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解释个屁!我那是因为那女人不是好人!我要给她什么好脸色!再说了那副长相你也要怜香惜玉,你怜香惜玉个屁啊,怎么没见你对我怜香惜玉?!”
“再丑她也是个女人,喔呵,话说回来了,那女人是坏人,楼痕是好人?真是笑掉大牙,你眼睛叫眼屎给糊了罢——”
“是个女人你就护?”
“你哪只眼睛瞧见本君护了?”
“你问太连清!”
张子尧咆哮着转身,只见土地公还保持着上一次他看见他时那副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的全神贯注痴呆模样,一动未动。
太连清:“……”
屋内再次陷入迷之沉默。
太连清:“……喵?”
在画里的人和站在画旁的人双重死亡凝视下,那高高竖在空中的猫尾巴尖尖勾了勾,土地公眨眨眼,显得特别不情不愿道:“二位是否需要小神……暂且回避喵?”
“用不着,本君同这人可没那么多话讲。”烛九阴拧过脑袋,权当张子尧透明,冷哼道。
张子尧亦冷笑。
太连清有些个二丈摸不着头脑,尾巴摇晃了下:“那,二位是吵完了喵?”
“——我们没吵。”
“——谁吵了?你眼也叫眼屎糊了?”
异口同声。
太连清抬起袖子擦擦汗:“讨论喵,是讨论喵!那么,二位可是讨论完了喵!是不是可以来讨论一下别的了喵?比如方才那个古怪的木盒,小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呀奇怪了,在哪里呢?”
“你怎么可能见过?”烛九阴说,“你不可能见过。”
张子尧转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瞧了烛九阴一眼,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只是太连清也不怀疑烛九阴的话,只是傻了吧唧继续道:“放下盒子的事儿不谈。小神现在是百分百确定蜚大人被关在里面了喵,方才那个恶毒女人用发簪扎下,盒中传来的嘶吼,呜呜呜呜呜呜喵,分明是我们蜚大人喵,可怜的蜚大人,居然落入凡人之手还要遭受那般屈辱,呜呜呜呜呜呜实在是太惨了喵!”
太连清说着说着,一言不合脸埋在胖爪里哭了起来。
张子尧抽了抽唇角,走到太连清旁边撸撸他的尾巴:“乐观点乐观点……好歹叫出声了,说明你家大人还活着——”
“强而有力的安慰。”烛九阴阴阳怪气道。
张子尧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烛九阴翻了个白眼。
“好了好了,别哭了,号丧呢?既然还活着还有什么好号的?我估摸着就是那女人不知道找了什么法子,把天河书盗来藏在那箱子里了,然后蜚受天河书的引导,被骗入盒中……然后那女人将盒子一关,”烛九阴做了个关闭的手势,“接下来就简单了,只要但凡凡间即将遭遇灾祸,她就想法子去刺激关在盒子中的蜚兽,蜚兽被伤吃痛,便四处挠抓,自然而然便抓花同他一起关在里头的天河书,那上面的字自然也被抓掉,所有的灾厄便一笔勾销——”
烛九阴似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突然停下来看着屋内盯着自己的张子尧和太连清,问:“看什么看?”
太连清:“大爷,那个……”
张子尧:“你这套路轻车熟路的,搞得好像你干过同样的事一样啊——”
烛九阴:“……”
太连清:“小神记得喵,一千年前凡间曾经三百年风调雨顺,就因蜚兽不知所终,最后天帝下令众神寻蜚喵!最终……再钟山脚下一棵桃树的树洞里找到了当时在任蜚兽喵!”
张子尧:“……”
烛九阴:“……”
太连清:“……”
烛九阴:“……咳,本君当时就是好玩关他了那么一小下,可没拿针扎他——是他自己倔脾气不肯在天河书上写东西,与本君何干!”
