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知道内情的部份人士在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却都只是一笑置之,谁也没曾说其实他们以为已死的那个人,如今可是在遥远的天山活得好好的呢。
话说回来,四面八方来的客人多了,少不得掺杂一些鬼头鬼脑的人物,例如那个表面正人君子,内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真正跨进安远侯府那道门坎的…宋奕。
宋奕那日在自家书桌上收到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明,望他在安远侯府文三姑娘办及笄礼的这一天前去安远侯府的后花园相会,还再三言明自己对他爱慕甚久,可惜两人身份悬殊,今生注定无缘,不过她愿意给他也给自己一个难忘的回忆云云。
宋奕看到这封信时,心里激动不已,纸条上的字体娟秀,明显出于女子之手,又有‘身份悬殊’四个字,他便万分笃信这所谓爱慕他之人没准儿正是安远侯府里那两位尚未出阁的姑娘之一,但究竟是三姑娘还是四姑娘呢?其实宋奕私心盼望的当然最好能是三姑娘,因为三姑娘虽为庶出,可好歹是安远侯爷的亲生女儿,而四姑娘呢?虽为嫡出,却仅是安远侯爷的侄女,等到老太太百年之后,他们那一房早晚得分了出去,最后注定流于旁支末节,于他并没多少好处可得,倒不如娶三姑娘那个侯府庶女强-这厮想得虽然很美好,却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文家三姑娘早有婆家,而且还是个在京城里没几个人敢招惹的婆家。
拜文若菱如今给人的不良印象所赐,整个及笄礼上,竟是没有人问起文家四姑娘怎么没有出现,大伙儿都自动默认是因为文家四姑娘的风评太差,安远侯夫人不希望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所以先想了法子让对方不能参加自家堂姐的及笄礼,孰不知当所有宾客都离开后,还有另一场热闹才真正开始…。
文若菱从昏迷中醒来,朦朦胧胧地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事情,她记得她不是去后花园假山旁准备看好戏吗?可是走到一半时,莫名地眼前一片漆黑袭来,后来…后来呢?!她恍惚地看了看四周,突然大声地尖叫起来~~~!
文若菱的尖叫声把身旁那个正抱着美人、做着美梦的男子猛然吵醒,只见男子略带几分慵懒的语气问道:“怎么了?!睡得好好的,吵什么呢?”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这里是…冬雪!冬梅!妳们俩死哪去了?!”文若菱显然已经认出这个地方是后花园东南隅那处人烟罕至的暮雨楼,好戏上演的地方是对了,可是人,却是大大地错了!
“不是四姑娘约小生到此相会的吗?如此怎地反问起我是谁了?!”这男子便是那个应约而来的宋奕,只见他一脸讶异地诘问道。
“怎么可能?!我、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而、而且我一个闺阁女子怎会约一个外男入内宅相会?!”文若菱确实并不怎么记得宋奕是谁,不过这会儿的她也很心虚就是了,因为她本来的计划是让冬梅去买通一个粗使婆子,叫那个粗使婆子想法子到外面找个男人进来后花园,然后再叫人去将文若萍引来后花园,届时便能上演一出情人,缠,绵,相会的好戏供众位今日来参加及笄礼的夫人小姐们看的,没想到竟然被破坏了?被破坏就被破坏了吧!反正她怎样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有这种小心思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要否认到底,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没想到四姑娘竟是这般水性杨花之辈!妳与小生仅仅共度了一段鱼水之欢,就立刻觉得不在意了?可以任意抛弃了,是吗?”宋奕闻言,忍不住感到万分羞恼,一脸悲恸地控诉道。
“什么意思?!我跟你……”文若菱后知后觉地这时才发现两人竟未着寸丝地共卧于罗汉榻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跟你做出这种事?!”
“四姑娘…。”宋奕还待再与文若菱争论几句,房门却已被人推开,一群人冲进屋内,带头的妇人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们俩这是在做什么。
宋奕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和文家四姑娘分明是在‘幽会’,如今彷佛是很不幸地被人家家里人抓个正着了~。
“菱姐儿…妳…妳怎么、怎么可以…。”苗氏失望又悲痛地看着女儿,她素知女儿心怀远志,如今却做出这般丑事,难道是已经对自己的人生放弃了吗?!
