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就是终于有办法把贺清宛弄进侯府里陪她些天了。
成阳公主对贺清宛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觉得那是个通透的孩子,起码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比邱瑾亭要懂得多谢。倒也乐得帮邱瑾亭这个忙。
故而当邱瑾亭回到侯府的时候,吴夫人就听到了这样一个说辞。大意是公主府请了高僧为邱瑾亭占卜,得出结论是邱瑾亭和她腹中的胎儿会有劫难。需要一个某属相某时辰出生的人在她的孕期常伴左右,方能够度过此劫。
而这个符合条件的人自不必说,就是贺清宛。
邱瑾亭刚一离开沁宜院,吕妈妈就忍不住议论道:“二奶奶的这个说法,听着可是有些悬……”
“何止是悬,根本就是胡扯!”吴夫人说得直接。
“那您还答应了她?”吕妈妈不解。
“这种涉及到轲儿子嗣的事,我也就宁可信其有了。”吴夫人叹了口气,“而且和燕国公府的亲事早已敲定,也不怕她们出什么岔子影响到咱们。”
吕妈妈在一旁陪笑。
“没想到,瑾亭倒是和那位贺家的小姐感情这么好!”吴夫人把这个“贺”字念得格外重。
吕妈妈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却觉得如今吴夫人对待世子夫人的情绪,怕是已经有些失控了。
以前吴夫人做事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一切皆是为了二爷的前程,可如今似乎因为榆院的事情总是不能如她所愿,开始处处针对起陆清容来。换句话说,就是她的目的已经不再明确,只要能恶心到陆清容的事,她就愿意做。就好像这次一样。
再看邱瑾亭那边,原本终于办成一件事,应该高兴才对,却因为蒋轲一回来又换上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无论如何都让她高兴不起来了。
此刻邱瑾亭的之所以生气,便是因为昨晚蒋轲继续一声不吭地去了书房。
原来昨日在公主府的细心呵护和温言软语又全是假的。
“二爷只是担心您的身体,等您生完孩子,肯定会和刚成亲那会儿一样的!”香巧劝来劝去,永远只有这么一句,心里只想着赶紧过了元宵节,表小姐就能过来陪着二奶奶了。
然而过了元宵节贺清宛就要来侯府这件事,直到元宵节当天,吴夫人才把陆清容叫去沁宜院告诉了她。见到陆清容听闻此事依然面色如常,吴夫人坚持认为她不过是在故作镇定罢了。
其实陆清容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贺清宛是去枫院陪邱瑾亭,跟她着实没什么关系。
反而是刚刚从沁宜院回来的路上,在蒋轩书房附近看到的一个身影,让她有些疑惑。
那人当时正往书房里走,离得很远,又有些逆光,她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是那一袭白衣,和那明显不在调上的走路姿势,让陆清容总觉得十分眼熟,却又认为不大可能是他。
“绿竹,你去一趟世子的书房,问问墨南他们,刚才进去的是何人!”陆清容还是忍不住吩咐道。
不消片刻,绿竹就回来回了话。
事实证明,陆清容居然没有看错,那人果真就是江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未归
“只有他一个人来?”陆清容询问绿竹。
“是,只有江公子一个人。”绿竹说道。
陆清容想不出为何此时江凌竟然会出现在靖远侯府,且不说他这时候本应该在漠北,就算他回来,又来了侯府做客,也应该由孙一鸣带着才对,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
看出陆清容的疑惑,绿竹接着补充道:“听墨南说,是江公子专门来拜访世子爷的,像是风尘仆仆刚到京城的模样。”
“许是有什么急事吧……”陆清容心里完全没有头绪,江凌和蒋轩本是不认得的,即使孙一鸣要送个信之类的,也没必要派他过来吧,“你去书房看看他走了没有!”
