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之所以上山为寇,就是因为老婆有点姿色,被乡绅看上,然后弄了一个罪名让他下了大牢,不仅霸占他的妻子,还将他两个儿子杀死,他听说这消息后,就伙同二当家三当家的这两个狱友,杀了牢头后越狱,又连夜将乡绅家里血洗,这才跑到无名山占山为王。
这些年一直单身,对于女人不感兴趣,也许是不敢触碰心中的伤痛,也许是因为刀尖上的生活,不愿意将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所以便拒绝再次投入情感。
豆包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他对孩子的疼惜,他两个儿子的死,让他痛不欲生,所以能不伤及到孩子便不伤及到,尤其是当见到别的孩子受苦,他便心如刀绞,好像通过那惊吓的眼睛,能看到自己两个儿子惨死的情景。
有了这样心态老大的护着,小萝卜头虽然过得清苦,但是没有受什么罪,这不,黄黄的毛儿用干草绑着个小小发髻,小脸黑一道白一道的,穿着不合身的大褂,腰间系着草绳儿,上面还挂着个小木棍儿,(充当宝剑),趿拉着一双大人鞋,昂首阔步地走进来。
☆、72.第72章 腰带
叫小萝卜头儿还真对啊,瞧他那大脑袋与瘦小的小身体之间的比例,以及那细弱的脖颈,让人看着很为他的大脑袋担心,看到这孩子,方知就想起那个在监狱里长大的小烈士,真正的小萝卜头儿,眼眶里迅速涌满泪水。
可是她没有急于上前,而是仔细打量这个孩子,小脸因为脏看不清,但是那长眉入鬓,上翘的丹凤眼,以及笑起来,唇边展露出一对的小酒窝儿,是那样的熟悉,慢慢地就与赵根生的模样重叠,不用让孩子洗脸辨认,就这三个特征,足以确定这孩子就是赵根生的种儿,那个从小就经历坎坷的豆沙包。
小萝卜头儿费力的跨过高门槛,进屋后又假模假样的整理一下破衣衫,要是头上戴着方巾啥的,想必可能也要收整一番,这才正儿八经地给三位当家的抱拳施礼,奶声奶气地道:“小的参见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三当家的,祝三位当家的福运昌盛,志得意满。”
“哈哈哈哈…..,看样子小萝卜头没少跟那个穷书生学习啊,瞧这话说的,不仅好听还让人心里舒坦,哈哈哈哈….,”大当家的被一句吉利话逗得心情大爽。
二当家的则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也就大哥宽容,竟然让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穷酸又迂腐的书生上山,每天听他念那些之乎者也,咱们都要少活好几年。”
三当家的也呵呵笑着道:“我倒是挺喜欢听那书生念书的,一听就立刻困啊。睡着了都不带做梦的,呵呵呵呵。”
大当家的望着小萝卜头道:“小萝卜头儿,你是想下山还是想在山上跟着我们生活呢?”
小萝卜头抬起头,有点不明白,将食指放在嘴上,小手指翘成兰花指的模样,翻了翻大眼睛想了想道:“下山何也?山上又何也?”
