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点头道:“有劳八弟了!”
结果酒菜还没上齐,那两个就已经先把自己灌醉了,胤祚和胤禩相视苦笑,总不能将他们扔在这里不管吧?吩咐下人上楼将他们扶下去,两人一人分配一只送醉猫回家。
将人安置在马车上,胤祚又叮嘱道:“八弟,我听说毒品之乐,销魂蚀骨,远胜美人美酒,所以即使是戒了毒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复吸,你日后要多上点心。”
胤禩点头:“弟弟省的,六哥放心。”
胤祚这才上车离?2 ?br /> 胤禩目送马车走远,才上车,胤誐醉醺醺的躺在一边,手舞足蹈,口中含混道:“四哥好样的,咱们再喝一杯……”
胤禩帮他盖上薄毯,摇头失笑:有时候人单纯一点,也是好事。
因怕他一会吐了,起身将铜盆放在附近备用,才刚要坐下,就听到胤誐大喝一声:“干!”
噗通一声,四脚着地,摔了下来。
铜盆被他的脚砸到,跳起来又落下去,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胤禩摇头叹气。
……
相比起来,胤祚这边要安静的多,胤禛喝醉酒了并不乱动,老老实实躺在车上睡觉。
胤祚在他头上垫了个软枕,看着胤禛因为睡着而显得柔和了许多的侧脸,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不知被胤禛照顾了多少回,但照顾回去,却还是第一次,又觉得自己对他,实在太刻薄了些,心里感觉有些疼痛。
“胤祚……”
“四哥你醒了?”胤祚听到动静,忙道:“要喝水吗?”
那边却又没了声音,胤禛有些不安的晃着头,额头上有冷汗渗出来。
胤祚拿了棉帕子去擦,不想帕子刚触到胤禛的额头,手腕就被他牢牢撰住,胤禛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双眼向上翻了下,又睡了过去。
“四哥?四哥?”胤祚手腕还被他抓着死紧,掰了两下没能掰开,只能先由他去了——他很确定胤禛是真醉了,若是装得,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来一次。
果然马车晃荡了没多久,胤禛的手就渐渐松了,过了一会到了雍亲王,胤祚将胤禛交给下人,返身上车。
“主子,”因刚刚车上躺了个人太挤,而被赶到前面坐的旺财钻进车厢:“主子,您怎么不送进去啊,以往每次您喝醉了,雍亲王可都是亲自送您回房的。”
胤祚道:“四哥又不缺人侍候。”
旺财嘀咕:“您也不缺啊!”
胤祚不理他,道:“方才四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你回去吩咐一声,让他们预备着,万一四哥半夜醒了,也好用点儿。”
旺财应了一声,下车去了。
胤祚掀起袖子,揉着手腕上的淤青:也不知道明天散不散的了,要是散不了,还得在家再窝一天。
第89章
胤祚自个儿也没怎么吃东西,这点倒不用他亲自吩咐,等他沐浴更衣出来,晚膳就已经摆好了,胤祚随意用了点儿,又练了会字,就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掀袖子看手腕,发现昨儿那一圈青,今儿都变成紫了,看着比昨天还吓人——都怪这一身细皮嫩肉。
胤祚叹气,早知道会这样,昨天真不该图省事儿,连药都没抹。
于是吩咐旺财去段太医那里拿点活血化瘀的药来,旺财去了片刻,却连段太医也一起带来了。
“这是又怎么了?”段太医是看着这位小爷长大的,对他的感情就像爷孙似得,一见他受伤,脸就黑了下来。
胤祚伸着胳膊给他看,一面抱怨道:“都是四哥,昨儿晚上喝醉了酒,抓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儿叫‘额娘’,都多大的人了,丢人不丢人呢?你看,使这么大劲儿,还让我怎么见人啊?”
那胳膊上的几个指头印子怎么都瞒不了人,胤祚决定“实话实说”,见段太医一脸凝重的把脉,不由一愣,道:“不是吧,就这个还要把脉?”
