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建立了千年的时间,在那之前,所有的神都会时不时地显露一两次神迹,吸收信徒,获得信仰。然而在乌托邦建立之后,神迹已经百年未现,其他神祗的信徒慢慢消失,只有光明神教长存。
如果不是有光明法师对于恶魔之种的杀伤力,那么光明神教也会和其他神祗的信徒一样,慢慢销声匿迹。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慕安言默不作声,他脑子里念头转得飞快,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赛维奥却没管那么多,他直接问道:“希拉蒂,你想成神吗?”
卧槽!!!
慕安言眉头一皱,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拉拉毯子把自己裹住,说:“赛维奥,你这是在对神不敬!”
然而真正是怎么想的,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希拉蒂想成神吗?
他当然想了。
希拉蒂爱世人,他的情怀太伟大,想要守护所有人。神都陨落了,没有神庇护他们,乌托邦无法抵御恶魔之种的侵袭,人数在一天天减少,这样的乌托邦,覆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高高在上,俯视众人,地位已经无限接近于神。
他没有自己的感情,并且早已经猜测出神已经陨落,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守护乌托邦的力量,而力量最强大的,当然就是神了。
但是他也从小信仰神,信仰光明,在这种时候,他当然是要挣扎一番的。
为了自己的信仰,和神的力量。
只不过挣扎的时间会有一些短而已,毕竟神已经陨落了,在乌托邦面前,他的信仰一文不值。
高高在上的神祗光芒万丈,但是神座之下也必定有深沉的阴影,希拉蒂不在乎阴影,他只在乎自己脚下的生灵。
希拉蒂是天生的神明。
慕安言和赛维奥分开睡了一晚,直到第二天,还是不理会小心翼翼的亡灵法师。
赛维奥神色沮丧,他以为慕安言一定会对成神有着希望,再怎么样也是一样的灵魂,必定有着野望。结果没想到他对神的信仰这么深刻,让他去讨好反而没有撩到好。
明明都不介意他是亡灵法师,甚至可以违背神训,现在却对成神没有表现出一丝希望迫切。
整个一天赛维奥都显得十分殷勤,慕安言恍然间看见他背后似乎有一根尾巴朝他疯狂地摇着示好,对方可怜兮兮的,好像一只被主人嫌弃了的大型犬。
第二天晚上,他们已经到了山上,慕安言可以看见远方可恐的巨大深渊,似乎是一道裂口,把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这里已经非常危险,浓烈的黑暗气息让慕安言感觉非常不适,身体虚弱,光明元素被压制,他甚至能看到远处的黑暗深渊中,逸散在空气中的黑色光点。
相反的是赛维奥,他非常享受这里的一切,这里连植物都被黑暗元素浸透,体现出一种让人不适的暗色。
慕安言皱着眉,取出了通讯器和骑士长联系,问了几句乌托邦近况。在黑暗侵袭到来之前,他要解决这一片的黑暗生物,返回乌托尔坐镇,和其他光明法师一起,为乌托邦撑起光明结界,抵挡黑暗生物的入侵。
所有的光明法师加起来也比不上教皇一个,慕安言可以说是乌托邦的核心,他可以撑起光明结界,守护乌托邦,但是最后还是来了这里,一路巡视,净化土地。
如果留着它们,在它们集结成群群攻的时候,哪怕是慕安言也无力持久,到时候结界破碎,乌托邦只会覆灭。巨大的魔法阵笼罩在乌托邦的土地上,所有的生灵都会受到庇护。
魔兽森林里的魔兽几乎全部都会被黑暗化,各族的战士在战斗中也会被恶魔之种入侵,乌托邦每一次度过黑暗侵袭,都是绝对的幸运。
但是这次不会那么幸运了。
慕安言皱着眉,他神色凝重,看着天空上结成块的乌云,这里马上就要下一场大雨,是对所有黑暗生物的滋润。
包括赛维奥。
慕安言叹了口气,回到了新开辟好的山洞里,赛维奥生着火,还在上面架着肉。
黑暗深渊是把黑暗生物从地底释放的途径,越接近它的地方,所有还活着的生物都会黑暗化,植物、动物、精灵、人鱼、龙族、兽人、地精、矮人、人类、魔兽。
