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尤未抱歉地冲走道上保持着得体微笑的空姐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
空姐道:“没关系,想喝什么?橙汁?可乐?”
“给我一杯清水吧。”
“好的。”空姐熟练地倒好一杯矿泉水递给了里面的尤未。
尤未连忙接过道谢:“谢谢谢谢。”
“不客气。”空姐微微点了一下头就推着小车子往后排去了。
“在想高赟?”娄印喝了一口杨梅汁,随意地和尤未说着话。
自从那次在皇家艾美的谈话之后,尤未对娄印这个人的整体看法有了本质的改变,这段时间又几乎整天整天都待在一起工作,更让他对娄印生出一种似认可又似羡慕更似崇拜的感觉,他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彻底放下了对Felix的感情,能有娄印这样的情人,他该替Felix感到高兴才是。这会儿娄印提到那个让他无比混乱和矛盾的人他也不像之前那样觉得他别有用心了,笑笑道:“想了一些。”
娄印接着问:“还没想好?”
尤未握着水杯狠狠灌了自己一口水,老实讲在娄印问他这个问题之前他都还在犹豫不决,不知怎么的,被娄印这么一问好像突然之间就被触发了心底的某道机关。直到此时此刻尤未才清晰地认识到,他对高赟的感情实际比对Felix浓烈,提到Felix他只是觉得有些黯然,但提到高赟,他会不由自主地心痛,尽管那种感觉还不太明显,但他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心痛。
“算……想好了吧。”尤未这样答。
“哦?”娄印挑眉,“怎么说?”
尤未咧开嘴笑了:“我想试试。”
To be continued……
☆、银河系的第049颗星
娄印和尤未出差回到上海的第一个礼拜六,Felix就牵头组了饭局,地点定在了浦西洲际的翠庭中餐厅。
说来也是真的巧,高赟开着车沿着天目西路直行快经过和民立路的交叉口时就见着一挺熟悉的身影也正从民立路转入天目西路,手里还拿着手机一会儿低头看看一会儿又看看周围街道的实景,应该是在用手机导航。
七月的上海平均气温已经超过了三十度,再过几天就要直逼四十度的高温了,尤其是正午出门,这样的天气不撑一把遮阳伞就在室外晃荡真的纯属找虐。
高赟开着车靠近,就在即将靠近的这几秒钟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也在犹豫着,终于在车子快要驶过尤未时在停车和不停车之间做出了选择。
尤未是感觉到身后有车在靠近的,所以他下意识就朝人行道里面再挪了一步,这个动作逗得高赟一乐,车窗摇下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这么热的天,你就不能对自己稍微好一点打个车过来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尤未有一刹那的愣神,他一点点都不觉得奇怪居然会在这里碰到高赟,只是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不见,当自己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竟情不自禁又多了一份悸动,有点像恋人之间的久别重逢。
尤未是迟钝了两秒钟才转过身的,额上挂着的几颗晶莹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闪亮的光泽,还显示着地图界面的手机被紧紧地攥在手心,单独面对高赟时尤未始终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嘴上也有些笨拙地打着招呼:“高……老师,是你。”
尤未此言一出高赟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一直都对尤未张口闭口的“高老师”有点反感,虽然吧,在翻译这个行业里面对高赟这群人的称呼的确都是什么什么老师,可偏偏尤未这么叫给高赟的感觉就像是尤未要刻意划清跟他的界限似的,这让某人很是不爽。
“上车吧,这里停车不能停太久。”高赟瞬间敛了笑,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
尤未是明显感觉到高赟突然降温的语气的,可他更清楚要是继续扭捏着不上车恐怕会惹得高赟更不高兴,或许真的是因为最近跟娄印待在一起太长时间被娄医生给影响了,对上现在的高赟,他心底那心疼啊一阵儿一阵儿的完全没来由,更怕刺激得高赟的病情更加严重,这么一想更不敢再犹豫,拉开后座的车门就钻了进去端端正正地坐着。
高赟装作不经意地从后视镜里瞥了在后座坐得有些束手束脚的尤未一眼,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赌气似的没开口,憋着一口气开车沿着天目西路继续往前,很快就左转进入了恒丰路,浦西洲际就在不远处的500号。
车子开到酒店大门口,专门代客泊车的Bell Boy很快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为客人开门,高赟熟门熟路地下车将车钥匙交给了Bell Boy。
