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五指并拢扣在两侧的裤缝上,面无表情地问:“寒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钟寒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现在。”
燕珏快速站起来,把男人的外套拿出来,一边伺候钟寒穿好一边说:“我跟你去。”
钟寒带上皮手套,沉声说:“不要胡闹,好好在家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我没闹。”燕珏垂着眼帮钟寒系好扣子,声音又轻又淡:“我不和你进去,我就在外面静静的等,钟寒,离你太远我心里不踏实。”
钟寒沉默了几秒,倏地笑了。他捧起燕珏的脸在上面狠狠地亲了一口,说:“好,老父亲允许了。”
燕珏眼睛一亮,戴好鸭舌帽,穿着低调的跟在后面。
他们到的地方是一个私立医院。
大门口几十辆黑色的轿车规矩的停靠成一排,上百名打手穿着统一的黑西服聚在一起,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燕珏如承诺的一样,留在车上,他压低帽檐,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下只露出一个好看的下巴。
梁七一死,订婚的问题便迎刃而解,钟寒也就不会再顾虑什么了。他看了看外面有些严肃的气氛,慢慢的抬起头,从医院大楼的底缓缓地望到了顶。
“燕少,不介意我抽颗烟吧?”
夏炎修嘴上虽然问着,手里却已经点燃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神色悠然的将烟雾吐到了窗外。
燕珏侧过身子,问:“你不去没事吗?”
夏炎修全身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一磕,弹掉烟灰:“寒爷让我保护燕少,我就要遵守上级的命令。再说,看着梁扬那逼的脸我就忍不住想怼他,所以还是不去好。”
燕珏自然记得那个吊梢眼梁扬,可以说这辈子都忘不了。如果现在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把梁扬打到手骨折胃出血。
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提示音。
夏炎修叼着烟拽拽的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不可避免地照在他有些凝重严肃的脸上。
燕珏动了动嘴唇,看着窗外渐渐躁动的人群,问:“要开始了吗?”
手机在空中酷炫地转了几个圈,精准的落回夏炎修的手中,他咧嘴一笑:“是的,要开始了。”
梁七断了气,被盖在白布下面。
病房里除了他干女儿楚瑜琦在哭外,没有任何人掉眼泪。
梁扬搂着楚瑜琦的肩假惺惺地演绎着姐弟情深,而钟寒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十指交握。
梁扬贴着他干姐姐的头发,说着耳语。楚瑜琦含着泪的眼珠猛然瞪大,狠狠地推开梁扬,拿起一旁的包愤然离去。于是,屋里的活人就只剩下钟寒和梁扬两个人。
梁扬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推的胸,表情没有一丝父亲离世的伤痛。他碎了一口吐沫,吊儿郎当地走到钟寒面前,说:“寒哥,父亲的临终遗言,让我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钟寒垂眸看着指尖,笑说:“七爷还是老糊涂了。”
“是啊。”梁扬大刺刺的点了一颗烟,把空烟盒扔到梁七的遗体上:“让外人还是个残疾和我肩并肩,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寒哥你说是吧?”
钟寒不为所动:“梁扬,你还是这么口无遮拦,逞一时口舌之快。”
梁扬夸张地笑了笑,猛地俯下身,五官狰狞的看着钟寒:“娘胎里带的,这辈子都改不了,寒哥自然也没那个能力让我改。”
钟寒淡淡地道:“这个可说不准,我也治过不少疑难杂症,只要用对路子没什么毛病不能治好。”
“那寒哥还是先给自己的腿治治吧,治好了还能跑快点。”梁扬把烟头随意的扔在地上,用脚掌踩着碾了几圈:“走了!寒哥这几天对自己好点,怕以后没什么机会喽。”
钟寒看着梁扬嚣张的背影,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也是。”
第二十五章
钟寒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半夜的事了。
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围在医院门口黑压压的人群自动从中间开始分流,形成两拨。钟寒坐着轮椅表情冷峻从中央走出来,身后的沈川默默地撑着黑伞。
燕珏踢了踢前排睡得昏天暗地的夏炎修:“醒一醒,他们出来了。”
夏炎修眯着眼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照着后视镜摸了摸下巴壳,稍作整理,才下车接人。
后车门开启的瞬间,冷气夹杂着雪花一同钻了进来。燕珏快速的握住钟寒有些发凉的手,问:“还好吗?”
