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们是我的姐姐们。”谢嘉鱼语气有些平淡。她心中有些慌,二姐姐和四姐姐在这种时候在那亭子碰面,又是为的什么呢。
“噢,还真是的。她们和你好不一样啊,她们都好厉害的。那个四娘一直嚷嚷着说后来的那位疯了,快把我耳朵都震坏了。她还问她为什么在外面传流言,说她好恨大姐的。哎呀,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清楚了。”宝儿颠三倒四,胡言乱语了一通之后便眼巴巴的瞧着谢嘉鱼了。
谢嘉鱼脸色却很不好,但还是强撑着谢过宝儿,又给了宝儿一张补灵符,将宝儿送走了。
她从宝儿的话里她听出好几层意思。
第一是谢淑和谢盈之间必然有私交,或许还曾有共同利益。这样也不难想到,为何上次落水一事,谢盈站在了谢淑这边。
第二是这流言一事与谢淑有关,但是究竟是谢淑传出去的,还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尚且不可得知。
第三是谢淑和谢婉情的关系很差,已经差到了谢淑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地步。
倘若这事儿真的和谢淑有关,那就难怪谢盈那般了,对她来说,谢淑可不就是疯了吗?
但是谢嘉鱼反而很是能够习惯这般的谢淑了,之前那般低调的谢淑倒是叫她有些奇怪,这般疯狂的谢淑才是她上辈子认识的谢淑。
谢淑一直都是疯狂而执着的,她认定的事儿,哪怕她就是死,她也会去做。
她复仇是轰轰烈烈的,和人相爱也是轰轰烈烈的。
上辈子她便闹得府内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辈子,安国公府上的混乱来得更快,但是很奇怪,知道了谢淑在这背后掺和了一脚之后,她反而不气愤。
谢嘉鱼其实是知晓一些二房的事儿的。上辈子,谢淑便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我娘都是被你们害死的。”
她说的娘应该不是说的谢二夫人,而是那早死的惠姨娘。谢淑说惠姨娘是被害死的,谢嘉鱼倒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她那位二婶婶究竟有多善妒,这个就算是问府内一个区区洒扫的下人,那也是能说上一二的。
出身小门小户,善妒,目光短浅,几乎是烙在谢二夫人身上的烙印了。
只是谢淑说的你们,有那么几分耐人寻味。似乎这府上,还有人做了谢二夫人的帮凶。
上辈子的谢淑,没有得到谢二老爷的愧疚,没有成为记名嫡女,到谢嘉鱼死,谢淑也只是二房的一名庶女。这辈子的谢淑,成了记名嫡女不说,还恰好遇见谢婉情退婚,这么好的机会,她若是不把握住,那她就不是谢嘉鱼认识的那个谢淑了。
谢淑就像墙角的月季,仿佛再恶劣的环境她也能生长得妩媚多姿。
连自身都能够抛诸在外的人,还会怕什么呢。
谢嘉鱼想起了谢淑的一句话—我本孑然一身的来,便没想着富贵盈身的去。
☆、第49章 四十七出府
谢淑一直是那个看得最明白的人啊。
谢嘉鱼拿起剪刀修剪着屋内的万年青盆栽,心中思绪万千。她没有想着将这事儿告诉安国公夫人,只是自个儿埋在心中。
事实是这实在有些荒谬,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明这事儿是谢淑所为,再者连谢盈都未有说什么,必定就意味着谢淑还有后招。
说来谢嘉鱼实在不信,这事儿是谢淑一人所为。她没有那般大的势力,就算有心,也无力。
背后还有其余人。
“咔擦。”谢嘉鱼一剪子下去,万年青的枝条便应声掉落了。
这万年青最后被修剪的东缺一块,西缺一块了。谢嘉鱼瞧着自个儿还是和上辈子一般毫无这方面的天赋,只得耸耸肩。
她将剪子递给站在一旁的喜乐,喜乐接过剪子之后,口中还满意的夸赞道,“娘子,您这修剪得真是太好了。”
谢嘉鱼转身,目光中有些耐人寻味,她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当真觉得很好?”
