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俺没钱……”那人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说道。
“没钱?”简娘子被气笑了。“没钱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到别人家来带走别人家买回来的童养媳,看你也不是个不知礼数的,倒是都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气派?”
“这丫头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家不是秀才家吗?还有那么些田产,又不是俺们这些穷苦人家也不缺钱,就不兴发发善心,放了丫头这一回……”
“你也说丫头可怜,那么她回去又拿什么给她娘和弟弟办丧?她以后又靠着什么过活?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她要当仙女,喝露水吃野果就能过活了……”简娘子也是气急了,才会跟一个粗野的汉子较上了真。
“俺……俺养她!她娘跟弟弟的丧事俺也给办了,以后丫头就跟着俺,有俺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
“你能养她一辈子?等她大了呢?不用嫁人?……”
“长大了?……”那人低头看向因为挣扎无用已经麻木的任由他抓着的丫头,以前没觉得,丫头倒是真好看,好看的……让他想要将她藏起来!“俺给丫头的娘扮孝,俺养着它,等她长大了,给俺做媳妇……丫头,俺有的是力气,出苦力、下地种田俺都能自己干,你只要在家里给俺做好饭带好咱们的娃就行!……”丫头这么好看,以后生的娃肯定漂亮……那人呲着一嘴黄牙,笑的好是一副知足。
樊清宁彻底无语了。这整个就是一个比五子更具危险性的傻子……不!疯子!她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了,老天要这样惩罚她?
“好你个不知羞的粗汉!”简芸芸算是彻底被激怒了。操起一把扫帚,对着那人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顿猛抽。樊清宁趁机挣脱了那人,看着被简芸芸抽的满院子乱窜的男人,一时间心中气愤不已,拿起之前正在扫雪的扫帚,也是追上了那人就是一顿狠打。
简娘子更是狠,简芸芸不敢拿着铁锹打人,怕惹事,但是她不怕。这样一个二五眼的傻子,欺上了门头,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简娘子挥起铁锹,对着男人后背就是狠狠的一下。幸好她不做农活,没有一把子力气,那人闷哼一声,转过身来,却是凶狠的看了一眼简娘子。简芸芸和樊清宁怕他对简娘子动手,毕竟先前因为自己是两个小姑娘,这男人不好动手只是闪躲,可是简娘子却是大人,就怕这人没了顾忌。
“村长,就是这人,要上门来带走我家青娘,您说说,这有道理吗?谁家碰上过这样的事儿?叫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怎么见人?”却是出门拜访师长的简昀生回来见到一院子的乱,先一步去找了村长。村长一听,这还了得?童养媳说得好听还有娘家,其实有几个还走动的?这人更是过分,居然一句话没有就要带人走?这要是真给他得逞了,王家凹的脸面何在?村长赶紧让儿子出门吆喝一声,几个壮劳力带着家伙事就跟着来了。一过来,好家伙,这是想要对简娘子动手?
“给我把这野小子绑了带祠堂关上一夜,明天我倒是要去问问他们村长,是不是他们村的童养媳也是别人随便说一个由头就可以带走了的……”村长一声令下,那人不过三五下就被几个男人压在地上绑住了,有一个甚至从腰里掏出来之前在家帮老婆擦锅台的麻布,将那人的嘴给堵上了。
“简娘子,快带着几个小的收拾收拾吧,你们几个弱的弱小的小,还真是……我家那老阿黄前些日子下了窝崽儿,你打发昀生哥儿去抱一只回来吧,有个声响的,家里也安心。这大冬天的,都搁家猫着呢,你就是吆喝几嗓子也不见得有人听到了,有个狗崽儿就不一样了,有外人来了先听声儿,没事晚上睡得也踏实……”老村长把旱烟袋在墙角磕了磕,砸吧了几下,道:“也别责难孩子,都是苦命人……”
“有劳村长费心了!……”简娘子知道,老村长的老母亲就是个童养媳,年轻的时候没少被婆婆磋磨,可是那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婆婆老了瘫在床上,却是她伺候了十几年,落下了一身的病,教导着几个孩子为善。她的几个女儿都是被好人家求娶的,儿子娶得也都是有名声的好姑娘,都是念着她的良善。所以,老村长这位平时看着严肃的老人,才会对着简娘子多了句嘴。
