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项寅冬知道了他的性向,而他说出了那些决裂的话,事情似乎正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咚咚——”
敲门声传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应臻一脸菜色地走进来,张口就问:“晚上有没有空?陪我去喝酒……”
“怎么了?”左桐没什么精神,但应臻的状态显然比他还要差。
“没怎么,想喝酒呗!”
应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最近通告太多,你帮我推掉几个,尖叫听多了,耳鸣!”
左桐斜眼打量他,没什么同情心地说:“哪儿来那么多要求……二选一……”
应臻耷拉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行,那就喝酒吧!”
两个正愁没地方发泄的人,一拍即合,开车去了“Joys”找酒喝。
夜□□临,“Joys”人山人海,不到九点,已经挤得满满的,看过去都是人。
无数双眼睛围着应臻他们的卡座打转,抢尽了今夜来助阵的国外大牌DJ风头。
关鹏不得不让酒吧里的保镖维持着秩序,才没让他们被太多人打扰。
左桐沉着一张脸,也不怎么说话,一杯杯喝着酒。
“你怎么也愁眉苦脸的?”应臻凑到他身边,哪壶不开提哪壶,“冬瓜那家伙,又欺负你啦?”
左桐冷冷斜他一眼,颇有些警告意味。
应臻此时喝得已经有些高,大明星气质全无,瘫在沙发上,自顾自地说:“那把他叫过来,当面说清楚……”
左桐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掏出手机,对着微信吼道:“冬瓜!我和左老板在关鹏这儿,你快来!”
左桐心里咯噔一下,颇有些不自在。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淡淡说道:“让他陪你喝吧,我先回去了!”
“诶!诶!”应臻一把拉住他,力气极大,近乎蛮横地说,“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别像我似的,到头来后悔……后悔,有他妈的屁用!”
左桐愣了一下,见应臻眼睛里满是血丝,心下有些触动。
他扒开了应臻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知道没用,就悠着点,喝酒又有他妈什么屁用?”
“所以,你别学我!”
应臻嘴角挂着个自嘲的笑意,又倒了杯酒喝下去。
他这幅样子,左桐也不好随便离开,只好靠在沙发上发呆。
耳朵里塞满喧嚣的音乐,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没多久,项寅冬就到了。
应臻歪歪斜斜地撑起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手里一杯酒递了上去:“来来来,冬瓜,先陪我喝一杯!”
项寅冬伸手接过那杯酒,眼光却落在左桐身上。
见他凉飕飕地打量自己,就一咬牙,把那杯酒全灌进了肚子里。
酒壮怂人胆,这倒是杯及时酒。
“哟,酒量见长啊!”
应臻笑眯眯地拉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准备往肚子里灌。
左桐皱了皱眉,刚想上去制止,项寅冬已经把酒杯夺了过来。
“我操,眼睛红得? 米铀频模购劝。俊?br /> 他有些不满地看了左桐一眼,“你怎么也不拉着他?这是怎么了?”
左桐手里端着杯威士忌,眼神有些迷离,似笑非笑地说:“每年都有这么几天,拉着又有什么用?”
项寅冬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了应臻这一掺和,两个人原本应该很尴尬的碰面,却显得没那么别扭了。
应臻喝得有些多了,甚至都没跟项寅冬抢那杯酒,直接倒在沙发上睡起来。
以他那点酒量,其实早就想睡了,撑着就是等项寅冬来而已。
项寅冬满头黑线,给他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转头看着左桐:“你感冒好了吗,就跑来喝酒?”
左桐看着手里的酒杯,无所谓地说:“你管的事情,会不会太多了点?”
“你……”见左桐一脸冷漠抗拒,项寅冬有点想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该质疑你交什么样的朋友,但邵霖这个人,我还是希望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左桐故作镇定,拿着酒杯的手却微微发抖,声音也变得低沉,“就因为他是个男人?”
酒吧里的音乐很吵,幽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倒影在他如水的双眸中。
项寅冬心中一滞,突然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往酒吧外面走。
左桐脑袋晕乎乎的,挣脱了两下没有挣开,就任由他把自己拖出了酒吧后门。
空无一人的后巷角落里,已经听不到酒吧里喧嚣的音乐。
黑暗中有微弱的光亮,照在项寅冬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两个对峙的身影。
左桐靠在墙壁上,近乎脱力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想让我别喜欢男人,那很抱歉,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来得比较实际……”
项寅冬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放过他任何的表情,那种抵触与逃避,让他心里一阵难受。
“小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他妈真想揍你一顿?”
