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姐姐,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一个小丫鬟明显不怎么信。
“嘁,你还不信,我能骗你们吗?不信是吧,来,姐姐带你们去瞧瞧。虽然这天儿已经回暖了,可待会你们一瞧变知道,那花草不对劲。”说完便发出脚步声来,那管事儿又瑟缩了一下身子,躲得严实。
这若是被几个小丫鬟瞧见他竟是在偷听,那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那丫鬟的一番话也算是彻底点醒他,对啊,连一个丫鬟都知道有问题,那势必是有些猫腻的。挖一挖又不妨事儿,说不得有些意外收获。
这管事儿不亏是安国公夫人的心腹,很是有干劲,也敢于将想法付诸实际。很快便寻见了这府上花草繁茂的几处地儿。
也幸得才从冬日过来,这些植物区别尚且大着呢,不至于分不清。那长得好的,就太显眼了。
这一挖,果真是挖了出来。
自此,四肢算是全了。而府上还剩一处花草茂盛却无人敢去动手挖了,那就是鸿禧院内,老太君居住的院子。
☆、第95章 九十三暴露三
大家都不是蠢人,准确来说,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可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个盒子,其中有两个长度大小都非同一般,上面雕刻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正派的。安国公瞧过之后,便将东西交于祝嬷嬷保管了。
“夫君......这剩下的......如何才好呢。”安国公夫人眉头轻蹙,面上笼罩着一阵轻愁。
安国公已经知道这些盒子都从哪里出来的,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她绝对不会欺骗他。那么也就可以非常肯定的说,这事儿,她娘是主谋。哦,或许那根本不是他娘。
“先不要妄动,传出去了你的名声便不好听了。过些日子休沐,我亲自去城外寻护国寺的明法大师。”是啊,这做媳妇的无故命人去婆母的院子里动土,传出去了便不要做人了。
这事儿和早已寻不见的异人有关,现在还能寻见的、还能见光的,也就只有明法大师了。安国公和这位明法大师还是颇有些交情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轻易便求这位大师为谢嘉鱼算八字了。
她听了这番话,心中倒是有些甜蜜,也没有反对什么。她知道夫君似乎是隐瞒了她什么,可他不知道的是,她也有话埋在心中,不敢开口。
那日寄回娘家的信有了回信,她白日拆开来一看,便觉得心中一阵一阵惊悸。她娘和老太君是一辈儿的人,当年自然是有些来往的。
老国公爷父母去得早,是故他娶一个家室平平的人回来,也没有人会阻拦。当年也很是羡煞了长安城中一干贵女娘子的。有很多人,都等着看这位新嫁娘的笑话呢。这年月,爱情抵得了什么啊,这等出身的人,她会管家吗?知人情来往吗?恐怕这长安城中的世家勋贵的关系都弄不明白吧。
可是事实是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都被打脸了,这出身小门小户的贫家女竟是生着一张艳绝芳华的面庞,还有着世家贵族的气度。说句不好听的,她那浑身的风华气质,当年能越过的没有几个人。
一时间,多少人夸赞他们这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啊。
当年很多人折服在她那一身气度和容貌之下,不得不说,这生得好的人到底是占便宜一些。最开始几年,长安城中很多夫人聚会都喜欢给她下帖子,似乎谁家没有下,那那场宴会都失去了格调一般,由此可见一斑。
她也很给面子,倒是常常出入一些宴会。一来二去,倒是没有多少人再拿她的出身说事儿了。她性子极好,一点都不盛气凌人,嘴巴尤其会说话,渐渐的,也很得人的欢心。
可是大约过了七八年的样子,她就很少出门了,能推的帖子全推了。没有多久,又传闻老国公也和她感情不睦,但是这老国公爷也并未纳妾,这其中的道道儿便没有人说得清了。只是后来再见到她觉得这人变化很大,竟像是空有一身皮囊的玩偶,让人乏味,她也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总是一脸哀愁,让人不禁感叹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这样子下来,那些夫人也就不怎么再往国公府上递帖子了。到老国公也去了,她的消息和种种传闻才在长安城中淡了。
