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这番话若孩子学给光明听,有你好受的。”姥姥恼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唉,我这张嘴呀,总是那么老实……”杨琴很清楚自家小姑是个软包,生气只是偶尔的膨胀,根本没把姥姥的怒气放在心上。
见姥姥气得面色铁青,坐到树下棒着蕃薯啃的秋宝忽然脆声说,“舅婆,今天测验,我不用罚站,而且我上次的测验得了65分。”这分数原本不值得骄傲。
杨琴不屑地撇撇嘴角,“哦?这么乖啊!上课没睡觉了?”老秋家的小外孙喜欢上课睡觉在上陈村是一大笑谈。
“我答完卷子才睡,大牛哥答卷作弊被罚站门口示众,因为上次的测验他才16分,老师怕影响我的智商所以不敢让我站他旁边。”大牛是杨琴的长孙。
没搭理杨琴的黑脸,秋宝的小嘴继续吧啦吧啦,“而且大牛哥今天罚留堂哦,老师说给他补补课提高一下文化水平,估计很晚都回不来,舅婆您不回去给他送饭吗?听说苏老师家昨晚闹鼠灾,被老鼠碰过的食物她是不会吃的,所以校长给了她一筐萝卜。”
啥?自家金孙只能啃萝卜?!
杨琴不知秋宝除了做坏事还擅长信口开河,挥着大葵扇被开水烫了似地一阵风刮出院子。
秋宝见状,默默在心里替老班祈祷一下下。
乡下人很尊师重道,尤其对方是自家孩子的老师,杨琴再无知也不敢对孙子的班主任撒泼。何况那苏玲在学校是一名全能式的教育人才,连村长、校长都让她好几分,何况普通小村民。
明明家里穷,杨琴送礼却很积极。当然,这礼无非就是一个蕃薯两个芋头和不到一两重的米。别看每样数量小,混在一块就重了!
这是杨琴一贯的想法。
而且她很喜欢拍老师们的马屁,夸赞的好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时不时地自夸她那几个孙子孙女聪明得不像人,曾有人称他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武状元转世,值得所有老师重点关注啥的,其热情程度以及反复的措辞能让老师们望风而逃。
苏老师对差生很凶,面对其他人却很和善。这是一种交际手段,不代表她真的有耐心听村妇们的唠叨。
所以,杨琴这么一去,苏老师肯定很头痛。
不过,秋宝并不关心这一点。
☆、第19回
“姥姥,下次舅婆再胡说八道您硬气点儿,她就是一块硬年糕,您一上火她就软了。”秋宝教育姥姥道。她是小孩,发脾气人家只当她是村里的萌物,没路用。所以她只用说话来戳人心窝子,从不出卖色相卖萌。
她见过梅婶子与杨琴吵架,只要梅婶子一叉腰表情气炸的模样,杨琴的气焰立马碎成渣渣。还有,每次杨琴见了姥爷就像老鼠见了猫似地躲着走,也只有在姥姥跟前她才找到优越感。
秋宝是真把陈爱弟当同龄人了,论心理年纪,两人确实差不多。
她说得苦口婆心,被小外孙一本正经地教训,姥姥却感到一阵阵窝心。
自从外孙女来了之后,她整副心神都放在小不点身上,别人的闲言碎语她从不作理会。因为她知道,有老伴在,谁的算计都不会得逞。可是自己的不管事,反而叫小外孙操心了。
她伸手捏捏外孙女脸蛋上的肉肉,笑道,“好,姥姥下次拿扫帚撵她。”最近没遭雷劈,长肉了。
唉,又把她当小孩哄,秋宝又扒开一个蕃薯默默啃。看来原主的妈百分百遗传了姥爷硬气的性格,姥姥的温柔恐怕要失传了。
至于秋宝,她自己是一个由前世带来的独立人格,不像爹也不像妈,跟遗传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吃完蕃薯,姥姥开始喂鸡和准备晚饭,秋宝和小黑上山练梅花桩。
梅花桩是车爷爷提的建议,他小时候曾跟人学过一些功夫,当兵时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他昨晚给秋宝讲了一下基本功,然后让秋宝自己先练习静止站桩,还有走桩的步法等。秋宝是朝着生活有奔头才一一照练,她不认为这些功夫能与那红衣丫头媲美。
不管打不打得赢,总比整日里吃饭上学那么枯燥的好。
而且,车爷爷有句话说得对,好的身手要从娃娃抓起。她今年才七岁,大把的时间挥霍。而且听说他有个孙子功夫学得挺好,家里人准备日后让他参军呢。
还说如果秋宝学得好,以后让他俩结拜,拜堂也可以哦。