段太医不理他,仔细把了脉,从药箱里取了个小瓶出来,让旺财替他抹药,自己在一边开了方子,口中道:“这也怨不得雍亲王。”
段太医的药冲鼻的很,胤祚摊着胳膊让旺财替他揉着,闻言道:“不怨他,难道怨我啊?”
段太医淡淡道:“这两天,老夫的药开的重了些,所以太子殿下您皮肤才容易淤青。”
药开重了?胤祚微微一愣。
这些年,胤祚早就习惯了段太医时不时给他开点药吃,厨娘煮的药膳更是日日不断。
他这些年心疾几乎不怎么发作,一是因为他病的原就不重,且他在前世养成的一些生活习惯,对心疾也有好处,二则是因为有段太医的未雨绸缪,每隔三两日把一次脉,根据他的身体状况,不断调整着药膳单子,要是有必要,还要熬点不太难吃的药给他——但是药开重了这种事,却还是头一次。
“太子殿下的心疾又有两年没发作了,”段太医嘲讽道:“所以忘了自个儿是什么身子了吧?先前心情压抑也就算了,毕竟不是您自个儿能控制的了的,可是这三个月又是怎么回事儿?把老朽丢在京城,出去把自己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回来!”
想起那没日没夜的几个月,胤祚也是心虚,讨好道:“这不是有段太医您在,所以我才敢偶尔任性一下嘛!”
段太医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老朽只是一个太医,不是神仙,不是什么病都治得了的。”
又叹了口气,道:“六爷啊,人的身体,不是你造的那些机器,什么零件坏了,换一个就成。人身体要坏了,是没得换的,只能敲敲打打继续用。有时候看着是好了,可这伤病造成的伤害,却是不可逆转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太子殿下,老朽以前说的,您的心疾不发也就罢了,若是发起来,便凶险的紧,您别不放在心上。”
胤祚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了,先前是前儿憋得狠了,所以才出去发泄了一通,以后会注意的。”
“……您发泄的法子可真是与众不同。”段太医收了药箱,道:“这些日子少出门,少操心,每天早点儿睡,尽量别在外面吃东西。就算要吃,也吃的清淡些,酒什么的更是沾都别沾。”
胤祚从善如流:“知道了。”
段太医背上药箱,最后交代道:“您这几天的吃的药,老朽虽调了下方子,但药下的还是偏重的,您就别再磕磕碰碰了,弄不好一身的淤青,十天半个月都散不了。”
胤祚点头应是。
这模样还是先别出门了,胤祚送走段太医后,将下人都遣走,拿了炭笔和纸,开始干活。
最要紧的当然是抽水机,胤祚将脑子里存下的抽水机的图纸都画出来,里面并没有直接就能用的,太古老的效率太低,新式的需要用电。
这对胤祚来说不算太难,用蒸汽机的联动装置,取代电动机提供动力。
胤祚花了半日的功夫将核心部件画出来,让旺财送去了国营部的研究院,让他们完善外观和一些细节,明天交稿。
他很不要脸的在国营部弄了个“研究院”,里面的人的素质和后世自然是完全没办法比的,但也是他从各行各业找来的精英,以及时不时捡来的几个颇有创新意识(喜欢异想天开)的人。这些人虽大多原本在格物学上没什么造诣,但跟着胤祚久了,自然而然学到了不少东西,这种简单的设计图,还难不倒他们。
旺财去了半个时辰,又拿了一叠图纸回来,却是先前胤祚交代下去的,蒸汽纺织机的图纸。
水力纺织机这些人修了不少座,其中结构早就烂熟,如今改成蒸汽的,大方面要改的不多,只要设计联动装置,用蒸汽机代替水力就成。
因为这事儿不急,所以胤祚就懒得自个儿做了,当成作业留给了他们。
中规中矩,胆子太小。
这是胤祚看完以后对他们的评价,到底还是理论知识有所欠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对他这位“权威”弄出来的东西,不敢大刀阔斧的去改。
逐一翻看,并在一旁写下点评、建议,又挑出其中几个最有想法的,重点标记下,忽然便是一愣:“李阳?”
不会就是那个李阳吧?