这次连郝爷都跟着笑了,三当家的笑骂道:“刚跟秀才学了点东西,就在这说酸话,好好回答大当家的话。”
“敝人想跟夫子下山有所建树,待寻得前程必会回报几位当家的养育之恩,如果当家的舍不得小的,敝人便在山上勤勤恳恳,帮着山寨建立打下牢固根基后,在跟几位当家的共同创建功勋伟业,”小萝卜头郑重地说完,还甩甩两个衣袖后,再次抱拳施礼。
屋里又是一片笑声。
“看到没,这就是未来的官爷,瞧这气度这言辞,真是不凡啊,哈哈,这么小就有模有样了,看样子将唐书生提到山上来是对的啊,说不定咱们无名山寨的后代,以后都会在京里当大官儿呢,哈哈哈哈….,”大当家的笑声,将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方知没有笑,慢慢走上前,不知是王芳枝的情绪,还是她被孩子小小年纪就这般机智所触动,在这样环境下生活,没有被吓得畏畏缩缩,没有被教养的无法无天,这般有礼有节,说话滴水不漏又马屁不断,想必是经历许多事才历练出来的。
可是他才三岁啊,刚走路走的稳当些,就被磋磨的这般机智。
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用手抹去,不让视线模糊,但是却像是无法阻断的河流,只要有个缝隙就会奔腾汹涌地冲出堤坝,倾泻而下。
她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上前将他那瘦小的身子搂住,紧紧的搂住,唯恐怕再一次被人抢走。
小萝卜头没有挣扎,只是站在那里,一脸疑惑地望着大当家的。
大当家看了看方知那抑制不住的泪水,暗叹一声道:“你娘来找你了。”
小萝卜头儿听到这话,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方知的肩膀,像是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怎么了,惊傻了?这就是将你丢了的娘,为了找你来到咱们山寨,给你娘好好说说,留下来陪你在这生活,”二当家的道。
小萝卜头儿听到最后那句话,身子僵硬一下,方知敏感地感觉到了,她立刻收住眼泪,将小萝卜头儿抱起,与他对视道:“对不起,娘生下你后一时不查,被你小姑钻了空子将你抱走,你三姑夫又将你卖给玉娘,那时你在襁褓中,被玉娘和照顾你的奶妈带到这里,娘为此疯癫三年,病好后,就开始找你,在你郝伯伯的帮助下,找到这儿….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儿,娘来了,从此再也不让你离开娘的身边。”
小萝卜头儿瞪着大眼睛望着方知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带着有点不敢相信,是不是一场美梦的怀疑,痴痴的看着,像是想将梦中的美景记住般,一声不吭,又像是怕出声而惊醒,从此再也不会做这么美妙而又温暖的梦。
方知忍住泪水,干了一件让几个男人终生难忘的事儿,她将孩子放下,开始解腰带…..。
粗布短褐外面都要系上布带,因为短褐很肥大不说,还没有扣子,只有腋窝处有两个带子系住,在方知的领会中,系上腰带是为了干活方便,省的大衣摆碍事儿,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种装点,所以她昨晚特意从新买的布匹上扯下一条,做了这个特殊的腰带。
这腰带很宽,中间还挖了两个洞,很像简易的婴儿背带下面那个托,方知将孩子的两腿放在挖好的洞里,将孩子托在怀里,然后用剩余的腰带长度将孩子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胸前。
系好扣,将孩子的衣服头发弄了弄,又将自己收整好道:“儿啊,这样你就不会离开娘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咱们娘俩都不会分开,”说完,用力亲亲那呆萌的小脸蛋。
这一系列的变故,终于让小萝卜头儿有感触了,无助地张着大嘴“哇哇”大哭起来。
几个男子这才从震惊中清醒,然后齐齐扶额,这女人真放得开啊,只有疯子才能干得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儿吧?是不是她还在疯魔中没有清醒啊?
☆、73.第73章 栋梁
这时,外面喧闹起来,好像有人往里闯被拦阻了,别的声音没有听见,只听见一个说话文绉绉的男子,义愤填膺地大声道:“尔等不能阻拦于我,尔等这般对我无礼,有违这段时间以兄弟相称,有违彼此在困境中相帮相扶,说轻了就是冷心冷肺,说重了就是全无心肝,再说了,敝人是个秀才,不说有无官职等级,只说见到县令不需要下跪的地位,尔等就不该与敝人动手,其次敝人是小萝卜头的夫子,这可是大当家批准的,常言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身为小萝卜的父亲,听到孩子哭声岂能置之不理?有什么事儿可以难为我这个夫子,孩子弱小,还不懂为人事理,作为长辈,请多疼惜这无父无母的孩儿。”
“……,”站岗的人。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啊,敝人知道你良心未泯,知道你疼惜弱小,知道你一心向善,小萝卜聪慧机敏,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千万别因一时之气毁了这国之栋梁…..,”那男子撕心裂肺地喊着。
三个当家的:“…..”。
众匪徒:“…..。”
郝爷:“…..。”
方知:“…..,”在匪窝里说国之栋梁好么?
