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着最后的那一把剪刀,或是一只将他救起的手。
接完电话的第二天,徐祈清终于把手中项目的紧急任务做完,赶去了提前和妈妈说好的地点。墨离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闻名古迹数不胜数,人文风情目不暇接。徐妈妈和外公去的也是出名的景点,地方并不难找。
路上地铁出了些故障,不得不延误了一会。等徐祈清到了景点附近的时候,旅行团已经吃好了午餐,打算去下一个景点。他有一段时间没回国,即使昨日的心绪颇为繁碎不安,见到家里人时也不由得开朗了一些。
旅行团的随行导游有两个,一个是从国内带团过来的,另一个则通晓法语,负责讲解。徐祈清因为不是旅行团的人,他是和导游通融过之后,才能坐在大巴车的空位上跟团一起走的。虽然没有吃午饭,但好歹下午的路程不必自己找车各处跑,也算是轻松了一些。
只是从下午见了面之后,徐妈妈却好像一直有心事,她一直想拉着徐祈清说些什么,只是人多口杂,徐祈清虽然想听她说,她却一直不太满意周围的环境,推说等有空坐下来之后再谈。
下午例行逛的也都是一些著名的景点,人潮涌动,游客如织。徐妈妈一路喊着让徐祈清帮着拍了许多照片,还一直在找人帮忙拍合照。到第三个景点的时候,徐祈清终于忍不住,低声劝了她两句。
“妈,合照我们拍过不少了,先跟着导游走吧。”
“平时让你给我发照片,你又不发。”徐妈妈嗔他一眼:“这次难得有机会和外公一起,我最挂念的就是你们俩,还不许我拍张照?”
徐祈清的外婆去世多年,妈妈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尽孝,所以把心思双倍花在了外公身上。这时候怎么说都是没理的,徐祈清也只好点头应下,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是自|由餐饮,旅行团不包团餐。徐祈清就领着他们两人在附近的一家店里吃了饭,他一直想问妈妈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但外公还在一边,徐妈妈不想和他细说。一直拖到外公已经上了集合的大巴车,徐祈清也必须要走的时候,徐妈妈把他拉到人群后面,道:“幺儿,你今天留下来陪我们一晚吧?”
徐祈清既没带电脑也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听到这话忍不住愣了一下:“妈,你们不是要去机场附近住吗?那没有我能睡的地方吧……”
徐妈妈道:“现在不是旺季,这几天旅行团给了好几次三人间和四人间,今晚和他们说一声,一定能睡得下。”
这不是能不能睡得开的问题,徐祈清忍不住想要皱眉,他今晚原本是要处理手头其他工作的,第二天还要去大使馆,如果真的跟着去了,不知道会因此而耽误多少事情。
虽然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他却不得不无奈道:“妈,我这两天还有事要处理,今天实在……”
他话还没说完,冷白色的灯光下,徐妈妈|的眼睛却突然红了起来。
“你,你跟我说,”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变了腔调的声音让徐祈清心中狠狠一沉,没有说完的话也断在了空气里。
妈妈说的话,和她突来的情绪变化,不知是哪一个更让徐祈清血液冰凉。
“你是不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宁的地雷。
现在已经清晰的问题有1恩师学业,2父母亲情,然后再加上……嗯,这些问题之前没有解决,突然被堆在了一起,就累积成了数倍的伤害
还会有最后的一个引爆的□□,两章左右,可以猜一下真正的反派是谁……
谢谢大家的留言讨论,没啥想要的了只想要留言233
虽然我在沉迷学习和更新,不过还是祝大家平安夜快乐,热热闹闹玩得开心,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三年过去式(六)
“这是听谁说的?”
徐祈清皱了皱眉,面色中并没有多少慌乱,语调也很是平常。
“和你一起在这儿的同学,他们家家长说的,”徐妈妈用手捂住了眼睛:“说你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还因为他作弊……”
她越说越伤心,似是堆积隐忍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再无法掩饰:“你要是真的是同性恋,那还上什么学,现在就跟我回去!”
徐祈清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好了,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先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拆开来递给了妈妈:“总得让我说几句吧?”
徐妈妈见他没有当即承认,语气也与平时并无不同,宣泄的情绪渐渐收拢了一些,用纸巾慢慢擦拭着眼角的湿|润。
“我之前参与了一个大一点的项目比赛,我们的项目得了第二。”徐祈清缓声道:“结果第一名的队伍被曝出抄袭,之后得奖的几个队伍都出了各种传闻,但是最后主办方重新审查,只有第一名抄袭那件事是真的。”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也不清楚妈妈到底知道了多少,只好把事情说一半,先把人安抚下来。
“你听的那个消息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但现在都已经消停了,最后优胜的还是我们队,这个奖我前几天不是还和爸提过么?”
徐妈妈|的声音平稳了一些,将信将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和男的在一起?”