说到这里,车爷爷乐呵呵的,姥爷也忍不住笑了笑。小外孙这次回来,想必她那桩婚事是泡汤了,没了利用价值才被抛到这穷乡僻壤来。车鸣与他是老战友,对方的品性值得信赖。如果他的孙子也跟老友一样性子,倒是一个不错的外孙女婿人选。
当然,这些只是长辈的一番戏言,成不成的得等孩子们长大以后再作决定。
当时秋宝在旁边听得直撇嘴,这些老一辈闲着没事干,净喜欢乱点鸳鸯配。
来到山上,发现姥爷和车爷爷没在了,可能绕别的山头参观去了。
秋宝跳上木桩,没有两个老头在旁边盯着,她不像昨晚那么乖静站桩上练习金鸡独立,而是尝试走梅拳步法。可惜她根基未稳,走得摇摇晃晃,与车爷爷和姥爷的沉稳有力没法比。
正自个儿玩得兴起,突然,在桩下钻来钻去随时保护她的小黑停下,面朝半空凶悍地狂吠几下。
诶?咋啦?秋宝一愣,忽然一股危机感闪入脑海中,她本能地尽力向边上一跃赶紧跳离木桩。人还没落地,噼啪砰的一连串声响,一道火红的光球从天而降,把姥爷他们昨天打下的木桩尽数毁去。
侥幸避过一劫的秋宝惊魂未定,便听到一个略显熟悉的冷漠女声,“这种垃圾,学来有什么用?”
对方依旧是那身火一样的红衣裳,秋宝睁大眼睛打量对方。上次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如今一看,喝!那小姑娘长得……用小仙女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虽然她没见过仙女长什么样,总之人间没有就是了。
古人有云,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灿若星辰。如果实在要形容,这段话大概最能形容她的美了。而且对方尚年幼,等长大之后肯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妖精。
啊!对了,记得她好像是狐之子,红狐?狐狸精?!难怪~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呵呵,应该不会吧?这只可是上过天的妖精,天庭不会丧尽天良地给她发个灭国的任务吧?如果是的话,哼哼……她躲远点,秋宝暗忖。
“你怎么来了?”上次被她撞伤,回到现实中却一点儿伤都没有,所以秋宝一直以为是灵体上天。可是,这小妖精为嘛突然冒出来?!
对方见问,立即柳眉倒竖,语气娇横地斥声,“你是最后一个接任务的,没长眼睛吗?看不到我的任务是什么吗?”接这个任务本来就不爽,见了真人她更加不爽了。
刚才试了试这位人之子的身手,她是彻底的绝望。这次的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她好亏!
对方内心的沮丧,秋宝无法感知。倒是察觉对方一身杀气,明白她是来者不善。
“我连自己的任务都没看,谁爱看你们的?”秋宝警惕地盯着她说,“你到底来干嘛?上次撞我的帐还跟你算,你倒是主动找来了。怎么?撞了我还要我赔钱不成?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就拿去。”
自知不是对手,不如干脆大方些。没有目标的人生是枯燥的,等于行尸走肉,活得腻味。
“哼,好大的口气,想找本大仙算帐?那得看看你有没这个本事了!接招!”
说打就打,红狐身形一闪,瞬间来到秋宝跟前。但同时,一直处于戒备中的小黑闪电般扑向她。
经过姥爷一段时间的特训,加上有小黑的阻碍,秋宝勉强能闪开对方突袭的一招。只是,她闪避时眼角余光掠见小黑被对方身后的一道红芒击中,呜的一声被轰至远处,啪地撞在一棵树上,然后掉在地上抽摔几下便不动了。
相处时间久了,不管是人是狗,都是有感情的。
秋宝顿觉胸口处一阵锐痛,动作略有迟缓。而对方见一击不中,旋身一脚踢来。正怒火中烧的秋宝咬牙强行伸手挡住,结果被一脚踹得连退数步,最后抵住一棵树方停下来,胸间一阵剧烈震痛翻涌,无法抑制地,她卟地连连吐出几口鲜血来。
☆、第20回
“狐狸精就狐狸精,充什么大仙?也不怕天人笑话!”秋宝呸了声,把血吐掉,冷笑地讽她一句。
“嗬,还能说话?”那狐媚子一脸的轻蔑,双手握拳咯咯作响,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很悠哉地摇呀摇,“看来是力度不够,像你这种废材居然能登上神隐榜接任务,实在是我等的耻辱!”
