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总算同意了。
“褚德”留了信之后就走了。
等“褚德”走远了,小二探头探脑望了一番才道:“掌柜的,这还跟主子说吗?”他也跟二娘似的冲脖子比划了一下。
“算他命大!不过他倒是识趣了。你跑一趟,把这信给主子送去,也叫主子知道我们没白费功夫。”
“是。”
那小二揣了信就从后门出去了。
“褚德”藏在巷子角里看着小二出来,脱掉褚德的外袍拎在手里,贴上小胡子,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跟在那小二后面。
天渐渐暗了下来,小二越走越快,二娘远远跟着他,竟来到了镇国公府的后门。
不是褚渊,如果是褚渊,此人直接走前门便是。
那小二走到一个偏僻角落,警惕地回头看了看,二娘正以为他要爬上去的时候,他忽然把手卷起来,张口喊道:“卖臭干子咧——”
小二一连喊了几声后就趴在墙边听着,过不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信来,揉成一团隔墙扔了过去,然后就跑了。
小二一走,二娘足尖一点上了围墙,此时天色已暗,她一眼扫去就看见花园尽头有个人正快步走着。她急忙追去,那人似乎感觉到什么,往后一看,发现是个陌生人,猛然站住。
二娘以为他要过来,却见他猛地转身朝前跑去。
二娘追到花园口,看到一列火把朝这边过来了,原来是国公府里的护卫。她立即猫腰藏在矮树下面,却仍是追着那人而去。
二娘一面躲着护卫,一面追着那人,幸好她在国公府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很快认出这里接近畅春堂的西垮院,东西垮院到了天黑都要落锁,这人再往前走就没有藏身之地了。
二娘加快了速度。那人身影忽然一闪,往右折向了观澜亭。
观澜亭是一座建在高处的亭子,更没有躲避之处……追出树丛,二娘猛地顿住脚步,观澜亭里一个人正背对着她。
他竟敢有胆子在此等她……
“你是谁?”二娘慢慢走过去,此人谋害褚德,扶褚诚上位,到底是何居心?
听见声音,那人肩膀一震,慢慢转过身来。
二娘吃了一惊,那人不是方才她追的人,而是褚渊!
“抓刺客——”
“刺客在那——”
“保护国公——”
四处呼声响起,二娘惊觉自己陷入了包围。
这是一个圈套?来不及细想,二娘猛地越近亭子。
褚渊方察觉此人有些熟悉,一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送我出去。”四个字传入耳中,冰冷的刀刃贴在咽喉。
褚渊嘴动了动:“三嫂?”
二娘没想到他竟认出来了,尚未将那刀刃离褚渊的喉咙再近些,褚渊又道:“我送你出去,你……是不是二娘?”
虽然她戴着帷帽,但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还有那种他根本来不及反抗的危险感觉,只有一个人!
二娘收刀,反用刀柄在他背上狠狠一击,对外面包围上来手持弓箭的侍卫们喊道:“谁敢靠近,我就先削你家主子耳朵,再挖了他眼!”
侍卫们没有后退,而是同时看向了褚渊。
褚渊道:“后退。”
二娘挟持着褚渊退到墙边,用力向褚渊腿窝踢了一脚,趁他滚出去的时候跃上围墙,弓箭在围墙上方射了个空。
狐狸没打着还惹了一身骚,二娘有些郁闷地回了石桥坊。
进门见老太君、冯翁都在,褚德紧张地立在下首。二娘跟他换了衣裳后,就叫他一个人来石桥坊,见了老太君,褚德是不担心二娘害他了,但却紧张起来,尤其知道牛二就是少奶奶后。
“怎么样?”见二娘回来,老太君问道。
褚德也紧张地看过去。
“先吃包子。”褚直端着大肉包子进来,这些人都太讨厌了,没看到他媳妇儿很累,都不想说话吗?
二娘倒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寻思那人到底是谁?