那万年青倘若是会言语,现在只怕都快哭了。
这话问得喜乐一头雾水,她又瞧了瞧那盆栽,肯定的点点头,“是很好的。”
谢嘉鱼突的嫣然一笑,取下了手腕上镂空雕花嵌蓝宝石的银手镯,“给你的嫁妆,算是,我赏的吧。”
喜乐莫名得赏赐,多少也有些高兴了。谢嘉鱼想着喜乐那副真诚的模样心情就很好。
虽是明知道修剪得不好,可听着有人夸赞,也很快乐啊。
接下来的日子便当真是好吃好睡的,谢嘉鱼瞧着铜镜中的模样,都觉着自个儿着实是养得太好了些,脸颊都微微圆了一圈。
吉祥和如意今日难得贴身服侍谢嘉鱼,她们一人挑着衣物,一人为谢嘉鱼梳妆。
这两人因着是安国公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又兼年龄比平安和喜乐大上几岁,故而在这怡然居中添了人手后,便大多充当着管事婆子的职责。
贴身的伺候的事儿大多是交给了平安和喜乐。可如今谢嘉鱼发话了--平安和喜乐也需得学习些管家的事儿。
这使得吉祥和如意又捡回了伺候人的事儿。
但这两人都没有丝毫怨言,对她们来说,谢嘉鱼就是她们的天,她的话需要无条件去服从。
再加上谢嘉鱼威严渐长,这两人哪里敢翻了天去。
“娘子,今日外面的天色极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儿。不若去园子里走走?”如意一边小心的为谢嘉鱼簪着花儿,一边说道。
谢嘉鱼最近正闲呢,又想着先前谢三郎答应了带她出府,便想着不若出府去,府上的园子早就看腻味了。
“等会儿去寻了母亲去,园子有什么好瞧的,不若……想个法子出府才好。”
听闻出府,吉祥和如意这两个丫鬟也心中暗喜。这长安城可热闹了,没得人不喜欢的。
收拾了一通之后,谢嘉鱼便向着正院去了。说来啊,这不用去鸿禧院请安的日子着实太美好了,虽这般有些不孝,可自从不用一大早去请安了,谢嘉鱼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你道为何不用去请安?
还得从前些个日子说起,也不知怎么的,老太君因着一场风寒病了,这病来势汹汹的,现下她人很是不好呢。好几位太医瞧了又瞧,说是需得卧床静养,故而请安便被取消了。
谢嘉鱼也去瞧了她这位祖母,那躺在床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并不像是病得很重啊,这其中,想必还有什么说道吧。
当然这也不是她能够管得了的呢。除了这事儿以外,府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流言传着传着不知怎么的就传进了谢婉情的耳朵里面,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这位在屋子里哭哭啼啼、不吃不喝的呆了两日后,竟是要投缳自杀。
谢嘉鱼闻言都惊呆了,这还是上辈子那个谢婉情吗?
当然投缳自杀是没有成的,被闻讯赶来的谢二夫人救了下来,可这事儿算是彻底闹大了。
谢婉情哭哭啼啼,谢二夫人也哭哭啼啼的,闹腾得简直了不得,二姨娘又跟着胡闹。
最后还是安国公夫人出手将事情弹压下去了。
要谢嘉鱼说啊,既然敢这般行事,便要有接受后果的准备啊,这般做派真是让人瞧不上。
索性没有几日,流言就被压了下去。安国公府不再被人说道,可谢婉情的名声是洗刷不干净了。
摘掉了攀权附贵的名声后,又顶上了一个不宜早嫁的名声。
外人感叹几句时也命也。
却只有谢嘉鱼心中隐隐觉着不对。
今日因着天光大好,谢嘉鱼也没有披着披风,而是穿了件水红对襟绣蝶袄子并一件栗色貂皮披肩。
瞧着就娇俏明媚,可爱动人。
谢嘉鱼进屋了才发现今日这正院中人竟是齐全得很,因着正好赶上了国子监放假,又恰逢朝中休沐,谢大郎和安国公竟是都在这儿。
再加上痴迷武艺的谢二郎和整日斗鸡遛狗的谢三郎,谢嘉鱼露出一个笑来。
“妩儿来啦,来这儿坐下,你怎的穿那么少,近来这天反复无常的,你需得注意啊。”安国公一眼就瞧见了谢嘉鱼,看见她穿得这般少便有些皱眉。
谢嘉鱼才不怕他呢,微微嘟嘴说道,“才不少呢,这袄子可厚实了,爹,我这么大了,晓得好坏的啦。”
“你啊,你啊……”安国公摇摇头,又吩咐身边的人去厨上端些点心来。“端些滋味好点的,软糯些的。”
“是。”
谢三郎在一旁瞧着眼热,撇撇嘴,冲一旁的谢嘉鱼说道,“爹就是偏心眼,总偏心妹妹你,瞧瞧你三哥,这会子还只有一杯冷茶呢。”
谢嘉鱼不搭话,只是捂嘴笑。谢大郎点点它的头,笑道,“净是胡说。”
