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是因为我家里才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的。”说起这个他更惭愧了,头也低得更低了。
“哥,你是不是我哥,是不是阿爹阿么的儿子。”
“那是当然是。”
“就是了,那一家人分什么你我,钱花光再赚就好,钱是挣回来的可不是省下来的。哥,我怎么突然发现你有孕夫潜质,有够胡思乱想的,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霁哥儿说完最后那句脚底抹油溜了。
“高霁月你给我站住。”虎子气急败坏的追上去,太伤自尊了。
说到开工坊,莺语举脚同意,因为家里的酸菜都被霁月卖光了他没得吃,天大地大孕夫最大,家里没有酸菜下饭,最大的孕夫不开森。
到村长家商量买地,第二天就去镇上的官府登记,建工坊的事宜也被提上日程,这些事都交给了阿爹去办,至于让村民种芥菜种荞头的事阿么去办,不过有些棘手,这两种作物都不大招人喜欢,大家都不愿意种,莺语按霁月说的,告诉村民不用全部田地都种上这两种菜,加入计划的农户每户只要保证至少有两垄就可以,多了也可以,他们会全额照收种出来的芥菜和荞头,价钱和卖得最贵的小白菜一个价,明眼人也看得出利弊,虽然小白菜和这两种菜一样价钱,但是种出来还要到镇上卖,而且还不一定卖得出,这里包销,有点头脑的都不会拒绝,合约一签,就等着高家给种子教他们种了。
一家四口在这农闲时节把山上的芥菜都割回来,留了种子,菜叶都腌了,工坊这边弄得如火如荼,酒楼这边的早茶做得也风生水起,每天早上门庭若市,也不少大户人家的仆人提着食盒打外卖回府,霁哥儿帮忙指导这早茶运营,得了一笔顾问费,暂时是解决了工坊资金短缺的问题,但是随后还要招工人,等着花钱的地方多得是,但总得雇几个人回来,别累坏了阿爹阿么。
于是霁哥儿又干起了老本行,只是这次很之前的不一样,他要每天都到镇上去画画,不是一个月才去一两回。
现在借这件事霁哥儿找到可以独自去镇上的理由,他能够独自出门了,阿爹阿么要忙家里的事,他总不能每回都要大人带着才出门。
“阿爹阿么,我出去了。”霁月背着画板出了家门,脸上灰灰的,现在霁哥儿只要一到镇上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灶头掀锅底抹一把到脸上,月前在镇子上遇见流氓,当时虎子哥去看医馆装修得怎么样,自己又闲不住就跑出去杂粮店订糖订盐,回来的路上就被几个街头混混给拦住了,好在遇到因着军功在镇上当了捕快的郑屠户才化险为夷。
本来出了这种事,阿爹和阿么是不同意他再一个人去镇上的,尤其是阿么更为固执,见霁哥儿穿着男装头发也随意束着,脸也弄得跟非洲黑人似的,而且郑屠户说了会多加巡逻,高凝远和莺语才勉为其难让他独自一人出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高凝远深谙此道,高家不再是以前那富贵人家,一个奉天养在家中若是被那些权贵知道了,难保不会有人见色起意,现在的自己是没有能力很好的保护霁哥儿的,高凝远不求霁哥儿嫁进什么高门大户,只求他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一辈子,为了能让霁哥儿能自由的活动,夫夫俩只好选择这个折中的办法。
