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觉得胸前仿佛有什么在动弹,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发现多了两个ssr碎片的脑袋,便又将他们戳了回去,挤在沟壑中鼓鼓囊囊,才放心继续抬头看着黑晴明怼金发安倍晴明。
她有些担心基本技能差不多都是辅助的黑晴明是否打得过对方,那一层透明的隔阂还未有消除,茨木和她的式神只能透过那隔阂看向其中,看向黑晴明的记忆,和金发安倍晴明的记忆。
双方晴明的凄苦程度大概不上上下,黑晴明因为源博雅死在了他手中,而从拯救苍生的安倍晴明转变成想要毁灭凡人的黑晴明,而另一位,则是因为母亲葛叶被凡人杀死,便认定凡人是污秽的,是应当要被毁灭的,他白日用着安倍晴明这个名字控制朝廷,夜晚便用妖怪之身鵺来统领百鬼。
黑晴明面色古怪地看完了对方的记忆,而后双方相互对视。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历史,唯一不同的是,拯救他黑晴明的是源博雅,而点亮鵺生命中唯一光明的却是母亲葛叶。
安倍晴明不愿任何人伤害源博雅,源博雅却因他而死,鵺因恐惧着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明阻碍他控制世界,却要将光明推入到地狱之中。
黑晴明感受着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再回复,他说不清那是属于安倍晴明的阴阳术,亦或是属于他黑晴明的妖力,名义上是他阴阳师的茨木童子和她的手下全部不见了,在这个无限大又无限空旷的世界的,黑暗与灰白大片分割的世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活的万物,只剩下他们两个,非人非妖的怪物。
鵺凝望了他片刻,忽然开口说道:“你被牵制住了。”
黑晴明露出了一丝冷笑,他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念了符咒,双手手指划过了唇前,以他本体为起点,以鵺为中心,分裂出了四个一模一样的黑晴明,他们从四个方位上燃起的鬼火中站起,口中默念符咒不停。
恢复原本力量的黑晴明实力强大的可怕,他继续了安倍晴明所见过的种种凡人心中恶念,贪婪,嫉妒,怨恨,执着,这些恶念组成了他的力量,他踩着凡人的痛苦与血泪之上,踩在了自己的痛苦之上,走向了最强之巅。
然而鵺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他。
同样的力量来源,同样的憎恶万物,双方不相上下在那里僵持着,鵺被五芒星束缚不得挣脱,而五方的黑晴明逐渐向他逼近,要将他控制到不得动弹,鵺右手在半空中画出了金色五芒星,地狱之门自他们脚下打开。
灰白的黑色的脚下实质物体被暗红色的圆圈所吞没,逐渐扩张狰狞,变成巨大的洞口,从其中伸出了无数的鬼手,黑紫色的鬼手,血红色的鬼手,不断伸长,抓住了五方黑晴明的双脚,将他拉着往下坠落。
黑晴明却丝毫不畏惧这地狱和鬼手,他口中默念不停,鬼手顺着他的狩衣向上,所经之处血迹斑斑,在他深色的狩衣上染了抓挠过的血迹,最后变成了密密麻麻交织的网,将他全身束缚在内。
自地狱而来的鬼手所携带的怨念反而成了黑晴明的力量来源,他低眉垂目,长发遮住了脸上的靛青纹络,仿佛昔日安倍晴明以身饲恶,他浑身浴血,却又脱其而出,鵺的身后长出了数千数百只金色鬼手来,朝着正前方向的主身攻去,黑晴明的符咒已是快要念到了最末,他站在了原地不动,而实际上被网束缚,根本无法动弹,他正要迎面接下攻击时,底下地狱入口之处,红色的破魔箭穿透了向上涌动的鬼手,射穿一片腐烂的皮肉,将鵺身后的鬼手穿破打飞。
鬼手从胳膊处被直接射断,剩余的直接扭转了方向,嘶嘶作响,冲着底下而去。
黑晴明恼怒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他口中的符咒终于被迫中止,四方的虚影消失不见,束缚鵺的五芒星黯淡褪去,而他追着那些鬼手俯冲了下去,将地狱入口之内,那个射箭的武士一把拉了出来,甩在了地上。
“晴明!晴明你受伤了?”
