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落在爆炸区内,第一次知道原来炸伤一点都不疼,她只是感觉不到她的右半身了,只是那又如何?她还活着,更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她的大哥哥,他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带领他们取得胜利,然后他一定会回来找她,带她回家!
那一天的那一幕,那时的心情,傻得无以复加…
如今想来,甚至心口都会牵扯着隐隐作痛!
只是啊,如今全身百分之五十八的机能都被机械取代的她,哪里还有什么感情,还有什么心!
那一天,直至最后,没有人回来…
没有一个人回来!
她躺在那深坑里,从喧嚣等到死寂,等到四周的浓烟都快要散去她几度从昏死中强撑着回来,等待到了最后,等来的,却是敌人…
…
那一击,锋利的指爪刻上长刀刀锋,机械的推动中她用力握紧刀锋狠狠一折,墨瞳清冷他死死凝视,只能一个翻越跟随她的动作而动,才终是将将把差点被她掰断的长刀从那机械爪子里抽了出来!
这样一只手臂,可以把当年死神零一标志性的绝杀武器逼到如此禁地呢,是不是,很厉害?
所以几年来,那肌肉骨骼在电力刺痛下同机械的痛苦结合,那每一次从鬼门关徘徊了又回来的合成手术,她一次次挺了过来,是不是很值得!
深入脑髓的机械眼,依靠脑液供电,让她可以具备猎鹰一般的洞察力,在十米开外的距离内洞悉对手哪怕0。01秒之间的微动作,所以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道攻击和防御的轨迹先发制人!
所以啊,当那每一次自动对焦之时,脑袋里那如同千刀万剐一般痛楚,似乎也不再重要了吧,是不是,也同样值得?
还有她那为了配合机械右腿的运动,在骨骼间寸寸钉入的钢钉,那能让她飞速移动代替了双脚嵌入了骨骼的滑轮,还有为了能让她的身体适应半机械化,日日夜夜所经历的各种实验,那所有非人般的折磨摧残,是不是也同样值得!
上臂输出值加到最大,当她一下弹开了那锋利武士刀,五指迅猛切割而下,她终于感受到了那皮肉开裂的触感,终于再一次闻到了她最喜欢的血的味道!
下一刻机械爪一瞬撕裂霍城身上的衣衫在他腰腹划出三道深长血口,他一下飞旋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呛出一口血来!
有这么弱么…
她七年来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的大哥哥啊,当年的他在她面前不是永远都是那远远走在前方无论她如何伸手都难以企及的存在么?
如今,是他这七年太过安逸了变弱了,还是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怪物一样的她,太过强大了?
站起来啊,他怎么不站起来,她还没有发泄够呢!
当那聚焦机械眼再次对上那始终清冷的幽深墨瞳,她终于记起来了,他动不了了呢,他中毒了呢~
“哥哥,哥哥啊…”
她轻轻滑至他身前,俯看而下,开口的声音依旧柔软,当然这已经不是她真正的声音。
七年的光阴,教会了她太多,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炼狱,也让她知道了,她原以为是她最明媚的希望的人,原来,什么都不是…
“哥哥,你是来杀我的么?组织知道了我还活着的事,所以派你来杀我了,是不是?”
说着,零四微微偏头,配合着那小女孩的声音,做出了一个诡异的俏皮动作,“可爱”着,她说,可惜啊,如今的你似乎已经杀不了我了,因为我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零四,我现在是德国军方最强大秘密武器呢,他们都叫我——Azrael。
“所以,你以为我早就死了吧,傻乎乎的为了救你,替你,死在了那战场上~”
“可惜没有呢,我不仅没死,还被敌军捡了回去,前任杀手,身体还经过药物催生,无论是体能还是血液都异于常人,是多么完美的实验体啊,所以那人体和机械首次结合的秘密实验就用我来尝试了,多么完美啊,不是么~”
说着,微微扬手,零四踩着滑轮轻绕了一圈,蓬蓬裙轻轻在夜风中扬起,如此甜美的装束,衬得那张脸愈发狰狞!