老村长走后,简娘子恨恨的看了一眼樊清宁,一言不发的进了屋子。简芸芸拍了拍樊清宁的肩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樊清宁一边打扫一边在想,阿嬷死了,那么也就是说现在这里是没人知晓自己身世的了?阿嬷胆小怕事,也不敢对别人说起她们的来历,就是她嫁的男人也以为她们是因为逃荒被卖给了大户人家做奴仆,之后主人好心,因为搬家就放了他们……要说对于阿嬷的死的感触,樊清宁其实是淡漠的。阿嬷要是按照上边的吩咐把自己卖了再回去复命,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待自己出走,有了自己给的那些银钱,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足够阿嬷舒舒服服的过完一辈子了。
只是她毕竟忽略了作为一个女人,内心渴望的归属感。所以。阿嬷找了个男人嫁了!然后生了儿子,就觉得一辈子有了盼头,为了这个儿子,她又想攒下一些家财,所以才会被人骗了。终归,还是阿嬷太贪心了!所以,重蹈了覆辙,再一次面临了死劫,只是这一次,樊清宁帮不上她了……
☆、第63章 :少师大人1
那一行人共五人,其中四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僧袍,料子都是上乘的,虽然不是丝绸,但是耿铭齐闯南走北的,自然也是见识过的,这几个僧人的穿戴,只一身行头,或许就抵得上京城里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花用,更何况这种偏远的小镇了。 那四人年纪不等,年长的或者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年轻的大概也就是四五岁,双眼炯炯有神,太阳穴凸起,脚下更是沉稳有力,虽然他这个外行只是看个热闹,也知道这几个人俱都是武功高强的人物。
而被他们护着的那一位,就穿着一身鲛纱做成的袈裟,头上戴着薄纱斗笠,隐隐看到脸上似乎还戴着一副非金非银的面具……京城里有传闻,少师大人容颜绝色,可是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见过的人,都被他杀了。可是谁叫人家有个身为国师的师父呢?后盾强大,又是国师唯一的弟子,国师又是圣上敬重的,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却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惹得起的。最为人所熟悉的,就是宫里边的九公主,因为母亲得宠,恃宠而骄,一次宴会上,非要少师微瑕当中摘下面具,最后的结果就是,九公主的母亲被打入冷宫,而她也被其他的妃嫔所收养,再也不是备受宠爱的皇家公主了,听说之后还被圣上送去大夏国和亲去了。历来,只有不受宠的公主,才会被送到敌对势力的国家和亲,国与国之间的仇恨,不会因为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就有所改变,而和亲的公主,很多都不得善终……
连金枝玉叶的公主都惹不起的人物,其他人谁还敢肆意谈论这位少师大人?听说这位少师大人被圣上破例允许在皇子们上课的内书房学习,文治武功,都是佼佼者。虽然他冷漠孤傲,可是却也不碍皇子们争相讨好。关于少师大人的流言有很多,也不是耿铭齐见到个穿着华丽的和尚就以为是那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关键是,耿铭齐曾经被人陷害,下过刑部的大狱,那时据说有位不知死活的人士冒充少师在外行骗,之后被国师的人捉获,当时圣上发话让少师大人自行处理。那一日,耿铭齐被提刑,正好这位小大人亲自去审问冒充自己的人……没错!那时这一位才只是七八岁的幼童,可是外人不知,国师年已近六十,却一如壮年,所以外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少师大人年龄几何。一个七八岁的幼童面对一个二十啷当的青年,青年满脸不屑,嚣张的言行,似乎这里的人为难自己一下就是跟谁过不起似得。这位小大人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任那人叫嚣,之后就说了一句“圣上亲自封我做的‘少师’,所以‘少师’只能是我,旁人想做,那就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之后,少师大人宣了一声“我佛慈悲”,就让刑部的那些彪悍的审讯高手们,给那人把刑部审讯犯人的刑罚都给他上一遍,然后就放他走……当时所有人都傻了。别说就是这人有没有命活到离开的那一刻,就是刑部那些层出不穷的刑罚,估计用不上一半,这人的命也就交代了……