言毕身形一闪,原地失去她的踪影。即使秋宝有所警惕,始终摸不准红狐从哪个方向袭来。当有所察觉时,一股普通人无法抵挡的气息朝她猛力啪啪啪,她的全身上下已被对方击中数下摔倒一边。
打她的是红狐那条灵活的尾巴,别瞧它刚才毛茸茸的状似很萌,被它扇几下跟被铁棍扫中一样痛彻入骨。
秋宝被摔一边时,动作敏捷地双手撑地一跃而起并迅速闪到一棵树身边,想以此阻挠对方的追击。可那狐媚子是妖精,她的身手速度与秋宝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秋宝别说赢个一招半式,她就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刚才她之所以能成功闪开,八成是红狐故意逗她玩的。姥爷的功夫结合她前世所学的跆拳,在异类跟前只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人与妖之间的力量相差太悬殊,秋宝从头到尾都是当沙包挨揍的份。
上天接任务她是新手,红狐口中所谓的神隐榜她一无所知,更加不清楚里边有什么规则了。身体遭受重创,由一开始的剧痛到现在的麻木,意识的混沌,让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因而放弃徒劳无功的挣扎。
妖就是妖,是没有人性与情感的动物。秋宝停止挣扎,对方不但不住手,反而继续往死里揍,大有不把她全身骨头敲碎誓不罢休的狠辣。
“阿宝?!”这时,忽然林间远远传来姥爷惊恐的呼叫声。正要陷入昏迷的秋宝心神恍了一下,隐约间还听到小狼的吠叫声。是小狼听到动静带着姥爷他们赶来了吧?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咦?是你的家人?”清灵绝美的小狐狸精也听到声音了,她停下手,凝望一个方向略感讶异。
秋宝心底一寒,意识顿时清醒了些,努力攒气迸出一句,“你敢动他们一根毛,下辈子我见一只狐狸就剥一个的皮。”她在赌对方的信仰与顾忌。
人在临死前发下的誓愿,往往会在下一辈子实现,何况她们这种特殊人群。以前她不信鬼神,结果她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她不信。这小妖精下手狠辣,不知发什么疯找到这儿来揍她。姥爷的身手虽好,毕竟是*凡胎,她担心小妖精顺手把他和车爷爷给料理了。
小黑静静地躺在那边不知死活,她不能再让姥爷和车爷爷受到同样的伤害。
红狐白她一眼,“几个小虫子哪儿值得本大仙脏手,你这条小命先存着,下一次再来讨要!”话音一落,她尾巴一甩,身形瞬间散开,在原地升起无数红芒亮点,眨眼便消失在林子之中。
与此同时,姥爷、车爷爷和小狼刚好赶到。
“阿宝?!”望着眼前的一切,两个老头傻眼了。而小狼冲到小黑那边绕着圈不停地嗅,汪汪地叫着,仿佛在催兄长起来。可惜小黑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仿佛听不到兄弟的喊叫。
秋宝身上的青紫淤黑虽厉害,但皮肤是被跌倒或躲避时蹭刮而破,其实最严重的是内伤。红狐下手狠,秋宝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骨头是连着的。这时候的她,已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看着像破布娃娃似地躺在地上的小外孙,姥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无法想象世上竟然有人对一个小孩子下那么狠毒的手。
“阿、阿宝……”姥爷抖着双手,声音微颤,想抱她下山看医生却又不敢动手。
他看得出小外孙全身的骨头被敲碎了,刚才只是碰了碰她的手臂,呈半昏迷状的小丫头瞳孔倏然放大一下,神智被尖锐的痛楚刺醒了。