“没追上,褚德你就先跟冯先生住一起,冯先生是位大家,你想提高厨艺找他就成,在比试之前你都住在这里,省得他们再动手。”
冯翁听她这么一说就不高兴,手握成拳头放在下巴上咳了咳:“你们今天做的那道点心,我看毛病不少,把食谱写出来我给你们改改。”
二娘眼皮一动,扫了冯翁一眼,冯翁忙把脸扭到一边。
二娘拿了两个大肉包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成,一会儿我让褚直给您送去。”
褚直跟她进了里屋,让她先坐下吃包子,自己把她要换的衣裳拿出来,又拧了帕子等着她吃完擦手。
“真没追到?”等二娘吃完包子,褚直才问。
“嗯。追到……西大街就丢了。”事情没明朗,二娘不想跟褚直说追到国公府里去了,还挟持了褚渊。
不过褚渊奇了怪了,他竟然能认出自己,还那么干脆的放了她。
“没追到就没追到,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害的是褚德,和他没多大关系。褚直把她身上的男式袍衫解了下来,扔到地上,这衫子沾了褚德的气味儿,一会儿拿去烧了!
“要不要洗个澡?”褚直绝不是因为看见褚德时发现他跟二娘换了衣裳,而是今天意外胜出,都是媳妇儿的功劳,他不自觉地想跟媳妇儿亲热亲热。
“我帮你搓背。”褚直有点不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有点不自然,看来是说的少,以后要多说。
二娘抓住他顺着她脊背往下滑的手,微侧过身,另外一手从他裆下猛地向上一抓,果然瞬间就有了变化。
褚直的眼瞬间变圆了,媳妇儿太勇猛了,他有些受不住。
“我今天太累了,一会儿你把菜谱给冯先生送去。”二娘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主要是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她需要理一理。
褚直的眼又大圆变成了小圆,失望显而易见,但他不敢说不。
二娘口述菜谱,让褚直给冯翁送去,给冯翁写的菜谱跟白日在庖厨大会上的有很大区别,把制作姜撞奶要注意的几个小细节都写清楚了。
她和褚直出发去熊耳山后,老太太又把挨着的后面的宅子给买下来了,不过这次就没有开小门,冯翁就住在他们后面的院子,梅山在那边候着,听候老先生差遣,不过现在又多了褚德。
前院到后院就几步路,褚直去了快小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二娘奇怪的时候,敛秋忽然匆匆进来,着急道:“少奶奶,你快去看看,褚渊来找三爷了!”
二娘一下站了起来:“他在哪?”
敛秋:“他先去了老太君那儿,现在巷子口跟三爷说话。”
褚渊明目张胆地来,褚直有王甲和王乙跟着,不过有上次的经历,二娘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出门朝巷子口走去。
黑夜里,巷子口亮着一点光。
褚渊提着灯笼见二娘出来了,笑了笑,把手伸过来:“三嫂,你的东西落我那儿了,以后……你要仔细些。”
二娘这时才看到他手心里躺着一颗东珠耳环。
微弱朦胧的光下,褚渊笑的暧昧,手就那样伸着,等着二娘去接。
二娘没有去接,褚直视线从褚渊看到二娘,又落回褚渊手上,伸手捏起了耳环:“就这点小事儿,还让你专意跑一趟,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他转过脸来对二娘微笑:“来,我给你戴上。”
二娘见他手举在空中,只好把头伸了过去。
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褚直是怎么给她戴上了。
褚渊静静看着他俩亲热的依靠在一起。
巷子里头响起脚步声,传来老太君的声音:“国公还没走?”
褚渊好似从沉重的夜里走出来似的:“奶奶,我这就走了。三哥,你要好好照顾奶奶……不管外头怎么说,你都是我三哥。”
褚渊说罢,角落里就走出两个人,一左一右簇拥着他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二娘啊,回去早点休息。”老太君慈祥地替二娘理了理衣裳。
“好的,奶奶,您也早点睡。”二娘挽着老太君回了院子,送老太君从小门回到那边。
进了屋,果然见褚直一动不动面朝里躺在床上。
“嗳,今天的包子你做的?还怪好吃的,再给我拿两个去。”二娘推他。
过了一会儿,褚直才拖长了声音:“哦……你自己去拿吧,我太累了。”
二娘:“那你想不想洗个澡,累了一天了,我帮你搓背吧?”