钟寒将他反手握住,放在嘴边亲了亲手心:“还好,就是有点兴奋。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令燕珏慌神了几秒,他没再说话,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
沈川在车外接了几通电话,都处理完毕后才坐着副驾驶。
“寒爷,那边已经派人盯好了,一切正常。”
“嗯。”钟寒捏玩着燕珏的手指,扬了扬下巴对夏炎修说:“先回大宅吧。”
葬礼那天燕珏没有去,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钟寒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地血腥味。燕珏慌忙的检查了男人的全身,确定没有任何伤口才宽心。之后他也没做过多的询问,毕竟他帮不上忙,乖乖地照顾好自己不添乱就好。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钟寒不在家,燕珏也天天往公司跑。燕氏公司改头换面,正式更名为珏鸣有限公司,重回业界巨头。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
燕珏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起身站在窗前,悠然的抻了抻腰,眯着眼享受阳光。
他刚刚给钟寒发信息,交代一些琐事,顺便调调情。这是两人忙碌的时候唯一的交流方式,原始简单却也很满足。
“燕珏!”
办公室门被不客气的推开,杜鸣毅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燕珏蹙眉问:“怎么了?”
杜鸣毅暴躁的挠挠头,把平板电脑甩在燕珏面前,说:“你看看这个!”
燕珏狐疑的接过。
显示屏的界面是娱乐新闻版块,头条那行大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影视女星楚瑜琦深夜与神秘男子私会,疑似恋情曝光,即将订婚”。下面还附着一张偷拍图,图中只有楚瑜琦露了全脸,那名神秘男子坐着轮椅,脸部被打了马赛克。可即便这样,燕珏也可以确定那个男人就是钟寒。
“这是钟寒吧?这一定是钟寒。卧槽这不是钟寒我就把电脑吃了!”杜鸣毅气得火冒三丈,来回踱步,指着电脑说:“现在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新闻。”
燕珏手指上下滑动,反复的看,没落下一个字。
“不是说梁七死了吗?这联姻应该没戏了,现在这是闹拿出呢?”
燕珏放下手里的平板,脸色泛白:“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钟寒这是睡了你还想再娶个真老婆回家啊!卧槽!牛逼啊!是个会玩的!”
燕珏揉揉太阳穴,眉头紧皱:“你小点声,喊得我头疼。”
“我这是替你着急替你不平!”杜鸣毅双手掐腰,义愤填膺:“我就说上赶着不是买卖,你太主动了,他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你就应该……”
杜鸣毅叨叨个不停,吵得燕珏脑仁生疼。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绝不是普通的订婚,钟寒肯定有他的理由。可情感上燕珏还是很失望,甚至愤怒。他没那么理智,理智到愿意和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手机嗡得震了一声,燕珏抿着唇点开。
信息来自钟寒,上面写着:“宝宝,我好想你,今晚回家就把你操哭。”
如果再没得知爆炸新闻前,燕珏铁定会回复几条缠绵的信息。然而现在,却觉得异常的讽刺。
他手指轻颤的点了删除,撑着额头慢慢的闭上眼。
燕珏在公司待到很晚才回家,回去的时候钟寒正在浴室里洗澡。
浴缸很大,是圆形的,缸沿不高,方便钟寒用上肢的力量撑到里面。他靠着缸壁坐着,有疾的双腿沉在水下,双臂挡在外面,臂膀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上面纵横交错着几道疤痕,那些都是年轻的时候打拼留下的,有些狰狞但更多的是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野性美。
燕珏解开袖扣,把衬衫的袖子整齐的折上去,露出一节光滑好看的小臂。他倚靠在门框旁,不动声色的看。
钟寒冲他招了招手,瞳仁漆黑漆黑的,嘴角自然的挂上性感的弧度:“过来。”
燕珏一步步走进,侧坐在浴缸边,手伸进温热的清水中轻轻的向上泼。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燕珏垂着眼睛,看着不断变化的水纹:“公司有些事要忙。”
几句话就能听出他的不对劲儿,钟寒捏住燕珏的下巴晃了晃:“宝宝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老父亲。”
燕珏与之对视,轻声问:“告诉你,无论是谁都能帮我报仇吗?”