尤未也跟着下了车,不过他还是不太习惯连下个车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别人给你开门,下来之后还一个劲儿冲那Bell Boy说谢谢,逗得那人一下子没绷住专业的服务性微笑轻轻笑出了声音。
高赟皱了皱眉,轻咳一声道:“走了。”
尤未回过神来,对上高赟紧紧皱起的眉头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一定给某人丢脸了,抿了抿唇,又点了点头。
对浦西洲际高赟算得上相当熟悉了,过去几年间在这儿做过不下数十场同传会议,酒店里只要不是新来的员工几乎都认识他了。
翠庭中餐厅也不是头一次来,这儿的粤菜算得上上海滩做得比较正宗的了,对于追求生活品质的gay,自然少不了来这种地方。
尤未本来还打算问问服务生翠庭中餐厅怎么走,高赟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让他闭嘴了,于是乖乖跟在高赟身后。
搭电梯上了五楼,高赟拖着尤未直奔事先预约好的包厢,Felix和娄印已经在里面了,正坐在茶几边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什么。
“终于到了,等死了都。”Felix第一个发现高赟和尤未的闯入,笑着站了起来,眼神在一同进门的二人身上打转,故意暧昧地调侃道,“你们这是约好的?”
“没,我下了地铁正好在路上遇到了高老师就一起过来了。”尤未立即老实巴交地解释,可怜他压根儿没听出来Felix那话的潜台词,解释完还不忘跟娄印打招呼,“娄医生,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娄印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笑着道:“没关系,正好跟新野有点事讨论。”
高赟听得一囧,尤未这智商和情商真是让人捉急,不过既然话都这样出口了,他也只能接着往下接:“都怪这家伙不知道爱惜自己,这么大的太阳也不舍得打个车过来,看见了就顺路兜了他一段。”
Felix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这个问题上再多废话了,招呼了包厢里的所有人入座:“都过来坐吧,这个点应该都饿了,看看想吃什么。”
于是四个人都围着包厢中央的餐桌过来了,Felix刻意选了娄印右手边的位置,高赟本想挨着Felix的右手边坐,但想了想还是隔了一张椅子选了Felix右手边的第二个座位。
落座之后,高赟接收到了来自娄印的注视,他觉得好笑,嘴角无意识地上扬,然后坦然地和娄印对视。娄印脸上一直都挂着笑,见此,不由得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同样一个笑,让两个人都看清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自从回国那天在Felix怀里肆无忌惮地哭成了泪人,高赟也算是有些认清了自己的心,他一直都觉得Felix是不一样的,而事实上Felix于他而言确实是跟旁人不同的,但这份不同很容易跟爱情混淆却又与爱情无关,潜意识的动作才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映射,所以Felix只会是那个陪他走过人生最艰难那一段路的一辈子的好朋友。
有些根深蒂固太多年的执念也是时候放下了。
这么多年的好朋友,Felix自然feel到了高赟的改变,往往相视一笑过去那些荒唐便如泡影一般烟消云散了。
其余三人都落座之后尤未自然不好坐娄印的左手边,更不好意思坐Felix和高赟的中间,人家十几年的好朋友都没挨着一起坐你说你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挤进去,想了想还是选了高赟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尤未这个举动倒是变相给了高赟面子,原本正看着菜单的高赟顺手就将菜单递给了尤未,道:“广东人,今儿的菜就由你来做主吧。”
Felix也笑着赞成道:“小未,就用你广东人的眼光给我们推荐几个正宗的粤菜。”
尤未瞬间就觉得压力山大,对于自己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人,在人多的场合他一直秉持的原则就是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像点菜这种事,他都是能免则免的,生怕自己点的菜不合众人的口味,可人家都点名了,要是拒绝面子上不太好看,于是只好颤颤巍巍地捧着菜单一页一页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尤未就有些懵了,虽说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广东人不假,可……可这烫金菜单上的菜名一多半他都是听都没听过的,本来嘛,自家做的家常菜也不会取这些个镶金带钻一听就很贵的名字= =
服务员就站在一旁等着下单,尤未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等太久,于是小心翼翼地点了几个菜单上相对比较便宜也比较有广东特色的菜:“那个……叉烧酥、虾仁、肠粉、虾饺。”
“好的。”服务员很快记下了几道菜名,“还有吗?”