褚直耳朵动了动,干脆道:“我不想洗。”
二娘长叹了一声:“那算了,我只能跟我这只珍珠耳环一起洗了,耳环啊耳环,你说是不是?”
褚直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拉住她按在床上,恶狠狠道:“说,你到底去哪了?耳环怎么会在褚渊手上?”说完去揪那耳环,不知他怎么搞的,一下把二娘耳朵给拉疼了。
二娘瞧他那表情有几分认真,火上来了:“我去见他去了呗,我送给他的!”
看见褚直一脸发懵,二娘感觉到这次玩笑开大了。
刚想到这儿身上一轻,褚直已经松开她走了出去。
二娘躺在床上眼珠子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了解顾二娘的人都知道顾二娘可不会哄人,她只会揍人。这可怎么办?
二娘想了一会儿,想着等褚直进来了,她就把事儿讲清楚。她一面等一面继续想下午追那人的事儿,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原来这一天上半天参加庖厨大会,回来马不停蹄去找褚德,然后就潜入国公府,她着实有些乏累。
褚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站在那儿被王甲王乙看着不说,这来来往往的几个丫头小厮马上就要看出端倪了,索性进了厨房,卷起袖子。
且说二娘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看见褚直披头散发,双目、鼻孔、口中都向下滴滴答答地淌着……凑近了一看是脓液,吓得她一蹬腿就醒了过来。
原来是个噩梦!
她大脑刚接触警报,忽然嗅到一股奇香——那绝对是放了葱花和芫荽的热腾腾的鸡汤面!
片刻之前还在梦魇之中,眨眼闻到这种味道,可想而知她的每一处感官都在承受什么样的折磨。
二娘立即穿上鞋子寻味儿而去。一推开厨房,她就看见李桂、梅山、敛秋、王乙、很难看到的王甲一人端着一个碗围着灶台吃面呢。
二娘泪花子快出来了,她今天晚上本来就没吃饱,上前笑嘻嘻拿了碗:“面在哪?我自己盛。”
李桂几个闷声不响地吃面,敛秋看了二娘一眼,刚想站起来想到褚直的威胁,担心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默默蹲下了。
二娘一个盆一个盆的找过去,没发现面在哪儿,最后到了褚直面前的灶台,对他笑了笑,伸手去掀锅盖。
“没有?”听见她不可思议的声音,几个捧着碗的吃货排着队溜了出去,还是把厨房留给老虎和摸了老虎屁股的壮士吧。
“我太累了,就做了这么点儿。”褚直淡淡道,修长的手指握着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锅里,看样子准备洗锅了。
身处浓的不能再浓的葱花、肉香、面香之中,顾二娘的怒气不争气转变成了“可为三斗米折腰”。要脸干什么呀?饿了能啃自己的脸吗?“好饿。”她拉住褚直的袖子笑嘻嘻道,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要了老命了,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不如直接把褚直给上了比较爽快。
褚直的耳朵动了动,其实是麻的,他倒是没想过她还能这样。不过她既然让步了,他就得成人之美。褚直飞快地从角落里端出一只盖着的碗,慢慢道:“不过我猜着你醒了会饿,这是我专意给你准备的。”
二娘心中大喜,掀开一看,傻眼了。
一碗清水里泡着一颗大东珠,这不是从她耳环上卸下来的吗?
褚直注意瞅着她表情,还从来没见过她反应这么明显,那双眼一下就多了一层水光。
褚直心一下揪了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娘就端起碗一口干了。
二娘放下碗就走。褚直盯着碗发呆,珍珠呢?那么大一颗说吞就吞了?