“娘!我没有!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文若菱惊恐地摇摇头,坚决否认眼前的一切。
“我真不知道该谢谢四姑娘挑的地方够远,好歹知晓给侯府留点颜面好呢?还是要埋怨四姑娘就是想会情郎,也不该挑今天这样的日子来给萍姐儿寻秽气?”温氏冷眼扫过榻上的两人,语气平平地说道。
“亏得几个?7 睾蠡ㄔ暗钠抛踊唤耸戮饲巴返墓罂兔牵蝗徽庋拥氖麓锍鋈ィ嬲媸且苍逗罡彰嫔ǖ亓恕!彼嫡饣暗氖抢戏蛉烁暗闹苕宙郑蜃爬戏蛉艘彩且蛭藕蠡ㄔ罢饫锼坪醴⑸说闶虑椋排芍苕宙止纯纯础?br /> “这种事实在是…周嬷嬷回头可千万小心斟酌地跟老夫人禀报,老夫人昨日才很欢喜地说自从大姑娘的事之后,咱们府里总算又有那么几件喜事,偏偏如今却…唉~。”苏氏看似无奈地怜悯地叹了一句。
“我看这事咱们也插不上手,妳们几个先把这混账东西捆去柴房关起来,回头问问侯爷和二老爷的意思再说,冬雪、冬梅,还不赶紧伺候妳们家姑娘回院子去?!良哥儿媳妇,我们先回去吧,这毕竟是二房的家务事,我虽身为侯府当家主母,却也不好多嘴。”温氏只是吩咐了几句话,然后就带着自家的人转身离去,留下一群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苗氏在温氏婆媳离开后不久,才渐渐有些醒神,她怒气冲天地喊着冬雪冬梅扶文若菱回院子,自己也跟着一块离开,压根儿没管那个害了她女儿名节的罪魁祸首,当然她没管不表示没人管,几个女人家一走,便又有数名壮硕的婆子走向宋奕,胡乱抓起地上的衣服,然后把人随便捆成一捆,接着粗鲁地拖向柴房去了。
☆、第八十一章 结局
苗氏带女儿回云霞阁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婆子来验身,可惜看着婆子进屋许久之后,绷着脸出来对她摇摇头的时候,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灭了…。
文若菱在屋里疯癫地大喊大叫,一直哭闹着她根本什么也没有做,她还是清白的…可是那又如何?事实胜于雄辩!文若菱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宋奕的神智虽然不是完全清醒的,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迷幻的气氛、隐约的诱惑,宋奕本非意志坚定之正人君子,又岂会放弃如此能一亲芳泽,同时得以攀附权贵的好机会?即使身份不是让他很满意,不过玲珑有致的身段倒是让他挺满意的,而且还没吃干抹净就立刻闪人,让对方吃了亏又无处申诉已算不幸中之大幸。
宋奕自负身为读书人,不屑市井无赖之举,所以被关进柴房之后也不吵不闹,只在安远侯命人前来诘难之时,又明言自己乃侯府二少爷之同窗好友,不过受了府中之人相邀,才会去到后花园那里,未曾想会与侯府四小姐有那等缘份,意外结下盟约,言之成理、情意深厚,还连那张小纸条都拿了出来,表示他并无半句妄语。
安远侯命人查验纸条上的字迹,看似出乎意料之外,偏又彷佛情理之内,几位深谙此道的都说那字迹与府中四小姐的字迹相差无几,当然这相差无几的评语只是为了保留女儿家的名声而已…实际上也就等同于一模一样的意思了。
安远侯想不到平日看上去乖巧懂事的侄女竟敢做出这般惊天动地、大逆不道之事,他愤然地瞪了弟弟一眼,然后甩开袖子,索性也不管了,叫弟弟自己看着办!
文瑜善心里也很纠结,他不是不知晓妻子和女儿素来有些眼高手低、不切实际,不过自己总仗着嫡母和大嫂有手段,肯定压得住她们俩,所以就甚少放在心上,这下可好…一个没注意就松散过头,反把侯府的名声给赔上了不说,连女儿的后半生也毁得剩不了多少,那个宋奕是个什么玩意?!连侯府千金也敢觊觎?什么受人之邀,放他的x屁!当他这个文家二老爷有那么胡涂?!要真是个好的,会随随便便应了一个未嫁女子的邀约?分明是早已另有所图!
