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侠客气了,许大侠的才能放眼当今江湖,也是数一数二的。江湖各派都有一个共鸣,不知,许大侠,知否?”
“哦?什么共鸣?许某整日闭屋不出,还望堡主告知。许某自当,洗耳恭听。”
一境瞧着许风流一直把书贴在脸面,竟是不肯与他相望,心间自是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许大侠,是如何洗耳恭听的?本座也学一学?”
许风流听了一境的话,胸间登时烧起一把火来,拿了书,放在胸间,佯笑道“本阁主,自小贫寒,没上过学,还真不知堡主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就说,不说就滚远点!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一境瞧见许风流的不悦,立马后悔坏了他的好心情,但一想到,他也是拿睁眼瞧着自己了,便又觉得值得。
许风流压根不想与他多说什么,接着道“堡主想说的,也不就是‘得许风流者,得天下!’罢了。堡主现在留住了我,莫不以为这样就真的可以得天下了?”
一境被他说的一脸尴尬,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但一境堡主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许风流恼羞成怒,顺水推舟道,笑道“许大侠果真聪明!已经猜到,我一来,便是有事相求?”
这是什么东西?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这一境堡主真有传闻那么厉害吗?还是我面前这个是个假的?许风流气笑道,“堡主神通广大,许某不过一介江湖客,哪里敢当堡主的左臂右膀?”
一境堡主切入话题,也不与他客套留情,笑道,“许大侠与枫林轩的教主月淅洺交情甚笃,应该已知他便是魔笛传人。我此番前来,就是请许大侠替我去趟枫林轩请出月淅洺。当然,我不会让许大侠白白做事,我知道许大侠在忙着‘救人’,我便送你一个人情,亲自放了剑圣褚行潇,许大侠,意下如何?”
什么?自己要救出剑圣褚行潇的事他都知道?一直没透露半点风声,难道就是为了要自己去为他请出月淅洺?请出月淅洺,就能救剑圣褚行潇?
月淅洺?月淅洺早就不闻江湖事了,枫林轩早已宣布退出江湖了。自己真的能请出月淅洺吗?
可是如果不答应的话,春心就算请来潇浚潋,也不敢保证能救出褚行潇啊。先前有把握,是认为一境不知情;现在一境知情了,事情就比原来多了数倍困难。但一境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一境他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计划,还是故意威胁?许风流决定先沉住气。
许风流淡漠道“堡主不知枫林轩是什么地方吗?枫叶如针,切肤断骨,这样的地方,是我能进就进的吗?况且,我与褚行潇不过一面之缘,堡主何以为我为褚行潇做到这般境地?”
被拒绝吗?一境堡主心想。也是,褚行潇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许风流哪里像是会为他舍命的人。难道只有那一个办法能引起许风流的兴趣吗?
一境握着双手,双眼盯着许风流,却又没有在看他。一旦用了这个方法,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日后,许风流若知,断然不会原谅自己的。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实在没有其他方法能让许风流去枫林轩了。
许风流看向一境,捉摸不透的眼神,似乎刚才一境对于褚行潇的事,真的只是试探,并没有任何情报与证据。许风流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得催催春心,叫她快些,必须要提前救出褚行潇了。
“许大侠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重新考虑此事,明天答复我。”一境道。若有所思地盯着许风流的脸看了一会儿,喃喃道“许风流,你会原谅欺骗你的人吗?或者,你是不是更想杀了他?”
这又是什么问题?许风流笑道,“或许我会逃避他。至少那个人,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一境似是满意地点点头,“你的想法与你的举止,真是般配!”
“我应该谢谢堡主的赞扬吗?”许风流看向一境,一境却避开了眼神,转身道,“不必了。”
一境离开后,许风流也无心看书。将手里翻了不到一半的书放到书架上,许风流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次日,许风流刚起床,一境堡主便叩门来见。许风流开了门,发现一境堡主竟是带了不少饭菜。
许风流甚为不解,打了个哈欠,道“堡主大清早的起来,为许某做了一桌子的菜,许某深感惶恐。”
一境挥挥手,与他同来的婢女们便一一退了下去。
“许大侠大概不知,我天境堡的饭菜都是由‘凤城第一厨手’凤尘染所做。想着许大侠在我堡内居住半月有余,却尚未吃过,我便请凤尘染特意做了几道凤城名菜。许大侠尝尝?”