那一天,据说是我国开朝以来,破案率最高的一天,几乎每个犯人一上来就忙不迭的认罪,就怕自己也给挨个来一遍那些惨无人道的刑罚,据说那一天,那个冒充少师大人的人的惨叫,一直盘旋在刑部大狱的上空……要不是那时柳大人已经给耿铭齐安排好了后路,恐怕耿铭齐一惊一吓,也得俯首认罪了。
七八岁的孩子,长在深宫大院里,绝对不会是不谙世事的,可是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也让人知道,这是一位不能轻易碰触其逆鳞的主儿,至于他的逆鳞,似乎成了被人冒充很不喜之外,还尚未有人发现。当然,这样一位大人物,凡人捧着敬着都来不及,是不可能自找死路去惹他的。
耿铭齐有心理阴影,所以只能来找柳安鹄去招待贵客了。
柳安鹄整整衣冠,严阵以待。这位少师大人不在朝堂,也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却是一位谁也不敢轻视的人物。当然,他也不是献媚的谗臣,人家并不在仕途,可是他却有着惊人的号召力。少师大人佛法精深,就是皇觉寺的高僧,也要自叹不如,可是少师大人又是愤世嫉俗的,他可以毫不眨眼的就杀死打劫贫民的盗匪,甚至不会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范家请客摆宴,好酒好肉是紧着吃的,可是要说素斋……也就只能是用素油清炒的几个青菜了。好在农家有自己腌制的够味儿的酱菜,还有新蒸的白米饭,不只是疏忽还是不知道,柳安鹄到的时候,桌子上还有一盘子一破四开流着黄油一看就有食欲的咸鸭蛋。
“不知大人来此,下官有失远迎……”柳安鹄不会托大。况且这位少师大人有着圣上钦赐如朕亲临的金牌,有着上打谗臣下打昏官的特权,而且也确实曾做过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柳安鹄是真心敬着眼前这个少年的。至于柳安鹄为何不会怀疑耿铭齐认错了人?这就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了。外人不管身形、声音模仿的再像,可是少师大人的气度,却不是随便谁都能模仿的。
四个僧人各据一边,中间只一个坐在桌前的,桌子上摆着清炒菜心、酱烧豆腐、腌制的酱萝卜、还有两样素烧鹅、素烧鸡,这本是柳氏安排给自家?4 俗鱿沟模蛭兹绽锍远嗔擞托龋砩暇筒缓迷俳┯湍宓牧耍詈缶褪悄桥滔萄嫉埃褂幸桓稣季萘俗雷尤种坏拇笈瑁锉咦白虐酌追梗危肜匆彩强醋偶父錾硕际侨烁呗泶蟮模隙ǔ缘枚唷?br /> 斗笠下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四个僧人中,那个最年长的说道:“柳大人不必多礼,少师大人也是出门办事,并非有意打扰,我们只歇一晚,明日一早就上路。”
“是!那几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柳安鹄自然不意外少师大人的不做声,据说少师大人很少跟外人说话。当然,少师大人还有许许多多的据说。
柳安鹄退出门外,不意外的就看到今天最出彩的两个喜娘简芸芸和樊清宁端着清水毛巾走过来。少师大人何其尊贵?耿铭齐自然不敢随便让人靠近,而其他的下人过来又怕失礼污了大人的贵眼,于是就拖着要回家的简芸芸和樊清宁走这一遭。
简芸芸有点紧张,樊清宁则是无所谓。王家凹的居民,她百分之九十八的不认识,可是今天的喜堂上她也没出错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表演’,虽然表现差强人意,可好歹没出技术性错误,所以樊清宁觉得只是给几位大师送水送毛巾的,能出什么事?
可是,当她进了屋子,看到被四个僧人环绕的那个坐在桌子前的根本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僧人,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铺面而来,她想要伸出手来覆住蹦蹦乱跳的胸口,不意外的手里的铜盆就松开了,那盆里的水,眼看着就要泼洒了她一身……
☆、第64章 :少师大人2
樊清宁还来不及呼叫出声,眼前一花,只见那站在桌子前的四个人之中的一个已经一手托起了铜盆,另一只手也轻微托住她踉跄的身子。 “姑娘没事吧……”那人声音轻柔,让人如沐春风。樊清宁抬头,只见对方微微露出一下笑容,面容不说多么英俊,却只有一股其个人的独特魅力。
“房日兔,二十八星宿之一……“樊清宁的耳边想起了冰冷无起伏的电子声音。
二十八星宿?这又是什么鬼?
