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了七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于言像是个被抽走了生气的木偶,倒在雪地上彻底不省人事。
秦牧秋等了七天,却在于言走近之前被迫抽离了这个世界。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装入了一个大大的黑口袋里,摇摇晃晃了一路,最后停在了某个地点。
眼前的漆黑骤然消失,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又变成了熟悉的白色墙壁,身上的白色被单散发着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耳边还有不知道叫什么的仪器发出的声音。
那种魂飞天外的感觉消失不见,秦牧秋觉得自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手脚都沉重无比,浑身透出久不活动而引起的酸涩和无力之中。
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匆匆进门,围着他又是扒眼睛,又是干嘛的折腾了一溜够,这才向病人家属宣布了病人的彻底苏醒。
不到半个小时,秦父秦母和大喧就先后赶来了。秦母拉着儿子的手就问东问西,可秦牧秋一直听着却没有答话,秦母经历过这些起起落落,也算是学会了怀疑精神,突然开始怀疑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秦牧秋刚醒过来浑身都不得劲儿,脑袋嗡嗡乱响,嗓子疼得像是被刀片刻了花,整个人都是几乎崩溃的,于是闭上眼睛,将眉头拧成了麻花。
“伯母,他真的是秋哥,每回他被我烦到的时候,都会做这个表情。”大喧道。
“烦到,你醒过来就觉得烦,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不醒这些天,我和你爸差点急死了。”秦母向来优雅,说话都不大声,现下也是高兴坏了,乍惊乍喜,便有些喜怒无常。
秦牧秋当然不会对自己的母亲不耐烦,实在是身体上由于长久昏迷多带来的后遗症太让人痛苦了,他几乎分不出心神来应付眼前的一切,只想再闭上眼睛睡一觉。
但是,还有个人没见到,他还不能睡。好不容易醒过来,谁知道睡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万一又醒不过来了不就麻烦了?
秦牧秋的目光看向病房,之后又看向大喧,意思是想问问为什么没见到于言。大喧高兴之余,脑袋也不太够用,压根也理会不了他的询问,于是毫无默契的道:“秋哥,医生说今天你最好还是先观察观察,等一切稳定了,我再带你出去走走,今天你先忍忍吧!”
老子是问你嫂子人呢?秦牧秋在心里骂了大喧一通,无奈张口根本说不出话,手臂又酸痛的行动困难,于是最后只能将迫不及待的询问和挂念都攒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糖在来的路上~
第40章
于言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中寻到了一串脚印,他顺着脚印一直走,走到尽头是一个悬崖,悬崖上站着一个人,虽然他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他知道那个人是秦牧秋。
相隔短短的七日未见,于言感觉自己和对方像是隔了几个春秋那么久,在梦境中他对冰天雪地一无所觉,只能感觉到整个心口因为久别重逢而生出的那点暖意和欣喜。
“牧秋,快回来。”于言开口叫道。
秦牧秋回头看他,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一刻,于言看清了对方的脸,轮廓分明的五官,带着秦牧秋特有的神情,第一次让于言觉得眼前的人有了一种神形合一的踏实感。
于言刚想开口解释,便觉大地突然一阵巨颤,眼前的秦牧秋失足摔落,他心急之下疾步向前,试图去抓住对方,于是和对方一起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失重感骤然而至,他在冰天雪地充满绝望的梦境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发觉自己正躺在暖意融融的车里,身上盖着自己的风衣。
“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前座副驾驶上的陈溪回头问道,同时递了一瓶水给他。
于言看着陈溪愣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对方是谁,接过水说了句谢谢,继而想起自己好像是一不留神在墓园里昏倒了,想来是被陈溪和张洋恰好碰到带了出来,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冻死。
驾驶座上的张洋见他面色已经不像方才那么吓人,开口道:“需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吗?”