“那就谢谢堡主了!”许风流道,刚要伸筷子,却见一境已经夹了一块肉放到自己碗里。
“这是凤城第一道名菜,葱爆腰菱腊肉。”
许风流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肉,和碟子里的腰菱,淡淡道,“这肉还是留给堡主最近吃罢,一大清早的,许某不太喜欢肉食。”将肉送进一境的碗里,许风流飞快地夹了一块腰菱送进嘴里,赞道“果真好吃,好吃!”
一境见许风流吃的开心,也不忍心把肉再夹给他,自己夹起肉送到嘴里。边吃便看着许风流,“那么等你回来,我再请凤尘染为你做一桌,到时候,许大侠爱吃什么,我便要他做什么。”
什么叫等你回来?许风流吃的可是一点都不开心。什么时候,他得与一境同桌而食了!“有劳堡主了!可堡主的这句等我回来是何意?许风流生性愚钝,还请堡主明示?”
“本座昨夜收到手下的消息,听说梦幻樱在枫林轩做客。这也真是巧了,许大侠既能替我请出月教主,也能见到想找的人,岂不两全其美?”一境自顾自地说着,却并未看许风流的双眼,“我知道许大侠可能不信,那么这个许大侠总归信了罢。”一境说着,伸出手掌,一根银针静躺掌心。
也许江湖上没有人能够一眼识得此银针,然而许风流却不能不一眼看穿。只有与银针主人有过约定的人方知,此银针不同于一般的银针,它摸在手里是粗糙的而不是润滑,虽名为银针,却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细看之下,他的周身有两个孔,分别据针头针尾五毫厘之处。在针中央刻着一朵淡蓝色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的梨花。
许风流接过银针笑道,“堡主真是有心了!许风流告辞!”许风流说完,便直接走出屋外,向南而去。
“早知道这招这么管用,我一开始便应该用上。可谁知最后不是因此而害了我自己呢!”一境堡主看着许风流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这时树上飞下一人,一境回屋坐下,面对一桌子的菜,突然没有了胃口。
“风风,你过来。”一境道。
风风走了过去,一境示意他坐下,风风没有坐。一境笑道,“那我便离开,留你一人在此,挑些你爱吃的吃罢。吃不完就让人撤了。”
一境堡主走后,风风对着一桌子的菜,露出一抹苦笑,拿起碗,飞快地刨完饭。便让人把菜撤了下去。
许风流一路南行,几乎没有停歇过。一旦停歇,那人便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这样的事情,许风流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
枫林轩外,许风流等不及守门人的通报,直接亮出月淅洺曾经给他的枫林轩的通行令牌,一路前行,直至一片红枫林。
月淅洺一定在此!
月淅洺的确在此。
红枫林深处,一抹妖艳的红色在林间舞动。正是月淅洺在练剑。
许风流近了,才看清,眼前之人一身绣着金色兰花的红衣,一只手持红骨长笛,一只手持长剑,长发及腰,眉间一颗泣血红痣。
正是月淅洺。
月淅洺停剑,一旁同样一身红衣的男子,安静地接过他的剑,退隐至两人看不见的红枫树间。
“许大侠何事这般急切?”月淅洺开口道。
“听闻梦幻樱前夜来过。不知教主可否告知风流一二?”许风流急切道。
“许大侠一大清早来此,便只为此事?”月淅洺反问道。
许风流不言有他,点点头,道“请月教主明示!”
“许大侠,梦幻樱没有来过。前夜,枫林轩门前,只留过几片灵语花花瓣。”
许风流拿出银针。“这是落在枫林轩前的东西吗?”