“妈,”徐祈清苦笑道:“高中的时候你不是还见过我那个女朋友么,我上了大学是忙的没空找,又不是没人要,这些消息你也信。”
徐妈妈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遍,非得听到徐祈清说一句自己没有和男人乱搞才罢休。等徐祈清确确实实地说过一遍“没有”,她才嗔道:“要不是你总不交女朋友,我又怎么会急得听了这种事。”
她又感叹了一句:“我也是慌了,来的飞机上我就想,要是我儿子真的搞同性恋,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就问问你,到底是你|妈重要还是……”
“妈!”
徐妈妈看着皱眉出声打断自己的儿子,笑道:“行了行了,别板着脸了,妈不说了啊,看把你吓得。”
车前导游已经在清点人数准备开车,徐妈妈道:“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件事,一路我都没睡好过几次。今天你陪我们睡一晚,让妈放心,行不行?”
徐祈清垂眼看了看地面,低声道:“走吧,先上车再说。”
被安抚好的徐妈妈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看儿子有没有跟上来,但是她看不见徐祈清的背面。
他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回去的车上,徐妈妈|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说话时也明显放松了一些。她还和徐祈清提起了高中时交往的那个女生,徐祈清只是笑笑,就这么全盘接受地听着。
晚上的住宿果然如愿要到了一间四人房,里面有两张双人床。徐祈清和外公睡在外面半间的一张床上,妈妈则一个人睡在里间。
旅行团抵达酒店时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多,徐祈清在酒店旁的便利店里买了些临时的衣物应急,等到他们都收拾完毕准备休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点。
屋内的灯都关了,虽然已经超过了平时徐祈清的作息时间,但他记着妈妈说前几天没睡好的事,直到里间再没有动静传来时才上床躺下。他握着手机打开钟御的短信记录,看着一串的晚安和额外一句的叮嘱,突然很想把电话打过去,听对面的人叫他一声……
小清。
徐祈清性格虽温和,却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他可以坦然面对遇见的苦痛,也可以经受常人难熬的枯燥和无趣,但他的坚强并非凭空,他也拥有着自己的支柱。
对自己爱好事业的追求、对家人的保护、对朋友的关心以及,对钟御的爱,它们一起筑成了他的防线,但是现在,一切都和徐祈清所想的并不一样。
他不是没有想过出柜这个问题,但绝不像现在这般境况。徐祈清的父母并不算传统保守,高中时谈恋爱都抱着只要他开心就支持的态度,他只想过父母终究会理解,却不知道这个在年轻一代看来早已不是问题的性向问题,被父母一辈触及时阻力竟会是如此的强烈。
天色晦暗,而这一夜,太长了。
凌晨时分,徐祈清还没有睡熟,隐约间察觉周边有了光亮,他睁眼看过去,却见里间的灯亮了起来。
为了不吵醒一旁的外公,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了过去,低声在门口询问道:“妈?你怎么还没睡?”
徐妈妈|的声音传过来:“我没事,起来上个厕所,你先去睡吧。”
徐祈清放心不下,他索性没有上床,坐在床边等着内间的灯灭了才松一口气。手机锁屏亮起的时间已经接近两点,徐祈清又等了半个小时,确定里间的人真的睡下之后,才拿着手机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亮着夜灯,四下寂静,无人来往。机场原本就地处近郊,周边基建很是寥寥,夜里连绚丽的灯光都不曾|亮起。四周的夜色沉寂到浓郁,徐祈清走得稍远了些,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传到屋内,才站在一处敞开的窗前,拨通了钟御的电话。
已是深夜,他或许已经睡了。
徐祈清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用手指轻轻地在那处摩挲了一下。
意外的是,拨叫的等待音才刚刚响过一声,屏幕上的名字就向上升了一格,原本待接通的图案也变了。
打过去的电话居然这么快就被接起来了。
“小清?”
钟御的声音在夜色里沉沉地弥漫开来,徐祈清听见这一声之前幻想过的呼唤,突然觉得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背景由略微的嘈杂转为安静,男人的声音也带上了面对他时独有的轻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
“我突然有一点,”徐祈清低着头,声音也很轻,像是稍不小心就能被吹散在这夜风里:“想听听你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虽然更新内容和节日不太应景吧,但是好歹……快过去了,马上就能撒糖了!(期待
谢谢所有的留言,么么哒-w-!
