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你我皆不知情。”
“可是永宁——”
“王爷!”谢安道柔声打断齐白瑾的话,道:“不知者无罪。”
齐白瑾怔住,眉宇间有些许挣扎,谢安道的意思是要让永宁背负所有罪责。永宁虽与他非同母生,但二人感情向来是挺好。
永宁比之齐白宴要更为亲近他,这满足了齐白瑾的自尊心。而且,永宁那座传说中的金山也是支撑他夺嫡的筹码之一。
因此当听到谢安道言之将罪责推往永宁时内心有些挣扎。
“王爷,您扪心自问自己能够抵抗得住世家联合起来的怒火吗?”
齐白瑾,自然不能。
所以齐白瑾退缩了,收回脚沉默。
谢安道对此满意的笑了。
看见他的笑,齐白瑾却觉得莫名的通身寒冷。谢安道不是一直都和永宁关系很好吗?永宁甚至把他当成朋友来看待。
要知道永宁一向自视甚高,从来没有被她放进心里的人。直到谢安道的出现,她才跟他说她有了知己。
然,现如今这个冷血的打算推出永宁来保全自己的谢安道......似乎并不如他们所看到所想的善良清逸,与世无争。
谢安道温柔含笑,垂下长长的眼睫毛。白瓷一般的肌肤于烛光下蒙上一层光晕,将整个人衬得恍若仙人。
齐白瑾有一瞬的恍惚,被那种美色惊艳到。而后在心中竟为他的冷漠开脱。
齐白瑾的神情变化,谢安道全看在眼里,他自幼就擅于察颜观色。齐白瑾心中变化,全猜个透彻。
面上虽挂着温和的笑,心中只有铁石一般的冷漠。
齐白瑾此人有志无才,偏偏自负。谢安道从来看不上他,可这样的人最好拿捏。不像齐白宴,太像一匹猛兽,他自认可以降服。但太费事。
所以谢安道聪明的选择了齐白瑾。
然而当他第一次看到二爷,第一次直面那个被称为是西燕的战鬼,白起鬼将再生的二爷,那通身妖邪的气质和俊美的容貌让一直以来都冷心冷情的谢安道一阵激颤。
当二爷的气势全开,压制着在场所有人,包括他都动弹不得的时候。谢安道感觉到了难以抑制的心动。
全程他都在颤抖,手指抖得疯狂,双目痴然的盯着二爷。可自始自终,二爷都没回头。
谢安道煞白了脸,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他想,他找到了一位真正值得他扶持的君王。
至于南越王妃?
呵,一个不会生育的男人!经此一事,哪怕永宁被定罪,他也要成为世家的眼中钉!
才不过一瞬,在场的几人心中鬼计连环,只道自己才是聪明绝顶的天之骄子。局面全在掌控之中,他们想翻盘便翻盘。
可说,他们才是生活在象牙塔的书生,天真得很。
当齐临珠一脚踏出斗兽场时,就被王时行领来的重兵押解下。整个斗兽场都被重兵团团包围,包括没有死成的观客,谁也逃不出去。
齐临珠大吵大闹,直接叫青玫一掌击晕。
王时行见青玫愠怒匆忙的样子,一下好奇便开口问。得知谢安韫昏迷的消息,一惊,将围住斗兽场的事交予副将,便随着青玫回府。
便说这头二爷匆忙将谢安韫抱回府邸,又差人加速请来医师探脉。
那医师被一阵风似的典卫扛着回来,一大把年纪了险些闪了腰。吭哧吭哧下来还没抱怨个两三句猛然瞅着二爷那漆黑的邪诡眼瞳,立即骇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典卫给他顺气,在心中暗骂他蠢。
他都不敢瞅见现在二爷的眼,那眼里,阴森森看不见底的阴冷。看一眼,背脊寒气簌地蹿起。
医师想逃跑,他不敢看病。典卫揪住他,好说歹说人不肯。
一直站床边看着昏迷的谢安韫心疼的二爷冷飕飕的扫一眼医师,医师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战战兢兢的伸手握住床上那少年的手把脉,医师也是从医多年,医德良好。一旦接触到病人,外在的恐惧也就不存在。
拧眉凝神,医师诊断了一会儿,便眉开眼笑,对着二爷那双恐怖的眼竟也能笑成一朵花。
这样的英雄连二爷也不吝啬一眼的惊讶。
医师笑眯眯的朝着二爷拱手贺喜:“恭喜恭喜,令夫人这是有孕了。”
刚刚进门的王时行和青玫差点就摔倒,尤其是王时行,直接被门槛绊住脚,要不是青玫早摔成个翻天王八。
医师笑眯眯的等着二爷欢喜的赏赐,然而二爷只是面无表情的回视他。医师渐渐觉得不对劲,他想起大户氏族里的辛密和肮脏,不由担心起自己的性命。
二爷开口:“王时行。”
“在。”
“拖出去斩了。”
“是!”