绿竹应声而去。
也就一来一回的功夫,绿竹就回来了:“夫人,江公子已经走了,据说在书房总共也就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不过……世子爷也跟着他一起出府了。”
绿竹从小就跟在陆清容身旁,对江凌的那些心事多少也有些了解,直觉告诉她,江凌和世子爷凑在一处总是有些不大妥当。
这种想法,陆清容也或多或少有一些。
每当江凌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蒋轩都总有那么点反常,尽管每次过后,都让自己和蒋轩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然而这次,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刚才还想等江凌走了,找蒋轩回来问问看的,如此一来,只能等他回来之后再说了。
只不过她左等右等,直到酉正时分,天色大暗。蒋轩还是没有回来。
陆清容只好独自一人去了靖春堂。
今日是元宵佳节,侯府众人在靖春堂有家宴。
以为蒋轩能赶回来赴宴,陆清容在榆院多等了会儿。故而当她来到靖春堂时,靖远侯、吴夫人、蒋轲和邱瑾亭都已经在花厅落座了。
吴夫人原本因为陆清容的迟到有些不悦。待看到她是孤身一人前来,顿时换上了一张笑脸。蒋轩终于还是厌倦了吧……吴夫人暗道。
陆清容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从她嫁进侯府算起,吴夫人今天的笑容应该算是最夸张的了。
“世子怎么没来?”邱瑾亭娇笑着问道,还转头向门口望了望。
看来高兴的还不止吴夫人一个人。
“世子有事出府了,实在赶不回来,让我代为向大家告罪。”陆清容说着,却只是对着靖远侯和夫人。
今日靖远侯的精神似乎比祭祖那日要差些。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背后还放着个不小的软垫,听说蒋轩没来,也几乎没有反应。
陆清容还注意到,今日在靖远侯身旁侍候的只有卫姨娘一人,并没见到陈姨娘的身影。
“虽然世子的身体大有起色,但还是小心为好,莫要让他太过劳累了才是。”吴夫人摆出长辈的口吻,关心起蒋轩来,“出门赴宴、喝酒之类的。都要适可而止,即便不顾及着身体,玩物丧志也总是不好的。”
话里话完。竟是觉得蒋轩今日的缺席,必定是因为出去逍遥了。
陆清容搞不懂为何她就这么确定,但并不欲与其争辩,只回了句“知道了”,便没再说什么。
之后用饭的过程中,吴夫人又几次三番地嘱咐她,无非都是些让蒋轩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毕竟靖远侯的精神不济,家宴并没有维持太久,虽然吴夫人和邱瑾亭心情都莫名地变好。但仍旧约莫半个时辰后就散了。
陆清容却觉得,这半个时辰过得格外漫长。
倒不是被吴夫人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影响。只是担心蒋轩和江凌,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事。
陆清容匆匆赶回榆院。蒋轩却还没回来。
直到过了二更天,她变得有些昏昏欲睡之时,蒋轩依然未归,只是让小厮捎了口信回来,叫陆清容不要等他了。
虽然收到了口信,但她还是又坚持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被困意击溃,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陆清容起得比任何一日都早,来不及换衣裳就先走到外间张望了一番。
蒋轩的床上与昨晚的样子一般无二,看来他是一整夜都没回来。
陆清容已经有些记不清,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了。起码他昨天还派人回来捎了口信,也算是不同了吧……
梳洗更衣,无精打采地用过了早饭,陆清容又被吴夫人请去了沁宜院。
贺清宛来了。
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人品性情,都让陆清容没有什么好感,尤其今日心情又不大好,更是没了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作为靖远侯府的世子夫人,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即便不是自己请来的客人,陆清容还是同样以礼相待。
但贺清宛这次来侯府做客,却是与以往的样子有些不同。
在陆清容的印象中,想起贺清宛,就是一副畏畏缩缩、谨小慎微的模样。
然而此时的贺清宛,身着月白色绣荷花杭绸褙子,桃红色综裙,发髻梳得端庄得体,只戴了支白玉兰花簪子,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端庄。
陆清容的脑中瞬间闪过了一幅画面,就是年轻时候的邱沐云……
这不是贺清宛第一次来侯府了,以往她也没少跟着邱沐云前来赴宴,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让她并没有太多拘束之感,反而很是淡然。
“你们以前应该就很是熟悉,我也就不介绍了!”吴夫人面向陆清容,笑着说道:“昨儿个我也跟你提了,这是高僧占卜给出的破解之法,贺家小姐来我们这里做客,也是为了瑾亭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算是有恩于我们的,你们可不要怠慢了人家才是!”