“呃……”尤未犹豫了一下,被服务员问得有些脸红,情不自禁地朝身边的高赟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高赟不觉好笑,点个菜都能这么胆战心惊的,这脸皮真是薄得没救了,当然,往往小受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他都是乐于出手相助的。
接过菜单,高赟如数家珍地加了几道菜:“再来一个烧汁银鳕鱼、鹅掌扣辽参、鱼翅羹、鲍鱼鸡、清蒸鲥鱼、深井烧鹅、醉鸡。”
“好的。”加上这几个菜之后服务员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了不少,微笑着问,“就这些了吗?”
高赟翻了翻菜单发现没什么新菜色,又以眼神询问Felix和娄印,他们都没意见,于是对服务员道:“先就这些吧,82年的你们这儿应该没有,那就开一支08年的拉菲过来。”
“好的没问题。”服务员眼里都快放光了,一个从头帅到脚的大帅哥点个菜都能这么优雅,而且还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大帅哥,幸好还剩一点点理智,不然腿都要软了。
服务员记下所有的菜然后有些飘飘然地退出了包厢,高赟点完菜心情大好,鬼使神差地凑近了尤未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贴着尤未的耳朵几乎有些宠溺地道:“胆子这么小干什么,又没说让你买单。”
尤未听得脸更红了,一方面因为高赟再一次看穿并且还戳穿了他的心思,一方面因为高赟实在靠得太近,温热的气息就喷在他的脸侧,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
To be continued……
☆、银河系的第050颗星
几个人说说笑笑着,菜很快就上齐了,Felix永远都是这群人里面那个负责暖场和调节氛围的,一边吃着菜一边跟身边的娄印聊着娄印的实验室最新的研究课题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同时还能兼顾到高赟,关心高赟工作进展的同时还不忘向高赟打听澳洲那边的朋友们最近的状况。
尤未一个人在最角落里面,默默吃着身前那盘醉鸡,没什么机会搭腔就只能认真听着,Felix和娄印聊的心理学上的问题他完全是一窍不通,听都听不懂更别说插嘴了,和高赟聊的翻译上专业性的问题他目前的认识也很肤浅远远达不到能插嘴一起讨论的地步,更对Felix和高赟在澳洲共同的朋友们一无所知。
高赟一边跟Felix搭着话时不时也能腾出点心思给尤未夹菜,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他不太好直接当尤未的面说他傻,这家伙居然就只知道吃跟前那盘儿菜,筷子都不知道伸长一点儿。当然,高赟大概猜得到原因是什么。
于尤未而言,每每高赟夹菜到自己碗里,他就觉得心里一暖,虽然这天气再暖就要热死人了,可丝毫不妨碍尤未被高赟这一个无意识的小小的举动感动,尤未一点不贪心,一颗心就这么点儿大,正在慢慢被这种小小的举动塞满。所以哪怕自己插不上嘴尤未也没觉得有什么,嘴里吃着美食,耳边是高赟好听的声音,偶尔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高赟完美的侧颜,顿觉胃口大好,大概这就叫做秀色可餐。
当然按照Felix的性格他不可能无端地把尤未故意晾在一边,只不过某人就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注意到高赟和尤未各自的小动作,Felix嘴角的笑意越勾越深。
“你说你这么卖力地撮合人家,就没好好考虑过我们的事吗?”突然,娄印压低了声音凑Felix耳边说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允许我更近一步?嗯?”