“对了,哥哥你还记得零五么,他也被抓了呢,之后他一直负责进化我的身体,让我更加适应机械化的过程,你想不想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说着,零四甚至显得非常愉悦的一扬手,撩起袖子,露出了一只满目疮痍的左臂来!
那只惨白的毫无血色的手臂上疤痕遍布,全是毒虫撕咬的伤口,触目惊心!
展示着这只小臂,零四笑得愈发狰狞,当年她还是零四的时候,零五似乎就对她很感兴趣呢!
“所以哥哥你看,感兴趣的结果,他把我当作了培育毒虫的器皿呢,每天在我身体里注入各种各样的毒液美名其曰是帮我强化体制,却是谁知道呢,七年后却是我最终活了下来,离开实验室之前,喂了他千百条毒虫,让他幸福的下了地狱!”
最后这一句,说得无比怨毒!
是啊,当初那所有非人般的折磨中,给她带来最大痛苦的,却是原先的战友。
她自以为是理解的伙伴,其实从来都不是伙伴!
包括零五,也包括他,他其实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吧,也没有真正,在意过她一秒…
她“死”后,他离开了组织,离开了日本,七年来心安理得的过着如今的生活,甚至比她以为的要好上千百倍!
这七年里,你想到过我么?一次,都没有吧…
“所以,哥哥,你觉得因你而承受了那样七年的我,最后,又会做什么呢?”
最后那轻轻柔柔一句,话落的时候,零四微微俯身。
那沾着血的利爪,根根如刀,轻轻扬起的时候,一滴鲜红的血滑落,滴在霍城苍白的掌心里。
那一刻,却是眉心微蹙,从方才起就让他隐隐察觉的一股异样气息环绕而来,霍城一瞬皱眉,偏头望向了身侧那片灌木。
下一秒,耳边那乱糟糟的乐声竟是骤然停歇,不远处那转得欢快的旋转木马也卡壳了一般,灯光闪烁了几秒,僵硬停在了原地。
所有杀手都拥有着异常敏锐的感官,空气中杀意瞬息弥漫的一刹那,零四猛然抬头,朝着旋转木马之后的黑暗望去!
——
“所以那地铁割喉案背后肯定有一个组织在策划,而且绝对不会单单只发生那一起。我觉得以后你还是多小心,出租车也不见得安全,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的好。”
下了晚自习,苏洛和黎曼曼一路往寝室走,提着给安浔带的夜宵,苏洛一路提醒着黎曼曼。
黎曼曼点头答应,样子看着却总像是有些心不在焉,苏洛还想再说什么,黎曼曼的耽美文库里响起了欢快铃声。
黎曼曼边走边掏手机,翻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接起来:“喂?…”
似乎信号不好,听筒那边一片沉默。
“喂?”黎曼曼又喂了一声。
彼时,手机那端,独自静静站在清冷夜空之下,其实那一刻,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打了这样一通电话…
就好像刚刚他掏出手机非常想要联系一个人,却发觉没有一个是他现在想要见的,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去打扰她,却是最终没能忍住,凭着脑海中第一瞬想到的名字,他要来了她的号码…
“喂,我是裴钊。”
那一句,又轻,又淡,甚至还带着些微哑意,当那两个字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一瞬透过听筒传递而来,黎曼曼呼吸一个凝滞,甚至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微微一麻。
下一刻那清淡的男声一字一句,重重砸落在耳际。
他说,曼曼,狗王…刚刚咽气了…
“没有什么痛苦,走得很安详,可能这样对于它而言更像是个解脱…”
电话那头一片沉寂,裴钊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不自觉在院子里走起来,忽然开口这么说。
久病的狗狗,无论他们是多么的关心它爱护它,都能难能真正分担到它的痛苦…
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其实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今天她留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会是最后一夜…
从出现征兆,到最终离开,时间其实真的很短他也确信狗王的确没有承受太大的痛苦,所以这个结果,总体而言其实是很好的。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跟黎曼曼说了,她来不及赶来见狗王最后一面了,那么作为它生前少数亲近的两人之一,他觉得有必要亲口告诉她这件事…
黎曼曼一直没有开口,裴钊抬头望天,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从最初就知道的结局,每周仅仅几个小时相伴,是很深的缘分么?似乎并不是…所以无论他现在表达什么心情,好像都过于矫情…
今晚无星无月,他看了一会儿:“曼曼,我要挂了,马上要和会长去焚化炉…”
“我过来!”