王时行过去将那庸医拖出去。庸医懵了。
青玫从惊诧中回神,见到王时行要把医师拖出去,一脚把他踹开拉住医师,道:“那还不赶紧的开些安胎药?”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二爷被轰傻了。
医师开完安胎药方一溜烟的逃了后,二爷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难得讷讷的问:“为什么要安胎药?”
青玫赏给二爷一枚白眼,“怀孕了不吃安胎药稳胎,二爷是不要小孩吗?”
二爷皱眉:“阿韫是男孩子。”
“八爷是灵子。”顿了顿,青玫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二爷不知道?”
二爷:“......”
王时行凑上来:“你们没说呀。谢八是......灵子?”目光移到谢安韫的肚子上,“有......有小二爷了??”
青玫对着二爷横眼睛,“灵子身上会有鲜红色的痣,这是印记。”
所以和谢安韫有了肌肤之亲的二爷竟然还不知道?
二爷:“我以为是胎记”
青玫一脸‘你傻吗’的表情,
二爷难得羞恼:“我不知道......我又不知道灵子身上会有印记!”
诡异的沉默蔓延,青玫恍若大悟:“所以二爷之前是处唔唔!”
王时行像被鬼撵着似的跳起捂住青玫的嘴以买安胎药为由赶紧退出房,直到退出好远才被青玫一把掰开。
“你着急火燎的干嘛?”
王时行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在救你。”
“我没危险。”
“你在二爷面前说那种掉男人面子的话,不被砍杀才怪!”
青玫犹疑的打量着王时行,后者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
“看什么?”
“你...不是处男?”
“噗咳咳!”王时行不断咳嗽,在青玫的瞪视下眼神游移,“当、当然不是了。当年在塞外,那女人热情疯狂。那滋味——”
青玫箍着王时行的脖子将他就近拖进房里开始扒衣服,王时行护得住上身护不住下身,很快被剥光。
王时行愤怒的大喊:“你干嘛?”
青玫慢条斯理的说:“上你!”
王时行惊恐的张大眼,“你别过来。”
青玫眼神一冷,冷哼。上前。
王时行快哭了,崩溃:“没有女人!”
青玫挑眉:“男人。”
“也没有!”
“哦。”
“你干嘛?”
“既然你还是处男,那当然第一次还是要给我啊!”
“......”
二爷和谢安韫面对面,各自瘫着一张脸。
二爷还没从震惊中回神,谢安韫是觉得没什么需要做出表情的事情。
谢安韫皱皱眉,突然想起昏迷时的那一滴血,说道:“二爷,我大概猜出齐临珠为何受宠——”
二爷打断他,“你怀孕了。”
“哦。齐临珠的血不太对,能让我昏迷。”
二爷冷静的提醒:“你怀孕了。”
谢安韫摆手,不耐烦。“知道了。二爷,别打断我。”
二爷憋着表情。
“这世上能让我昏迷的药不会有,就算是药奴的血。齐临珠的血让我有种熟悉感,那就是药奴。齐临珠是药奴,二爷。我猜测我会晕倒应该是怀孕的缘故,本来还在奇怪。现在知道了。”
什么齐临珠?管她去死!
现在二爷满脑子是他的阿韫是灵子,他的阿韫肚子里有只小二爷,他的种。
“你怀孕了,这么冷静?”