旺财提醒道:“主子,就是那个李路的哥哥,李阳。先前在格物学校学东西的,他们那一批已经学完了,按您的吩咐,学的好的就去研究院做学徒,学的差一点的,派去了各处厂子,修理机器什么的。李阳在里面,可是很厉害的。”
“这么快!”胤祚先是有些吃惊,不过想想这才合理。和后世的学校不同,格物学校收的学生都有一定的基础在,且不用上语文、英语、生物、地理、美术等等课程,只用学些简单的数学、物理、化学知识以及现有的几种机器的构造原理,半年时间也尽够了。
胤祚又翻了翻,道:“你不是说,成绩好些的,都去了做学徒吗?怎么这里面画了图纸的,就只李阳一个是学徒?”
旺财干笑道:“那不是……小的和他熟吗?”其他的学徒,哪有这个资格。
胤祚看了他一眼,道:“把东西发回去,让他们改。”
又道:“吩咐下去,不管什么身份,都可以画了图纸,交来我看。以两个月为限,其中设计的最好的,我会收为弟子。”
反正广州那些海商就算下了单子,要在国外打开门路,找到建厂的地方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他不急。
收为弟子……听得旺财都有些眼热了,可惜他在这上面半点儿天赋都没有,看他家主子画的东西,整个就一堆鬼画符。
抽水机的图纸研究院第二天就交了上来,胤祚点头后,拿给底下的人做出实物,反复修改测试之后,胤祚才告诉康熙,完成了。
康熙对抽水机极为重视,还专门带了工部、户部的几位大臣以及一众阁老,实地去看了下。
亲眼看到水桶粗细汹涌的水流,原本对胤祚不务正业的行径颇有微词的大臣也闭了嘴,只在回来的时候,避开康熙劝戒:“殿下喜欢这些奇技淫巧,原也不算什么大错,可是过分沉迷就不好了。明朝熹宗皇帝长于木工,南唐后主于绘画、书法、音律上无一不精,可他们在朝政上却……太子殿下,您要引以为戒啊!”
胤祚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看着这些大臣从一开始的消极抵制,到现在渐渐接受了他这么一位懒散太子,甚至还在深入考虑他做了皇帝之后的事儿,胤祚有点感觉不妙。
送走康熙一行人,胤祚回到研究院,将铁轨小车的思路同院里的铁匠和木匠师傅说了下,让他们做出东西来。
就只是简单的铁轨和小车——蒸汽机哪种东西,显然不适合子啊煤矿里使用。
他对他们的要求是尽量减少摩擦力,并且要有安全的刹车装置。摩擦力少了,到时候无论是推是拉,还是手摇脚蹬,总比肩抬手扛要来的省力,最后再在主要矿道上,加上一些牵引装置,就差不多了。
现在把这个东西弄出来,以后大家看见火车,大概就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吧?
胤祚将能交给底下人做的事儿都分派了下去,一方面是应了段太医的要求,少操些心,一方面也是想多培养些人才出来,正如他对胤禛说的,想要走的远,就和大家一起走。
于是他很快就闲了下来,正想着进宫去陪陪他娘,宫里就心有灵犀似得来了人:皇后娘娘有请。
封了皇后,乌雅氏现在住在坤宁宫,胤祚一进门就被眼尖的弘晖看见,欢呼一声道:“六叔!”从小木马上一翻就下来了,撒开脚丫子向胤祚跑来。
胤祚将他提起来掂了掂,道:“小东西又沉了,再这么下去,六叔都要抱不动你了哦!”
弘晖抱着他的脖子,将嘴巴凑到胤祚耳边,悄悄道:“六叔,不能这么说,玛嬷会生气的!上次十四叔这么说,被玛嬷骂呢!很凶很凶的骂呢!”
胤祚也凑到他耳朵跟前,悄声道:“这样啊,那宝贝儿替六叔保密好不好?”
弘晖脆生生道:“好!”
又道:“六叔,弘晖叫弘晖,不叫宝贝儿。”
胤祚在弘晖脸上大大的香了一口:“弘晖宝贝儿!”
弘晖一本真经的纠正道:“是弘晖,不是宝贝儿!”
