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所长被爱人哭得眼眶都湿了。周英也哭了,悲伤会传染,她想起自己的过去,想起以前天天家暴的日子,想起那时还年幼的女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落。叶书扬不明白怎么回事,看大人都在哭,也跟着哭起来。
病房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压抑痛苦,快把叶孝铭这块寒冰融化。
“行了,都别哭了!一会护士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叶孝铭终于忍不住发话,“妈,你冷静点!周姐,帮我妈重新输液吧。”
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有人推开病房的门。沈老师一见来人,又炸了!——来的正是手术室外的那个医生。
冤有头债有主。沈老师找到了发泄的源头,再次拔了手上的吊针,不依不饶地指着人鼻子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对方!那医生倒也没生气,还和气地陪笑脸,说抱歉。
“妈!你别闹了!是我让医生那么说的!”叶孝铭大喊一声,如平地惊雷,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沈老师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
“是我让医生那么说的!那会我就在手术室门里边看着。”叶孝铭很镇定地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是你们自己太紧张,人家医生的话都还没说完,你们就晕了,纯属自己吓自己!”
“你在手术室里?你身体到底怎么样?”叶所长他们是知道了,但沈老师刚醒来,还不清楚。
“我就是太累,睡死过去了!后来就醒了。”叶孝铭也是这么跟他爸解释的。
“那你为什么说尽力了?”沈老师把矛头指向医生。
叶孝铭赶紧替医生回答:“人家医生要说的是:他们尽力了,没查出我有什么问题。可惜后半句你们都没听。”
“谁听了前面那句还有心思听后面的?就不能直接说后面那句吗?你没事为什么自己不出来?为什么让人家医生那么说?这么做好玩吗?你想干什么啊?嫌你妈我活太久了吗?嫌我还不够难受是吧?我伺候你,你还这么故意伤我的心,你是我儿子吗?是我儿子吗……”沈老师越说越气,气得动手打叶孝铭,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叶所长也是第一次听到儿子的解释,心里无比惊讶、不解、生气。这种恶劣的行为就是欠揍,所以他看着爱人打儿子也不阻拦。
“阿姨,别生气了!小心您的血压!”医生在一旁劝着。
“奶奶,别打爸爸了!奶奶!”叶书扬第一次看见爸捱打,不过他一直被教导爸爸身体不好,要照顾爸爸,所以拉着沈老师的手往后退。
周英再次给沈老师扎好针,医生也离开了。安静的病房气氛严肃,叶孝铭有种回到小时候,干了坏事要被父母责问训斥的感觉。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做?”叶所长严厉地看着儿子。
叶孝铭没敢说他本来就没事,在助理叫他时就醒了,而是谎称师兄王律师担心他出事,提前联系认识的急诊室医生,他在手术室里醒来,一时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要让医生说那种话?”沈老师气呼呼地瞪着儿子。
“因为看到江奕峰,想吓唬他!”叶孝铭说得理所当然,而且竟然还带着点委屈,“他之前一直说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可是最近连个电话都没有,她前妻也回来了,我不得看看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儿子为了试探情人,把自己老爸老妈给吓晕了!是这样吗?这就是事实?叶家老两口大眼瞪小眼,欲哭无泪。
“那结果如何?”沈老师问儿子,因为当时她晕了,什么也不知道。