“你小子,早晚被我好生修理修理,成日的没个大小的。”安国公瞪了一眼谢三郎,哼了一声。
“哎呀,说的什么话啊,三郎,你可是忘了往日这家里最疼妩儿的,可是你这个三哥啊。怎么,难不成娘还得吃一吃你妹妹的醋啊。”安国公夫人扯了一下安国公的袖子,微微一笑。
安国公不再说话了,其实他哪里会舍得整治谢三郎呢。大郎温润如玉,性子再和善不过了;二郎喜武,为人又沉默寡言;妩儿从前身子又不好。细细想来,只有三郎最是活泼,也最是能逗人开心。
这般活泼的小儿,安国公其实心中也也是很爱的。
“爹爹竟然也在吗?”谢嘉鱼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到了,往门口一瞧,原来是谢盈来了,谢盈身旁还站在二姨娘。
二姨娘一进门就使劲冲着安国公抛媚眼,丝毫不顾及到安国公夫人的脸色。
安国公低头喝茶,全当做没有瞧见。
“四娘来了啊,坐吧。”安国公夫人淡淡的说道,却并不理会一旁的二姨娘。
二姨娘才不管那些呢,她扬起一个笑,什么话也不说,便径直走向安国公,又口称,“难得瞧着国公爷一次,便让妾来服侍吧。”
那殷勤的模样立刻便让谢盈黑了脸了,她心中涌起了一股难堪。当看见对面坐着的谢嘉鱼之时,她心中那股难堪达到了顶峰。
“去一旁站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安国公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撇了一眼二姨娘,冷冰冰的说道。
尽管二姨娘心中知晓是这般结局,可还是被安国公的话狠狠刺了一下。
她面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直到狠狠掐了一下手心,这才捡回方才那般模样,又谄媚的笑了笑,“妾都听国公爷的~”
屋内没有人再理会二姨娘,她默默退到一旁去了。方才去厨上端点心的丫鬟走上来,将点心放在了谢嘉鱼右手旁的桌上。
这下子,谢盈瞧着谢嘉鱼的表情仿佛都有火花出现了。
“端上几碟给四姐姐吧。”安国公听闻这话,面上露出一个笑意来,连安国公夫人都微微笑了笑。
他们的妩儿一直是这样一个好姑娘。
可在谢盈心中,又将谢嘉鱼多恨了一分。
又过了片刻,谢嘉鱼小声和谢三郎说道,“三哥答应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谢三郎有些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问道,“什么话啊?哦哦,那穷秀才的事儿,嘿,也是奇怪了,我居然还没有寻找。妩儿,莫不是你记错了吧。”
谢嘉鱼才不想和他纠缠这事儿,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是这事儿,这人你慢慢寻就是了。是你答应带我出府玩的事儿。”
谢三郎这才恍然大悟,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当即便拍胸膛大声说道,“爹,娘,今日风光大好,便由儿子带妹妹出府游玩一番,可好?”随后他立马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定然是觉着好的。”
安国公夫人一句话被堵了进去,差点又想打这小子一顿。可她瞧着谢嘉鱼眼神里的渴望,又想着她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头,顿时心中便生不起拒绝的意思来了。
安国公夫人和安国公对视了一眼,便开口道,“你们两人出府去,这我可不放心啊。特别是你,三郎你如此跳脱,娘如何放心。”
谢嘉鱼有些急了,连忙戳了谢三郎的手臂一下,谢三郎为人颇有急智,脱口而出,“今日大哥不是休假嘛,再加上武功高强的二哥,哼,谁敢欺负了我和妩儿不成。再者,我可是长安一霸……”
谢嘉鱼立马可怜巴巴的瞧了谢大郎,又瞧谢二郎。
“爹,娘,便让我们去吧,妹妹也是被憋坏了,二弟没有意见吧?”谢大郎果真受不了谢嘉鱼这般眼神,站起身便开始搭话。
谢二郎看了一眼谢嘉鱼,说道,“没有。”
“好了好了,如此……”安国公正欲答应,却突然被打断了。
“我也要去,大哥、二哥、三哥也带我去好不好?”原来是谢盈突然出口恳求道,她有些眼泪汪汪,瞧着很是可怜。
可她这话却没有人接。
☆、第50章 四十八相聚
屋内气氛很是古怪。