说起这位来,她娘也是很佩服这位的。
当然是年轻的时候的她。看完信的安国公夫人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一个人真的会因为感情而变化这么大吗?她觉得并不会。很多事情表明她婆母应该是一个很坚毅的人,倘若不是,不会从一介平民女成为一个合格的国公夫人。是的,合格。
要知道她能做好,是因为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的,有人专门教导仪态,吃穿用无一不精,这才养成这般的气度。甚至她娘当年是手把手教导她管家事宜和后宅门道的。
这是长安城上流社会的常态。可想而知,一介平民,能做到这一步,何等了不起。
有句话说得好,寒门难出贵子,。为什么难,因为所有的资源都向着世家贵族倾斜,可想而知,出了一个她多令长安上层震惊。
这样一个人,是不会被情爱拖累至此的。
安国公夫人明显比安国公更敢想,她幼时也没有少看话本,显然比只知道读四书五经、舞枪弄剑的安国公更能理解一些怪事儿。
就像安国公能想到的就是现在这位老太君说不得就是她娘的双胞胎姊妹,或者和她娘相似的人。至于他娘去哪里了,他根本不敢想。
而安国公夫人显然想到了真相,她觉得自个儿婆母也许早就被换了,不是身子,而是魂魄。
那些话本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在这一刻,安国公夫人真相了。
休沐那日,安国公夫人和安国公打着祈福的借口,驱车去往了城外的护国寺。
早些日子,他便使人给明法大师递了帖子,是故,他们今日便可直接去明法大师的禅房。
这位大师在寺中地位极高,辈分也极高。是方丈的师叔,佛法最高深的一个人。
他喜静,禅房也在寺庙中的最深处,最是幽静的地方。在一个小沙弥的带领下,夫妇俩儿穿过回廊,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
那小沙弥停在一件院子前,扣扣门环,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了院门。
一瞧,那前来开门之人可不就是明法大师吗。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小沙弥便顺从的退了下去。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连忙问好,“大师好。”
明法大师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只领着两人进了院子。院子不大,却种着好些花草,这些花草未有打理过,瞧着颇有些野趣儿。明法大师领着两人在院子一张石桌旁坐下了,桌上放着两杯茶水,没有点心,很是简朴。
坐下之后,不待他们开口,明法大师便说道,“你们的来意贫僧已经知晓了。”
这话让两人心中皆是一惊,对视一眼后,都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来。
可明法大师却没有接着说,反而话头一转,“贫僧早年游历时听过一个故事,今日便讲给你们听听吧。”
“那是一个很贫穷的村庄,贫穷到哪儿的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去过镇子里。越是贫穷的地方,也就越是愚昧。有那么一日,村子里最有钱的人,也就是村长。他的儿媳妇被抓了起来,因为偷人。可这媳妇儿却不承认,她只觉得冤枉,村长儿子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大家都不相信,执意认为那小媳妇偷人了,也是村长的儿子便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媳妇儿便一场大火烧死了。”
“可是事后却有人说出了真相,根本就没有人偷人,一切都是因为村长想要他儿子攀高枝儿,娶个富人的女儿为妻子,才故意这般做的。村长的儿子疯了,他哭他闹,却什么结果都没有,知道有一天,他得到了一个邪术—换魂。他寻到了他媳妇的魂魄,硬生生害死了那个富家娘子,然后娶了那富家娘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故事里,村长媳妇无辜,可是那富家娘子便不无辜了吗?
可是对安国公夫人和安国公却听见了关键的词,换魂。换魂,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
“谢过大师的提点。”两人起身双手合十,鞠躬道。
可不就是换魂吗?“敢问大师,那富家娘子如何了?”