不过话说回来,文瑜善也相信女儿肯定看不上宋奕那个人,毕竟说难听一点,宋奕要家世没家世、要样貌没样貌,论才学嘛…就一个二甲进士而已,每届殿试过后,少说也能捞到一两百人,说了不得也没多了不得,女儿那个一门心思要进高门大户的能看得上?别是为了…陷害谁…吧?
文瑜善忽然想起底下一些婆子丫鬟常碎嘴的事,文若菱嫉妒三姑娘尚未及笄就早早被武定侯看上,进而有了个好婆家的事,还有曾经透露出想要取而代之的念头,一切种种让他微胖的身躯忍不住颤抖了几下,越想越觉得心底毛毛的,于是痛下决心,这么个会坑爹的女儿还是早些嫁了吧!他还想窝在侯府享几年好日子呢。
文瑜善已经完全不打算考虑女儿还有多久才及笄的问题,只想着该如何做能早些把祸害送出家门为妙。
宋奕虽说贫寒出身,不过好歹已有进士之名,只需稍微运作一下,谋个有前途的小官也不是很难,而这点能耐,文瑜善自认还是有的,所以他一琢磨后,便回琼琚院同苗氏商量将文若菱嫁至宋家的事。
苗氏自然不可能同意这件事,在她心里想来,她的女儿就算不能像大姑娘一样当贵人,好歹也能是个一品诰封的命,连一个丫鬟生的庶女都可以当上侯夫人了,凭什么她的女儿不能?!
可没想到如今丈夫却狠心地打算将女儿嫁给一个九品芝麻官,还听说对方的家境贫寒,仅是带着母亲表妹住在京城里一个三进小院,甚至没有几个近身伺候的仆妇丫鬟,她怎么能让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我不同意!这样的亲事绝对不能成!老爷,菱姐儿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让她去过那样的日子?那混账东西坏了菱姐儿的名声,理当先打他个几十大板,直接丢出城外自生自灭才是,怎地还让菱姐儿下嫁于他?!”苗氏听了丈夫的意见,立刻大声怒吼,坚决反对。
“不让菱姐儿嫁给他,那菱姐儿还能嫁给谁?!即便大嫂治家有方,没让这件丑事宣扬出去,但是菱姐儿那事…妳能瞒得住谁?啊?!就算瞒得住天,瞒得住地,能瞒得住她日后的夫君?除非妳有本事让她将来的丈夫不与她圆房,或许还有可能!”文瑜善虽是个大男人,不好直问当时一些涉及女子隐私的问题,不过向苗氏旁敲侧击了几句之后,已经大略可以猜出女儿已非完壁之身,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孩儿还能怎么平平静静的嫁到别家去?他要真那么浑的话,首先饶不过他的绝对就是他的嫡出大哥安远侯。
把一个已经失了清白的姑娘装做仍旧纯洁无瑕的女孩嫁出去?那妥妥的是结仇不是结亲,文瑜善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来看,若是换成他,他也无法忍受。
苗氏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再端正的道理,牵涉到她宝贝女儿的人生,那就是什么道理都没得讲!
更绝的是文怀铭的想法,文怀铭从妻子方氏那里听说妹妹竟然跟好友走到一块去了,可是母亲却坚决反对他们的亲事,他立刻气愤不已地跑来向母亲抱怨,说:“守德虽说自小家境贫寒,却是才学渊博、为人端方,昔日在书院一直深受师长、同窗称赞,儿以为若非他内心十分爱慕妹妹,又担心侯府不容于他,他也必然不屑做出此等下下策之事,妹妹会下帖相邀,想来也是早已有意倾心相许,不然怎敢冒此大讳?母亲却还要处处阻挠他们,又如何能口口声声说妳疼爱妹妹?”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妹妹明明亲口说的,说她根本不曾看上宋奕那个穷小子!什么有意倾心相许?根本都是那个宋奕自说自话、胡言乱语!”苗氏被儿子一阵没头没脑的指责,她也是气极了,他怎不想想看,他妹妹如果嫁了好人家,他也多一个妹夫家的人脉可以提拔他?