张子尧:“……你还有理了你。”
太连清一个击掌:“啊,小神想起来在哪见过那首饰盒子了喵!小神瞧见的那本书后来说,后来烛九阴大爷为博红颜一笑喵,将曾经关压过蜚兽的树木砍掉,制成了一个首饰盒,并将首饰盒赠与佳人喵!”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太连清已经死了很多遍了。
张子尧在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嫌弃眼皮子扫了眼僵直坐在树梢上的那位,而后慢吞吞道:“赠与哪个佳人?”
“自然是后土娘娘地祗喵!”太连清双手合十,拧了拧屁股尾巴甩啊甩,“那唯独一棵在凡间盛开的万年蟠桃树就这样被做成了一个乾坤首饰盒喵,当时的众仙均是感慨烛九阴大爷的大手笔喵!烛九阴大爷还亲手雕刻了那首饰盒喵!太感人了喵!”
喔。
后土娘娘。
十二巫祖之一的后土娘娘地祗。
烛九阴前些天嘴巴里叨念的“阿后”。
张子尧放下茶杯站起来,轻笑:“我道是什么神奇的首饰盒还能关住蜚这样的神兽,原来是烛九阴大爷亲手砍伐,亲手雕刻的首饰盒呀……啧啧,我信你不好龙阳啦,如此情深。”
张子尧走到画卷旁,画卷中,英俊男子面若冰霜垂眼瞥他:“看什么看?”
张子尧才不吃他这套。
张子尧笑容不变。
这时,旁边太连清又补了一刀:“可惜最后后土娘娘不满烛九阴大爷万花丛中过,怒嫁炎帝喵……哎,要小神说喵,龙生性本淫,这也不完全是烛九阴大爷的错喵——”
“啪”地一声。
那挂在墙上的画卷终于狠狠地把自己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烛九阴:我就是撩骚而已!啥也没做!
张子尧:我13 少年端着个茶杯,渡步至画卷旁边倚靠,紧紧关闭的画卷并不能阻止他的嘲笑——
“九九,当初你疯狂嘲讽吴刚是个只会砍树讨女人欢心的糙汉,现在我有一件事完全不能理解了——明明早在吴刚之前千百年,就有一个名叫‘烛九阴’的人率先砍树讨女人欢心……那么问题来了,身为这个名叫‘烛九阴’的人,砍树界的祖师爷,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理和身份理直气壮地去嘲笑人家吴刚的呢?”
画卷又被“啪”地一下打开了。
那力道大的简直先是要把画纸扯坏。
张子尧被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只见画卷中,依旧坐在枝头的男人面色难看:“你那么多问题要问,那本君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凭什么在本君面前,你就像个冲锋枪似的biubiubiu说个不停,牙尖嘴利,在那流氓王爷的跟前,却静若处子,安静乖巧?”
“凭什么?”
“对,凭什么?”
张子尧笑眯眯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这算什么问题?当然是因为我跟九九比较熟啊!”
“……”
烛九阴愣住了。
有好一会儿他都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就是僵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站在画卷外的少年——看着他笑得像个傻子,烛九阴只觉得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一瞬间像是海浪一样涌上他的心间又热闹地一哄而散流遍全身,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坦,甚至……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想跟着傻笑。
完了完了,烛九阴面无表情地心想,难道是跟着傻子一块儿呆久了,本君也变成随随便便就可以幸福又可爱的傻子了不成?
“别跟本君笑,”烛九阴面部僵硬冷冷道,“笑什么笑?少套近乎,谁跟你熟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张子尧笑容不变,又问:“所以到底为什么嘲笑吴刚砍树?”
烛九阴:“因为本君高兴,怎么着?”
张子尧:“好好好,你高兴,没怎么着。”
画内画外二人四眼无声互瞪,作为背景音的是不断发出 “喵喵”声的太连清——只见这会儿土地公公已经变回了那只毛茸茸的大肥猫,大肥猫两只胖爪捂着眼尾巴一荡一荡的,金色的猫眸从指甲缝隙里透出来看向一人一画的方向,肥猫满脸销魂,就像是刚刚受到了某种奇怪的粉色泡泡攻击这会儿变得软腰软腿。
烛九阴脸都快垮到膝盖上了:“太连清,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呀喵,”肥猫扭了扭屁股,“年轻真好呀喵,小神做凡人那会儿喵,也有个常常跟小神吵嘴的小媳妇儿呢喵,小媳妇儿天天埋汰小神嫌弃这嫌弃那惹急了又知道撒娇讨小神高兴喵!如今不知道到哪儿做仙女儿去了,真想她喵!”