明法大师的表情乍一看未变,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嘴角有些微微向下耷了,“那富家娘子……自然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安国公瞳孔放大,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再也维持不住镇静了。直到坐进了马车,他都回不过神来。
怎会如此……
怡然居中,平安禀告说夫人和大老爷驱车出门去了,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她一早便知道爹准备去询问护国寺的明法大师,故而早有准则。她爹想必应该是知道了换魂一事儿了,现在压死骆驼只需要最后一根草了,那就是如云。
“叩叩叩……”平安在门外连敲了三下,这是她们早就约定好的暗号,只要发现她爹和娘一回来,便在门外敲打三下。
听到了敲门声后,她微微一笑,说道,“可以开始了。”一场报复的盛宴,可以开始了。
她忍了这么多年,痛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谢嘉鱼拿起桌上的“显形符”,便和如云、鬼医一同出了门了。旁人瞧不见他们,谢嘉鱼也很坦然。
她带着平安和喜乐便去了鸿禧院,她不傻,倒是没有进院子,只是寻了个最为接近鸿禧院的地方。这地方有些偏僻,轻易不会有人来,她看了一眼平安和喜乐,没有再顾忌她们,直截了当的将符纸拿出来,双手捏法诀,不一会儿,如云便现身了。
她事先便吸收了好些补灵符,现在只觉得自个儿体态充盈。她转身对着谢嘉鱼行了一个大礼,转身便穿墙而过,去寻老太君去了。
平安和喜乐被骇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却一点都未有出声。哪怕在心神最不安的时候,她们心中最重要的也是娘子,也在维护她们娘子。
谢嘉鱼并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等着。她没有失望,没有多久,鸿禧院中便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声。
有丫鬟的,有婆子的,也有她那祖母的。
“你是谁……你是谁……滚出去,给我滚出去,来人啊,来人啊!”老太君原本躺着榻上,有个小丫鬟正在给她捶腿,可是哪晓得那丫鬟一声尖叫便跑了出去。她睁眼一看,一个人正漂浮在她眼前。
那个人,长着一张她这几十年来都忘不了的脸,那是如云。
☆、第96章 九十四事了
其实她的脸还是最初的样子,五官狰狞模糊,吓人极了。可是在使了一些小手段之后,这张脸在老太君的眼里就成了如云最初的样子。
她最初是什么样子呢,那是一张极其秀气的脸庞。有这大大的一对杏眼,有时候还会脸红。
那双眼睛里只有在提到自个儿的特长的时候才会萌发出自信的光芒。
也是这双眼睛,让老太君很多年寝食难安。
“我是谁?哈哈哈哈,你不记得了吗?你好好瞧瞧我是谁。”她说罢便将身子往她面前凑,她和她的脸靠得极近,近得就快挨着了。
突然她的脸就从清秀变成了她真正的样子,狰狞极了。老太君瞳孔放大,想叫出声来却发现喉中只能发出嚯嚯的声音。
她猛烈的伸手一挥,却毫无阻隔的从如云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她悚然一惊,如云却又飘到了上空中,嗤嗤嗤的笑了起来。
如云只觉得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日,如同今天一般畅快。
“看看你的脸,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你这叫报应。”脸,听了这话,老太君甚至顾不得心中的恐慌,连忙爬起来想寻一面镜子,却发现这偌大的屋内却连一面镜子也无。
如云居高临下的瞧着那想一条疯狗一般寻着镜子的老太君,心中突然无悲无喜。她占了姐姐的身子,却最终没有活成姐姐的样子。
“你占了姐姐的身子,可怜最后这具身子却成了你自己的样貌。”她这些年在这鸿禧院不是白待的,自然知道这人的心结和痛点是什么,哪里让她痛她就往哪里说,于是她扬起一抹带着恶意的笑,“难怪姐夫死都不喜欢你,宁愿和姐姐的衣物合葬,也不愿意和你埋在一起。瞧瞧,瞧瞧,咱们的圣女这样子多可悲啊,就像是一只……疯狗。”
老太君双目赤红,挥手将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统统挥在了地上。可到底是年纪到了,这些年又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身子娇贵得很,这一番大动作后,便一下子蹲做在了地上。
她指着漂浮在天上的如云吼道,“贱人,你和她一样都是一个贱人。狐狸精,你们不是人,你们是狐狸精。”她神情开始恍惚,喃喃自语道,“他怎么会不爱我呢,他爱的明明就是我啊。他会给我画眉,会唤我素素,你敢说他不爱我,他爱的明明是我!”说完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支撑着她,她一跃而起,扑向在空中的如云。
很遗憾的是,她从如云的身子中穿过,跌落在了地上。
这时候,门外站着的,正是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他们将这一番话听了个真真儿的,边上跪着一溜的小丫鬟,跪在地上皆是泪流满面,她们知道今日之后,恐就性命不保了。
如云是知道门外有人的,可老太君不知道,她摔了个结实,可嘴巴里却并不饶人,“我当年能让你死的很惨,现在也一定可以。你去陪你那个贱人姐姐吧!”
