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依依笑起来,“那里我经常去,能经常碰面。”
“嗯,我还在那里看到过狄岚的书。她好厉害,好多人喜欢她。”
“可是,我不想相亲……我想让狄岚给我妈说说,她肯定行的……”
剩下都是安沛珊的喋喋自语。她的新生活很安乐,很幸福,除了那一点人人都有的鸡毛蒜皮的小苦恼。
骆依依扮演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却不知不觉出了神。
她现在越来越频繁地觉得生活美好,譬如安沛珊忧虑的琐碎生活,譬如湖上划行的情侣,路边奔跑的小孩,还有刚才听到的那些关于奉献的故事。
她很相信,一点都不觉得假,甚至到现在心里还存着感动。
但是,原本的想法也一丝不曾变。
活着很好,死了……人人都是向死而生的。
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骆依依最终狗带,详情《谓之反社会》第五章,可能没多久就要锁起来了
☆、来路去路(四)
“某登山客在乌蓬山山腰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倪烨行关掉推送,放下手机,盯着病床上,仍无苏醒迹象的简奕。
车祸手术后已经过了十八天,他的身体状况稳定,已经搬出重症病房。倪烨行先前联系的神经科医生都相继来过,望闻问切各种检查一律不少,得出的答案是——旧病没有复发。
这是个好结果,但是一天没看他醒来,倪烨行还是不安。
“嘟嘟。”
门被敲了两下,从外面打开。
柯西走进来,手里提着笔记本的包,面无表情地说:“谢耳说你大脑连着邮箱都被黑了,提议试验一下他新开发的杀毒软件。”
“回去先把他游戏盘清了。”
“好主意。”他说完,电脑开机完毕,插入优盘。“但那款杀毒软件确实不错,可以给你的邮箱用用。”
倪烨行知道他在说自己一直没回复的事儿。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
“谢耳中意的那个小妹妹,”他打开文档,是一些照片和模棱两可的信件截图。
柯西眯了眯眼睛,“我拿错版本了。”
倪烨行:“……”
他看了那几张照片,专业的偷拍角度,无语,“我让你们稍微注意点她,怎么弄得和非法分子似的。”
“是业内专业人士。”他纠正,“这小妹妹爱遛弯,化妆技术一级,不这样跟不住。”
倪烨行看到一张照片背景有点眼熟,“这里……”
柯西望了眼病床,“是查尔斯教授的原住宅。”
“不是被一把火烧了吗?”
“另一个地方的,一模一样的布置。”他这句话阴森森。
倪烨行终于感觉到一点危机,问:“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没有消息哦,跟踪的人失去联系了。”他点开另一份,“有她身边这几位,继续确实不大容易。”
倪烨行眉头皱起来,不知对她的胆大妄为作何评述。
“信件你就自己看吧,我就是来告诉你,她消息已经断了,万一死在哪里,可不是我们的责任。”
关电脑,收工。
有点饿了。
柯西摆摆手,对床上的简奕说了句,“简,你赶紧醒吧,再睡下去丽贝卡就要过劳死了,她还一个恋爱都没谈成功过呢。”
倪烨行赶紧把他轰走,给丽贝卡发了条短信——招个助理,工资自定。
丽贝卡回复: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他想了想,补上几个字:最近资金紧张,从你工资扣。
丽贝卡:XX你大爷!
他把输入栏里“暂时”两字撤掉,转登邮箱。
信件有上百份,时间都是这几个月,各方势力都有。倪烨行看完,一般形容人欲望大都用“蛇吞象”,他觉得这次狄岚是蝼蚁吞恐龙,还速食主义。
简直就是奔着不得好死去的!
太阳东升西落的一天又将过去,他又看到早上那条新闻,但换了标题——
“连环杀手再现人间!S市再回三年前恐怖时代!”
“妈的谁写的通告!有一点专业素养吗?!”
江晨风把掉出来的耳塞塞回去,十分想拔电话线。
“什么恐怖时代?又不炸楼,每年S市死多少人?他们知道么?”
颜悦望着楼下拥堵的记者大军,有些担忧被局长找去的姚邵西。
“那几家通告都撤了,但很多营销号复制了里面的内容,转发量巨高。”李昀昊一边清理余孽,一边剑走偏锋地想,直接把这平台弄瘫得了。
余清阴气森森地出现在门口,幽幽地说:“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听哪个?”
众人许久没见她这幅沉郁面孔,立刻正襟危坐。
“你一口气说吧,别停顿!”江晨风摆出一副舍生忘死的表情。
她伸出一根手指,“坏消息,姚队梦想成真能立案了。”
这个坏消息他们已经接受七七八八了,但听到这样正式的确认,还是有些心疼接下来血雨腥风的处境。
“好消息是什么?”
余清收起手指,冷漠地说:“这具尸体死亡时间很长,但保存完整。而且身体几个部分被缝合过。”
他们以为是凶手的线索,面部的缝合也都看见了,“是以前被取走的那些?”
“不,只是扎上了针脚。”
“然后呢?”
“和尤游电影里那具拼接的女尸一模一样。”
她说完,整个办公室瞬间炸开。
“什么?!凶手是尤游影迷?”