“夫子,学生没事儿,学生的母亲来找学生了,学生从此以后并非无父无母,学生刚才那是欣喜激动的泪…..,”小萝卜头大声喊道。
“哎呀,真是可喜可贺啊,可歌可泣啊,”那个男子听到小萝卜头的喊声,沉默一会又大声喊道:“可懂为师的话?可喜,是为你感到欣喜,为你能与家人团圆而高兴,可贺,是要恭贺你终于与家人见面,终于不在孤单无依,可歌,是歌颂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千里迢迢不辞劳苦,不畏艰险,单枪匹马勇闯匪窟,只为了找到你,可泣就是是人听到这样的事儿,都会为你有这样一个勇敢的母亲而感动落泪,即便是为师,身为堂堂八尺男儿,身陷囹圄却从不曾落泪,可是听到此事却想痛哭流涕…..,汗颜,为师真的落泪了,在众目睽睽中,在弟子前,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那个男子说到这,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众人:“……。”
方知:“…..,虽然你教了我儿,虽然你夸了我,但是你说单枪匹马勇闯匪窟,这不是拉仇恨么?还有那身陷囹圄?靠,咱能不能先看看周围是什么人,在教育好么?”
大当家的实在受不了那个迂腐秀才的喋喋不休,捂着头道:“让他进来吧…..,”一副很无力的样子。
听到里面大当家的说话,门口站岗的立刻放行,没一会,只见一个穿着补丁加补丁,看不出长衫的颜色,头戴秀才巾,皮肤白皙长相清秀,一双带着正气又又锐利的眼神男子,快步走进来。
先是与几个当家的见礼,这才等着小萝卜头见礼,只是小萝卜头儿被方知绑在胸前,没法下地见礼,只好扭着身子道:“夫子,弟子无法下地,只能这样见礼,还望夫子见谅。”
那男子愣了一下,立刻上前给方知深深一揖道:“唐某为小萝卜头有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高兴,为天下有你这样勇敢的女子而感到钦佩。”
方知还了一礼道:“谢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谢谢,”不管这家伙怎么迂腐,但是照顾自己儿子,教育自己儿子却尽心尽力,所以她要表示感谢。
这样一说,那男子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飘上两朵红云,结巴地道:“应…应该的,应该的,”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唐,名泽,字詹怀,岭南人,德安三十六年科考,成为乡试禀生,因看不过几位当家的拦路抢劫,就想劝之迷途知返放下屠刀,为此才进入山寨,认识小萝卜头儿,并给他起名为遗珠,只是几位当家的不喜此名,顾依然以小萝卜头儿唤之。”
方知忍不住吐槽:还遗珠,名字起得这么俗套,她刚想自我介绍,可是又停?5 铝耍飧鍪贝刹恍伺怂党龉朊狄彩撬嫡煞蛐帐厦墒撬刹幌氲奔父龇耸椎拿娑担灾皇堑懔说阃贰?br /> “好了,别在我们面前掉书袋,你看到了,人家母亲来接孩子了,以后就用不着你了,你赶紧想想你能帮着干点什么?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二当家的冷森森地对唐书生道。
唐书生脸上的红云立刻飞的不见影踪,好像比刚进来还要苍白,半晌才道:“几位当家的有了子嗣,敝人愿意授业解惑。”
“啥?”三当家的不懂后面那四个字的意思,就问道。
方知很无语,这家伙知道他在跟谁打交道吗,只好帮着说道:“就是给孩子们当夫子,教孩子们学问。”
“正是,正是,”唐书生忙又给方知施礼,表示感谢。
提到子嗣,三个当家的都沉默了,谁不想有安稳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可是他们饥一顿饱一顿不说,还每天提心吊胆的,恐怕有一天官兵来剿匪,到那时可就只能豁出命了,可是一旦有了孩子怎么办?尤其是大当家的,难道在让孩子被杀?还是在街面上被砍头?
