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睡了个火炉子,又盖了厚实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睡到半夜阮初秀有点热,睡梦中踢了踢被子,踢不动啊!又胡乱的动了几下,发现里面容易松动些,就翻了个身,踢了踢被子,冷气灌了进来,总算舒服些了。
小媳妇略有动静,曲阳就醒了,他睡时向来警觉,见她翻到床内踢了被子,黑暗中,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和后背,有点儿湿,分明是热的,想了想,起床打开箱子,拿了床薄些的被子,把厚实的被子换掉,然后将人搂在怀里,这样应该差不多了罢?
次日阮初秀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男人的怀里,顿时就红了脸。难不成,她睡觉时还真没脸没皮的滚进了他怀里?艾玛,羞死人了,双腿夹着他的腰,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这睡相,荡漾如她,也忍不住哆嗦了下,趁着人没醒,赶紧松手松脚往里藏藏。没想到,她睡着了胆子比醒着时还大啊!
曲阳睁开眼,视线里就是小媳妇面红耳赤的模样,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在瞎想什么,眼睛水亮水亮,难得的羞涩模样。
“哈哈哈,阿阳哥你也醒啦!”阮初秀大声的笑着说话,掩饰自己的情绪。
曲阳嘴角有着明显的笑意。
“今早咱们吃什么?烙饼怎么样?我这手艺还行。”阮初秀边穿衣服边说话。
“好。”
阮初秀发现,男人本来就有把好嗓子,低沉透着略略的暗哑,早上醒来时,尤其的性1感,简直就是要命的撩人。她严重的怀疑,再过些日子,男人忍住了,她极有可能就如狼似虎了,十四岁的身子三十岁的心呐!日子过的好生煎熬。
吃过早食,时辰尚早,昨儿回来晚,没来的及挖竹笋,趁着这会有时间,小俩口子一个扛锄头一个拿竹蒌,进了不远处的竹林,挖了足足一蒌子竹笋,别看足有一蒌,实则才几个,这竹笋啊,大着呢,相当的嫩,香香的,还挺好闻。
“再拎只竹笋回去,用它来烧鸡块,阿阳哥你喜欢麽?”阮初秀拍了拍胖嘟嘟的竹笋,沾了一手泥也不在乎,笑嘻嘻的问着。
“喜欢。”
回了家,见着挂在屋檐下竹篮里的蘑菇,阮初秀又道。“再拿点蘑菇罢,咱们回去,奶奶肯定不会准备吃食。”她是半点都不顾及,完全没有觉出在丈夫跟前这么说长辈是不妥的。主要也是,在她心里,并未将阮程氏当亲人待,而曲阳则是她的丈夫,往后在过一辈子的男人,她的喜怒哀乐都想让丈夫知道,夫妻俩才能更好的相处着。
“好。”曲阳伸手取下竹篮。
阮初秀在旁边看着,突然说了句。“阿阳哥哪天外出,留我一个人在家,我都够不着屋檐,站着椅子也够不着。”
“不走。”曲阳飞快的应了声,又添了句。“不留你一个人。”
“到哪都带着麽?”
曲阳点点头,将竹篮递给她。
阮初秀高高兴兴的进了屋,还哼起了轻快的曲,好心情半点没掩饰,曲阳看在眼里,也觉出些莫名的愉悦来。
屋里的琐碎事,东摸摸西摸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拘话题,想着什么,阮初秀就说起什么,曲阳就回应一句,神态认真不见敷衍。虽不会主动搭话,清楚是性情如此,倒是不见气馁,还是好开心。母亲说的话,有些她是真的记在心里,哪能事事都全,世上哪来的完美,能全个八分九分的,就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份儿,得好好珍惜,能全个五分六分的,也不错儿,最怕的就只占了个一两分好,日子才叫难呢。
眼见时辰差不多,阮初秀穿着曲阳给她买的衣服新鞋子新头饰,原本还有只镯子,只她的手腕委实细了些,戴不牢,只得暂时搁箱子里,估摸着最早也得明年才能戴上,是只水头相当好看的玉镯子,她很喜欢,还抱着连亲了两口。