陆清容点头应是,心里却在腹诽着,难得吴夫人能把这种荒谬绝伦的说辞讲得如此冠冕堂皇。
好在贺清宛是要去枫院,跟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陆清容心中暗想。
昨天得了消息,她就已经吩咐过绿竹,让她告诉榆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和枫院的来往。小心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邱瑾亭见到了贺清宛,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以前贺清宛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后的时候,倒是没太大的感觉,如今突然这么多日不见,方才发现平日里她真是帮自己做了很多事,也出过不少主意,显然比那个木讷的香巧要有用多了!
故而今日贺清宛一进门,就被她拉过去好一阵嘘寒问暖。
平日感受到的都是邱瑾亭颐指气使,突然被她如此热情地对待,贺清宛反而十分不适应。
好在她还是有些准备的,等邱瑾亭终于啰嗦完了,连忙谦恭有礼地给吴夫人问安,紧接着又转到陆清容这边。
“好久没见到世子夫人了!”贺清宛一副熟稔的语气,“没想到有机会能来侯府做客,看来果真和您很是有缘呢!”
“的确是有缘。”陆清容没有否认,只不过缘分也有好有坏罢了。
“清宛很是想念世子夫人,如今难得离得这样近,不知可否时常过去榆院坐坐,就算能帮您解解闷也是好的!”贺清宛丝毫不见外。
连自己所住的院落都是张嘴就来,这个贺清宛还真是有备而来。
“贺小姐莫怪,绝对不是我不欢迎你,只是……”陆清容十分为难的样子。
贺清宛不错眼珠地盯着陆清容,模样极为天真,似乎坚持要等着她的说法。
吴夫人同样未做声,丝毫没有帮陆清容解围的样子,显然一副看戏的架势。
陆清容莞尔一笑:“只是贺小姐莫要忘了为什么会住进侯府。若只是来玩的,莫说是榆院,侯府的任何一处都理应欢迎,可是……为了县主的安全着想,我劝贺小姐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毕竟高僧也说了,县主在孕期之中要由你常伴左右,方能度过一劫,还望贺小姐莫要太过任性,县主和她腹中的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差池……”
不顾贺清宛越发羞红的脸,陆清容转头看向吴夫人:“夫人您说呢?”
“那是当然……一切都要以瑾亭的安全为重。”吴夫人不得已表了态。
贺清宛心中恼怒,却不敢表现出半分,恭敬地向吴夫人认了错,表示一定会照顾好邱瑾亭。
邱瑾亭反而没有任何不快,事不关己,她只是感到了不耐烦,推说自己有些乏了,便带着贺清宛回了枫院。
陆清容紧跟着离开沁宜院,回榆院去了。
才一进门,就看到了一日未见的蒋轩,此时正坐在堂屋喝茶,像是渴了很久的样子。
陆清容注意到,他穿得还是昨日出门时那件袍子,而且面容憔悴,似是一夜没睡。
盯着他愣了片刻,陆清容才缓缓开了口:“可用过早饭了?是先让人摆饭,还是先打水洗个澡?”
蒋轩闻言微微一怔,却又瞬间释然,在他的记忆中,陆清容似乎从未对他的事情刨根问底过。
“昨天江凌回来了。”蒋轩没有回答陆清容的问题,“不只是他,孙一鸣大人也回京了,还带着身负重伤的姜濛。”
“谁?”
“大舅舅的儿子。”
陆清容反应过来,这说的是那位在漠北军中历练的大表弟。
第一百八十九章 相告
“姜蒙这次伤到了腿,随军的大夫已经束手无策,若是回京请太医过去,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恐怕会耽误治病的时机,再加上孙大人他们本来就要准备回京,这才提前了几天动身。”蒋轩解释道。
陆清容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一时都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好:“昨天太医可曾看过?能否医治?”
