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叶:“那你后来为什么又……”
宋枝惊看着秦松叶,眼底有些温柔的情意:“后来我进了娱乐圈,开始接触到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人和事,慢慢地也了解了许多同性□□,后来偶然和一个小男孩儿发生了一夜晴,觉得仅就性体验来说,还是不错的,于是后来也对这方面有了一些接触。但我仍旧认为自己在心理上是个纯粹的直男,只是为了不一样的性感受,和一些小男生发生关系而已。我知道你想问我,既然在身体上可以接受男性,为什么不和小姚试一试。因为在那时候的我看来,同性□□只是一时的放纵和享乐,等我找到了真心喜爱的女朋友,就会彻底断绝这些关系。而如果我和他有了身体关系,但最后却又和女人结婚,那我就会彻底地失去他,甚至连朋友也做不成。也是在那段时间,他感到无法忍受,于是去了印度灵修。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最终一定会找个相爱的女人,结并且和他结婚生子的。”
“直到我遇见了你。”
秦松叶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开口打断他。
宋枝惊接着道:“一开始我并没有认真,只是想要和你玩儿一玩儿,想着过段时间腻了,就和你分手。但是后来,我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开始真心地陷了进去,我甚至想过要和你一直这么走下去。”
“但是后来小姚回来了。”
秦松叶讥嘲道:“不要摆出这副痴情的样子,你这纯粹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嘴上说着你谁都爱谁都割舍不下,其实最爱的只有你自己而已。宋枝惊,你说说,你这一生对得起谁?你既辜负了我,也辜负了冯姚。”
宋枝惊脸色又更白了点,他没有反驳秦松叶,而是继续说道:“那时候小姚从印度回来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没有向我提任何过分的要求。我对他感到很愧疚,我明明知道他的感情,却还是舍不得让他真的离开我,还要让他看着我和你在一起。如果我真的像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在心理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不可能爱上任何同性,那我或许还能不那么愧疚。我能够看出小姚的难过,但我却没有办法,只能装作不知道,然后尽力地对他好,尽力地弥补他,尽力地为他的事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温和的,但是偶尔,当我提起你时,他的情绪会变得很糟糕,他会用冰冷的话语来嘲讽我,会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让我感到很恐慌,我没有办法忍受失去他的生活,当初他去印度时,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知道他总有一天还会回来,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我甚至都很少去联系他。可是当他说再也不想见到我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和他谈到你。要是一不小心提到了,或者他故意说起你,我就会用一种嘲讽的语气来形容你,其实我心里并没有那样认为,但在当时,这却是唯一能安抚他的办法。”
秦松叶冷笑道:“你知道吗?我从未从他那里感受到过任何的敌意或是恨意?可我能看出他心中有恨,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他恨的人不是我,那会是谁?”
宋枝惊似哭似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恨我,我也知道他爱我,我知道现在觉悟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他已经彻底放弃我了。你当初质问我时,我说的那番话,一半是真心的,一半却是因为赌气的缘故。”
秦松叶接口道:“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的那一段是真心的,我要走就走你不留我那一段是赌气的。”
“但是现在解释那些又有什么用?就算你对我是真心的,对他也是真心的,可那么廉价的真心,拿来又有何用?宋枝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些想要兼得的人,全都被噎死了。”
宋枝惊眼里倏地流下泪来,他哽咽道:“对不起,松叶,对不起。”
秦松叶冷淡地打断他,“后面他如何想通离开你的那一段,你还讲不讲,不讲我就走了。”
宋枝惊哑着嗓子道:“那次在剧组的闹剧之后,我查到了你没有真的死掉的事,于是找上了你,你没有理我,把我骂走了。其实那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就在楼下等我。我下去之后,抱着他哭了,说我有多爱你,说我有多伤心。他没有发脾气,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任由我抱着。后来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很难过,每天喝很多酒,喝多了就抱着他哭,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他哭着告诉了我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感情,然后又哭着说,他对我的爱已经被我消磨光了。”
“后来他很迅速地离开了,遇见了一个和他有相似经历的人,两人原本只是同病相怜互相安慰,最后却又爱上了彼此。我去找过他,他变了很多,再不是那副沉默隐忍的样子了,他就像是会发光一样,浑身都充满着幸福和喜悦。”
“他说他已经彻底放下我了。
“他说他原谅我。”
秦松叶又看了一回表,想着周故该等急了,于是冷冷道:“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道貌岸然地说着每个人都是真爱,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自己的情非得已和苦衷难处的人。即使真的就是同时爱上了两个人,难道你应该做的不是向自己挥刀,斩断对其中一人的念想吗?而你是怎么做的,你用你所谓的深情制成了一个牢笼,将两个人都囚禁在其中,既不得生也不得死,然后祥林嫂一样不停地复述着你所谓的深情,企图让他人理解你的难处和苦衷。你口里说着谁都不想伤害,但其实只是将那把本该挥向自己的刀子,插入了别人的胸口,然后自己一边展示着雨露均分的深情,一边坐享齐人之福。你不要说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希望我以恋人的身份呆在你身边,冯姚以朋友的身份永远陪伴着你,而你则享受着双份的感情,而不用付出失去任何一方的代价,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不忠?”