今个穿着精致些,不比往常粗布粗衣,走路时,自然就稳重矜持,速度也就慢了不少,曲阳并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路皆沉默的牵着她走,选平坦的好道,不好走的路,就背着她。阮初秀觉的这男人真细心体贴,别看话不多,全在行动里头。
“回头我理出条路来。”快要出山时,曲阳突然说了句。
阮初秀扭头看了眼来路,那么长,她可舍不得累着男人。“不用,走多了路就出来了。”
今个是大闺女三朝回门的日子,昨儿晚上睡觉时,阮永氏就和丈夫细细叨着,也不知大闺女会不会回来,真回来了,看娘默不作声的样儿,是不会准备什么好饭好菜,又想着,还是别回来的好,落了女婿的面子,小夫妻本就是匆忙成亲,没得生了间隙。又想着,出嫁的闺女哪有不回门的,落在女婿眼里,又怕会生什么想法,一晚上跟烙饼似地,怎么着都不睡不踏实。
心里头惦记着,阮永氏干活就有点走神,总会时不时的往笆篱外瞅瞅,万一回来了呢,要不跟大嫂借十文钱罢,去买点肉来,也稍显好看些。这趟成亲,女婿给的钱,没花完的,他们就凑了个整数,整好六百文,给大闺女做压箱钱,并着只银簪子,还有套新衣服,好歹算有点体面。只这样一来,夫妻俩手里就一个铜板都没,干干净净的。
“哎哟!”阮张氏忙完了手里的活,搬了个凳子坐在西厢的屋檐下做着绣活,兴业媳妇的一张嘴真真是生厌,给她找了堆事儿,有时候真想和她痛痛快快的撕上几回,好好收拾番这小蹄子,仗着个娘家就在婆家没大没小,到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于家足有六兄弟,个个虎背熊腰的,怂就怂罢,小命要紧,治不了兴业媳妇,心里头憋着气,见着三弟媳妇心不在焉的样儿,想起桩事,她就高兴了。
“业成娘,今个是初秀回门的日子罢?”说着一拍大腿,阮张氏站了起来。“这大喜事儿,得跟娘说说呀,女婿上门要好酒好菜的招待呢!”颠颠儿的就往篱笆外跑。“业成娘呀,我这就去将娘找回来。”
成亲时的气派风光场面,把阮程氏气的够呛!尤其是那件金光闪闪的嫁衣!都是钱呐!跟活生生的跟剐她心头肉似地,这么有钱,竟然没有出聘礼,一份聘礼都没有出!真是白养了十四年的赔钱货,果然,她就知道阮永氏看着温和老实,就不是个好的!听说还有金灿灿的头饰,她是没有看见,看见了非得气出病来不可,这两天,对阮文丰一家子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找不痛快,好在还有阮文善夫妻,时不时的出面说两句,好歹压了下场,不至于太难看。
☆、第19章
“二嫂。”阮永氏急了,连忙扔了手里的活,匆匆的追了出去,难得强硬的拉住阮张氏的胳膊。本来婆婆就在气头上,倘若初秀夫妻俩真回门,定不会什么好脸儿。眼下二嫂若大刺刺的拉着婆婆回来,张罗初秀回门的事,根本就是油锅里滴水珠子,没安什么好心,婆婆准得火冒三丈高,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没好脸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一直就知道也不知哪里不对二嫂的眼,二嫂总见不得他们好,总想踩上几脚再中蹂两下,往常她也就忍了,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搁心上,毕竟这没分家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婆婆又向来偏着二哥二嫂,闹起来掐了架,反而给婆婆和二嫂找着了理由,不知道得借事闹出个什么结果来。可这回,却不能忍!为着她的初秀,不能忍,本来初秀就命苦,好不容易日子有点盼头,不能让二嫂给破坏了。
阮永氏想的明白,挺着股劲,倒也显了些气势,只阮张氏把她踩脚底踩习惯了,只怔了会,很快就反应过来,旋即就嚷了起来,满脸的事儿闹的越大就越好的模样。“业成娘拉着我想干什么?我这难得的想替你做桩好事,怎么着,你还不想领情了?我这心呐,可真点寒了呢!凡村里随便拉个,都晓得我是在做好事,自来女婿上门,就得好酒好菜的招待,业成娘你莫不是不满意这女婿?想故意落他的脸?”
“二嫂!”阮永氏嘴皮子向来不太利落,听着这诛心的话,气的身子都有些打哆嗦。“你说话可得讲点良心!胡乱出言,就不怕遭报应?”