可是就算这样,附近村子的人也都知道高家有个长得标致还能干的小奉天,媒婆都来了好几回了,但是都被阿么以他年纪小的理由给挡回去了,可就还是有几家人不大乐意这个回复,年纪小可以先定下来,让媒婆上了好几次门也没谈成,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霁哥儿,今天那么早过来?”店小二张鸣是涟月楼的学徒,跟着掌柜学管账,第一次见霁哥儿是卖土豆那回,自从他五年前开始在这里摆摊画素描之后就和他熟络起来,有时候他会给自己好吃的,那时一开始并没有客人,也多得掌柜爷爷和他帮忙宣传,后来客人多起来。
霁月一张黑脸看着张鸣露出洁白的小门牙,张鸣并不惊奇他这个模样出现,遇着流氓之后每次见到他就是这个模样了。
“嗯,给你,庆祝你订亲成功的。”霁哥儿递给他一卷画纸,朝他调皮一笑,画纸上面是他和他未来媳妇,张鸣展开了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和虎子哥同龄的店小二也定了亲,昨天定下的,是掌柜爷爷的孙哥儿。
霁哥儿摆好画架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客人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由他来画像,白纸上渐渐明显的轮廓,阴影的修饰让人物更加立体,有些客人也会要求把风景也画下来,霁哥儿就借此把画画分为全景画半身画和肖像画,区别定价,摆摊的时间长了,客人都知道有这么个特别的小画匠,回头客就变多了,有些富贵人家会派人请他到府上作画,甚至官府要画通缉犯画像时,郑屠户也会让他赚些外快,如此每一日累积下来,赚到的银子还不少,最近他到染房里找到可替代的颜料,画起彩色画来,反响还不错,口碑传出去之后,有些新婚的夫夫都找过来,排队等着霁哥儿给画张结婚照。
过年开春之后工坊建好了,芥菜种植时间一般在春季栽培在二月下旬,而夏季栽培的一般在七月上旬至八月下旬,秋季栽培的在九月上旬至十月上旬,在第一波芥菜收成之前就找好工人了,莺语帮忙找的村里的老实么儿,这些么儿一天下来有十五文的工钱,有些爷儿一天的工钱都不比这多,不仅自愿签了保密合同,嘴巴还自动自觉的守口如瓶,生怕被人知道给抢了工作。
第一批酸菜在七天后出炉,放出消息之后被抢购一空,不过涟月楼最先得消息,买得最多,荞头在江南地区一般于八月中旬至九月初播种,霁月也没急着做,豆角收成时节买了一小批回来先做着试试,后山摘了不少青橄榄回来做橄榄菜,推出之后意外的大受好评。
工坊工作井然有序,暂时还没找到可以完全信赖的人管理,阿爹就先管着,家里的田租给了村民收点佃租。
忙过了上半年,一切都上了轨道之后霁哥儿渐渐放手工坊的事,本来他就不大喜欢天天劳心劳力守着盯着,他喜欢御下,人用得好就可以当甩手掌柜,这是霁哥儿在前世当总裁的信条。
家里不再害怕吃了上顿没下顿,虎子的医馆开了还讨了媳妇,阿么的身体在老头儿的调理下好起来,沉寂了六年的肚子有了好消息,也没管太紧自己的婚事,而自己有个工坊,又有门手艺不至于要嫁人,这里的生活悠闲而宁静,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霁哥儿对自己渐好的状况很是满意。
“阿么,喝汤。”霁哥儿把汤给端到屋里头,才吃了中午饭一个时辰阿么又饿了,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中午做饭的时候顺便给炖了锅鸡汤。
莺语很快风卷残云的喝光了整锅鸡汤,末了还吃了好几个酸浆果,对于阿么这种暴风兼养猪式的孕夫生活,霁哥儿是不敢恭维,尤其看他阿么怀孕之后乳投越发涨起的样子,他绝壁不会给别人怀孩子,他无法接受自己前面隆起两团软乎乎的东西。
虎子这天回来了,还带了他媳妇绣花,“小霁,阿么最近都吃这么多吗?”