黑晴明甩的毫不留情,几乎就差一脚将他远远踹开,然而那个武士满脸担心,扑了上来,误将他脸上的纹络当成了沾染了大片的血迹。黑晴明不得不将源博雅拦在了身后,他单手画了五芒星以对抗鵺的攻势,还要应付鵺的嘲讽。
“因为牵制,所以你无法打败我。”
黑晴明心想这哪是牵制,这明明是拦路虎,是他的绊脚石,是他想要甩开却根本无法摆脱的冤孽,曾经安倍晴明掌控着这个身体的时候,源博雅就没有少在旁边因为发愣,让持着刀的恶鬼与一个阴阳师近身对决,而他源博雅一个弓箭手,堂然皇之,靠着柱子,束手无策。
甚至在与恶鬼的对决中,因为他源博雅自身力量不足,却可笑的是因为要保护凡人,等不及安倍晴明前来,单独与恶鬼打斗,被一箭射中了胸膛,而等到安倍晴明赶到时,凡人已经逃亡,留下源博雅和他胸膛上的箭,手心冰冷,躺在居室之中。安倍晴明的情绪一度崩溃,失声痛哭,而源博雅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竟然是晴明,原来你也会哭啊。
那是的黑晴明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倍晴明竟然拥有如此大量的负面情绪,仿佛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只可惜吃了人鱼肉的女人与源博雅交换了性命,将他复活了过来,安倍晴明的恶念情绪再度被压制了下去。
然而此时被他拦在身后的源博雅,却还是想要去看他脸上的纹络,抓住了他的肩膀,手心滚烫,全然不像是一个死人,或是灵魂。
“晴明!转过脸来,你是不是受伤了?”
黑晴明瞥了他一眼,神色是说不出的冷淡。
“我不是安倍晴明。”
他不是安倍晴明,不能与源博雅坐于庭院之中,喝酒交谈,不能在月色之下,听他笛声悠远,他只能毁灭,只能追求力量与恶念,而源博雅注定不属于他。黑晴明只想喝问源博雅你是不是眼瞎,安倍晴明穿着一身白色狩衣,他如今满脸妖怪纹络,哪里与安倍晴明有半点相似。
源博雅却坚定的很。
“我知道,晴明,你变成了妖怪也好,是凡人也好,你都是安倍晴明。”
“我不会离开你,我们明明才刚相识不久,不是才刚刚开始吗!你说你唯独不想失去的就是我,那么我也是一样,晴明!”
黑晴明漠然地别过了脸,不想去看源博雅,也更不想去看鵺。
谁来作证,这句话明明是安倍晴明所说,与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鵺却动了容,他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带着嘲讽还是看热闹的神情,身后鬼手顺势鼓了鼓掌。
“原来如此,真是让人感动,另一个晴明。”
黑晴明想要画出千百个五芒星来,立刻毁灭这世界。
然而他的愿望失败了,身周大片的黑灰色世界终于被打破,他的那个所谓阴阳师茨木童子收回了地狱之手,一群式神从被打破的世界后出现,带着各式各样的神情,惊叹不已。
领头的茨木童子更是一副我了然的表情,上前搭住了源博雅的肩膀。
“你就是那个源博雅?安倍晴明的挚友?”
源博雅终于松开了摇晃他肩膀的手,对着茨木童子露出了八颗雪白牙齿,笑容中还带了些羞涩腼腆,和愚蠢。
“正是,请问您是……”
“阴阳师,阴阳师茨木童子,将晴明召唤出来的正是我。”
“召唤?”
黑晴明听他们一问一答,仿佛还要进行数百个回合的对法,然而面前的鵺一副我不动手看你们表演的神情,让他格外尤其的憎恨与不爽。
他怎么可能是安倍晴明,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世界顺眼过,安倍晴明与源博雅想要保护的一切,他全部都想要毁灭。
茨木在冲出来之前,已经看了许久,连青行灯都已经从衣服内爬了出来,悠晃晃地飘到了她的脸边,询问她什么感想。
茨木如实表达了自己想法,觉得安倍晴明与源博雅之间友谊感天动地,不离不弃,但是源博雅实力太差,如果换成他,绝对不会有给酒吞拖后腿的机会。
青行灯差点要坠灯,幸好顽强支撑住了。
“难道……”
她尝试着询问道,
“你不觉得这更靠近凡人口中的爱情吗?”