“业成娘这可就是你的不对,我好心好意的为着你着想,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好歹也是你二嫂罢?你自个拦着我不让找娘,这行为,任谁都会想着是不是你这当丈母娘的不待见女婿,要真待见他,老早就张罗起来了。”阮永氏难得见三弟媳妇搭她的话,兴奋着呢,想着这回可得好好出口气,非得多踩上几脚不可。“走走走,业成娘我不去找娘了,没得好心当成驴肝肺,可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冤枉我啊,咱们找俩个公道的婆子论论理去。”
不就是仗着初秀找了个强硬的丈夫,腰杆跟着也挺了起来,也不看看,这还没分家呢,没分家就得老老实实的受着忍着,冒什么头啊,就知道老三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就该让三弟媳妇明白明白,这女婿啊终究是女婿,想靠着女婿立起来,在阮家过舒坦日子?没门儿!婆婆顾及着老大一家,再顾及老三一家,不就得使唤中间的老二一家了,想的美!就为着这,也得搅和了初秀俩口子,这俩口子离的远了,万事就整齐了。
阮永氏急了,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滚,怎么办,怎么办!她有点懵!要是阻止不了二嫂,女婿的脸可就丢大了,初秀怎么办?她的初秀……
“二嫂你要敢再走一步,我就往石头上撞!”急疯了得阮永氏氏见着路边的一个大石块,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脑海,她都顾不得多想,话便脱口而出,说的又急又怒,声音透着嘶哑,带了股阴森味。
阮张氏从未见过三弟媳妇这不要命的架势,她和阮程氏没什么两样,都是个窝里横的,见这状况,顿时就吓懵了。要是三弟媳妇真因着她出了点什么事,三弟非得跟她拼命不可,还有老大俩口子。算了罢,要搅黄初秀俩口子,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初秀俩口子今个要是回了阮家,依着婆婆这两天的怒火,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她不插手,初秀家的汉子心里也得生根刺出来,有了这根刺,后面的煽风点火就好办了。
“业成娘我就是说说笑而已,也怪你,非得冤枉我,我就有点来气,吓吓你。”阮张氏换了张脸,笑嘻嘻的握住阮永氏的手,还很亲呢的拿出手帕擦她的脸。“看把你吓的,脸都白啦,都哭了呢,赶紧回屋收拾收拾,看着日头,初秀俩口子要是回门,差不多该来了,你这模样可不好见人。”
阮永氏缓了会,缓过了劲,面无表情的推开了阮永氏,也没看她,颇有点行尸走肉的意味。换个旁人看着,都会觉出几分可怜,甚至会心生悔意。可阮张氏看着,却有点咬牙切齿,竟然真让三弟媳妇给唬住了,不行,得再压压,让她回过神来,往后总用这招来唬人也不是法子啊!
“初秀娘,你这是怎么了?”阮刘氏从菜地里回来,到后井洗了把手,正好瞧见了阮永氏,看到她的样子,被吓了跳,这小会的功夫是受什么刺激?遇着什么事情了?
阮永氏一个劲的落着泪,咬着下唇只摇头不说话。都怪她没有出息,没有胆量,豁不出去。本来就得婆婆的不喜,要是再整天和二嫂掐架,婆婆得更厌着他们三房,为了出口气得了一时舒坦,后面有苦自个熬着也就罢了,要是累着儿女为她的行为承受苦难,她是万万舍不得。为着三个儿女,平素他们夫妻俩也是能忍着就忍着能受着就受着,便是大哥大嫂又何尝不是这般,一日没有分家就没法挺直腰杆,谁让钱财握在婆婆手里呢。
婆婆压着儿子儿媳旁人只念一句苛刻,若儿子儿媳顶撞父母,就是大大的不孝,在村里面连头都抬不起,连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活生生的被戳着脊梁骨。一个孝字太压人了,压的喘不过气来,但凡有点可能,他们夫妻俩和大哥大嫂也就拼着股劲将家给分了,只婆婆太强势刻薄,沾了点理儿,就牢牢的抓着不管不顾的撒泼,公公又不管事儿,这日子啊,也只能在黄莲汁里慢慢地熬着。
看样子是出大事了,阮刘氏顾不上忙活计,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她跟前,挽着她的手。“莫哭,有个甚事你跟我说,咱俩拿不定主意,还有三弟还有你大哥呢,有些事就该让男人来撑着。”