其他人也看向叶孝铭。那会情况一团乱,叶所长被吓得魂不附体,周英抱着叶书扬,后来医生送沈老师急救,他们都跟着,生怕再有一个人出事。谁也没注意江奕峰,谁也没去想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大概疯了吧!”叶孝铭得意洋洋地说。
“是你疯了吧!你还是孝铭吗?还是我儿子吗?”沈老师怎么也不相信儿子能干出这种缺德的事。
“孝铭,你想和小江在一起?”叶所长不愧是搞研究的人,一下子就看到问题的本质。
“不是想,是要!”叶孝铭回答得铿锵有力。
那一夜,叶孝铭已经明白他不可能放手,不牢牢抓住江奕峰,他一辈子都会后悔!他开始思考要怎么做,摆在面前最大的困难已不再是自己的身体或两人的性别,而是双方父母。
江家父母必然不愿儿子跟男人在一起,还是个高位截瘫不能自理的男人,伺候别人的事谁爱做谁做,但自己儿子肯定不能去做。何况江奕峰不是不喜欢女人,也完全可以找到个好女人。何老师也把他们的意思传达了,要改变他们的想法不容易。
叶家父母说白了就是怕儿子和江奕峰在一起不长久,万一将来江奕峰后悔了,儿子肯定要受到伤害。在他们看来,儿子身体已经受伤,不能连感情也受伤,与其将来分手,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要说服两家父母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关键在于契机。而这个契机就在助理叫不醒叶孝铭,吓得半死的时候,叶孝铭脑袋里灵光一闪,迅速给抓住了。
“儿子,小江家不会同意的,小江自身条件也好,我们不能做对不起人家的事。你喜欢他就该为他着想,让他去找个好女人,成个家,对昊昊将来也好。”沈老师晓以大义。
“他条件好,我又哪里配不上他?除了我身体瘫痪,我哪点输给他?”叶孝铭很自信地说,“再说我身体这样他又不是不知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他喜欢,他愿意伺候我,我何乐而不为。”
“他能照顾你多久?总有一天要烦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妈,我跟他在一起是喜欢他,不是为了让他照顾我!”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是要相互照顾的,就算你请护工,有些事也要对方做呀!”
“如果他连这些都不明白,不愿意,您觉得我会喜欢他吗?我和他能走到今天吗?”
“我说的是将来!”
“现在和将来不都一样吗。放心吧,妈,您觉得您儿子连一个人的心都抓不住吗?我只是身体瘫痪,不是思想瘫痪!”
叶孝铭话音刚落,周英就把手机递给沈老师,说:“何老师打电话问您身体怎么样,不过突然就没声了,您再问问吧。”
沈老师接电话,就轮到叶所长开口,他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问:“孝铭,你铁了心要跟他,那他呢?他怎么想?还有他家人你打算怎么办?”
叶孝铭突然大声说:“他怎么想让他自己来告诉你们。至于他家人,那是他的事,他得自己解决!”
叶孝铭辛辛苦苦导演这场戏,可不全是为了吓江奕峰,他的目标是双方父母。结果如何,马上就要见分晓。
☆、第 29 章
叶孝铭老神在在地等着,不出所料,江奕峰很快就到了。
江奕峰的形象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医院的保安一看到他就以为是来闹事的家属,紧张兮兮地拿着对讲机跟在他后面,直到他进了病房也没敢放松,时刻关注着该楼层的情况。
叶家父母看到江奕峰时也吓了一跳,衣冠不整,脸上伤口渗血,一副被打劫的样子。更糟糕的是他满身酒气,眼睛赤红,整个人透着一股癫狂的感觉。如果只是这样还没什么,可是江奕峰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直冲病床前,对着沈老师和叶所长就要下跪下。
“小江,你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叶所长拉着江奕峰的胳膊把他拽起来。
“小江,你别这样!这是干什么呀!”沈老师惊得往床边退。
“叔叔,阿姨,我喜欢孝铭,我要和他在一起。请把他的骨灰给我,我要和他的牌位结婚。”江奕峰脸上虔诚得不正常,就象没睡醒在做梦,又象认真得在用人格起誓。
叶孝铭明明就在旁边,却说什么骨灰,牌位的,实在太不吉利,但这次沈老师没骂江奕峰,反而觉得他很可怜,看来他是被儿子给吓得魂都丢了,这得多痛苦才会变成这样啊!