慕安言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地方的排斥,力量被压制到一个可怕的阶段,随时会死亡的感觉糟糕极了,让他忍不住有些烦躁。
“没事的。”赛维奥随手把肉架在了火堆上,他神色温和,比起慕安言还要镇静,毕竟他非常强大,并且力量还在逐渐恢复。
“没事,放心吧。”赛维奥走过来,拉住了慕安言的手臂,他把人带进山洞深处,用自己的力量撑起了一个保护罩,终于看见了慕安言的脸色好了一些。
“嗯,我没事。”
慕安言皱着眉头,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在这里,他的力量被压抑到了极致。
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么他对于任务完全没有作用。
他哪怕死亡,哪怕是灵魂受到了重创,最后的一点碎片也会回到任务空间,被慢慢拼凑好。
他永生而不灭,但是这里的人类不一样,一个世界中,黑暗和光明必须平衡,只要乌托邦毁灭,这个世界就会重造。
乌托邦中,现在有除了魔兽的所有智慧生物,七大种族如果团灭,这个世界也就只剩下恶魔之种和黑暗生物了。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光明法师,哪怕是教皇,也抵不过从黑暗深渊中爬出来的,永无止境的恶魔之种,还有黑暗生物。
哪怕是任务,这也是负担在他身上的责任,无可推卸。
山洞里,火堆烧了一夜,慕安言没有睡,在山洞外开始下雨的时候,赛维奥走出了山洞,默默坐在了山洞前,用自己的力量制造了一层保护罩。
慕安言沉默地看着燃烧的火堆,明亮的火光也只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块区域,其他地方还是让人窒息绝望的黑暗。
要不要试试?
慕安言有些犹豫,任务者大多都不会失败,因为他们有很长的时间完成任务,除非遭受了什么意外。
慕安言在犹豫,要不要去黑暗深渊里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才能催生出这么多的黑暗生物和恶魔之种。
几乎永无止境。
一夜无话。
早晨的时候,赛维奥从外面走了进来,因为想得太多的原因,慕安言显得格外憔悴。
赛维奥身上还带着一股潮气,却没有让人不舒服的黑暗气息,他的模样像是一个贵族,一个掌权者,而不是传说中阴郁黑暗的亡灵法师。
“没事的,希拉蒂。”赛维奥说,他轻轻俯身,在慕安言脸上印下了一个吻,他说:“没事的。”
再过几天,他就能把这里的东西全部吸收了,到时候,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慕安言不知道他的信心来自什么,他依旧皱着眉头,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默默吃了点东西,赛维奥的手艺非常好,居然让慕安言觉得有点熟悉,好像是什么地方吃过一样。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完全没有印象,干脆也就不想了。
漂亮姑娘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相似,那么美食也应该差不多……吧?
“我们先回去吧。”慕安言有些无奈,他没有施展光明魔法,一旦让这里的黑暗生物察觉到光明气息,无论是他还是赛维奥,都会在一瞬间被撕成碎片。
“不要用空间魔法,如果这里有会魔法的黑暗生物,我们就会把它们直接引入乌托尔。”
赛维奥答应了一声,他幽幽地看了一眼深不见底让人心悸的黑暗深渊,有些失落,预备下一次要想办法来一次,把这里的力量都吸收干净。
慕安言准备回到乌托尔坐镇,早做准备,这次的黑暗侵袭非常危险,一不小心乌托邦就会覆灭,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这里的生物都太强大了,黑暗深渊里还不知道隐藏着什么东西,大概除了神祗,没有其他人能对它生出觊觎。
慕安言还不知道对黑暗深渊生出了觊觎的傻蛋在他旁边就有一个。
“希拉蒂,你想不想成神?”