☆、三年过去式(七)
通话的内容其实也稀松平常,只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这个电话确实带来了许多说不清缘由的暖意。
钟御是真的忙,接起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一点睡意都没有,应该是一直醒着忙到了这个时候。但这通电话打得并不仓促,平缓温柔如这安宁的夜。徐祈清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左右,熄了屏幕光的手机握在手心里,微微地发着烫。
只是他刚躺下没多久,内间的人却又传来了声响。徐祈清心下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把人吵醒了,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妈妈却并没有起身出来,他松了口气,暂时按捺着,侧耳去关注内间的动静。
但时间实在时太晚了,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早上。
旅行团上午有几个购物点要去逛,按人数给导游算回扣的那种。徐祈清是麻烦导游通融才能跟团一起的,自然也不好擅自让妈妈和外公离队不去。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问妈妈昨晚睡的如何,对方说的是还可以,但徐祈清惦记着昨晚半夜听到的动静,不敢确信,还是上了大巴车,陪了家里人一路。
之后的事却让他始料未及。
妈妈在路上又开始问他恋爱的事,徐祈清重复了两遍自己的意思,才猛然察觉情况的不对劲。徐妈妈有些精神衰弱,大概是从早逝的外婆身上遗传下来的,外婆刚去世的时候,妈妈就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很是恍惚了一段时间。之后恢复过来,平时休息得当的时候,是不太会出差错的,但不能长期操持受累。所以徐祈清才会一直这么在意妈妈|的睡眠问题。
但是现在,妈妈|的精神状态,竟和将近十年前的那次恍惚如此的相似。
问题可能就出在他身上。徐祈清舌尖发苦,胸口闷着一团酸涩的阻滞。旅途的繁重忙碌、一路以来的失眠以及对儿子是同性恋的忧虑堆叠着将妈妈压垮,而外公年事已高,不能过度操劳,徐祈清不想让他知道再担心,只能尽力安抚着妈妈,让她在车上休息一会。
但这些举动收效甚微,大巴车开到机场时,徐妈妈还盯着他不肯放人,徐祈清一直陪到了安检口,看着他们随着人潮走进去,挥手时脸上还带着如常的微笑,心却沉沉地坠下去,深不见底。
眼见他们已经准备登机,徐祈清揉了揉额角,给一人在家的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交代清楚妈妈|的情况,又把自己的那些传言解释完,直到徐爸爸说会直接去机场接人,让他安心学习,徐祈清才略微收拾了一下情绪,自己去机场外拦了一辆车。
现在已经将近正午,机场和学校分布在城市的对角线,他又没有把那些重要的文件随身带着,即使能够赶回宿舍拿东西,等到再折去大使馆时,也一定已经错过了工作时间。
徐祈清坐在计程车上,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他忽然觉得这四年到头来,自己竟像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徒劳无功。
算好飞机降落的时间再把电话打过去时,爸爸回答说人接到了,让他不要担心,徐祈清这才暂时将此事放下。
虽然已经错过了六号这个最后一天的期限,他还是没抱多少希望地把文件寄了出去,毕竟这次机会对他来说真的非常难得,但阴差阳错错过了这么多天,最后的过错,徐祈清也只能归咎给自己。
结果公布的那一天,徐祈清还是有些不淡定。为了能够尽快知道结果,他还特意去了网路屏蔽最小的实验室。但一直等到尘埃落定,他也没有收到确认录取的消息。
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足够让徐祈清吃不消,结果在从学校出去的路上,他居然又遇到了上一次那个在背后叫他“chine-toque”的人。
他们遇见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四下清净,狭路相逢。徐祈清原本是不打算理会对方的,毕竟对方并不是同一所大学的学长,他们原本在工作室也没有见过几面。但直到不知从哪出现的几个男人将两人拉开时,徐祈清胸口腾然升起的火气仍未熄灭。
他经历过不止一次的侮辱事件,也是自己说的不做口舌之争,但当有人当面恶意用“吃狗肉的人”称呼他,言语间甚至还要提及前几天来看他的母亲时,已经郁结了好一段时间的徐祈清,终于为自己多日来的滞闷撕出了一个爆裂口。
拳头击打入肉的时候,原始的本能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徐祈清跟着穆衍练过一点,耳熏目染之下也可以过几招。但这场架打得完全没有章法,全是凭本能在出手。他的狠劲也吓住了对方,一开始确实占了上风,但体格的差异无法抹去,如果不是有人出来将他拉到一边护住,徐祈清绝对不是仅仅脸上和腹部挨两下能够止住的结果。
这些凭空出现的人徐祈清并不认识,但他们穿着低调,身手很好,举止之间也明显是在保护他。等到把那个挑衅的人撂倒之后,徐祈清就被一个人带着离开了小巷,拐进了一个街角的诊所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不只是充|血的左颊和青紫的腹部,因为刚才不顾一切的狠力出拳,徐祈清的指骨也隐隐有了裂开的痕迹。
他坐在诊所的长椅上,咬着唇一声不吭地任对方帮忙上药。直到医生忙碌完,他才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医生大概是没有想到外表这么温和的一个人打起架来会这么不要命,也没有敢和徐祈清多聊什么,匆忙点了点头就掉头走开了。
倒是刚刚带着徐祈清过来的那个人,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他好像试图在和什么人联络,但最后电话也没有打通。末了等周围无认时,他向徐祈清交代了一句自己的身份。
“老板让我们来保护你。”他把还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钟御手机号给徐祈清看:“他在处理事情,暂时联系不上。”
徐祈清沉默地看了一眼号码,视线移向对方时才又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虽然不知道钟御为什么要派人跟着自己,但徐祈清的这个疑问短期内并不能得到回答。不只是手下,他自己也无法联系上钟御。
混乱之后,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之前他尝试联系的f大教授给了他回信。因为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考虑再三之后,徐祈清还是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上了那位设计师。他把自己的平时的作品打包附在了邮件里,幸而对方认可了他的才气,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学生,才和学院商量过,为他开放了一个特殊境况学生的专属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