第127章 取血
褚直情急之下忙拽住二娘的手腕,瞪了她一眼,从被锅盖盖着的角落里端出一只特大号青瓷碗,里面装着热腾腾一碗鸡汤面,上面还有一只鸡腿。
褚直把碗放在案板上,又取了筷子。
二娘就势坐下接过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虽然朝夕同饮同食,褚直还是百看不厌她吃东西的样子。她吃东西的样子其实蛮秀气的,只是嘴巴略动几下东西就不见了。好像才几筷子,满满一碗鸡汤面就下去了一多半。
感觉到褚直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二娘抽空抬了一下头,褚直看到她因为吃热汤面,整个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就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帮她抹了。
二娘等他擦完才低头把剩下的面和汤给吃了,一颗葱花也没有剩下。
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下肚,那些不快似乎都跟着吞了下去,剩下的只有胃被撑满的温暖和踏实。
她早已感觉出褚直并没有生气,只是故意逗她;而褚直亦知她已明白他的用意。
“我洗碗,后头烧的有热水,能洗澡,别忘了拿换洗衣物。”褚直伸手把空碗收了过去,放在锅里添水洗了起来。他语调平常,好像做了无数遍这样的事情。
二娘从背后看他修长的十指灵活熟稔地抓住丝瓜瓤沿着碗边一转,那碗就干干净净的了。
“好,我去洗了。”这种氛围二娘不想打破,看了一会儿才道,她是该洗澡了,浑身臭臭的。
出了厨房,二娘看见上房里几个人聚在一起抹牌,大家现在这么一起生活挺好的。
她自个儿拎了热水到净房,泡在水里觉得跟神仙也差不多了。方才小睡了一会儿,没多久身子直往下坠,感觉嘴快接触到水面的时候,正想往上提提,一双手抢先提住了她。
“别洗头发,天晚了干不了,明天会头疼。”
是褚直,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一无察觉。
“你都快睡着了。”褚直随意地说道,从旁边的小凳子上拿起专门洗澡用的丝瓜瓤给她擦起背来。
二娘习武之人,非常警觉,他跟她同床许久才能近身抱着她睡。她能疏于防备说明她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窝。
丝瓜瓤擦在背上,并不刮人,但比刀子还让人不自在。褚直这厮,披着一张美人皮,却越来越不要脸,装的跟不是第一次帮她擦背似的。
“你今天没少跑路吧,看,有些泥。”猛然伸到面前的手指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脸有些发烫。
这不对啊,不该这样啊!
“腰酸吗?褚德过来时都给我讲了,他那么大个子,亏得是你才能扛得动他,一会儿我给你捏捏……”
这厮怎么回事,别对她这么好啊,感觉到那手滑落在腰际,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褚直感觉到她的动静,不动声色的把手重新放在了背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明个儿想吃什么,给我说,我给你做,你不是想尝尝插食吗?其实那个没什么意思,就是把吃的都挂在上面,我最近琢磨了一道红烧肉……”
能不能不要说吃的,她又感觉饿了。
“栗子,肥厚相间的五花肉,至少要五层……”
二娘口水流到嘴边才猛然发现胸前多了一只手,那手跟检查五花肉是否符合要求似的把高地的每一处都捏在掌心,甚至还想看看能不能从掌缝里挤出来。
混蛋!二娘看到他眼里那种饥渴的光芒不比自己嘴边的口水少。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且抓的她也很舒服,竟没管住嘴把话变成了:“你刚说选什么样的五花肉?”
褚直眼盯着那两团,他本来不想这样的,可是他错了,他大大的错了。这么长时间他都觉得这是馒头。馒头有这样细腻,这样柔滑,让他产生一种会从指间滑出去的感觉吗?不管他怎么揉搓抓都能恢复成原形,顶上的花蕾还能渐渐在他手心挺立。
“要选……大、白、嫩的……”应该也很甜,他忽然想尝一尝。
二娘脑子跟进了热腾腾的水汽一样慢了半拍,等被噙住了了已经来不及想赏他一个“弹雀神功”了。
浴桶里的水一下泼了出去,把地面弄湿了好大一片。
临近五月,算上冷,可也算不上热,沉浸在选什么样五花肉的褚直总算记起这不是卧房,松开那块上好的,用酒腌过的五花肉,拿了他的外袍胡乱把五花肉擦了一通,裹着就往卧房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