在回去的路上,赛维奥又一次提出了这个疑问,让慕安言有些犹豫。
他没有再反驳,反而保持了沉默,让赛维奥敏锐地从其中嗅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们没有休息,一天都在赶路,有赛维奥的风系魔法加速。哪怕是这样,他们赶回要返回乌托尔的飞行器上也用了好几天的时间。
飞行器在距离乌托尔非常近的地方停泊,等待教皇的归程。
☆、第一六九章 规则的恪守者(十五)
规则的恪守者(十五)
慕安言赶回了飞行器,就马上要回乌托邦。
乌托邦内一片肃杀的气息,慕安言的视力非常好,他能看见飞行器下方,行走在道路上,神色凝重的乌托邦民众。
或许赛维奥说的方法,把所有人都改造一下,也有一些可行性。慕安言仔细思考,他已经知道了这些黑暗化的生物都转化了过来,他们只有在转化的时候是不受光明元素伤害的,其他时候依旧脆弱。
因为他们的转化要用光明元素的原因,慕安言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纯粹的黑暗生物,他胡思乱想了半天,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现在哪怕全民黑暗化也来不及了,他还要想什么,不如努力撑起守护乌托邦的结界。
“愿神保佑乌托邦……”
慕安言几天都没有休息,他待在神殿祷告,神色十分虔诚。他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同寻常,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个世界有问题!
慕安言一边默念祷文,一边看向了威严俊美的神像。
他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上,金色的瞳孔比起神还要高傲,哪怕是光明神也不及他的美貌。
年轻的教皇若有所思,他慢慢停止了祷告,反而从地上站了起来,瞳孔中一片沉思:“……神明的馈赠?”
陨神之战中,光明神最后死去,为大陆上的生灵留下了最后的馈赠,据说就是光明神教前的圣水。
但是慕安言却知道,那些圣水实际上是历代教皇累积下来的,用光明元素温养。那么神明的馈赠又应该在哪里呢?
神明的馈赠,到底是什么东西?
慕安言打量了一圈光明神像,光明神非常俊美,对于所有人都有很深的吸引力,他上前一步,长长的教皇袍垂在地上,遮住了他的双脚。
神明赐予了大陆最后的馈赠,那么盛放馈赠的最安全的地方,不就是这座神像吗?
慕安言毫不犹豫,他想到就做,一瞬间展开了光明羽翼,飞到了神像前。
神像非常巨大,足足有七米多高,光明神坐在巨大的神座上,他神色悲悯,满是温柔,一双眼眸望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慕安言落在了神像的肩膀上,他扶着神像的耳朵,仔细观察了起来。最可能藏了神明馈赠的地方就是神像,神像中最容易藏东西的地方则是——
慕安言取出法杖,轻轻在神像眼睛上一敲。
啊……
空气顿时有一些紧绷,慕安言感觉到了一分压力,反而更加欣喜。
他抿着嘴唇,眯起了眼睛,然后试着用法杖在神像的嘴唇上打了打。
啊……哦……萨基拉……
神像的嘴唇轻轻开启,似乎它是活着的一样,与此同时,一股缥缈的歌声也从它嘴里传了出来。
慕安言展开了翅膀,飞到了神像面前,神像的嘴唇不大,只有半米的样子,能够轻松地让他把手臂伸进去,慕安言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对他有巨大吸引力。
“神明的馈赠……到底是什么东西。”慕安言想要再用法杖试探一下,却又有些犹豫,然后把手伸了进去。
他感觉指尖有一股淡淡的灼烧感,似乎是一团火焰一样的东西在烤着他的手指,慕安言抿着嘴唇,五指收缩,猛地抓住了一团灼热,然后猛地抽出手!