“孕夫不是都吃那么多的吗?”霁哥儿好奇的问,一张嘴吃两个人的粮食当然吃得多了,这很正常啊。
“小霁,以后别给阿么吃那么多,他已经二十九了,算起来也是大龄怀孕,胎养得太好到时候生产就困难,别给他一顿吃太多,少食多餐。”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自莺语的肚子越发大了之后,霁哥儿只是隔几天去一趟镇上画画,大多时候都在家里照顾阿么,旺旺自从阿么怀孕之后就被流放到邻居家了,这天霁月端了饭食去喂了旺旺,回来把新摘的玉米连皮带须丢锅里煮熟,捞起来剥开皮子,香甜颗粒饱满的玉米惹人口水连连,霁月捧了玉米棒子坐在树下啃。
吃到一半的时候,直觉后脑勺被强烈的视线扫射,霁月终于受不了高压盯梢,扭过头,“阿么,你别看了,我不会让你吃的,你午饭吃得够多了。”吃饭的时候拦都拦不住,把他那份都吃了害得他还要二次进食。
莺语怨念的看着霁哥儿啃棒子,这孩子真够狠心的,装可怜这招在他身上没多大用处,可是真的好想吃,好想吃。
☆、小攻来啦
这天是阿爹在家看着阿么,阿么被阿爹严正教育之后,明显不敢一顿再吃那么多了,可是一天里都泛馋虫,老是想找吃的往嘴里塞。
“阿么,我出门了,你可别偷吃,如果你今天不偷吃东西的话我就给你带蜜饯。”霁哥儿背着画板带上干粮,实话说这种感觉不错,以前被阿么管得死死的,现在阿么倒被他管得死死的。
莺语可怜兮兮的,“阿么肯定不会偷吃的,小霁你可要记得买啊。”
“知道了。”
霁哥儿到镇上,还是在原来的位置摆摊,就是涟月楼旁的大树下,刚摆下东西,店小二就招呼他进去,“霁哥儿,店里头有个客人想请你画画。”
店小二一路引着霁哥儿到酒楼的后花园,后花园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湖光潋滟,荷花摇曳身姿,层层叠叠的,好是吸引人,远远看见湖心亭中背手而立的人,清风撩起他的衣摆,一副很唯美的画面。
一举手一投足,都像古风画里走出来的白衣华服贵公子,看见他正脸的第一感觉,不是很帅,也不是很美,而是很娘,男生女相美得有些让女人自行惭愧,要是在现代准是花美男一枚,迷倒一大片腐女和一大片小攻,但是绝对不会是霁月这个直男的菜,要说实在的,这模样生在女人身上很是养眼,可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对一个直男来说,绝对说不上是享受。
前世的霁月长得英气,一米八多又时常锻炼,八块腹肌那是杠杠的,容貌是明朗郎的吸睛俊男,对于现在内心直男外表女气的霁月而言,眼前这贵公子只止于观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毕竟对于直男而言,长得漂亮偏偏又不是女人是一件膈应人的事儿。
贵公子转身,眼前这个小哥儿明亮的眸子里,没有惊叹,没有谄媚,没有别的一丝复杂的情绪,犹如不起一丝波澜的静湖,平静而不卑亢。
笔法奇异可却不失雅致,芊芊素手落下在纸上的线? 跬鹑缧性屏魉悖种溉绱邪祝橙椿液冢劾锷凉凰烤龋芸炀陀忠辉谘哿崩铩?br /> 小半个时辰之后,霁月递给他一张画像,白纸黑线条,一笔一画的勾勒,画像里就跟镜子里的自己相去不远,看似相似,但是又有些不同,要比现实的自己英气多了。
“赏。”身后一个长得粗犷的男人给了霁月一锭银子,霁月接过银子,眼中并没有见到那么多银子的欢天喜地,也没有阿谀奉承,只是淡淡的,拿着银子道了谢背起画架就离开,仿佛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暗一,去查查这个画匠。”贵公子轻抿一口黄山毛峰,优雅的开口,视线依然跟随着那瘦小而腰部挺直的小画匠。
一个绘画手法奇怪,发明出腌菜又懂得经营酒楼的半大孩子处处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怪异,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培养出这样的奇才?
亭梁上的暗一领命,运轻功跟随霁月,旁边的韩轸给他添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圣上能对一个哥儿表现出兴趣,最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韩轸,你觉得那小画匠如何?”