“孩子,孝铭没事,你看,他不就在你后面吗?”沈老师觉得自己说这话好奇怪,好像只有她看得见儿子一样。
江奕峰转过身怔怔地看着叶孝铭。当所有人都以为他马上就要冲上去抱住叶孝铭恸哭时,他竟然很优雅地走到叶孝铭跟前,单膝跪下,捧起他的左手,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深情款款地说:“孝铭,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疯了,江奕峰疯了!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膜拜最崇高的神明,又好像沉醉在虚构的美梦里,让叶家父母和周英感到毛骨悚然,又有着难以言说的心酸。叶书扬紧紧捱着奶奶,搞不清楚爸爸和叔叔在干什么。
“等你搞定你家长辈再说。”叶孝铭傲慢地回答,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很潇洒地把手从江奕峰的手中抽出。
“我妈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她再也不会干涉我的感情问题,不会计较我跟谁一起生活,她会尊重我的选择。”江奕峰表面上是在回答叶孝铭,其实是在说给叶家父母听,所以他说着说着就回头面向叶家父母,“我爸更不用担心,他本来就不管我,何况他听我妈的,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叔叔阿姨,我一定要和孝铭的牌位结婚,我会对他忠诚一辈子的。”
“孩子,你看清楚,孝铭真的没事!”沈老师觉得儿子真是作孽,把好好的一个人害成这样,“之前是他骗你的!你刚不是抓他手了吗?是真的吧?”
江奕峰带着怀疑的表情,战战兢兢地把叶孝铭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然后突然就哭了:“真的是你,孝铭!下次你要走一定要带上我!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叶孝铭看江奕峰挤了两滴泪出来,嫌弃地瘪瘪嘴,用眼神警告他:差不多就行了,别过火了!
江奕峰一收到叶孝铭的警示,马上收敛情绪,一本正经地对叶家父母说:“叔叔阿姨,既然孝铭没事,那我就带他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这转折得也太快了!江奕峰到底是真疯了,还是好了,叶家父母摸不清楚状况,但第一反应就是阻止他:“小江,孝铭身体不好,和你在一起会拖累你的。你还是应该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给昊昊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庭。”
“阿姨,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孝铭是您儿子,您就忍心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看着自己爱的人跟别人和和美美?他虽然身体不好,但也有权被爱,有权享受生活!”江奕峰说得义正言辞,“我是一定要让孝铭幸福快乐地过日子的,我爱他,就要为他做到最好。”
叶家父母面面相觑,他们被江奕峰说得心生愧疚。叶孝铭从小到大,他们做父母的确实很少关心他的情感,学生时代注重他的身体成长与学习情况;毕业了关心他的工作与家庭;出事后,身体第一,其他都是次要,甚至不去考虑。
“小江,我们不是不想让孝铭幸福,只是怕你照顾他太辛苦,将来会后悔。”沈老师尽量站在江奕峰的立场劝他,“孝铭脾气也不好,太任性。你看这次他闹出这么大的事,把大家都吓得够呛。以后生活在一起也不容易。”
“阿姨,我江奕峰是个现实的人,从不意气用事,也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既然选择了,就是想明白了,我要的就是最适合我的。”江奕峰很清楚叶家父母在担心什么,“我没什么可后悔的,而且孝铭也不会容许我后悔。至于孝铭任性这点,叔叔阿姨,你们二位不用担心,从今以后我会管着他的,不会再让他干出任何荒唐的事。”
江奕峰说完,转身抱起叶孝铭,让沈老师好好休息,就离开病房,连叶孝铭的轮椅也不要了。
“奶奶,爸爸和叔叔去哪?”叶书扬好奇地问。一直没人注意到他,他实在无聊得很。
去哪?谁知道他们去哪?两个人走时那一脸的暧昧,还能去哪?
另一边的何老师找了个钟点工跟她一起打扫房子。看着满屋东倒西歪的酒瓶,她心里忍不住骂江奕峰是个败家孩子。所有的酒都打开了,基本上瓶里也没酒了,但大部分都是洒出来的,流得到处都是,地毯也湿透了,难怪屋里酒气冲天。
何老师一边收拾一边念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愿以后小叶能管着他点!”