却是忽然一句,急急插入打断了他之前的话。
那一句入耳裴钊步子微微一顿,很晚了,不安全,反正已经死了就是拿去烧一下,还是不要来了…他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说,却是偏偏张了张嘴,一句都没说出口!
“我现在马上就去坐车,很快的,你把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黎曼曼说着已经转身小跑起来,耽美文库颠地咣当咣当的,她在冲下楼梯的时候挂了了电话。
都已经走到寝室门口了,黎曼曼接个电话转身就跑,苏洛听得一知半解没把人叫出,想了想回头一把打开寝室门。
“小浔最近曼曼和我钊哥是不是…小浔?卧槽人呢?!”
…
安浔不在寝室。
忍着肚子疼,带着大姨妈,她大冷天的晚上不在温暖的被窝里养着,跑出来蹲在那冷风冰凉的灌木丛后冻得咬牙切齿,就是为了来听这些的?!
哥哥?
实验?
七年的忍耐坚持至今,历经千辛万苦只为了今日的再次重逢?!
呵,霍城,你说,你都让我看到了什么啊…
由着自己受了那样的伤,放任对方说了一堆废话,你还预备纵容那机械萝莉再做些什么?你是傻子么!
本来不想动也不该动,却是最终被逼的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来,此刻安浔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
什么德国军方的秘密武器,要不是她动了发电机她连她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明明蝼蚁一般卑微,却表现得如此嚣张肆意?
哥哥…
呵呵…
冰凉的面具下,安浔轻轻勾唇笑起来,如果此刻她能以本来的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一抹冰冷疯狂的笑意绝对是最大的震慑!
笑着,轻轻拉起发动机的电缆,在零四微微呆愣的那一秒,那身材诡异头戴面具的怪人一把扯断了旋转木马的供电,四周漆黑一瞬袭来的瞬间,唯有耳边的风声预示着,劲敌袭来!
她今天不舒服,出来前吃了药。
吃药的副作用,她直接从不舒服,变成了不正常!
那瞬息的黑暗中,感应着对方凌然的杀意零四向后滑出一步,猛然拔枪!
她的机械眼配备了热能感应,可以在黑暗的环境中准确定位敌人,在看清安浔的那一刻她就疯狂扣动了扳机,一片浓黑之中火光迸射,枪林弹雨瞬见袭来!
安浔在那一霎笑了。
笑着她急速前进以非人般的速度避让开了所有子弹,抽起那蓝光闪烁的电缆一个爆冲直接就跃到零四眼前,毫无停歇扬手就将那满带高压电伏的电缆狠狠插到了零四的机械手臂同身体的接口处,瞬间用高压电击破坏了整只手臂的机能!
零四的身体早已和机械融为一体,电击之中发出痛苦惨叫操纵滑轮连连后退!
安浔哪里肯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她一手卸了她的枪,再反手拧住她的机械手用力一掰,在零四吃痛摔倒的时候她一脚踩在她胸口上,低头冷冷斜睨而下,微一勾唇,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响,伴随着皮开肉绽电线断裂的杂音,安浔神色淡淡居然把那整只机械手生生从零四身上拽了下来!
那机械手本身极重,用非常坚硬的金属锻造威力无穷!