听了这话,如云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如云吗?你还当你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号令苗疆的圣女大人吗?”她的表情越来越轻蔑,“不……你早就不是了。苗疆万民为你的任性陪了葬,而你也得到了你该得到的。”
“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
“不!!!”她像疯了一样开始四处游走,将能举起的东西统统砸向如云,可这除了带来了一阵瓷器碎裂声,什么也没有带来。
她的眼中是深深的恨意。
如云眼中也有恨,可更多的是种快意。
门外安国公的表情很奇怪,有一种释然,也有一种悲哀。他分明已经知道了的事儿,可现在在别人耳朵中再听见,仍旧有些不能接受。
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他爹的确说过不和她同葬的,原来如此。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他身体摇晃了几下,表情凄厉。
安国公夫人见势不好,立马示意祝嬷嬷扶住安国公。她自个儿用力的握住了安国公的手,低声说道,“夫君……?0 闭庖簧蚓斜ズ徘橐辏脖ズ潘牡P摹?br /> 安国公递了一个安心的颜眼神,不再说话,只是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姐夫他不爱你,你死心吧。”如云想洗脑一般,不停的阐述这个事实。她知道,眼前这人一生最执着的便是得到他的爱,不惜害死了那么多人,不惜害死了她姐姐,也要得到。她今天就是要告诉她,哪怕到死,姐夫都没有爱过她。
“你以为他画眉是为你画的吗?不是,他只是将你当做了姐姐;你以为他唤的素素是唤的你吗?那是在叫我姐姐!”
“不!不是的,是我,是我!”她的眼神开始模糊,连带着觉着眼前的东西似乎都开始模糊起来。
那个女人叫叶嘉素,她叫唐素素。一开始她和谢郎便是因为这个名字结缘的。
西南,最多的便是绵延的大山,苗疆人就住在这些山中。山中多瘴气,多毒花毒草,汉人一般都不会到这儿来。
她是苗疆的圣女,上一届圣女正是她的姑姑。她的姑姑便是那个掀起朝廷围剿异人风波的女子,“美人垂泪”便是出自她姑姑之手。很多人都说姑姑做错了,可她不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想办法得到他吗?现在不喜欢自己没有关系,早晚有一日会喜欢的。
因为朝廷的围剿,她们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了。有一日,她在一座山崖下,遇见了谢郎,那个时候的谢郎浑身是血,却依旧让她心动。
他叫她素素。
他笑着说,“素素,你来啦。”在这一刻,她就知道,她爱上他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谢郎是朝廷中的大官,他们之间的鸿沟比山中最深的山崖还要深。
最重要的是,谢郎已经娶妻了,而他很爱他的妻子,甚至他连孩子都有了。谢郎倒是个好人,在苗疆生活的时候,他从未有瞧不起他们这些苗人,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