钟寒挑眉,伸直拇指去磨燕珏柔软的下唇:“说出来我听听。”
燕珏低头轻笑一声,双腿慢慢跪下来,从身后搂住钟寒的脖子,灵活的手指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游走,挑逗般的到处乱窜,然后渐渐的向钟寒心脏处靠近。
“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让我伤心难过了一次又一次。”燕珏指着男人的胸口,愤愤的说。
“……”钟寒沉默了一会儿,握住燕珏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低声说:“怎么会,他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你伤心。”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隔着皮肉从掌心传过来,燕珏闭上眼咬着牙:“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
“你和楚瑜琦……还是要订婚?”
钟寒看着虚空淡淡的嗯了一声。
有那么一秒,燕珏的心像针扎般刺痛,声音都在颤抖:“梁七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订婚?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那我算什么?”燕珏站起来,表情似哭似笑,他拍着胸膛大声问:“我到底算什么!?”
强烈的酸胀感冲击着眼眶,燕珏捂着脸不出声。
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爱情是这么不可靠。真的不是他无理取闹,而是他爱的毫无杂质,就算有千百个理由他也接受不了钟寒和女人订婚的事实。
眼泪就那么简单的流进指缝间。
真的是太难看了。
燕珏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背对着钟寒:“你洗吧,我先出去一下。”
“燕珏!”
钟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燕珏不愿回身,无形中两人来了一场力量的拉锯战。可燕珏终究还是抵抗不过钟寒,身子后仰,跌入浴缸里。
“哗啦!”
燕珏从头湿到脚,湿透的布料紧紧的贴在肉皮上。
钟寒牢牢的箍住他的腰,眼眸如墨,让人看不穿也看不透。
“对不起。”
燕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仰起头,呼出一口气:“道歉并没有任何用处。钟寒,我恨你。”
“我知道。”
男人潮湿的气息喷在燕珏的肩窝上,他心尖一颤,猛地用力抓住钟寒的头发,红着眼吼:“我他妈恨死你了!”
钟寒惨淡的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燕珏发狠的吻上钟寒的唇,拼命的撕咬,腥甜的血味儿瞬间弥漫在唇齿间,深深的刺激到两人的神经,情欲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痛痛快快的搞了几次分手炮,燕珏的屁股就有些受不了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连早饭都不愿意吃,拖着行李一瘸一拐的从钟寒面前走过,头都不回的出了宅子。
杜鸣毅接到朋友的求救电话,早早地等在外面。看着燕珏阴着脸从里面走出来,赶忙走上前接过箱子。
“你战败了?他真忍心让你就这么走?不对呀!”
燕珏斜了杜鸣毅一眼,冷言道:“有什么不对的,我要走他完全不想劝留,甚至还想找帮手送走我。我走的越快他越高兴,这样房子里就没外人了,就可以把楚瑜琦早点娶进门,何乐而不为呢。”
杜鸣毅不解的撇撇嘴:“可一般我要闹离家出走,我大哥总是先妥协,什么都依我了,这招向来管用啊!”
燕珏把箱子甩到后车厢,没好气地说:“你那是亲哥,我这是养父,能一样吗!以后你这个臭皮匠少给我出主意。”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杜鸣毅举双手表示投降,搂住燕珏的脖子,贱兮兮地笑:“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儿我大出血也要让燕总乐呵乐呵!怎么样?”
燕珏嗤鼻,打开车门。
“燕少!等一下。”
沈川一路小跑追过来,停在车门口,欠身道:“燕少。”
燕珏转过身:“有事?”
沈川双手递过来一张卡:“燕少,上面有我和夏炎修的私人电话,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随地联系我们,我们会随叫随到。”
燕珏接过来,低头看了看,犹豫了片刻后继续不死心的缓缓开口:“钟寒,寒爷他没说什么吗?”