“妹妹一向听母亲的话,恐怕是知道母亲反对他们,所以才忍痛…否认的吧?母亲,妳又何必?守德是个有志向、有才华的人,他绝不会止步于眼前,妳不该因一时浅见,反而断了妹妹的大好人生。”文怀名痛心疾首地看着母亲,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在你眼里,你母亲就是那样的人吗?”苗氏气得快晕倒了…却还盼着儿子肯定不会这么想她的。
可惜苗氏美好的想法被自家儿子那一脸‘妳不就是那样贪图荣华富贵、一心攀龙附凤的人吗?不然也不会想着拿自己女儿的亲事当筹码,只想着攀上高门大户,丝毫不在意如何拆散一对有情人的结果。’的表情给打散了~。
“好好好!你父子俩都比我一个妇道人家有远见,随便你们吧!你就祈祷你妹妹来日不会怨恨你!”苗氏一个内宅妇人,其实也想不到怎么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外头的事少不得还得男人们出面,偏偏唯二的两个能让她依仗的男人竟都同一个想法,竟都认为把自家女儿(妹妹)嫁给一个穷小子是好事!她还能怎么办?恐怕这事儿即使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无法改变了。
苗氏想得没错,事实也是如此,宋奕很快就被放了回去,文瑜善还勒令他五日内找官媒前来说亲、下聘,不然有个什么万一,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宋奕当然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下,然后赶紧回家准备未来老丈人交代的事,虽说不能娶到他真正想娶的对象,不过好歹也算跟贵人沾上边了,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信心。
文若菱从沈嬷嬷那里听说父母已经替她和宋奕订妥亲事,还连出嫁的日子也已经挑好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掉了,她独自呆坐床沿,直到天边浮起一片明亮,隐隐约约听到府里似乎陷入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那一日正好是文若萍出嫁的日子,整个侯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大家都听说准三姑爷为迎娶三姑娘,出手极为大方,个个莫不想着溜去前头沾点喜气,多讨些喜钱,所以她的身边仅有冬雪冬梅二人守着门,不过已生有二心的两个丫鬟并不怎么关切自家姑娘此时的心情如何,只是一左一右地坐在廊下,听着不远处的喧闹声,各自五味杂陈地想着自个儿的心事。
文若菱虽说心有不甘,偏偏又是怕死的,所以只能任由苗氏摆布,匆匆地办了一场及笄礼,然后匆匆地在九月初嫁进了宋家,唯一算得上可喜的,大概只有两人那次在小楼的好事并没有多出一条人命,否则这件事恐怕还不能这么轻松解决掉。
☆、第八十二章 十年
第八十二章十年
这一年,恰是夏末秋初之时,武定侯府外,只见一名年约十六、七上下,模样清新俊逸的翩翩少年正身手利落地从马上跃至地面,又顺手把缰绳抛给一旁的小厮之后,随即大步流星地跨入大门内,进了门之后,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儿飞快地冲向少年。
“大哥!大哥!你可回来了~铭儿好想你!”小娃儿抱着少年的大腿,一脸委屈地喊道。
“真是想大哥吗?确定不是因为被母亲罚了,盼着大哥回来救你来着?”少年无奈地轻笑一声,他太了解自家这个从会走路开始就没一日安份的小弟,总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和父亲兄长的宠爱,整天在府里无法无天地胡闹,让下人们平白多了不少工作,所有长辈里也唯有素来和蔼的母亲尚能压制他几分。
“才、才不是,母亲对我很好的!她才舍不得罚我……。”小娃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黯淡。
这名少年便是姚承景,今年已经十六岁,十二岁那年,因为过门多年的继母文若萍终于为父亲生下弟弟姚承铭,父亲姚泽清与他在书房长谈了一夜,之后就突然决定动用手上那个因爵位而得的国子监入学资格,将他送入国子监求学,他很不明白,原以为是深爱继母的父亲有意将爵位传给弟弟,准备培养弟弟走武将之路,所以才要安排他改走文人之路,若他自己有能力闯出了一番成就,父亲也就没有什么愧疚与压力了,他这么想,外人自然也都这么想,毕竟父亲是武将出身,一切人脉也都以武官为主,他若做了文官,将来根本沾不到父亲半点光,更谈不上什么子承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