方知扶额,这个唐书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哎,看在他曾经照顾豆包儿的份上,上前将这尴尬的气氛打破道:“大当家的,天色不早了,我想带着孩子先走,郝爷身体有伤,还是在山上休息一晚的好。”
“什么?谁准许你走的?”二当家的先跳起来道。
“二当家说这话就有些不妥,小萝卜头的母亲毕竟是女子,怎么能在山寨里过夜?那样一旦传扬出去,名声有损,岂不影响小萝卜头的仕途?还是赶紧下山的好,距这不远,有一个小村子,叫沙窝村,夫人可以在那里落脚,”唐书生自己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就站出来帮着方知说话,一身的正气凌然。
好吧,书生之气啥的很厉害,尤其是在匪首面前依然勇敢无畏地直言不讳,小女子真是佩服佩服啊。
☆、74.第74章 比武
大当家的看到方知一脸的坚持,眼神不由得暗了暗,这样的好女人,为了找到儿子不惜危险的女人,恐怕自己是留不住,这时他突然想到妻子,假如….假如妻子能像这女人果敢些,假如能机智些,是不是就会保住两个孩儿的性命?
想到这,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你带孩子走吧。”
这句话,不仅让方知很惊讶,屋里的其他人也很吃惊,尤其是唐书生更是,看大当家的眼光变得深幽。
“大哥,不能放她走,咱们可是帮着她养了三年孩子的,不给点好处岂不是太亏了?”二当家的先跳起来道。
三当家的看了看方知,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郝爷则道:“她家就是个农户,丈夫失踪三年,家里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孩子,靠着三亩田地生活,娘几个没饿死就算不错了,还让她给好处?”说完,他摇摇头,一脸无奈苦笑。
听到方知的家境,几个大男人都愣住了,这么苦还不忘找回孩子,这女人心性该多么坚韧啊,不由得心里产生了佩服之心。
二当家的话虽然难听些,不说他们的身份是土匪,就是按照常理来讲,养孩子照顾孩子的情分也要回报,方知也没有推辞地道:“现在家境还报答不了各位养育孩子的恩情,但是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们送过来一些银子回报的,”她说的很明白,只是给银子,其他的就算了,可不想跟土匪扯太深的关系。
“你能送多少银子?”二当家的鄙视地看了看方知道:“家里不就有三亩地吗?”
“目前是三亩地,”方知看了他一眼道:“但是我有功夫,会打猎,只要你们相信我,过段时间我就会给你们送银子过来,多的不敢说,二百两还是可以的,”她这样说,一方面震慑这些土匪别用强,另一方面告诉他们自己有办法赚钱。
“你师从何人?”提到武功,三当家的感兴趣道:“银子不要了,只要你跟我们比试一场即可,胜了你下山,输了的话么….,”说到这,他看了看大当家的,接着道:“输了,就留在山上陪着我大哥,家里的那两个孩子,我们会派人接他们过来的。”
他的话,让大当家的眼睛一亮,眼神中带着希冀。
方知摸了摸小儿子的脸,给他一记放心的眼神,道:“可以,但是我也有条件,”刚才小萝卜头儿在他耳边小声道:“能不能将玉姨奶妈和夫子一起带走?”所以她想试一试。
大当家的道:“你说吧,”他口吻里带着激动和忐忑。
“我想见见玉娘和照顾孩子的奶妈,这两人都是孩子的恩人,我要谢谢她们,”方知不紧不慢地道。
大当家与三当家的交换个眼神,喜滋滋地挺直脊背道:“好,让人带那两个女人过来,看完后就开始比武。”
方知又道:“要是她们愿意跟我们走,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放她们跟我一起走?”
“给银子,”“比武,”二当家与三当家异口同声说,只是说话的内容不一样,二当家的要银子,三当家的要比武。
“银子要多少?比武怎么比?”方知道。
二当家的抢在前面道:“一人二百两银子,这是比武胜了的价格。”
“这不是巧取豪夺么?不行不行,既然比武胜了,就不能再要银子,”唐书生抗议道。
三个当家的:“…..”
郝爷:“….”
方知:“….”
小萝卜头儿:“…..”师尊啊,人家就是土匪,靠的就是巧取豪夺,你怎么能当人家面这般揭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