“不必了,我开了车来的,谢谢。”于言说罢也不愿逗留,拿着自己的风衣从张洋的车上下来,朝自己停在附近的车子走去。
陈溪透过车窗看着脚步沉重的于言,心里有些不忍,可他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之前处理后事的时候,于言一直未曾出现的事,他是知道的,没想到对方会选在这个日子前来。
于言回到自己的车里,伏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而后拿出手机发觉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关机了。车子里和外头温度差不多,他连暖气都没开,发动车子缓缓驶出了墓园。
陈溪和张洋眼见于言的车开走之后才离开。
于言开着车又回到了医院,进了病房楼之后又转身折回去,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玫瑰。拿着花往医院里走的时候,他才想起来,秦牧秋住院这么久,他连束花都没送过,这个男友也的确太不称职了。
拿着花进入病房楼,走在消毒水味十足的走廊里,于言就像一个魂飞魄散的人自动重新组装起来了一样,一步一步又恢复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仿佛一早在墓园里那个崩溃到几乎要死掉的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什么办法呢?秦牧秋没有醒过来,他总不能耍赖说自己也睡过去不等了吧。发泄完情绪之后,他依旧要像个男人一样,回来继续守着自己的爱人?3 谒淖值淅铮急涑闪讼M?br /> 到了秦牧秋的病房门口,于言透过窗户往里一看,床上已经空了。
他愣在原地好几秒,第一反应是抬头看了眼周围的参照物,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楼层。当然不会错,他闭着眼睛也能摸到这间病房。
接下来他的心里便有各种念头陡然浮了起来,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在了?无论他怎么冷静,都没办法再继续安慰自己,那个刚刚拼贴完整的魂魄,一下子又毫无预兆的接近了奔溃的边缘。
难道自己要两次错过见他最后一面吗?
于言浑身僵在原地,手里的花被紧紧抓着,无意间充当了救命稻草的角色。这时旁边有脚步声靠近,于言几乎是毫无意识的开口问道:“这里头的病人呢?”
路过的护士正拿着手机发信息,往里瞅了一眼,里头的床褥都是收拾过的,显然病人已经不住在里头了,于是随口答道:“走了吧。”
走了?去哪儿了?
于言一句话哽在心口,感觉整个世界都有些天旋地转的先兆,在他几乎要一头栽倒的当口,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强行留住自己的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主人。
大喧站在他身边,表情看不出什么悲痛,甚至带着点揶揄,道:“秋哥最讨厌红玫瑰,你也太不会选了,哪怕买白的也行啊,实在没有还不如送盆绿植呢!”
于言愣怔的看了一眼手里的花,下意识的说:“他不喜欢红玫瑰?”
“嗨,买都买了,他不喜欢也得喜欢。”大喧说着转身往走廊的一侧走,继续道:“我打你电话关机,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正好在这儿就撞见你了。你倒是会赶时间,伯父伯母刚走,他们一会儿还回来呢!”
走了几步大喧发现于言还愣在原地瞅着手里的花,以为对方是在介意自己方才的话,忙回去几步又找补了几句:“买都买了,你就当我没说,他见到你估计比什么都高兴,你就是送他一坨粑粑他也能笑出来。”
于言被他一说,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后知后觉从大喧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心里某个地方骤然热了一下,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太过放肆。
大喧带着他走到了一间病房的门口,然后径直推门走了进去,于言猝不及防便见到了一身病号服躺在床上的秦牧秋。
秦牧秋做过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已经换到了普通病房,身边少了那些医疗器械的环绕,整个人看上去都健康了不少,面色也没那么苍白了,即便闭着眼睛也不会给人那种随时会失去的感觉。
“秋哥,有人来给你送花了。”大喧也不怕吵到他,开口就叫。
秦牧秋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到于言之后吓了一跳,一下子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而后目光几经辗转,落到了于言手里的红玫瑰上。
于言穿着一袭黑衣拿着红玫瑰的样子特别迷人,秦牧秋只恨自己不能起来抱一抱这个人,随即又想到自己现在这幅大病初愈的挫样,实在有些见不得人。
“给你买了花。”于言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被秦牧秋一瞅,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仿佛床上躺着的人并非他险些失去的人,而是陪着他从未走远过的人。
大喧接过他手里的花,还故意伸到秦牧秋面前晃了晃,然后放到桌上说要出门去借个花瓶。
大喧出门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他们两个。于言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屈膝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和秦牧秋平视,而后慢慢握住秦牧秋的手,冲秦牧秋挤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微笑。
“好几天没见了,特别想你。”于言低声道。
秦牧秋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说话。
“不认识我了吗?告诉我我的名字。”于言一脸期待的道。
秦牧秋被他那副患得患失的表情看得心中特别暖,于是抬起还有些不太灵活的右手,翻开于言的掌心,一笔一画的写了三个字。
他写得很慢,所以于言能看得很清楚,那三个字是“秦牧秋”,字体是他惯用的那种像瘦木棍堆成的一样,没有连笔和弯勾。
于言曾在认出秦牧秋的身份之前,反复的研究过对方的签名,所以秦牧秋在他掌心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立马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用意。秦牧秋这是在告诉他,“是我,我没忘了你。”
于言把那只秦牧秋写过字的掌心收回来按在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抓着秦牧秋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然后伏在床边半晌没有言语。尽管于言十分克制没有发出声音,但秦牧秋还是能感觉到他哭了。
自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秦牧秋觉得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还怕一不小心伤了对方的自尊。可是他还是止不住有些心疼,于是伸手摸了摸于言的脑袋。
片刻之后,病房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大喧推门进来。于言以惊人的速度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的时候几乎已经没什么破绽了,只是通红的双目落在秦牧秋眼里,还是心疼的不得了。
昏迷不醒的这几日,秦牧秋无法想象于言都经历了什么,他更不知道在自己醒来的这个早晨,于言又经历了怎样的大起大落。
“这有椅子,于导,你坐。”大喧拉了旁边的椅子给于言,而后拿着借来的花瓶去洗手间接水,边接水边道:“秋哥醒过来就说不了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医生说要观察观察,所以你也别太着急。”
说不了话?