尤游来过警局两次,前后都有相关命案,简直是灾祸体质。
余清敲敲门,压低声音,“听我说完!”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尸体已经死亡很久了,身份证明上标的是两年前失踪,很可能是当时最后一个受害者。而且针脚的伤口很旧,不可能是电影放映后才缝的。”
也就是说,是电影里的尸体仿照这个制作的。
这个事实就令人毛骨悚然了。
片刻沉默后,朱祺拿起电话,“主要道具肯定是精心制作的,打电话问问吧。”
“先别打草惊蛇。”颜悦拦住他,“如果凶手就是制作道具的人,或者相关人,直接问太危险了。”
“我也觉得等姚队出来比较好,况且现在电话也不一定能打出去。”
江晨风又瞄了眼楼下,天都快黑了,这群记者真是兢兢业业。
余清翻了个白眼,对自己被忽视的存在感不满。
“道具组的人我都认识,当时完整的女尸是后期才被完全制作出来的,我也给了建议,根本不存在谁抄袭谁的问题。”
“所以,是碰巧?”
余清到颜悦的电脑前,登陆了自己的云盘,打开一系列照片。各种不同角度的尸体拍摄,充分体现一个法医的素养。
张律知挪了挪眼珠子,电影里的尸体是遮遮挡档,余清拍的这个却完全□□。虽然是假的……
几人专心看着图片,没人关心他的细微情绪。
颜悦认真研读半天,仰头,“清清,这种时候可能应该严肃点,但我真的好想吐槽一下,你是不是有恋尸癖?怎么能把这种东西拍得这么美?”
“美”这个词触及在场几人的恶心点。
“哪里美了?你审美畸形吧。”江晨风也忍不住说一句题外话。
“这本来就是‘美’,残缺美。他们当时请了艺术家来设计的,我顺口给了两句建议,专家很认可,就这么做出来了。”
艺术家……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一个和你有同样审美的艺术家?”
“但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也不太可能。”她说:“也许是什么地方得到的灵感,又和他自己的想法重合到一起,恰好就成了这莫大的巧合。”
“这个‘灵感’和那个艺术家或者你有关的可能性有多少?”
“别把这种审美说那么小众,有一样想法的不只有我和他。”
几人:“……”
“那凶手为什么要把这个符合他审美的东西扔掉?”张律知问。
“因为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因为电影里的尸体更具美感吧,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
他们觉得,余清在这个案子里特别有发言权,凶手的心理把握得一个比一个有谱。
“所以这个好消息归根结底也没什么线索。”江晨风耸下肩,他们还是得在风口浪尖呆着。
“可以推测出凶手的一些特点,”张律知运用最近新学的知识分析,“比如,临床人员,艺术爱好者。”
“性格偏激,很可能有洁癖。大半夜跑山上去抛尸,排除地域因素,也可能是因为躁狂。”颜悦瞪着双死鱼眼望天花板,“想不到其他的了。简奕在就多好,他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死了这条心吧,醒了倪烨行也不会同意你去奴役他的。”
她继续瞪死鱼眼。
一堆人干坐一小时后,朱祺忽然大叫一声,“我们的谈话内容被人发网上了!”
众人忙拿起手机看,就见是一段只有声音的视频,而且发布的博主还特地加了字幕。
底下评论成千上万,有说他们处理案子像儿戏的,有说他们不像传闻中草包的,也有跟着认真分析的,还有几个奇葩声控,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奇异的关注重点又引来一阵撕逼……
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们让楼下警员拿设备上来扫查,办公室被监控了。
然而,折腾半个多小时,最后发现,有个电话没有挂断,一直通着……
颜悦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不忍见人,哀叹:“完了,我们真成网黑了……”
“什么网黑?”姚邵西进门。
颜悦倏地立起身子,张律知心直口快地说:“刚才有个电话没挂断,谈话录音被传到网上了。”
姚邵西脸瞬间黑下来,“什么谈话录音?”
“讨论案情的录音。”他直接翻出来给他看。
姚邵西压着脑门的青筋听完,正打算斥责众人,门外一个警员敲敲门,喊了句:“姚队,局长让你再过去一趟。”
☆、来路去路(五)
姚邵西再一次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一肚子的气硬生生被简奎秋给说没了。
尽管简奎秋对被露传视频的事十分生气,也还是通情达理,让他们将重心放在实事上。毕竟,他们的本职是维护治安,而不是营造什么形象。事干好了,不论用怎样的方法怎样的态度,是对受害者的一个交代。至于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管不了也管不着。
而且,若非闹得人尽皆知,他是怎么也不愿重提这旧案的,一是知道案子难破,对警局影响不好,二是之前的事对警员积极性打击很大,他不想重蹈覆辙。
姚邵西怀着复杂的心情,他知道简奎秋的苦心,但立案是对受害者的一种尊重。他觉得,既然要做,还是按规矩比较好。这样无愧于人,也无愧于心。
走过走廊,窗外一片漆黑,这会儿天已经完全沉下去,厚厚的云层再次登场,遮住璀璨的群星,只留下城市高楼孤独闪耀的灯光。
办公室内的众人这会儿安静了,一人一杯泡面,心酸地吸溜着。
姚队摸了摸鼻子,觉得满屋子的味儿有点呛,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默契地抬起头盯着他,张律知推推桌上另一桶没开的,“给你留了碗。”
姚邵西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走进去,“今天连外卖钱都没了?”