五星级酒店的蜜月套房里,叶孝铭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上,江奕峰坐在旁边倒香槟。
“孝铭,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准备怎么补偿我?”江奕峰可怜兮兮地说。
“少来!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走前瞥了手术室的门一眼!”叶孝铭懒得搭理他,“是你自己要死要活,装疯卖傻的,谁管你。”
“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配合你吗?我的演技您还满意吗,导演?”江奕峰讨好地亲了叶孝铭一下。
“在医院时还算演得比较投入,不过有些地方太夸张了,下次要注意。”叶孝铭给予专业性的点评,“至于我没看见的部分就不清楚了。”
“过程我就不说了,结果代表一切:我一次性解决了郑芸,永久性解决了我妈。”江奕峰得意地说,“不过也亏得你爸妈太紧张,没注意到刚做完手术的医生和护士竟没穿手术服。这点导演您疏忽了。”
“不是我疏忽,是你来得太快。谁知道你正好回来,我本来的计划是你回来时只能见到我的牌位了!”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江奕峰之前乱说是为了打动叶家父母,这会可不许谁再咒叶孝铭,就是他自己也不行,“不过,你还真是心狠手辣的家伙,对我都毫不留情,你就不怕那么做我真疯了或者自杀了?”
“你心理素质要那么差,我也不用再惦记着得到你了!”
“冷酷无情的人!那我现在算是审核通过了吧?”
“嗯,勉勉强强!”叶孝铭语气不屑,但眼里却充满肯定与喜悦。
“口是心非!”江奕峰笑着端起两杯香槟,一杯放在叶孝铭手上帮他握着,“为了我们心有灵犀,为了我们全新的生活,干杯!”
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叶孝铭没有喝,江奕峰把两杯香槟倒在同一个杯子里,然后含了一口,吻住叶孝铭。
香槟顺着叶孝铭的嘴角往下流,江奕峰顺着香槟的痕迹,一路往下亲,吻过叶孝铭的嘴角,下巴,脖颈,锁骨……
(完结!谢谢大家!)
☆、第 30 章
番外——上钩的鱼
江叶两家人在儿子们正式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一开始气氛还有点尴尬,但很快就热络起来,两个孩子最开心,他们要住在一起了,只是到底住哪是个问题。
嫁儿子?娶男媳?两家老人谁也不让,谁也不舍得让自己的独子和独孙成了别家人,但叶孝铭不可能单住,两家人要都住一起又有点怪,老人们怕别人问起不知道怎么回答。
“住哪我已经想好了。”江奕峰打破僵局,“我最少还要在B市呆一年,这一年孝铭和我住在B市,孩子们就先麻烦爷爷奶奶了。等我们回来后,就住孝铭家对面,就他家对门那房子。”
“那不是有人住吗?”沈老师惊讶地问,其他人也莫名其妙,连叶孝铭也皱着眉头看江奕峰。
“我已经跟那家人谈得差不多了,他们会把房子卖给我。我们不在的这一年正好装修,通风,回来就能住。”江奕峰笑着对叶孝铭说,“我考虑得很周到吧。你离家近点,我白天上班你在家做事也方便,有父母和周姐在我也放心。而且孩子们马上要读小学,住这最好,爷爷奶奶们看孙子又方便,又不怕人说闲话。”
“你怎么跟人说的?”虽然对面那户很少回来住,但叶孝铭记得他们买那房子就?1 俏诵『⒍潦椋趺纯赡馨帷?br /> “对面的小孩已经读三年级了,住这可以直接上师大附中,但离附中却没新建的XX小区近。我和那边的开发商高层认识,拿到了较低的折扣,这边我给的价也比市场价高些,有便宜谁不占啊!再说,他家男人都在外地工作,女的带着孩子基本住在娘家,就是小孩还要上几年小学,搬那去也没任何影响。”江奕峰分析得头头是道。
“真是败家孩子!人家买房子都巴不得便宜点,你倒相反!再说你不是江滨还有一套吗?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沈老师越来越觉得儿子这样下去不行,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