简芸芸这时也放下了东西走过来,关切的问道:“青娘,你没事吧?”
“没事!大概白天太累了……”樊清宁赶紧对着房日兔道谢,之后两人赶紧退出了房间。原本一切都只是个不经意的小插曲,屋里的与房日兔年岁相差无几的室火猪眉头微挑,眼中全是取笑。房日兔无所谓的耸肩,本来要退回自己位子,却忽然发现,地上拉了一方手帕。他家少师大人可是个洁癖很重的人物,这一次要不是走漏了风声,不得不走到明处,这会儿他们早该在百里之外的地方了,他家少师大人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绝对需要拒绝一切女性个体的出现,甚至于属于女性所用的东西。所以,这个别人不经意中落下的帕子,绝对不能留在这个屋子里。
“吆!这什么玩意,看着倒是怪有趣的……”房日兔本来就是随手捡起了想要放到门外,等着失主自己找上门来取走,谁知一时好奇,看着那帕子边角上一个眼生的绣花,就想展开啦看看这是绣的啥玩意,这一看不要紧,这东西还真是奇怪。不说他自认也算是个人物,古往今来,鲜有他不知道没见过的物件,可这帕子上这究竟啥东西?
你说是个猫儿吧,那眼睛嘴巴不像,外邦传过来的那波斯猫一黄一蓝的眼睛就狗奇特的了吧?一身雪白的毛,眼睛就像是宝石一样。可这帕子上的猫儿虽然也是一身白色的皮毛,看着怎么就像是个狗熊的样子?可是狗熊还有白色的?这眼睛也不像,没见过什么野物有这么鲜活又大又亮的一双眼睛,就是那最美丽动人的姑娘,估计也没这么好看的一双眼。房日兔啧啧有声,没见到最年长的井木犴一脸黑沉的看着他,也没注意到,屋里嗖的一下,他手里的帕子就易主了。
房日兔以为是室火猪,正想调笑几句,谁知一转头,居然是他家少师大人!
微瑕看着手里这方帕子,最是寻常的素棉布,微黄的质地,右下角上,绣着一直奇怪的小动物,一身白色的皮毛,身子拳成了一团,小小的一只,大头小身子,一对儿豆绿色的大眼睛很是醒目,憨憨的表情……他眼前忽然闪过了多年前,那个额头绑着绷带几乎遮住了本来就不大的小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却让人过目不忘,拿着手里一方已经染上了脏污的丝帕献宝,“你看你看,这就是我画的图样翠妍姐姐给绣的,白色的这只脚阿泰,土黄的这只叫阿迪,其实本来我想找咖啡色的绣线的,可是翠妍姐姐说没有这种颜色的,这个土黄的丑丑的,一点儿也不可爱对不对……“
“少师……”井木犴打断了微瑕的回忆,眼中有着问询。
“无事!”微瑕淡淡的说道,将帕子还给了房日兔。
带着一身疲累,樊清宁揉着酸涩的肩膀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她不确认微瑕是不是认出了自己,转而一想,人家是有主角光环的,不管怎样的凶险都可以化险为夷,可是自己不是,也是自己傻气了,怎么会有这般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呢?看看人家不做大小姐安明璨了,还不是一样可以做少师微瑕,一样的富贵前程,而自己呢?这么多年了,京城里依然没有关于樊家的消息流出,想必那虞芳也确实有两把刷子。樊清宁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心中思绪万千。她忽然对自己的未来没了信心……
“扣扣……”窗棂边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樊清宁忽的从床上坐起来,“谁……”她颤着声音问道。这种乡下地方,可没有什么翻天入地的高人,而且周围几户人家都养了狗,只要一家有了异样的声音,其他人家也都会惊醒的。
“阿泰,阿迪。”窗外只传来这几个字。阿泰?阿迪?这是什么人的名字吗?樊清宁一时间没有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