谢安韫满不在乎,“不就是怀孕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了,我估计齐临珠是明宗帝的药奴,明宗帝靠她的血延年益寿,所以格外宠爱她。”
“你真的知道怀孕是什么意思吗?”二爷禁不住问。
谢安韫点头:“当然。”
“你......开心吗?”
谢安韫沉默了一下,忽而温柔一笑,如春风拂柳。
“很开心。”
二爷也禁不住笑,揽住他往怀里带,抑制不住的想要和他亲昵的冲动。早在决定了这么一个人后,他就放弃了子嗣传承。
可老天爷却给他这么一个惊喜,原来阿韫是灵子,原来阿韫现在正孕育着他们的子嗣。
谢安韫趴在二爷怀里,给二爷解释道:“我们跟送子娘娘借了孩子,送子娘娘很不舍得她的孩子,而且要教孩子怎么说话怎么玩耍。不过十个月后她就会给我们送过来,所以你不用着急。”
二爷温柔的笑脸僵住,“阿韫认为孩子是送子娘娘送的?十个月后会给我们送来?送来的孩子就会说话?”
“是啊。你要是着急想孩子,大不了我去跟送子娘娘说一说,让她先把孩子送来。我们教孩子说话玩耍。”
二爷埋在谢安韫头发里呻|吟:“谁这么跟你说的?”
谢安韫讷讷:“以前照顾我的人说的。她们是这么说的。”
二爷无言。
谢安韫戳着二爷,“二爷,你把齐临珠扣下了吗?我们先入宫去——”
“不去!你不准去!”
谢安韫吓一跳:“为什么?”
“你要好好休息。”
“可是我不累。”
“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实话跟你说,以前照顾你的人说的有两点错了。第一,孩子已经送来了,就在这里。”
二爷轻柔的抚摸着谢安韫的腹部,又引导着他将手覆盖上去。
谢安韫有些傻,“这里?怎么塞进去的?”
二爷邪魅一笑,咬着他的耳朵:“二爷给你塞进去的。”
谢安韫不懂,但暧昧的气氛他却懂。不由红了耳郭。
“而且,小孩子刚出生不会说话,得你来教。”
谢安韫皱眉:“这么笨?”
二爷为阿韫这可爱的呆模样笑弯了腰,“爷的阿韫,真是可爱!”
“那他要休息不是我要休息吗?”
“对。”
“能把他拿出来吗?”
“不能。”二爷严肃,“它很脆弱。阿韫要好好保护他。要不然他会离开我们。”
“要好好休息?”
“不能蹦蹦跳跳。”
“好吧。”谢安韫勉为其难的答应,“虽然他很弱又很笨,不过我觉得我喜欢他。”
二爷紧搂住他,道:“我也喜欢。”
“二爷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娘说的。”
西燕先皇后总是未雨绸缪,早早灌输二爷如何娶媳妇生娃的知识。
☆、突厥进攻
谢安韫觉得自己不爱二爷了。他开始厌烦二爷,并且躲着他。就像现在——
“阿韫,你在哪里?快点出来。”
二爷端着安胎药在庭院里循循善诱。
谢安韫躲在树上面无表情仰望天空,决心对二爷视之不理。
那一天之后,二爷仿佛从震惊中回神,然后好似被什么鬼东西俯身了一样。整天端着一碗安胎药追着他跑。
而且他一跳上跳下的练武,二爷一见着就会整个人点了火一样炸起来。哦,不止二爷,还有惑阳、王时行等。
惑阳他们也来京都了。
就在那天他从斗兽场回来的第二天,惑阳、是仪、越殊还有孙筝衣都到府邸。杜遵素也来了,但他没有出现,不知道找了哪座废宅躲进去。
当惑阳几人听闻谢安韫不仅是灵子还偷偷怀了娃后震惊得吃不下饭了都,都偏帮着二爷让他喝安胎药。
可是谢安韫觉得肚子里的小娃儿不会那么脆弱,就算他连续十个后空翻都不会有事。当他这么说出来后,包括二爷在内的所有人对他来了一通轮番教导。
谢安韫觉得,他们真的是闲到没事可做了吗?