安国公夫人的脸色隐约有些不好,谢三郎似乎也有扫兴。最后竟是谢大郎开口道,“四娘若是想去,也是可以的。”
谢清和还是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可谢嘉鱼却很是清楚的感觉到他和谢盈说话的时候远远没有和她说话那般温和。
对谢盈的温和更像是出于礼仪的一种风度,瞧着温和,实则冷漠。
但谢盈似乎一点也未有察觉,面上反倒是露出了笑来,“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爹,大哥都同意了,我也可以去了吧。”
十一、二的娘子,尽管是面容有15 些妩媚,可更多的还是这个年纪应有的娇俏。
谢盈打扮得很素净,反倒一下子衬得她娇美可爱。
安国公瞧着谢盈这样子还是有些愣神,只是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面容冷峻而威严,似乎面对着的这个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一般。
“你若是要去,便去吧。”
谢盈倒是习惯了安国公这般态度,毕竟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
要不就是见不着几面,就算见着了也恍若陌生人一般。
可是这明明也是她爹啊,他不单单是谢嘉鱼的爹,也是她的爹啊。纵然她姨娘出生低了些,她的出生也低了些,可到底她身子里也留着谢家的血呢。凭得什么,她很谢嘉鱼就恍若云泥一般?
她这个爹,幼时原以为他本就待人严厉,故而她不敢撒娇。可哪里想到,他不过是待她格外严厉罢了。
对着谢嘉鱼,那可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呢。
安国公夫人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慢慢说道,“四娘,妩儿你们出门可得好生听你们大哥的话啊,娘这心里啊,可有些担忧呢。”说着瞧了谢盈一眼,“四娘倒还好些,毕竟也独自出府好几次了,可妩儿到底是没有去过,大郎他们毕竟是男子,不若你们小姐妹来得方便,娘便交给你一个任务,替娘好生照顾着你五妹妹,可好?”
谢盈的表情顿时有些难堪,却不得不答道,“母亲放心,我会好生瞧着五妹妹的。”
安国公倒是没想着原来谢盈早就独自出过好几次府门了,现下想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中难免觉着腻歪,又顾忌着安国公夫人,便再也不开口。
最后竟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人上了一辆一般的朱轮华盖车,便很是低调的驶去了市集。
因着这马车算不得大,故而几人之中便只有谢嘉鱼带着一个丫鬟,其余的四人皆是独自一人。
“妩儿想去哪里?这长安城中分为东、西两市。东市离我们近些,来往的也皆是高官贵族子弟,卖的东西也贵重许多。西市相对要远些,来往也多是平民百姓,可那里着实热闹,东西也是纷杂,还有些舶来品。”谢清和一边解说一边瞧着谢嘉鱼。
谢嘉鱼正在思索,一旁的谢三郎先稳不住了,他害怕谢嘉鱼不懂情形,选了那东市可就不好了,便嚷嚷道,“妩儿,妩儿,咱们去西市,才不要去东市呢,哪儿没有什么好玩的。好妹妹,你就相信三哥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摇谢嘉鱼的袖子了,谢嘉鱼哪里受得住这个,连忙瞧着谢清和说,“大哥、大哥,就听三哥的,咱们去西市。”
谢三郎发出欢呼般的声音来,神色间颇有些得意。谢清和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谢盈坐在一旁,发觉自个儿怎么也融不进去,心中恼恨道,果真不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说来都怪她那个不争气的姨娘,这些年来都未有给她生个兄弟来,否则她的日子又哪里会这般难过。
谢嘉鱼这还是第一次来西市,这里的确是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伴随着街边上的叫卖声,的确带着一种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