茨木沉默地回忆了自己唯一见过的,老妖怪摄津的所谓爱情,觉得青行灯是在瞎扯,毕竟那两个凡人没有做爱,连摄津的爱情观都达不到。
青行灯很快扭转了思路,循循善诱,
“既然如此,那假设,你与酒吞这般……交配?”
茨木还没有回答,酒吞已经顺着她垂到胸前的头发爬上来了。
黑晴明尽他最大的可能来反驳他自己,源博雅认同的是安倍晴明,而不是他,酒吞童子,却连回答都不愿意听到。
一旦茨木童子给出绝对的答案,所有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连挚友都不能做到。
第44章 爱情与挚友
酒吞已经想不起他何时产生了这种想法。
身旁的妖怪无一不羡慕他有个强大俊美的追随者,而且还是如此死心塌地,百年如一日,能随他奔波于妖界穷山恶水之中,能随他征服天下,而当茨木童子前往人间时,妖界里甚至流传了酒吞童子一如既往的冷漠让茨木童子终于死了心,远走他乡,但之后让他们更为吃惊的,便是茨木童子仍旧义无反顾,甚至传出这种“一日我见鸦天狗与镰鼬急急忙忙,还以为是酒吞童子要与其他大妖怪开战,吓得我心惊胆战,急忙给他们让路,后来才知原来是要给在人间的茨木童子送信,啧啧啧啧”的传闻,又有妖怪私底下说别看酒吞童子一脸冷漠,面对茨木童子的热情攻势,总有一日也会败下阵来,或是酒吞童子外表冷淡无情,内心冰霜早就被茨木童子的追求所融化,鸦天狗匆匆奔赴送酒便是最好的例子。
远在自己妖城之中的大天狗不予发表评价,有实力能与他并肩且好奇万分的妖怪前来询问他,大天狗只是哂笑一声,言有所指。
“你们所见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他说的意味深长,然后整个妖界疯狂传闻酒吞童子的兄弟大天狗并不看好茨木童子,更是出言说酒吞只不过在敷衍。
大天狗面对酒吞的质问,理直气壮,将原话复述了一遍。最后两妖干了一架,将酒吞占据城中的建筑破坏了不少,大天狗才缓缓离去,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话。
“不早动手,就有你哭的时候,酒吞童子——早些动手,你还能将茨木童子操到哭。”
酒吞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天狗难得说了句粗俗的调侃,听他这话仿佛早就熟练的很,大天狗扇着翅膀,已经飞出了城外,忽然又转身了过来。
“等等,酒吞童子,莫非你才是哭得那个?”
酒吞二话不说,操起鬼葫芦,想要让大天狗先试一试到底哭不哭。
大天狗也好,青行灯也好,谁都与他说过,谁都以为他麻木不仁满不在乎,然而只有他自己知晓,心中这份惶恐不安,竟然是同黑晴明一般,无限地否认自己的内心,否认这个想法。
黑晴明否认源博雅对他的情感,酒吞否认茨木有半分接受他的可能性。
茨木童子会拒绝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亦或是茨木童子根本不懂得这所谓的情感是什么,茨木童子只懂得挚友这两个字,并从头到尾执行地彻彻底底,使得他成为这近百年来,妖界最不懂风情,最高冷难追的妖怪之首,而先前无论几次,他在幻境中亲吻茨木,得到的皆是麻木而又僵硬的毫无回应,仿佛茨木童子安慰他自己挺一挺,就能熬过这个幻境,而现实中的酒吞童子,依然是对他冷淡、反驳,不停地驱赶他,勉勉强强地接受他。
酒吞不知茨木童子是追随着他,亦或是在追随着这种不被受理不被承认的感觉,而哪一天,酒吞童子真正回过头来,变得热情万分,变得对茨木不离不弃,那么茨木童子是否会怀疑自己的选择,从而对他说出“这不是我想要追随的酒吞童子”这般话来。
如果说他为何有那么多内心的纠结,大概还是要归属青行灯给他讲多了虐心虐肺小故事的结果。
茨木听了青行灯的发问,一时茫然的很,她忍不住想起了幻境中酒吞亲吻他的那几次,尽管一刹那浑身战栗,随后所带来的感觉并不亚于她与酒吞打得酣畅淋漓,被鬼葫芦喷到浑身重伤的快感,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酒吞,只不过是青行灯的段子精而已,这也并不是她应该追求的,她与酒吞之间的友情根本不能被这种灵肉交合的快感所污染。