月淅洺看了看银针,望向先前男子离去的方向,唤道,“枝羡,你可见过此物?”
男子从枫树间走出,点点头,道“的确是前夜留在我教前的银针。但我去捡的时候,被人拦住了。枝羡不敌那三人,故让他们躲了银针去。这件事,属下已经与教主说过了。”
“是这样吗?”许风流看了看那个叫枝羡的男子。
男子点点头。许风流一脸疲惫地扶着一棵红枫树。
“枝羡,让人安排一间客房,让许大侠在此休息两日。”月淅洺道,不再理会一脸疲惫的许风流,直接回了枫林苑。
“是!”枝羡道,看向许风流是笑眯眯地道“许大侠,这边请。”
许风流跟着枝羡,在兰芝苑住下。
入夜,许风流辗转不眠。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枫月轩?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的走,每一次都是这样,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样的考验还不够吗?
‘风流,你若是真心喜欢我,是不是会愿意等我?’
‘当然。’
‘如果有一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你也会等我?也会到处找我吗?’
‘会。只要我的耐心还在……’
梦幻樱!不要太任性!谁知道我的耐心会不会提前消失,如果没找到你之前,我的耐心就被消磨殆尽了,可保不定这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帘洒在小桌子上。许风流看着竹帘上的那把画扇,似曾相识的感觉。
许风流还记得问及范涛画姓名时,他将桃木画扇一开,露出另一面,上有一男子坐於桃花树下抚琴,画旁题一字——月。
脑子突然闪现出范涛画手中的那把扇子。难道暗芝阁的范涛画与? 飧霭缱魉脑鹿佑惺裁刺乇鸬墓叵担空飧鲈鹿邮欠阍滦娜寺穑?br /> 许风流披衣而起,借着月光悄悄潜入枫林轩。
“教主,已经子时了,该歇着了。”白天里那个叫枝羡的男子站在案前道。
“枝羡,皇宫哪里有消息说,大皇子失踪了。”
“教主不是不问世事多年了吗?皇宫里的事与我们有何关系?而且我并不想知道。”
“大皇子的老师,花太师,要我相助,替他早日寻回大皇子,你说我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教主自有自己的想法,枝羡只是您的下属,不敢多言!”
“什么时候这么乖了?”月淅洺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从案上的书册里翻出一封信,“你看看。”双眼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屋上一处。
枝羡看完将信揉成一团握在手里,“为什么?为什么要提起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月淅洺掰开他的手,拿出信,理顺,又重新放到书里,“枝羡,你希望我怎么做?”
枝羡看了看月淅洺,低下头道“让他出来罢。”
“暗处的客人,可是听见了?出来罢!”月淅洺道。
许风流一惊,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正胡思乱想间,屋里已有一人从梁上跃下。
范涛画?不,是那个月公子?
许风流竖直了耳朵,这场对话一定有什么秘密。
“教主,好久不见。”公子手摇画扇,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月公子向来清闲,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依然兴致盎然。”月淅洺道。
月公子把画扇一合,握在手心叹道“比起教主‘美人’坐拥在怀,本公子可是艳福深浅,实在没有什么兴致。”
枝羡听了月公子的话,双脸微红,从月淅洺的怀里站到一边。月淅洺笑了笑,道“枝羡每天除了睡觉的时间,坐着的时间不到三个时辰,偶尔坐下歇息片刻,便要月公子乱想了去。”
月淅洺从腿边将凳子推到枝羡身边,带着不悦的命令的口气道“在月公子面前不必那么客套!”
枝羡将凳子又挪远了一点,方才坐下。
月公子手扣画扇,轻笑道“有了这么个人儿,教主也就不闷了。”
许风流见月淅洺一脸冷漠,以为他要出手了。只待看看这个月公子的武功究竟如何。却没料到,没说过几句话的枝羡,冷冷道“月公子打趣,只怕也要有个限度!”