到底谁那么狠心,让一个小孩子受这种痛苦?姥爷一阵悲愤,心里堵得厉害,像有一把锥子在用力戳着自己的心窝子。
“阿宝,别怕,有姥爷在,没人可以再伤害你……”这句话,他有点说不下去。
车爷爷在附近的林间仔细查找,希望能寻到蛛丝马迹或者发现可疑人物。可惜一直无所获,正想回老友那儿时,发现不远处的小狼正不停地拱着地上的一团黑影叫声悲切,他连忙过去看个究竟。
“姥、姥爷,我,不痛,不伤心……”不希望老人为自己担忧伤心,内心充满歉意的秋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啊!“灵、灵芝,姥、姥爷,一小块灵芝能、能救我和小黑……”那棵灵芝仙草一直被她当盆栽种着,差点把它的作用给忘了。
她的声音很微弱,近在身侧的姥爷却听得很清楚。
“灵芝?”他以为那是小外孙从山上挖的,才那么小一棵。他们一家粗生粗养惯了也不觉得它有多珍贵,便让她种着玩。
“对,如、果死了,拔旁边一棵草熬,水喝……姥爷,记住……”灵芝能治百病,包括各种伤势。她的脑海中有记载,除非是瘟疫,否则一小块熬水喝能治好些人,只是现在她无法形容给姥爷听。
“好,姥爷晓得!”他一点儿都不晓得,等秋宝彻底晕厥后,探探她的脉博与鼻息,判断她一时半会死不了,姥爷的心神也回来了。他和老车赶紧就地取材,脱下衣裳做了一个简便的担架,把秋宝和小黑小心翼翼地抬下山去。
这时候,天色已暗,山路黑麻麻的,除了他们和一条狗之外再也看不到人影。
他们回到家时,姥姥被小外孙的惨状吓得嗷一声哭了,却被姥爷喝止。
“嚎什么?赶紧上楼摘半块灵芝泡水给阿宝和小黑喝,我去借车连夜送阿宝去医院。”救护车只到镇里,他不管外孙的话有几个意思,反正双管齐下最安全。
由车爷爷看着孩子,姥姥哭着跑上楼去摘灵芝,慌乱之下,她掰下灵芝一半的菌盖。担心时间紧迫泡不出味道会影响效果,姥姥索性把灵芝弄碎,先泡一些开水在碗里把灵芝用力碾压,然后才用开水泡在杯子里。
等姥爷借到车与陈大壮夫妇、村长夫妇一起过来时,姥姥和车老头已经分别给秋宝、小黑灌下了灵芝水。
☆、第21回
老秋家的小外孙又出事了!
陈大壮家与老秋家平日里比较亲近,他们就住在村长家隔壁。秋光明借的是村长兄弟家的拖拉机,大家听说这事后便一起跟来了,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众人商定,让大壮婶和村长太太留在秋家陪着姥姥,几个男人一起送孩子到镇子上。因为需要人开车,还要三个人在车上扶稳担架,预防拖拉机的震动让孩子二次受伤。
孩子为什么受伤,连秋光明自己也不清楚,实在没办法跟大家细说。村长他们也不多问,就是觉得秋宝这孩子实在是多灾多难,三天两头出事不说,还找不到事因,连医院都瞧不出来。
这种情况有些诡异,说实在话,村长和陈大壮心里没底。陈太婆会不会年纪大了,瞧得不准?万一……知道迷信害人,所以两人只能暗自纠结。
至于秋光明和车鸣,他们才不管那么多,先救孩子要紧。
小黑脊椎断了,内脏严重受伤和秋宝一样。它在姥爷心目中不仅仅是一条看家狗,而是伙伴军犬临终托付给他的孩子,生命和外孙女一样重要。问题是,它无法去医院治疗。
因为它是狗,镇子上只有买兽药的店铺,能给宠物治病的兽医在市区里才有一间。
于是一路上,姥爷拜托老友车鸣、陈大壮三人,请他们务必把小黑送到市区兽医那儿接受最好的治疗,他一个人送秋宝去医院即可。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不会轻易放弃拯救它性命的机会。
对此,车爷爷没意见。村长和陈大壮知道老秋一向视家中两条狗如同亲人一般,也没多话。
大家很快便到了镇子,姥爷和秋宝上了等候多时的救护车,车门一关,直奔市医而去。
村长三人不敢多作停留,开着这辆拖拉机载着小黑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