韩轸不敢抬头和那贵公子对视,倒不是因为惶恐,只是害怕,怕自己看见圣上美得惨绝人寰的样貌殿前失仪,倒落得个不尊之罪。
“末将以为,不错。”
“韩轸,抬起头看朕。”
“末将不敢。”韩轸把头低得更低了。
“罢了。”能以常人之态平常之心待他的人,实属凤毛麟角。
上回得到霁哥儿带回来的蜜饯,莺语高兴了好几天,前些天虎子的医馆里,老头儿无聊得发毛,跑下山找他徒弟,把他徒弟媳妇的工作抢了干,于是这几天绣花都在家里专职照顾孕夫,霁月就一连好几天都出门画画。
街市的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几人骑马在闹市疾驰而过,行人纷纷避让,惹得怨声载道,不过都只敢在那些人离开之后咒骂几句以泄心头之恨。
又一队人骑马而过,霁月抬眼看去,一个么儿牵着小哥儿急忙往路边走好避开这群人马,小哥儿手里的拨浪鼓掉了,挣脱他阿么的手跑回路中间捡。
一番天旋地转,脸上铺满了灰尘,霁哥儿的背被石子磕得疼,看看蜷在自己怀里发抖的孩子,怕是吓坏了,小脸憋红,哽着出不来声,直到霁哥儿拍他的背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揪着霁哥儿的布衫直流眼泪。
“好了好了,没事了。”
把孩子还给他阿么,那么儿对着自己不断的鞠躬道谢,但是被那群人推开了,一脸凶相,“惊了本大爷的马你要怎么负责。”
要不是自己先到了虎子哥的店里抄近路路过这才恰巧救了这孩子,这孩子在他们的铁蹄下,非死即伤,自己还没跟他理论,反倒找上门来恶人先告状,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上殷律例,不得在闹市骑马疾行,伤人者处斩首,就算上告官府,你们也不占理。”
为首的人一脸戏谑,巴掌甩到霁月的脸上,踩着他的心口俯下身,凑到霁月面前,“官府?本大爷就是官府,就是王法,你去告啊,本大爷等着。”话刚落霁月肚子就挨了一脚。
站在他身前只够他肩膀高的霁月被他那一巴掌掀翻在地上,耳朵嗡嗡响,口腔里的血腥味漫开,染红了牙齿,心口生疼,捂着腹部蜷着,单薄的身影伏在地上直发抖。
那人看见自己的手掌被染黑了,正是和霁月的脸接触的那块地方,那块地方被擦走了些颜色,比脸的其他地方的黑色都要浅,“臭娘们,是长得太丑不敢正面目示人吧。”那人对着地上的人冷嘲热讽,周围没有哪个敢走出匡扶正义,就连那对母子都只敢摇摇头示意霁哥儿要忍着,常住在镇上的百姓都知道这县太爷的独子钱适惹不得。
“让本大爷看看你又多丑。”他身后的几个人架起地上的霁月,钱适扯下马背上的水囊,掐着霁哥儿的下巴,一水囊的水全淋到脸上,冲走了黑灰,露出原来的白皙。
钱适吹起口哨,没想到禾秆盖珍珠,这么个小美人竟然涂得满脸黑黑的,被水淋湿的衣服贴紧了身体,显出妙曼的身姿,看得钱适身下一阵热潮,当即要扛人上马。
自霁月挨了打开始,他心里竟闪过丝心疼,这次却做不到冷眼旁观,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个无关的人心疼,楼上的一人怒气越盛,站在他周遭的人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萦绕在他身上的冷意,“韩轸!”
“是,圣上。”
韩轸还没出手,楼下那人群骚动了,白色的身影矫健飞跃而至,马匹被惊得在街上横冲直撞,随着一声虎啸,围观的人纷纷逃命般跑开。
霁月摔在地上疼得打滚,刚才那混蛋扛着自己,一见阿花来了就把自己丢到地上逃命,现在被阿花的利爪按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花前爪按着钱适的肩膀,虎口对着他大张,利齿在阳光下泛光,钱适的脸上都是阿花的口涎,一时间蓬头垢脸,他的跟班都躲得远远的,哪敢上前来,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霁月撑着地起身,走到阿花身边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流氓,那张脸配上不屑的眼神,该死的迷人。
“现在留着你的小命,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来取。”拍拍阿花的背,阿花的爪子离开他的肩膀,又跟捉弄垂死的老鼠那般一下子又按回去,吓得钱适去了半条命。
“韩轸,取他子孙根。”声音飘然,听得出圣上的心情没有刚才那么怒火中烧。
“圣上,不如........”
“没听见吗?他小命的主人不是我,当然不可以鸠占鹊巢。”
阿花似乎是玩够了,才蹭了蹭霁哥儿,霁哥儿爬上他的背,笔挺的坐在虎背上离开了街道。
“小哥儿,你等等.........”霁月身后传来清冽的男声还有马蹄声,忍着心口的不适,扭头回看,两名男子骑着马追上来,只是马并不敢靠近白虎,因此它的主人和霁哥儿隔了好一段距离。
“小哥儿,你脸色不大好,请跟我上一趟医馆找大夫看看。”
“不必。”霁月一刻都不想停留,拍拍虎背,阿花迈开步子,只是后头的人还想要一直跟着,阿花一声虎啸,那两人的马匹受惊,嘶鸣一阵也不管主人的意愿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