左桐不明所以,但他受不了项寅冬的逼视,低下了头。
谁知,项寅冬突然一把抬起了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听好了,我不介意你喜欢男人,但你就是不能喜欢邵霖……”
左桐眼睛里闪过一丝幽光,被迫与项寅冬对视,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
炙热的盛夏夜晚,时间仿佛暂停了一般。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彼此交换着呼吸,左桐的手紧握成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他把头偏开了些,几不可闻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我说过,我不会……”
“别自欺欺人了……”项寅冬伸出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把左桐困在自己身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一瞬间,左桐觉得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人剥了个干净,无所遁形地暴露在项寅冬面前。
心底的慌乱、自卑、憋屈、怀疑,统统都涌上了心头。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道:“到底谁他妈的自欺欺人!项寅冬,你别装了,你明明说过你看俩男人在一起就膈应,你明明说过你想不通颜奕怎么会喜欢男人!你现在却说,你能接受我喜欢男人?”
项寅冬退后一步,咚地一声撞到墙壁上,却还死死抓着左桐的手。
“你想证明什么?我们的友谊有多伟大吗?我告诉你我……”
控诉还没结束,下一秒,左桐的手臂被人一拽,温软湿润的触感,袭上了他的嘴唇。
☆、第二十七章
没人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等项寅冬清醒过来,他已经吻上了左桐的唇。
黑暗中的后巷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已经乱了的心跳声。
左桐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被项寅冬箍在怀里,全身僵硬,忘记了挣扎。
其实,这个吻,起先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头的。
项寅冬的唇狠狠在左桐唇上碾压,更像是一种惩罚。
但左桐嘴唇上那种柔软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禁忌的诱惑,很快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感受更多。
项寅冬的舌尖犹豫着顶开左桐的牙齿,伸进他喷着浓烈酒气的嘴里,试探着与他纠缠。
左桐终于有了点反应,却只是本能地抗拒着,毫无章法地抵触着对方的深入。
他的身体牢牢被项寅冬固定在怀中,舌头被那人追逐着,逗弄着,啃咬着,眼前仿佛冒起了一串金星,终于渐渐停止了反抗。
这种默许,像是一剂催化剂,让两个人的神经都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们彼此交换着呼吸,不停用自己的方式在对方口中攻城略地。
直到呼吸变得困难,已经到了严重缺氧的地步,才不得不分开。
两个人此时都是极为清醒的,甚至注意到了他们分开时,嘴角勾出的银丝。
时间在这一刻是静止的,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开口,时空的封印就会被打破,把他们拉回残酷的现实。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微弱光线,洒在左桐细腻的肌肤上,让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泛出某种奇异的光泽。
项寅冬忍不住伸出手,给他抹了抹。
这个动作,终于打破了时空的禁制。
左桐动了动,眼中全是氤氲的水光,但眼神充满困惑。
项寅冬喘着粗气,轻声问:“这回,你总相信了吧?”
后巷里只有嗡嗡的空调外机声音,伴随着热气在他们之间流动。
左桐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舍不得从美梦中醒过来。
好半天,他才脱力地蹲下去,靠在了墙边。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左桐抹了把脸,声音因为压抑而变得嘶哑,“你别耍我,项寅冬,这一点都不好玩……”
项寅冬叹口气,这人总是裹着坚硬的外壳,看起来刀枪不入,其实某些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自己,显然是能够戳进他心窝里的利器。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顶,轻轻揉着他柔软的头发,沉声道:“我知道……”
左桐抬起头看他,想从这句话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但这时候,项寅冬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音乐声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他拿出来一看,是应臻打来的,只好接起来。
“喂……”
“我操,你俩哪儿去了?”应臻迷迷糊糊地念叨,“赶紧回来,我还没喝够呢!”
“喝你个头,话都说不清楚了!”
“快回来!”
“知道了……”
项寅冬挂了电话,侧头看了左桐一眼,无奈道,“那家伙醒了,不能让他再喝了,先送他回去吧……”
两个人此刻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左桐别过眼睛不看他,转身往酒吧里走。
项寅冬突然拉住他的手,认真说:“给我点时间……”
左桐沉默了一阵,挣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了……”
他径直走出巷子,站在路灯下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那个吻,他几乎是抱着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想法,放纵自己沉溺其中。
就好像一个漂流在茫茫大海中的人,终于找到了救命的浮木一般。
狂喜过后,依旧还要面对未知的惊涛骇浪。
但至少这一刻,他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敢再多奢求什么。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两个人回到酒吧的时候,应臻正东倒西歪地趴在沙发上吐,关鹏一脸嫌弃地扶着垃圾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你俩可回来了!”关鹏捏着鼻子,指了指烂醉如泥的应臻,“赶紧把人领走,我操,再这么下去,明天我店里就上头条了!大明星醉死夜店,无人认领!”
“行,交给我们吧,你先去忙!”