月公子见枝羡恼了,合了画扇,拱手道歉,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公子大量,不与我计较才是。我本来是想和教主耍耍嘴皮子,没想到公子当真了。既然如此,我便说说正事罢。”
月公子开了画扇,轻摇,说道“大皇子失踪的事情,想必教主已经收到花太师的信函了。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至於宫里的其他皇子吗?二皇子风脩皓和兵部王大人打得火热,皇上已将刑部交由他负责;三皇子风卿皓说是看上了礼部尚书季大人的女儿,三天两头往季府跑,皇上知道了,也不管,听各位大人的意思,这不九三皇子应该就要娶亲了;四皇子风烜xuan皓醉心剑术,总是推病不上朝,在府上请了不少江湖人士去做客,学习剑术;五皇子风淆皓,六皇子风云皓皆方十四,每天按时给皇上请安,剩下的时间,就一起学习去。这不,皇上请了江湖上无所不知的楚新哲去教他们了。”
楚新哲?许风流惊讶。上次在天境堡的牢狱里,他才见过楚新哲,这才几天的功夫,楚新哲已经入宫做了五皇子、六皇子的老师。他离开天境堡的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事?
“楚-新-哲?”月淅洺缓缓道。显然他也是被惊到了。“他不是消失多少年了吗?竟然还活着?”
“怎么?你以为他死了?”月公子反问道。
“不!他没死。但宫里的那个楚新哲,真的是楚新哲吗?”月淅洺道。
“教主何出此言?”月公子认真道。
枝羡冷淡道“真正的楚新哲已经疯了。像个三岁小儿一般,整天与小孩们打闹。”
“公子如何知道他的情况?”月公子好奇道,“公子见过此人?”
“他被一境关在天境堡的牢狱内,连同他被关的还有三王爷风皊,剑圣褚行潇,落旋门明遥子的大徒弟千村芊。”
“明遥子不是鱼灵谷的祖师吗?何故逍希恣去救许风流的时候,不顺道将他祖师爷的大徒儿救出来?”月公子道。
“或许他并不知道此事。”月淅洺道,“一境的幻术,你们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太玄乎了。我曾经与他对手的时候,一境使用过。若不是枝羡及时赶到,我估摸着那一次,可能伤的更重。”
“一境堡主真的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吗?”月公子道。
许风流注意到月公子完全没有提起他去天境堡的事。
“他师承何人,我们尚且不知,又如何去寻破那幻术之法呢?”月公子道,“如此,若要救出牢狱中的各位前辈,岂不是异想天开吗?”
“月公子深夜造访,只为了与本教探讨此事吗?”月淅洺收起笑容,眯起危险的双眼,“本教乏了!”
“哦。不知不觉打扰教主已多时。在下与教主聊得开心,忘了已是深夜了。”月公子道,画扇一合,打在手心,神色凝重道“不日,在下将随许大侠前往皇宫教六皇子琴艺,今夜前来叨扰,是希望与教主和一曲锦堂春慢。”
“月公子说此话不怕人笑话吗?深夜造访,只为了同本教合一曲锦堂春慢?你就不怕本教手一抖,错杀你吗?”
“江湖人人皆知,我月灀梨,爱琴如妻,遍寻知己求共鸣。月教主,不会杀我这样的人,也应该舍不得杀。”月公子道。
许风流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月公子就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琴仙月灀梨。怪不得见他行事古怪诡异,却不失正道。
可是这月灀梨与范涛画是怎么一回事呢?
许风流正想着,殊不知三人已经飞出屋外。许风流一惊,躲散不及。月淅洺从他身边略过,站定在挂了一只红色灯笼的飞檐上。
枝羡站在他身后,朝许风流看了一眼。许风流笑了笑,枝羡点了点头。
月灀梨落在枫林轩的荷池上,画扇一挥,池水飞扬。自月光下倾泻在画扇之上,形成琴的样子。许风流惊讶之余,月灀梨长指一拨,空灵的一声响自扇面传来。
难道这就是‘瑶池仙境许佳音,一片琴声扇上来’的冥灵水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