只是这样的设备,配备在血肉之躯上简直就是鸡肋,再如何强化的人体机能难道还能比得上全金属制造的东西硬?还半人半机器的秘密武器,简直是脑残!
安浔在生气,她生气的时候从来不讲道理,而且她本就没有什么慈悲心!
扯下那巨爪一般的手臂,她很好心情的看着断了一只手臂的姑娘在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如今她有了这么个锋利的武器当然要好好用,想着安浔嘴角轻扬,一把扬起手中巨爪,一个用力猛掼,扎入了零四机械右腿和身躯的连接处!
用自己的手,切断自己腿,是一种怎样奇异的感受?
这个世上恐怕也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体验了,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想着,安浔无声笑起来,那血色面具之后她的眉眼一片艳色,眼底寸寸都是疯狂杀意!
她还不太能控制药物的作用,当然今晚她也完全没有控制意思,凭什么霍城要迁就你,凭什么你能在他面前这么诉苦,他凭什么要还你一道伤!
七年里你那么痛苦干嘛不早点死了,当时不死不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回来找他然后撒娇么,还你为他承受了七年?呵,呵呵!
手中巨爪一次次砸落,如果真心要杀人,以安浔的怪力早已把零四砸成了一滩肉泥!
可是她偏偏不,她就是要慢慢折磨死她!
直至那第四道割裂上在零四胸前蔓延,安浔冷冷望着她的血肉模糊的残躯,可惜了,夜视镜看不到血的颜色,她正这么想着下一秒,身侧不远处的黑暗中却是忽然想起一声扳机轻动,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之前零四被卸掉的枪,此刻牢牢握在了霍城手心里。
一片浓黑中,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那双紧紧凝视而来的墨瞳里,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先前的枪击,一共十发子弹,打出了九发。
最后一发子弹,一个濒死的故人,一个他很想杀而且很可能分分钟就会杀掉他的对手,他会如何选择?
安浔不动了,她甚至没有想过要躲,地上,痛不欲生的零四终于得以喘息,微微抬头,努力用着那双机械眼朝着霍城望了过去。
那一天,那一场虚假的梦境,他梦到的,是零四的葬礼…
却是那一场不真实的梦,若不是之前的任务录像带,他甚至都已经记不得她的脸,早已,忘记了这个人…
她的八音盒,那一首歌,她用一场血腥杀戮,一点一点,让他回忆起她来。
只是最终她在他的回忆里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甚至不记得哪几次出勤的任务里有她,除了最后她死去的那场战役。
这样的七年,苟延残喘,她回来,展现出复仇的姿态。
只是若是真要复仇,她之前又何必趁乱把枪推到他这边,她甚至明确告诉了他他中的是零五的毒,而虫毒对上他的血,从来只有麻痹作用,十分钟内便会化解…
霍城扬起了枪。
黑暗中他看不见,却是能凭借其他感官分辨所有。
体内的毒素让他微微喘息,枪口调整到最佳角度的那一刻,他扣下了扳机!
他看不见她,所以不会知道,那一刻,她嘴角终于淡淡牵起的,那抹释然的笑…
他的确早已不记得她了,从容貌,到个性,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察觉到么,她回来找他,为了结束一切,她想过杀他,但是其实她最想的,却是想在这承载了自己最初最美好幻想的地方,死在,让她七年之中饱受磨难,却依然忘不掉的人手上…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她…
她的,大哥哥…
…
那一枪,77 她走到他面前,从高处俯看而下,她人很不舒服,心里也很不舒服,她今天过来找他,可不是为了看他对其他女生那么好的!
她这么想着,在他皱眉的时候一下将他的长刀挑落到了远处,然后现在,他中毒,受伤,是不是她想怎样,都可以?
眼底疯狂溢出的那一秒,安浔淡淡抬脚,一下踩在了霍城腹部的伤口上!
他吃痛闷哼一声,抬头冷冷望上她的脸!
她不动,这是惩罚,却是她力气都没能再多用上一分,自己倒是先开始心疼…
她撤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