她难以设想将老妖怪摄津的爱情挪到她与酒吞身上,摄津根本不避讳年幼的茨木童子,房门对他大开,甚至躺在床上招呼了他,询问是否要试一试,摄津将这种爱情与交配称之为灵与肉的结合,是数千百年无聊时光中的唯一打发,是走肾不走心的完美爱情,各取所求。
然而对年幼的茨木童子来说,除了这种极为不靠谱的爱情观,摄津另外留给他的,还有手下与兄弟,这种挚友,亦或是追随的观念。
摄津好歹也是占据一方的大妖怪,百鬼夜行不在话下,数不清的妖怪与他结拜,喝交杯酒,他也有推心置腹的兄弟,也有对他生死不离的追随者,摄津当时就指着他的那些兄弟,对着茨木童子说道:“小鬼,这些都是老子的挚友,老子的兄弟,有朝一日你也会遇到你的兄弟,好好对待他,这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
茨木离开摄津的妖城后,便是听闻了酒吞童子的大名,而某日,妖火盘踞的山中,茨木童子追随一妖怪前往这山,在山中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酒吞童子。
红色如同烈焰流动而又燃烧的头发,强悍无比的身手,桀骜不驯的眼神,冷冷看向他时的神色,茨木童子觉得自己遇到了在这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他用尽一生的追随者。
爱情是什么,灵肉交配,身体厮混,这些东西根本不能用来玷污酒吞童子,酒吞童子是他心中最为强大最为珍贵的存在,是只有挚友这个形容才能配得上的存在,他茨木童子应当一生都走在追求酒吞的路上,而弱者原本就应当为强者所支配,他的身体,他的力量,他的灵魂肉体,全部都应当归酒吞童子所有。
茨木有些不悦地回答了青行灯的提问,她沉了声音,一如同时严肃的表情。
“青行灯,不要用这个词,来侮辱我与酒吞之间的友情。”
青行灯目瞪口呆,忍不住鼓起掌来,顺着茨木头发爬到一半的酒吞童子滞留在了半空中,青行灯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觉得应当是漆黑无比的,然而酒吞却在思考青行灯曾经讲过的段子行不行。
“何为侮辱?你指爱情还是交配?”
“爱情便是交配,这种灵肉的快感根本无法比拟我与酒吞的友谊,这种挚友情感根本不应该被快感所支配,青行灯,你我皆是站在了妖界顶端的妖怪,那些不入流的情感只有弱者相互安慰,而强者就理当追随更强者,而不是陷入这种无谓的情感中!”
茨木说的掷地有声,青行灯一时找不出来反驳她的语句,此时酒吞童子已经放弃了与茨木的交流,心中想着果然茨木童子不仅不开窍,而且对他的想法只有单一的打架和追随,他顺着头发又落回到衣服之中,心中复杂。
“那爱情便是双方心意相通,不离不弃,并不只是简单的交配而已,凡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是指相爱双方心系彼此,不愿意离开对方。”
茨木尽管有些纳闷为何今日的青行灯如此纠结于这个话题,但她还是有些困惑地回应了青行灯。
“并不如此,我与酒吞互为挚友,也是心意相通,不离不弃,我在人间,也是无比思念着酒吞童子,想要与他交手,好好打一架。”
酒吞甩着鬼葫芦扑打茨木的胸,愤恨想着谁他妈是你挚友,本大爷就想睡你。
青行灯表示我了解了,你们两妖都是无妖可教,爱挚友挚友,我开我的车,你们当你们的挚友,她又飘回了茨木的衣服中去。
茨木将自己的ssr碎片好好地捂在了胸前衣服中,她觉得自己方才回答青行灯的话半句不错,忽然又好奇心大盛,询问身旁的一干式神。
咕咕鸟离了她最近,对着爱情两字有些茫然,很快便坚定回答:“那是对崽的感情。我对天底下所有的崽都不离不弃,但是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崽(她指了指一旁的座敷童子),这一定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