项寅冬上去扶起应臻,拿了件衣服罩在他头上,省得他这副样子被人拍到,真上了头条。
左桐打电话把Steven叫了过来。
两个人连拖带拽,架着应臻出了酒吧,送上了Steven找来的保姆车。
安顿好应臻后,已经是半夜两点,项寅冬把左桐送到了家门口。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小桐……”
左桐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项寅冬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好好休息……”
左桐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抬起手轻轻朝他挥了挥。
项寅冬嘴角勾起个笑意,然后,笑容越来越放大。
他们之间,从来都有这种默契,很多事情,不必说得太明白,彼此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在夜色中吹了声口哨,发动车子径直离去。
那天之后,俩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后巷里发生的事情。
只是他们心里都清楚,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去。
虽然往前一步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至少他们都愿意继续往前走。
而不再裹足不前,各自逃避。
左桐又去了香港出差,繁忙的工作,暂时让他没时间细想以后的事情。
两个人偶尔电话微信联系,说的都是些嘘寒问暖,关心工作进展的话,但那种感觉却和过去明显不同。
有些东西正在发酵,谁都没有刻意戳破,反而成了最美好的时光。
最近Alex不在,项寅冬表面低调,实际上却没闲着。
他跟Sue合作的公司,已经进入实际操作阶段,两个人的联系也多了起来。
而从Alex查到的资料来看,姜元庆年初那段时间,财务情况确实吃紧,不仅各个账户中的资金变动频繁,而且还套现了大量股票和基金,甚至变卖了两处房产。
项寅冬通过Sue在香港的关系,很快就查到,姜元庆曾经在澳门欠下巨额赌债,差点搞到破产。
大概在四五月份的时候,有人帮他还清了这些赌债。
而帮他还债的人,当然也不出所料,正是钱越明。
看来,姜元庆和钱越明联合起来从正海谋利,是毫无疑问了。
但他们和自己的死亡到底有没有关系?
项寅冬还是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几天后,A局项目正式进入投标阶段,Alex陪同项晨宇和楚东明出席招标方的会议,意外地在会场看到了钱越明。
项寅冬这才知道,钱潮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也参与了这次的投标案。
这个钱越明显然是来着不善,不但有姜元庆给他做内应,还成功搭上了项晨宇,对正海来说绝对是个威胁。
项寅冬皱了皱眉头,恐怕是时候再清理一次门户了。
而就在他思考对策的同时,楚东明也找上了他。
“小冬啊,有件事情,我一直有些担心,想来想去,还是跟你通个气!”
项寅冬点点头:“东叔,有什么事情,你不妨直说。”
“晨宇最近弄了个姑娘进来,叫文琪,能力倒是还不错,就是……”楚东明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叹口气,“经常私下来找我,不是约我吃饭,聊她过去的艰辛往事,就是喝得大醉跟我诉苦,寻求安慰……”
项寅冬闻言,一时也有些尴尬。
楚老年近六十,儿子都比她大了,她还倒贴,这姑娘确实是有些“奇怪”。
楚东明咳嗽一声,继续说,“我这把年纪,没那么容易被诱惑了……况且,这文琪是晨宇介绍进来的,听下面的人说,晨宇正在追求她。所以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你想啊,她一小姑娘,如果真是想攀高枝儿,找晨宇总比找我强……”
项寅冬心想,找你可比找那小子强多了,你可才是有实权的人!
“我总觉得,这姑娘有点什么问题,别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东叔!”项寅冬笑道,“我可真是佩服你,别人要是有这么个艳遇,还不上赶着享受,你倒好,直接当人家图谋不轨了!”
“你还开玩笑!”楚东明红着一张脸,站起来拍了拍桌子,“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女人没见过,这姑娘一直想进A局项目,我是怕误了公司的大事儿……”
项寅冬赶紧止住笑,拍了拍楚东明的肩膀:“东叔,我是真佩服你,现在正是竞标的关键时期,不能排除竞争对手耍阴招的可能性,你能这么有警惕性,拒绝诱惑,我当然是高兴得很!”
“你是说,这姑娘有可能是商业间谍?”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晨宇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项寅冬面露讥讽,不屑地说:“一个棋子,一个踏板而已……”
楚东明皱着眉头:“那……我应该怎么做?”
“东叔,既然有人自作聪明,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两人商量完事情,楚东明离开了办公室。
项寅冬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角,每天处理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虽然身体不算累,但心是真累。
突然就很想见左桐一面,甚至只听听他的声音,仿佛也能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安静下来。
他拿出电话,刚想拨号,却有个电话拨了进来。
号码显示是应臻。
项寅冬刚接起来,就听涂杰的声音传过来,还伴着嘈杂的背景音:“项总,抱歉打扰你,你那边能不能联系上我们老板,颁奖典礼这边出了点事情,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
“怎么了?”他一听涂杰声音就知道事情紧急,赶紧问道,“是应臻出了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