“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些菜都有点咸。”Felix完全无视了娄印刻意讨好的暧昧言语,一个轻轻的后肘将凑近的娄印不着痕迹地挡开,然后举起红酒杯对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尤未道,“来,小未,我和你干一杯。”
娄印也是个脸皮颇厚的,被Felix这么无视也能继续保持住脸上的笑意,望着Felix的眼神里浓情蜜意丝毫不减。
被点名时尤未嘴里正叼着一只鸡翅在卖力地啃着,本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突然被点名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其余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自己身上时尤未愣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应该赶紧把嘴里的鸡骨头吐了,然后取过餐巾笨拙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今天吃饭的包厢很大,足足能容纳十五人就餐,所以圆桌也特别大,中间还隔着高赟和一个空位,尤未目测了一下距离,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手太短的事实,于是主动站起来端起酒杯朝Felix走了过去,Felix见状也立即礼节性地站了起来。
“王大哥,我敬你一杯。”尤未举着红酒杯和Felix碰了一下,因为嘴笨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就只能仰头一饮而尽,连昂贵的拉菲跟其他红酒有什么区别都没品出来冰凉的液体就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尤未率先一饮而尽后Felix才优雅地晃了晃酒杯,然后送到嘴边只浅浅地抿了一口就挪开了。
尤未喝完小半杯红酒,捏着杯子站在原地有些局促,正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Felix就出手拉住了他。
“等一下小未,我要回敬你一杯,说来咱们认识也半年了,看着你这一路的成长,我发自真心为你感到高兴。”Felix说着就放下手里的红酒杯转而取过桌上盛着拉菲的玻璃醒酒器要给尤未再满上,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故意,Felix手里的醒酒器里剩下的小半瓶红酒就这样戏剧性地光顾了尤未雪白雪白的Tee。
尤未完全是猝不及防,包厢里冷气开得很足,完全跟烈日炎炎的室外两个世界,冰凉的液体很快透过白Tee接触到肌肤,冻得人一颤。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这醒酒器的手柄有点滑。”Felix也是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忙放下醒酒器扯过餐巾就要给尤未擦Tee上的红酒渍。
“没事没事。”尤未无意去推测Felix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Felix懊恼地叹了口气,眼底却快速划过一丝狡黠的光,手上为尤未擦拭着已经浸透的红酒渍嘴上急切地道:“快趁现在刚沾上去洗手间里面洗一洗兴许还能洗掉,不然红酒渍沾上太久就不容易洗掉了。”
尤未根本想不到那么多,闻言点点头就转身去了包厢自带的洗手间。
尤未的身影一消失,Felix脸上的愧疚之色就一扫而光,顺手把擦过红酒渍的餐巾准确无误地扔到了高赟的头上,同时戏谑地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快进去吧。”
高赟是瞬间目瞪口呆的,连头上的餐巾都没来得及扯下来,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盯着Felix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这……太……太他妈高杆了也!
这时,一旁的娄印也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从身后轻轻搂住Felix的腰,帮腔道:“感情最怕的就是拖着,偏偏你们两个人又都不属于那种特别主动的,所以新野就只能出手推你们一把了。”
不得不说,高赟有点反感被人看得这么透彻,偏偏他又没辙没辙的,人一个研究各种心理疾病多年的大教授,一个是研究各种心理疾病多年的大教授多年的情人,反正这两人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的,只要他们俩统一战线了,自己也就只能举白旗了,负隅顽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终于后知后觉地把还盖在头上的餐巾扯了下来扔到一边,高赟低骂了一声“操”,却也还是按着Felix的预期朝洗手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