张子尧不笑了,改作一脸嫌弃:“谁是他小媳妇儿?”
烛九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子尧:“?”
烛九阴:“嘘,怕一张口说话就吐出来。”
张子尧:“……”
烛九阴换了个坐姿,不理会张子尧了,直接越过少年看向他身后的太连清:“子时已过,那些宫人应当回宫了。太连清,那个被关在盒子里的蜚兽,你救是不救?不救的话趁早滚蛋,莫耽搁本君睡美容觉……反正本君瞧着就是不救也行,当年蜚兽被我关在蟠桃树中当小宠物一当就是几百年,也没见凡间出什么大乱子,如今索性也让他安生在里头呆着得了,换得凡间几百年无灾无痛搞不好还是功德一件——”
“啥?”这回换太连清呆滞脸了,肥猫瞪大了猫眼望向画卷里的大神,“咦?可是,可是喵……大爷喵,您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救蜚大人喵?”
烛九阴整理袖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莫名其妙看了太连清一眼:“本君为什么要?”
太连清结结巴巴道:“可是您一直大费周章喵?又是用明察秋毫笔叫来小神,又是在花船上与小神同演一台大戏,如果不是为了救蜚,那是为喵?”
烛九阴用古怪地眼神看了眼脚边站着的黑发少年:“还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个喜欢问东问西又爱瞎操心的小孩。”
太连清去看张子尧。
张子尧问:“谁?”
烛九阴反问:“谁?难道是说本君?”
张子尧道:“我没问东问西,也没爱瞎操心——九九,当年你把蜚兽关在蟠桃树内,蜚兽倔强不肯再天河书上书写文字是一回事,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无数次被书写上的灾祸又被划掉,我还是有点担心这样细节上的不同会不会最终造成解决上的不同……”
“有何区别?”烛九阴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你这还不叫瞎操心?”
“不行,”张子尧道,“我觉得还是把蜚兽救出来为好,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蜚兽又没做错什么,怎么就应该被关在小小的木盒里,遭受那个德淑皇妃的折磨?而反之那个皇妃却反而因为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得了恩宠后位,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又何妨?”烛九阴奇怪地问。
“坏人就该受到惩罚,”张子尧恢复了面无表情,似想到了什么极不愉快的回忆,他又微微蹙眉,“一时纵容,只会让坏人心中的贪念无穷无尽地变大,到时候,坏人就会变得更坏,做出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
烛九阴看着张子尧,总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所以他没有搭话。
张子尧停顿了下,表情放松下来——眉眼之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吞,他伸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腰的高度:“根据土地公公的说法,他还是个孩子呢?谁会狠心到用朱钗去扎一个小孩子呢?于理,这不应该。”
“大概是因为他倒霉?前任被我关过一次几百年,结果后辈丝毫不长记信又——”
“你还挺得意是吧?”
“……”
烛九阴再次沉默,再次开始第无数次与张子尧相互瞪视。
片刻后,他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换了个坐姿“啧”声道:“好好好救救救!张家人就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君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到这点了……丑话说在前头,别怪本君没提醒过你们:蜚兽是个灾祸神,除了长得丑脾气也暴躁,救它出来以后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对凡人产生什么负面情绪,进而搞出点什么大动作,到时候地动山摇起来,你可不要又——”
烛九阴话还未落,好好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突然抖动了下,被张子尧放在桌子边缘的杯子“啪”地掉落在地。
“?”房中众人微微一愣,面面相觑。
下一秒,整个房子都抖了起来——
“地震喵!地震喵!怎么地震了喵!这么大的地震喵!”