他努力幽默,但众人只觉得心中甚悲。
“大案当前悠哉吃外卖,”颜悦咬着叉子,嘴巴鼓起一个生硬的冷笑,“头儿,明天我们真该登头条了。”
“那些记者还在?”他刚看门口明明已经没人了。
“角落里蹲着呢,就逮我们出其不意。”她知己知彼地哼哼两句,不满地说:“现在都什么世道,尽找我们这些人麻烦,发个政府机关丑闻很有意思吗?就算案子有时候没破成,不也昼出夜出吃了一顿没一顿,偶尔掺两句唠嗑坐一坐,浪费到几分税钱了?”
姚邵西看到她泡面边上白纸黑字列着几个名字,边角还沾着作料粉。看了张律知一眼,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张律知正等到水开泡好面,回来给他腾了个位置,悄无声息递过手机,给他看视频下的评论。
现在网络的力量实在很大,没几个小时,他们的具体资料全部被挖了出来。颜悦作为队里唯一一个女性,话最多,语调霸道,还有一张姣好的面孔,很快成为网友争锋评论的对象。更气人的是,不知从哪里流出一张她和尤游的合照,彻底成为攻击对象。
而余清,她清冷的调子与外表,以及视频里头头是道的分析,很快在网友围捧下成了“警局支柱”、“探案女神”。
姚邵西戳了戳面的软硬度,问:“这张照片是不是周立案子的那次?”
“嗯,”张律知点头,“角度像是监控,可能是尤游的死忠,趁机发泄怨气。”
那颜悦的锅还真有点惨。
朱祺顺路带走所有垃圾,小身板提着俩大塑料袋,左右不平衡地往外走去。
吃完饭,众人继续干活。
之前余清说的相同审美兴趣的人范围太大,不好着手,还是先从那个设计女尸的艺术家开始,找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点点延伸开。
颜悦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刚顺藤摸瓜找到一个同好网站,点进去,大波的阴惨惨的巫蛊娃娃,风格诡异令人耳目一新,困意全无。
她把整理出来的一页名单给李昀昊,“先这些。”
江晨风在余清指导下,搜查那种可能引发相同灵感的“参照物”。没多久,审美便不忍摧残,落荒而逃,转去研究抛尸地理。
朱祺在做死者分析。
张律知没有任务,和忙得没看过电影的姚邵西一起重温。
凶手这次作案时间很蹊跷,恰好是电影宣传片放出后。加之尸体针脚相似性,不排除其间关联因素,可以找找线索。
姚邵西这个平时极度缺乏娱乐的人,看个电影如临大敌,表情庄严肃穆,如听报告。其他人深受压力,默默改正插科打诨的行事方式,端正姿态。
加班到深夜,可疑名单列下整整三张。颜悦晃着沉重的眼皮把第三张交过去,脚下步子打了个晃,扶住桌子。
一边姚邵西站起来,“你要不先去休息会儿。”
她扁扁嘴,眼睛强行睁大,转身回自己座位,叹了口气,“姚队,咱们这勉强瞎搞有意思么?其实什么线索都没有。”
办公室沉默了一下。
三年前的案子只有姚邵西和颜悦经历过,各种新闻报道写得煞有其事……群众难道就没考虑过?警局,好歹一个正经的政府机关,怎么会有意透露引发民众恐慌的东西?
一个务实国家的最基本要求就是社会安定。
虽然现在常常说,网络舆论越来越如何,人民素质越来越如何。但媒体的哗众取宠和受众的盲目跟风,从二者出现开始便从未改变。
因为这个安定社会很多时候,连给人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朱祺:“当时死了这么多人,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凶手是个即兴而起的杂食主义者。有时一星期出现一次,有时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受害者人数也是一次一个到三个不等,人多时可能是小群体,也可能是没相关的陌生人,或者极短时间极近区域内,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他们唯一能抓到的定位就是——受害者少了某样东西。
“也不算完全没有。”姚邵西说:“余清当时做了张所有尸体失去部分的模拟图,提出一个‘尸体艺术’的概念。”
“但立马就被驳回了。”余清接过话,“老头子们不接受这种前卫的东西,而且死板地认定,搞艺术的都是营养不良的瘦竹竿。”
“考虑广泛的抛尸地点,以及一次杀几人,当时的凶手定位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体格健壮,身高一米七五以上,有一定经济实力,思维缜密,反应灵活,处事成熟有条不紊。”
听姚邵西说完,江晨风瞧了颜悦一眼,“这不是你理想型吗?”
颜悦无语凝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棒。
“现在这三个案子并不能颠覆这个定位。”张律知说。
姚邵西点头,站起来,“这个案子主要还是牵涉太多,太复杂。”他站到写字板前,“暂时把旧案里的细节抛开,来理遍思路。弄完这个就都去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情绪并不高。
“第一个,起因。凶手为什么会重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