“说是没有大碍了,只是伤到了骨头,恢复的时间要长些,这几个月里都要卧床了。”蒋轩说道。
“怎么就受了伤?”陆清容还记得去镇北将军府拜年的时候,大舅母提起这个大表哥时,很是引以为傲,说他短短几年的功夫,就凭借自己的实力在漠北当上了千户,没想到没过多久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
“近几年里,漠北那边的番蒙人不时会有些小打小闹,扰乱边境百姓的事情时有发生,全靠大齐的驻军不断压制,这也是为什么姜蒙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千户的原因。”蒋轩忽然叹了口气,变得有些无奈,“没承想这次居然搞出了大动静,据孙大人所见,像是一次蓄谋已久的进攻,当地驻军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他这次之所以提前动身,也是有汇报战况的任务在身,故而昨日刚一进京,即刻就进宫面圣去了。”
“那你昨日一57 整晚都待在将军府?”陆清容终于理出了点头绪,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反而心情更加沉重起来,“漠北……又要打仗了吗?”
“昨日我和江凌刚到将军府,大舅舅就奉诏入宫了,直到半夜才回府。我也是实在不放心,才一直等在那里。”蒋轩顿了顿,并没有犹豫太久。“想来你也猜到了,皇上之前对大舅舅在漠北的赫赫战功很是有些忌惮,这么多年来都不再让他沾手那边的事务。这次尽然如此着急地找了他去,战事的迫切程度不言而喻。”
“皇上是想让他再度出征吗?”陆清容问道。
“我本来也有此猜测。但听大舅舅的意思,皇上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跟他讨论了那边的战况,询问了如果朝廷打算派兵增援,是否有可用之人推荐。”
陆清容忽然变得更加紧张:“那……他推荐谁了?”
“大舅舅当时的确推荐了几位将领,却都被皇上以各种理由否决了,所以现在暂时没有结论。”蒋轩如实说道。
陆清容点了点头,心里百转千回。总觉得有种隐隐的担忧,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否决那些人吗?”陆清容突然问道。
“据说有的是缺乏经验,更多的是担心他们在军中没有威信。”
这两者镇北将军都有啊!陆清容暗中感叹,只可惜有时候上位者需要考虑的东西太过复杂,放着眼前最合适的人选却下不了决心。
但此刻填满她内心的,还是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无法触及,又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枫院那边的气氛就要好上许多了。
沉闷了多日的邱瑾亭,终于如愿把贺清宛弄进了侯府。正在兴高采烈地安排着她的住处。
“你就住在后面的阁楼吧,既宽敞又清净,而且离正屋还近!”邱瑾亭很是兴奋。
“全听县主的安排!”贺清宛笑得温婉。想起刚才听到陆清容一直如此称呼她,便也有样学样。
“在这侯府里,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县主了。”邱瑾亭的情绪稍许低落了一些。
“那就谨遵二奶奶吩咐了!”贺清宛改口极快,在邱瑾亭面前,她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
邱瑾亭缓和了不少,热情地拉着贺清宛的手,一起去了后面的阁楼。
那是一座二层小楼,家具摆设一应俱全,上下两层的空间加起来。比前面的正屋也小不了多少,而且都没人居住。
贺清宛见状难掩欢喜。对邱瑾亭更是亲热:“二奶奶准备得实在太周到了!”
“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快要闷死了!”邱瑾亭有感而发,“难得你愿意来这里陪我!”
贺清宛有些不太适应。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跟自己这样讲话,连忙回应道:“能跟二奶奶有缘,才是我的福气!”
从某种角度讲,贺清宛也算是被蒙在鼓里的,她所知道的来龙去脉并不比吴夫人多多少,只不过离府之前,邱沐云对她讲了一番若有所指的话,让她心中反复掂量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