“嘶——”
慕安言脸色变了变,他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焦糊味,手心里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他的手掌烧焦了。
他不敢放手,害怕那团无形64 的东西会逃走,指缝间露出了一丝丝的金色火焰,让慕安言不由开始猜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予我祝福。”慕安言默念咒语,治愈伤口,光明元素覆盖在手掌上,本应该恢复的伤口却越来越疼,让慕安言不由皱紧了眉头。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他整个人说不定都会被烧成灰烬。慕安言眼神闪烁,他垂下长长的衣袖,遮住了手上的异样,转身往外面走去。
或许赛维奥会有方法,毕竟他知道的事情非常多。慕安言沉默着走出神殿,守在外面的神侍立刻朝他行礼:“冕下。”
“卡泰,去叫赛维奥。”慕安言对着身边的神侍嘱咐道:“让他来我的寝殿,我有事情要和他商议。”
美丽的神侍恭敬地行礼,她轻声应下,“是的,冕下。卡泰马上就去。”
慕安言微微点头,他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脸色也有一些苍白,哪怕他意志坚定,对于这种被高温一点一点烤熟的感觉也敬谢不敏。
年轻的教皇走下神殿前的台阶,一路朝着后方的建筑群走去。他灿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如同阳光。
慕安言一路走过,发现神殿的花园里一片萧瑟,很多花朵已经闭合,甚至连枝叶也有些萎蔫。
他皱起眉头,说:“花怎么谢了?”
他从回到乌托尔之后,就待在神殿之中日夜祷告,甚至都没有回他自己的房间,因此也对于这里的景象一无所知。
“冕下,这些花谢了好久了。”他身后的一位神侍轻声回答道:“大约半个月前开始,它们就在慢慢凋谢,哪怕我们用圣光照耀,也无法复原。”
慕安言心里一沉,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也出现了一些汗珠。
手上的疼痛太剧烈,他甚至连血液也没有感觉到,明显是被那东西烤干了。
“算了,走吧。”他没心思追求花匠的失职,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寝殿里走去。
这是黑暗元素浓重的表现,现在还能开的花都是属于黑暗的花朵。除非他亲自出手,否则这些花不可能开放。现在光明神殿里的花也在凋落,让他心里不由沉重了起来。
“神啊,冕下——”身后的神侍忽然发出小小的惊呼,慕安言皱着眉头看了过去,询问道:“怎么了?”
他身后的神侍用手掩着嘴唇,一双眼睛里满是惊讶和喜悦:“冕下,花开了——”
慕安言愣了一下,他转身往身后看去,发现那些花居然真的像是神侍所说的一样,开放了。
以他为中心,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最先有一朵一朵的花蕾绽放。它们萎靡蜷缩,甚至有些发黄的枝叶慢慢舒展开,生长出新的嫩芽,伸出一朵朵的花苞。
它们开得比起曾经的每一次都热烈、美丽、浓郁!
但是他分明没有释放圣光,空气里的光明元素也没有变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神迹!神啊——”
“神不忍看见您的愁容,为您降下了神迹,冕下……”
“冕下受神宠爱,太好了!”神侍们毕竟还只是少女,她们的眼眶中溢出了热泪,无法不为这美丽的景象感动,这不仅仅代表神迹,还有神的宠爱。
神之爱宠身处乌托邦,哪怕她们知道这次的黑暗侵袭不一样,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都对乌托邦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慕安言的神色变得有些深沉,他感受着空气中的芬芳,还有手心让人无法忍受的灼热,金色的眼睛里一片深色。
“神爱我。”慕安言感觉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瞳孔中一片坚定和悲悯,他低声又重复了一句:“神爱我。”
“是的,神爱您。”
神侍们纷纷附和,她们美丽动人的脸庞上满是喜悦,温顺地臣服在了教皇脚下。
慕安言轻轻笑了一声,他转身大步朝着寝殿走去,教皇长长的雪白披风拖在他身后,如同流淌的月光。
神怎么可能不爱我?他居然连这种东西都留下来了——难怪赛维奥能永生!!!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慕安言眼神中带着狂热,他垂下眼帘掩饰住,脚步显得非常匆忙。
“除了赛维奥,其他人一律不准进来!所有的事物交给卡泰,除非黑暗侵袭开始,否则不要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