受到了惊吓的肥猫双爪抱着脑袋用两条腿直立起来在屋子里东窜西窜——土地公叫嚷声中,真的地动山摇来临,张子尧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余光又瞥见不远处墙出现一道裂缝,于是他不多加思考,挣扎着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将挂在墙上的画儿取下来护在怀中……
一连串的动作后,震动还是没有停下!
在烛九阴嘟囔着“那女人怎么不扎了快扎啊”的碎碎念中,张子尧已经被晃的连摔了几个跟头,房梁发出“咔擦”一声令人不安的呻.吟——
“不好!房要塌?!”
此时张子尧连滚带爬地来到窗户边,往下一看,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跳下去搞不好就要摔个骨折,正犹豫呢,他听见怀中画卷里男人嗓音低沉叫了声福德正神的名讳,上一秒还在抱头鼠窜的肥猫“喵”了声,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张子尧扑过来!
“啊!”
张子尧只感觉到腰间一痛,紧接着整个人都从窗户飞了出去!
脚下一下子踩空,张子尧惊恐地瞪大了眼,但是很快地,他突然感觉到一只短胖手拦住了他的腰,耳边“啪”地一声伞被撑开的闷响,下坠的速度变得缓慢,由变作人形的土地公拦着,小小的伞支撑着他们慢悠悠、旋转着落在地面上。
张子尧落地的那一刻,在他的身后,客栈终于轰然倒塌。
此时子时刚过,许多人都已经进入酣眠时间。于是街道上,倒塌的房子到处都是,然而街道上站着的人少之又少——而不例外的是,他们其中大多人都是身穿里衬,显然刚从梦中初醒……
此时此刻,他们双目放空看着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说塌就塌的家……惊慌,茫然与恐惧是笼罩着他们唯一的情绪。
张子尧抬起头看向皇城方向,原本已经熄灯沉浸在夜幕之中的皇城一片片地重新亮起了橙黄色的光——
地震了。
而且这一次京城震了个彻彻底底,并没有半途中停下来。
“……”
别说张子尧,这次连烛九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各种灾祸一旦开始,在造成什么大规模的伤害之前就一定就停下来,怎地这次没停下来呢?
“难不成是那蜚兽被扎惯了,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
烛九阴口无遮拦猜测,太连清一听露出个诚惶诚恐的表情:放眼天下除了这位大爷,又还有谁敢把蜚同死猪相提并论?
“乐观点。万一蜚兽自己跑出来了呢?”张子尧伸长脖子看了看周围,就好像他真的能看见蜚兽蹦出来给他打招呼似的。
“倒是有可能,”烛九阴嗤了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先震震你们出口气,倒像是蜚的作风。”
“……”张子尧愣住了,想了想道,“那还是别出来了罢。”
“刚才嚷嚷着要救他的是谁?”
“我可以把他从那个恶女人手里救下来,然后,然后——”张子尧想了想,“……把、把他养在盒子里?”
“嗤。”
“怎么啦,至少我不会用针扎他!”
张子尧反驳声中,画卷上的龙翻了个大白眼作为自己的回答。
就在这时,张子尧身后有人喊——
“喂!那个画师!自言自语嘛呢!疯了不成?还不快来帮忙救人?!”
张子尧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赶忙噢了声转身向着不远处正开始聚集的人群跑去——
之后便是一夜未眠。
在小孩哭声、大人的呼救声中,连夜的救援开始了。
所有逃出来的人都从距离自己最近的建筑开始搬砖敲瓦,张子尧虽然细胳膊细腿的却也加入了救援的队伍——他先是跑去跟人家抬房梁,然而当他们一群人成功把客栈里的房梁抬起来时他就快累趴下了,结果就是强打起精神跑到另外一家住户门前帮忙时,当他试图挪开面前的障碍物,稍有些晃神,那房梁便吱嘎呀地响过后就轰隆隆往下塌!
张子尧“啊”了声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当场交代,结果闭着眼等了老半天,那房梁也没压下来,睁开一边眼一看,在他脑袋往上不到一米的地方,有巨大的翠色龙尾稳稳托住房梁。
张子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