每天都紧迫盯人,躲哪儿都没得清静。
“找到你了。”
身后突然传来二爷阴森森的声音,谢安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二爷打横抱起落到地上。
“你躲到树上?你竟敢躲到树上?摔下来怎么办?”
二爷看到的时候还真是心脏掉了一拍,半点声音不敢发出就怕把人吓摔了。
谢安韫不虞:“以我的身手就算不小心摔下来也能够稳稳落地。二爷不要那么担心好吗?”
二爷也知道谢安韫的身手,那还是他亲自传授的功夫。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会怕会担忧。尤其是当他询问了关于孕夫的很多相关事宜之后,对于灵子孕育胎儿的风险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二爷单手将人搂在怀里:“知道委屈阿韫了。但是灵子孕育孩子本来就有比较大的风险。虽然他们能生育出更为优秀的后代,但与之相应要付出的代价更大。我不想阿韫有任何的危险。”
“我不会有事——”
“就算是一点点的危险我也不能忍受!”二爷神情严肃,“阿韫,你不能有事。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安韫怔怔地盯着二爷深情的目光,心中有股暖流流过。然而,“我不会乱动的。不会蹦蹦跳跳,会保护好自己和他。所以,我可不可以不喝安胎药?”
深情的二爷顿时消失,铁面无情的拒绝:“不行!”
谢安韫不悦,“那要不然不要你来监督我喝药?”
“随便找哪个来谁找得到你?你还不躲到谁都找不着的地方?”
二爷点着谢安韫的鼻子,宠溺的道:“喝了。”
谢安韫皱眉,他讨厌喝药。但还是乖乖的接过一口饮尽,完后二爷便伸手接过瓷碗。
谢安韫张口接过二爷递到嘴边的果脯,问:“二爷最近不是很忙吗?”
“是有些忙。”二爷点头。
“看不出来。每次都堵着我。”
“那是因为我每次都抓着时间堵你。”
谢安韫撇嘴,又问:“现在外界有什么动荡?”
上次因他突然昏迷,二爷没有立即出手,只让人围住了斗兽场,困住里面所有人。但是声势浩荡也引起了京都里各方的注意。
尤其是二爷手底下的那支军队。
二爷的兵权早被收回,这一突然出现的军队令他们震惊非常。
到后来他们冷静下来发现那支军队竟然是五年前跟随二爷的闻名天下的鬼军,他们行动诡谲迅速,神出鬼没,行阵出战方式变化多端,常令敌军措手不及。
正面迎战时,又凶残多于勇猛,仿佛天生是一支只知屠杀的鬼军队。
但自二爷军权被夺,鬼军交由崔氏处理。崔相自知无力掌控鬼军,便将其打散重编进其他队伍。并且着力打压他们。
但他们完全没想到那一日,二爷竟能再次召集鬼军。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但已足够所有人震惊警惕。
拥有这么一支永远不会消失的军队,是每一个将军的梦想。同样的,也是敌人最大的恐惧和威胁。
所以,崔相、谢太师摒弃前嫌,急忙入宫向明宗帝告状,想治齐白屠一个私养军队的罪名。料明宗帝对于齐白屠的厌恶和忌惮应会直接赐死。
只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当日凌晨,安定了谢安韫之后,二爷快马加鞭先行入宫。一告永宁公主私设斗兽场,绑架南越王妃欲置之死地,且害得兽场中世家贵族子弟死伤无数。
二告范阳卢氏于辰州私自开设药田研制禁药,致禁药泛滥于蜀中道凭此谋获暴力。
三告谢氏一族勾结岭南道恶匪贪官,涉及残杀朝廷命官、私制官银等罪行。21 四告顶级门阀崔氏为首的科举舞弊,搅乱朝纲一案。
听得明宗帝眼前一黑,气得当场吐血。太医奔走于皇帝寝宫,而崔相、谢太师来者本欲哭丧着脸告那齐白屠。
却被拦于殿外。愤而横跪殿外以撞柱死的勇气慷慨激昂地陈词,只当他们被自己一番言辞感动之时恰见从殿内走出的二爷时,便如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戛然而止。
一时之间,京都人人自危。明宗帝怒而吐血昏迷,至今未醒。风雷横贯于每个人的头顶上,令得现今都城中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