“没什么。”阮永氏不想说,说出来又能怎么样?白白给大嫂添了愁,跟着一起唉声叹气。
阮刘氏余光瞅见阮张氏进西厢,看她的神态模样,略有猜测。“是不是业山娘又起什么幺蛾子了?你别搭理她,她就那德性,不搭理她,凭她说,说上两句,也就没什么意思,别往心里去,她就那脾性,都多少年了,咱们也清楚,莫气莫气。”
“我……她……”阮永氏张了张嘴,支吾了两个字,实在觉的有点难以开口,遂又闭嘴沉默不语。
阮刘氏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转着话题道。“今个是初秀回门的日子罢,我刚想着,娘没有准备,咱们是不是该张罗点,买点肉炖个骨头什么的,再从家里拿两三个鸡蛋,喊了业浩业成去河边瞅瞅,逮不着鱼捕点小鱼小虾也好,一桌子也就差不多了。就拿两三个鸡蛋,想来娘便是不高兴,顶多也就是刺上两句,生不出什么事来。”
“我原也想着,找大嫂借十来文钱去村头买点肉。”阮永氏擦干了泪水,撑起精神来说话。忍罢!且忍着,等分了家后,就搬远些,日子就好过了,家里的事自个管着,钱财也握自个手里,顺心顺意的来,婆婆再想管头管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咱一家子不说两家话,谈什么借不借的。”阮刘氏笑着打趣。
只这一句,阮永氏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大嫂,也亏得家里有你在。”
“没事,都会过去的,半辈子都过来了,等孩子大些,好日子在后头呢。”唉,也不知道在业山娘跟前受了什么委屈,阮刘氏让她趴在肩膀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权当哄小孩似地,也是可怜,可又有什么法子?也不知甚个时候才能分家。
阮初秀看着曲阳手里拎着的竹蒌子,满满一蒌子的菜,心里头就高兴,脚步都显轻快,精神抖擞满面春风。“阿阳哥,我娘见着这么多菜,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说着,凑近了些,甜滋滋的嘀咕。“我嫁了个好汉子。”
曲阳没接话,却是看了她一眼,目光是温和的,透着暖意。
远远地见着阮家的屋,阮初秀稍稍的拎了拎裙子,小跑了几步,近了点,扬着声儿喊,脆脆的,分外好听。“娘,我回来啦,我和阿阳哥回来啦。”
“听,初秀他们回来了。”阮刘氏站起身,将坐在床边的阮永氏扶了起来。“快擦擦眼泪,出门迎迎,听着初秀的声音就知道,她这日子过着快活着呢,多活泼的声音,光听着我这心口就松快了。”
阮永氏一颗心也落到了实处,初秀嫁人后看来是过的不错,瞬间就见精神了,只眼睛还有些红肿,脸上堆满了笑,眼里泛着慈爱,急急的奔了出去。
“娘,我回来啦!”阮初秀欢喜的扑进了母亲的怀里,蹭了两下,侧身指着后面。“娘,你看阿阳哥手里提的是什么,我们都说好啦,今个中午就吃这些菜,我和娘下厨,好好张罗一桌丰盛的。”
曲阳走到阮永氏跟前,沉声喊。“娘。”
一句娘,听得出的真心实意,阮永氏没忍住,泪水又滚落了下来,嘴角上扬,眼里含笑,视线模糊的连连应着。“嗳嗳嗳,好,回屋,咱回屋好好说话,得去把你爹喊回来呢,初秀和阿阳回家了。”
“我去地里,就几步路,眨眼就回来了。”阮刘氏见着这小俩口子好,她也跟着高兴,又说道。“初秀娘,厨房里我烧了水,你注意点。”说着,匆匆忙忙的往田里去。初秀? 夂鹤诱业暮冒。浼绷说悖词歉龊玫模馐切睦锿酚凶懦跣隳兀钭潘兀⒚滞臃穑咸毂S影。∫膊恢业娜缧隳芗薷鍪裁春鹤樱环旨矣衅牌旁谏厦嫜棺牛臀纳凭筒荒芡耆髦髡馐隆?br /> 阮张氏听着外面的动静,透过窗户瞅了眼,一口气堵在喉咙眼,咳的嗓子都犯了疼,这点疼不算什么,更疼的是心口!初秀这小丫头片子,哪里好了?黑瘦黑瘦没个人样,更没个姑娘样,怎么就招了丈夫的眼?回娘家还拎着一篓子的肉菜来,真是气死她了!老三一家子怎么可能有这福气,他们哪里有这好命,尤其是初秀这个赔钱货,天花都带不走的,一条贱命不知道有多硬,也对,命这么硬,说不定回头就把家人给克死了呢,年岁轻轻的小寡妇,老三家有得热闹可瞧了。哼。且春风着,往后不知道怎么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