沈川先是一愣,接着尴尬的推了推眼镜,木讷地说:“寒爷祝你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个屁!
燕珏肺都气炸了,矮身钻进车厢,大力地摔上车门,脸色阴沉沉地说:“开车!”
杜鸣毅吓得一哆嗦,脚猛地踩下油门,车如子弹般蹿了出去。
风呼呼的往里面钻,燕珏扣紧的衣领,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着浊气。
杜鸣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燕总消消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让钟寒滚一边儿去,今晚我们就为你恢复单身不醉不归!”
燕珏撩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眯着眼,寒气嗖嗖地向外冒:“别和我提他,烦。谁要是再敢提钟寒这两个字我就操得他叫爸爸!”
杜鸣毅噗嗤的笑了,随即马上一本正经地敬礼:“遵命,长官。”
“杜总,别看我,看路。”
“得令!燕总!”
第二十六章
市内那几个好玩有档次的夜场都在钟寒的管辖范围内,杜鸣毅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在市郊找到了一个能玩的场所,总算没把腰包里的钱送给钟寒那个负心汉。
杜鸣毅这边把骚包的跑车停好,那边带着面具的男招待就站在车门前候着了。
“杜少。”
“你好。”杜鸣毅潇洒的掏出兜里的金卡递过去,冲燕珏神气的眨眨眼。
男招待笑了笑,伸出手:“两位这边请。”
两人被带进一个昏暗的通道,两边的墙上稀稀疏疏的挂了几盏忽明忽暗的烛台。男招待暗示性的拍了两次手,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嘎声,老旧的大门缓缓而开,白色的烟雾和晃眼的射灯一同袭来,里面就是令人放纵的天堂。
空气中有着一股数不清的味道,是汗味和烟味香水味等等的混合体,不太好闻却更能刺激着人最原始的欲望,无牵无挂的陷入和沉迷在疯狂中。
舞池中人挤人,跟着快节奏的音乐群魔乱舞。舞台上,三个舞女脱得只剩下遮点的比基尼,丰韵性感的身体一览无尽,吊在天棚上的一个装满酒的水球猛然爆开,大量的酒水没有征兆的浇在舞女郎和舞台前排的看客身上,引起一阵阵尖叫和欢呼。
燕珏和杜鸣毅皮相都是出彩的好,即使身处疯狂的外围依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几个衣着暴露美女特意从他们身边挤过,高耸柔软的胸脯有意的贴着燕珏的小臂蹭过,烈焰红唇诱惑的嘟起来,眉眼纷飞。
杜鸣毅放浪的吹了声口哨,勾得美女娇滴滴地笑。
燕珏兴致缺缺,眉头微皱,即便身处如此火热的气氛中依旧没能融化掉他身上的寒气,偏偏这时候还有不怕死的醉鬼往枪口上撞。
“帅哥,咱们玩玩呀~”
醉鬼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嘴巴张合间臭熏熏的酒气扑鼻而来,手不老实的抓住燕珏的白净的手腕,不知死活地向上摩挲。
燕珏眼睛一眯,动作迅速的擒住醉鬼的手掌,反向绕后,用男人的自己的胳膊勒住喉咙,眼底冒着危险的光。
“啊!”
醉鬼的惨叫被淹没在嘈杂的音乐中,只剩下痛苦万分的扭曲的表情。
“你想玩什么?”
燕珏声音不大,但醉鬼却听得清清楚楚,脑子在刹那间恢复了清醒,他惊恐的摇头。
燕珏没趣的啧了一声,松开手,嫌弃的用纸巾擦了擦:“不玩就快滚。”
没了禁锢,男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回,连滚带爬的往外逃。
这点小插曲完全没引起任何注意,狂欢者仍然全身心的投入在野性的氛围里。了解燕珏的身手和为人,杜鸣毅当然不会担心,他刚刚结束了和性感小姐姐的调情,带着火辣火辣的唇印意气风发的走过来,揽着燕珏的肩膀,笑说:“走,我们去里面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