的心搅了个滚烫。
皇上发疯了,皇上要杀了自己?
皇后娘娘仓皇畏惧,匍匐在地时,两肩都隐隐有些在抖。
“佑为,佑为!”皇上对着大门连叫。不到半会儿,那傅佑为公公就托着拂尘疾步行到了自己的面前。
“陛下!”
“快,快起驾回菖文殿!”皇上手指冰冷,面若冰霜地定着身后的寝殿大门。
“是,老奴遵命!”内监总管傅佑为公公躬身后,起来,正对对着寝殿大门吆喝了句皇上起驾就离开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啊……”皇后娘娘连连呵气,颓在地上一直发抖。还是身后的女官,体贴入微地近到皇后娘娘的跟前。一把将皇后扶起。
“娘娘,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快,快扶本宫起来。”皇后娘娘伸出一条胳膊。
“是!”女官快速地将皇后娘娘搀扶到床上坐好。
看着眼前被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忽然有些发慌。以前皇上没来的时候,他们整齐整夜地精心打扮,盼着他来,如今皇上来了,他们却因为皇上的面容畏惧难安。
所以有些事情,只要在没履行时,并不能说明它的结局一定很好。
“娘娘?”皇后抚着铜镜中苍老的脸庞,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睑。即便是身旁的这个丫鬟一直在苦心孤诣地唤她。
“哦,拿茶来!”皇后娘娘吩咐。
“是!”那贴心女官唯恐慢了半分,所以跑地尤其地快。就好像自己此刻面临的任务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延时而被重惩。
皇上知道那几位忠心的大臣是东宫的人,但他却故意以东宫的人来弹劾林耀甫,当然,目的再明显不过。
他只是挑起东宫和那林家的矛盾。这样便可以制衡两者的权力。
因着是皇上的旨意,所以几位大臣即便是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也万不能推辞。所以当他们咬紧牙关在朝堂上数落林宰相几大重罪时,实际上,自己已经上了皇上的死亡名单。
为国家而死,为皇上而死。
死得其所。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怀疑此事儿的危险性。即便是有过揣测,他们也会故作从容不迫地去坚信。
这是他们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
因而,在他们听从命令,替当今圣上办完最后一件事儿后,回到府里都是面带微笑的。即便是死。
可是皇上给他们的任务不过就是弹劾林耀甫,上个奏折而已?
皇上又为什么非要让那几位大臣死呢?
原因何在?
这个问题,李诗语是坐在走廊里,吹着冷风想出来的。
他找人弹劾林耀甫,林耀甫必然会查出真相进行反击。那么到时候,证据确凿,他身为皇上,仍然没有办法动他。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将林耀甫送进牢里,也不会再横生事端,所以陛下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
杀了那几位弹劾林耀甫的大臣。
所以林耀甫暗中派人去见几位大臣告退时,也是为了找寻真相。
而并非他们心中误以为的杀人灭口。
“坐在这里冷不冷?”莫璃大将军微嗔一句,便将手中的披风盖在了李诗语的身上。
李诗语握着朱漆柱子,抬眼一笑:“阿璃,今早你说的事情我想明白了。”
莫璃大将军挨着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那说出来给我听听?”
“真正的主谋是皇上!”李诗语轻声道,“这最着急的人是他,坐不住的人也是他!”
“嗯!”莫璃大将军挠挠头,“真是一点就通。”怅然了一会儿,“那么羽儿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李诗语慨然笑道:“不用想!顺其自然就好!”
“怎么讲?”
“反正陛下都想让那林耀甫死了,我们只需一旁观战就可以了。不过……”李诗语懊恼道,“说好要同三皇子一起对付他的,没想到倒让他承了他老子的黑锅。”
“你当那祁真不知道陛下打的这如意算盘么?”莫璃大将军轻笑了一声儿,好像在说李诗语无知。
“知道又如何,他总不能当面质问陛下吧。”李诗语神采奕奕,像一条刚刚活过来的鱼儿,“身为儿子,他不能质问自己的父亲,身为臣子,他更没有权力质问自己的王上。所以,对于这事儿,他便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如此幸灾乐祸?”
李诗语瞪眼:“我乐意!”
自从和权谋扯上关系,李诗语就知道,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想要不被人欺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强,忍别人之所不忍。但并不是如同懦夫一般,一味地忍。相反地,应当是忍地有方式。睿智地忍,有一日必定?1 芄环锘四鶚劇肯杈盘臁K岳钍锞醯茫慵频帽冉弦豕睿龅乇冉隙纠保⒚挥惺裁垂怼?br /> 只要能够将自己的敌人踩在脚底下,不给以任何翻身的机会。那么自己的算计不就当是未雨绸缪,给铺了一个自己的大好前程。
“阿璃,你说的,你并不介意我成为一个心机女该?”李诗语迎面望着他,继续道,“你说有了心机,至少可以好好地保护自己。”
“对,我说过。”莫璃大将军宠溺地笑,“无论你是怎样的女孩,我都喜欢你。再说了,本将军是你夫君,我若不喜欢你,谁来喜欢你呢?”