“一段感情中,除了你之外,每个人都要委曲求全,每个人都要强自忍耐,每个人都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伴侣,这样自私的感情,你竟然称之为爱?”
“宋枝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因为,你不配!”
☆、第69章
当谢览牵着小侄女儿进入办公室时,他是懵逼的。
但他不能让人看出他的懵逼,因为他要给老师留下一个光辉灿烂的家长形象。于是他特意摆出一个邪魅迷离的微笑,挺直了腰板,身形矍铄,步履坚毅,虽是虚张声势,但这仍然让他镇定了不少,直到——
“谢览,你同手同脚了。”小侄女大感丢脸,低声提醒道。
谢览低头一看,可不是么,于是老脸微红,一手握拳,挡在嘴上咳嗽了一声,赶紧换了过来。
谢览上小学那会是个大号的学渣,老师眼中的调皮鬼,同学心中的坏分子,其实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成绩特差而已。因着这事儿,他的父母也常常被各科老师召唤来喝茶,六年下来,他的成绩没有丝毫长进,但他爹的品茶能力却有了质的飞跃,对众老师的泡茶手艺及茶叶品质了如指掌。数学老师用的茶叶太次,语文老师不爱洗茶壶,英语老师最爱普洱,自然科学老师总喝隔夜茶。
而现如今,他谢览,一个长期搞基的英俊少年,竟然也能承蒙召唤,获得灵魂工程师亲赐香茗的殊荣,他内心的感受不是不复杂的。
召唤他的是小侄女儿的语文老师,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架着副无框眼镜,看着白净斯文,美中不足的是,脸有点儿长,像骡又像马又像驴。
老师看见谢览,微勾了下唇角,威严道:“你是王文家长?”
谢览忙道:“我是他舅舅,他父母最近有点事情要处理,让我代为照管。”
老师点点头,指了指桌边的板凳,“坐。”
谢览坐下,那老师却并不理他,只自顾自地整理桌上文件。谢览见老师面色严肃,威严庄重,一时间又忆起了小学时被众师长支配的恐惧,额头不由得微渗出些冷汗,腰板儿挺得笔直,双腿并得拢拢的,两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跟他身旁气定神闲的小侄女儿比起来,一时间倒分辨不出被请家长的是谁。
老师见谢览紧张,便开口寒暄道:“王文的舅舅对吧,不用紧张,我把你叫来,只是想了解下王文平日在家的思想状况。对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呢?”
谢览忙道:“我姓谢,您叫我小谢就行了,老师您贵姓?”
吕老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道:“我姓吕,叫我吕老师吧。”
谢览一愣,心说这起名儿还有象形一说么,于是脑子一抽脱口道:“驴老师?”
吕老师:“……吕。”
谢览跟鬼打墙似的,又反问道:“驴?”
吕老师:“吕。”
谢览:“驴?有这个姓?”
吕老师额角抽了抽,但仍然很有教养地解释,“吕,双口吕。”
谢览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乌龙,立刻找补道:“好名字!”
吕老师:“……”
小侄女儿在旁噗嗤噗嗤地笑了起来,跟漏气的气球似的,谢览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谢览正要找话题活跃气氛,吕老师却先开了口。
她把一张卷子摆在谢览面前,点了点其中的一个大红叉,“你看这个。”
谢览低头看去,只见那是一道古诗词填空题。上面印着“一帽征尘,留君不住从君去。”后头留了两根横线,上头是小侄女儿丑到不堪入目的铅笔字,“去了你特么就再别想回来了!”,再后头是词牌名和作者名,《点绛唇.纳兰性德》。
谢览:“……”
吕老师见谢览看完了,便开口道:“试卷不会写没关系,考试的目的本来也不仅仅是那个分数,更多的是为了查漏补缺,这次没写出来,之后多背几遍,下次自然不会再出问题。但是在试卷上乱写乱画,这是态度不端正,是对学习和考试的不尊重。其次,王文写的这个句子,看起来有些偏激暴躁,这个问题,希望家长要引起重视,平日里要加强对小孩子的思想引导,不要让他被网络上那些恶俗的流行文化带偏。”
谢览赶紧点头,顺带批评了小侄女儿几句,“不会写就不会写,不可以在卷子上乱画知道吗?平时在家里多看下书,别成天抱着ipad不挪窝!”说到兴起,顺口吹了个小牛皮,“你舅舅我四岁就会背点降唇了,也不指望你跟我一样过目不忘,但……”
吕老师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绛。”
谢览没反应过来,“哈?”
吕老师充分发挥自己的语文老师的本色,讲解到:“绛,j—i—ang—jiang,那个字不念xiang,你是把它当成投降的降了对吧?”