胤祚笑道:“弘晖就是六叔的宝贝儿啊!”
弘晖歪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头绪,道:“六叔,你为什么不带洪福哥哥来玩?”
胤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看了下发现乌雅氏不在跟前,忙低声交代:“是洪福,不是哥哥。”
要让他娘知道弘晖管他的狗儿子叫哥哥,可不得扒了他的皮?
“为什么?”弘晖道:“玛嬷都让弘晖管大伯家的弘昱哥哥叫哥哥。”
“额……”胤祚无言,他有预感,如果他说因为洪福是条狗,弘晖一定还有无数个为什么等着他,他可不想回答类似于“为什么狗狗不能做哥哥”或者“人为什么不能生出狗狗”的蠢问题,于是干咳一声,道:“因为叫洪福哥哥,玛嬷会生气!”
要是再问玛嬷为什么要生气,就说六叔不知道,要问玛嬷才行,可是不能问玛嬷啊,因为问了玛嬷会生气,很凶很凶的生气——胤祚为自己点个赞,真是机智啊!
然而弘晖的脑回路显然没按胤祚的预设去运转,而是很理解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因为六叔总不带洪福哥哥来陪玛嬷,所以玛嬷就生气了!先前阿玛带弘晖回去住,玛嬷就很生气——六叔,你把洪福哥哥带到坤宁宫玩嘛!”
胤祚被噎的半晌无语,最后决定以力破巧:“你答应六叔不叫洪福哥哥,六叔就送给你一个好玩的礼物!”
弘晖想了想,道:“比木马还好玩?”
胤祚点头。
弘晖伸手在胤祚手心拍了下:“好!”
胤祚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将小东西交给奶娘,进去见乌雅氏。
上前笑嘻嘻请了安,乌雅氏拉他到跟前,道:“气色好多了。”
又佯怒道:“是不是不叫你,你就不记得自个儿还有个额娘了?”
胤祚笑道:“怎么会,儿子就算把自己忘了,也不会忘记额娘啊!”
德妃瞪了他一眼,转头道:“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太子殿下来了?还不赶紧让厨房做了爽口的点心送过来?”
胤祚看着乌雅氏将身边最亲近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微微皱眉,果然室内人一空,乌雅氏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说,你和胤禛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0章
什么怎么回事儿?他和四哥怎么了?
胤祚心里一阵茫然,挠挠头道:“我和四哥怎么了?额,我们年前的时候是闹了点不愉快,但是现在已经和好了啊!额娘您不用替我们担心,我和四哥还有小十四自然是最亲的,兄弟嘛,吵架打架都难免,过去也就过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现在才拿出来说。可要不是这事儿,还能是什么?
乌雅氏抿着唇,半天不说话。
胤祚小心观察他娘的表情,发现她眉头深锁,自己的话没能开解她不说,反而让她似乎又添了一重烦恼,连准备好的话都好似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自己这是猜错了?胤祚自认不算蠢人,可是让他去猜女人的心思,智商妥妥的不够用——哪怕这个女人是他亲娘。
“额娘?”胤祚伸手在乌雅氏眼前晃了又晃:“额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又听底下的人乱嚼舌根了?真是的,您是信他们还是信儿子?我和四哥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好着呢!”
我们好着呢!
乌雅氏揉揉太阳穴,刚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掀开衣袖,看着胳膊上几道淡色的手印,怒道:“你不是说和他什么事儿都没用吗?这是怎么回事?”
胤祚扯下袖子,遮住痕迹,道:“四哥喝醉酒的时候抓了一下而已啊,额娘你到底怎么了?”
见乌雅氏眼睛像鹰一样盯着自己,胤祚叹气,进一步解释道:“那天四哥不是喝醉了酒吗?我送四哥回家,路上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一脑门的汗,我叫也叫不醒他,去给他擦汗吧,他抓住我的胳膊,一连声叫:‘额娘,额娘,别丢下我……’然后就这样了!”
乌雅氏缓缓放手,眼睛却死死盯着胤祚,半晌后才移开视线,按着额头道:“我有点乏了,你先回去吧!”
胤祚顿感莫名其妙:“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