“嗯。”李诗语用力地点头,“这话我倒爱听。”
“好了,这里坐着很冷,回屋发呆去吧?”莫璃大将军催促,“要不然明日早朝,为夫可不叫你?”
“不叫我就不去早朝?”李诗语撒娇。
“不去,陛下砍你的头!”莫璃大将军恐吓。
“无所谓啊,夫妻同心。我砍头,你也会砍头!”李诗语讲理,并不担忧。
皇宫大殿。
皇上在皇后娘娘那里受了刺激后,走得很急。被内监总管傅佑为公公搀扶着的他,此刻如同一只没有羽翼的小鸟,穿行在长廊上。
他三步并坐两步,手臂抬起的时候很慌张。
“佑为,回菖文殿,朕要回菖文殿!”皇上健步如飞地步下石阶,他目中含愁,同时又带着一股无法察觉的黯然神伤。
皇后娘娘,自己的枕边人尚且可以猜到自己的意图。那……那些大臣呢,那……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中的林耀甫呢?
“是,老奴遵命!”尖声沙哑的嗓音徐徐传出。皇上又急急地往自己的书房疾驰而去了。
这个时候,迷惘的思绪需要慢慢地平缓?绝对不能着急。
皇上无意识地说出那些事情,这让皇后娘娘很吃惊。但当时他说的时候,并未真的如自己表达的那样,所以一刻就觉得有些窘迫。
加上自己精心筹划的计谋,被皇后娘娘知了去。所以又有种被人揪住小辫子的感觉。故而一路迎来,步伐沉重。
回到菖文殿。
他漂浮了许久的心才有了栖息之地。
“佑为,给朕传三皇子!”
傅佑为看着皇上额上青筋肉跳,完全无平日处事之风,一刻有些怪异。但陛下的命令毕竟无法违逆,所以只能匆匆赶往三皇子的寝殿,宣召祁真入陛下书房。
说也奇怪,这老公公刚要去传三皇子祁真入陛下书房,却没曾想在殿外碰到了彻夜等待的祁真。
“哎呦,三殿下,您……您怎么在这里孤坐着呢?”傅佑为佝偻着背,摇着拂尘,心急地关切道,“这要是伤了寒,可怎生好?”
“公公,可是父皇宣我入殿?”三皇子祁真有些窃喜,兴高采烈地站起来。
“可不是么,这陛下正派老奴去传三殿下呢,可巧了,老奴还没前来府上通禀,您就已经来了?”傅佑为公公又惊又疑,“好了,三殿下,快随老奴去面见陛下吧!”说着就转身带三皇子祁真入了菖文殿。
不过一盏茶功夫,那三皇子祁真便入了殿跪在房子中央。他双膝跪地,面上难得的平和,手肘微抬,就起手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你一晚上就在殿外面等着?”皇上抬着那双细小的眼睛打量了殿下那位垂首立于面前的三皇子祁真,关切地问了一句,“有事儿要同父皇说?”
三皇子祁真点头。
“同那件事儿有关系?”皇上反问。
“是,父皇!”三皇子祁真跪拜。
“起来说!”
“谢父皇!”三皇子祁真拱手,真诚地点了点头。
“儿臣有重要的事儿要同父皇说?”三皇子祁真道,“事关卿羽将军当日失踪一案!”
“卿羽将军?”皇上听到这个人的时候,喉咙一紧。急切地问,“难不成陷害卿羽将军的人查出来了。”
“是,父皇!”三皇子祁真恭敬地说,“今日卿羽将军将儿臣叫到酒楼,亲自说了此事儿。”
“等等……”皇上感到好奇,“你的意思是卿羽将军她……她恢复记忆了?”
三皇子祁真点头:“是,父皇。”
如果卿羽将军不是因为他的任务失踪,也许此刻皇上问都不会问。但是正因为她此前是承皇上的令前往邻国和谈,所以才扭转了她可能被忽略的‘死因’。尽管她运气不错,没有死成。
所以皇上在得知卿羽恢复记忆的事儿时,心情是格外激动的。也正是如此,皇上决定于第二天的早朝亲自召李诗语私下问问。看看是不是如三皇子祁真所说,在前往邻国的路上,千方百计陷害她的那个人就是当今的宰相林耀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