谢览:“对,我知道该读jiang的,就一时眼花看成降了。”
吕老师:“投降的降是个多音字,也可以念jiang,比如说降落、下降。”
谢览:“……”
吕老师:“……”
谢览:“……”
吕老师:“……”
小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
吕老师对小侄女儿威严地一挥手,小侄女儿乖乖闭了嘴。吕老师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书本教案,送客道:“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今天就先谈到这里,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等王文父母事情忙完了,还是希望他们能亲自到学校来一趟。”
说着就往外走。
谢览虽然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但他仍然顽强地伸手拉住了吕老师的衣摆。
好不容易来一趟,绝不能空手而回!
吕老师疑惑地看着他。
谢览艰难道:“老师,您能给我泡杯茶吗?”
吕老师:“……”
谢览最终还是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香茗,他左手牵着小侄女儿,右手拿着个一次性纸杯,迈步走向学校大门。他先是双眼含泪地看了杯中茶水了一阵,而后一仰头喝了下去。
却没想到此香茗之苦口,竟然更甚黄连。
谢览又噗的一声,全数喷了出来。
小侄女儿赶紧躲到三丈远外,假装不认识这个智障。
谢览看着满地残茶,如同他父亲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点评道,“吕老师泡的茶,有些太浓了。”
一瞬间,老谢品茶的身影和小谢重叠在了一起,时空也在这一刻混乱地旋转了起来。谢览仿佛看到父亲隔着时光里的千山万水,对他微笑着举了举杯。
他霎时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
回到家里,谢览铁腕地没收了小侄女儿的ipad,并放言道,下次考试过八十分才会归还,其间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小侄女儿回房时把房门摔得山响,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和愤怒。谢览也回了卧室,脱力一般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
景粱丘回来时,见家里静悄悄的,全无往日欢闹的景致,大觉奇怪。到卧室一看,谢览孤零零趴在床上,夕阳余晖穿透纱帘,零零落落地洒在他身上,间着阴影,显得明明暗暗的。
景粱丘把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将领带扯松,走上前去,整个人趴到他身上。
谢览正悲戚孤寒间,陡觉身上一暖,像是盖了个大号的毛毯子一样,他也没回头,只摸索着握住景粱丘的手,和他十指交握,脸仍旧埋在枕头里,闷闷地道:“你回来啦。”
景粱丘一手和他交握着,另一手却不容拒绝地把他脸扳了过来,见他眼睛红得像个桃儿,显然是哭过的样子,便凑过去亲了亲,问道:“怎么了?”
谢览:“我今天见着老谢了。”
老谢是他爹的名字,在谢览十几岁那年得了重病,没了。
景粱丘挑了挑眉。
谢览瓮声瓮气道:“你不信?”
景粱丘凑过去亲他眼皮:“我信,他现在怎么样?”
谢览放松了脖颈,让他更方便地亲吻自己,轻声道:“挺好的,没见老,精神也还行。”
景粱丘温柔道:“他说什么了?”
谢览:“没说什么,就对我笑了笑,还举了举茶杯。”
景粱丘笑道:“他还在喝茶?”
谢览微笑道:“是啊,还在喝。”
过了会儿,又低沉道:“估计没人替他泡了。”
景粱丘:“……待会儿我们替他上杯茶。”
谢览:“嗯。”
景粱丘拿手指抚摸了下他的眼皮,也把脑袋放在枕头上,蹭着他的脸。
谢览笑道:“他要是见到你,肯定很喜欢。”
景粱丘:“不会揍我?”
谢览:“不会的,他肯定很喜欢你。”
过了一会儿,谢览又道,“你说他会为我骄傲吗?”
景粱丘紧了紧握着他的手,“会的。”
谢览:“梁丘,陪我睡会儿吧。”
景粱丘从他背上翻下来,把他搂在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头顶,柔声道:“睡吧。”
屋外,峰峦如聚,林涛如怒,残阳一点点淡去,晚钟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
谢览往景粱丘怀里更近地靠了靠,呓语般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景粱丘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比那玩意儿更远。”
谢览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70章
和好之后,金楚南带着那条蠢狗又搬回了两人共同的家。方小南乐得几乎把尾巴摇散了,和金楚南住出租屋时,虽然小金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但由于剧院薪资微薄,到底是不如家里的。现如今终于回了来,方小南又有了生生不息的丝袜和狗粮,心情不是不愉悦的。
至于方金二人,小别之时,两人各自都有一番辛酸惆怅,因此重聚之后,彼此相处时都透着一股小心谨慎,生怕哪步行差踏错,又将坠入往日的无底深渊。至于方居然,更是时时刻刻都绷着根心弦,简直如履薄冰,每一言每一行,都得经过审慎的思虑。金楚南要是拿起抹布做家务,方居然必然会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和他一同劳动,若是金楚南做了一件家务而方居然没能赶上,那他就必定要另寻一件来平衡一下。金楚南给他做了早餐,他要客客气气地说麻烦了,金楚南给他洗件衣服,他就感恩戴德再三道谢。方居然处处小心翼翼,金楚南自然也不好意思干受着,又怕他多想,所以也不好开口让他别这么样,只能跟他一起客气一起谨慎。一时间,两人连在狭窄的过道里相遇,都得再三谦让后方才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