于言抬眼望向秦牧秋,这才意识到自己从进门到现在,秦牧秋一个字都没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多的糖在来的路上~~
然而我只想开车,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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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对于暂时不能说话的状况,秦牧秋本人倒还挺淡定的,能顺利醒过来的喜悦暂时把讲不了话的遗憾掩盖住了。
于言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情绪,他自从和秦牧秋见了面之后,就一直陪在旁边反复的帮秦牧秋按摩四肢,以便对方的身体能尽快恢复活动能力。
“于导,你快歇会儿吧。医生说了,喂几次水之后,稍微让他喝一点稀饭,等下午就可以试着起来活动活动了。”大喧把捣鼓好的玫瑰花放到秦牧秋的床头上,瞅了一眼自家影帝那副被人伺候爽了的大爷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躺了这么久,起来之前,还是得提前放松放松。”于言面不改色的给秦牧秋捏着腿,双手从小腿根一直捏到大腿根,手法和表情自始至终都一本正经,倒是秦牧秋被他力度恰到好处的手撩得有些心猿意马。
想来也是,秦牧秋的身体自从出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因为灵魂暂时离家出走,他甚至连梦都没做过。由于时间太久,欲望堆积很深,如今被于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么一碰,秦牧秋就兴奋的不行了。
于言捏完了这条腿,绕到床的对侧开始捏另一条腿,待他手快游移到大腿根时,秦牧秋突然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有些重。于言一愣,抬头看向秦牧秋,便见对方眉头微微拧着,眼里不知何时起浮起了一层水汽,此时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在……求欢?
时机不太对啊!于言本来没什么别的心思,但是看到秦牧秋可怜兮兮口不能言的样子,瞬间被撩得心里有些痒,于是正给秦牧秋捏着大腿的手拐了个弯,在秦牧秋最要命的部位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这一下直接把秦牧秋捏的硬了,他心里暗暗叫苦,拧着眉抿着嘴,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洗手间的门半掩着,大喧正在里头洗毛巾。
于言见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随后手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隔着病号服索性将秦牧秋已经硬了的那里握在了手中。
真要命!秦牧秋被于言的举动撩得有些恼,倒不是因为反感,而是因为太紧张了,再加上大喧随时会出来,根本就不可能继续下去,到头来不上不下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于是他几乎是有些用力的推了于言的肩膀一下,带着水汽的目光含着几分怒意,于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秦牧秋捏他的肩膀是让他住手,不是让他动手。
秦牧秋感觉到那里突然被于言放开,隔着病号服还能看到硬起来的样子,他觉得有些郁闷,又尴尬又难受,所以不由自主地瞪了于言一眼,十分费力的打算翻个身背对着对方。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肢体活动能力,这个翻身愣是让他做出了挣扎的姿势。
“要翻身?”于言嘴角难得带上了一点笑意,从椅子上起身,一只手搂着秦牧秋的肩膀,另一只手扶在对方的屁股上,帮对方翻了个身,不过不是背对着自己,而是正对着自己。
秦牧秋还硬着的某处正气势汹汹的顶着他的病号服,被于言这么故意一闹,感觉已经有点憋得难受了。于言目光十分明显的盯着他那里瞅了一眼,俯身小声问道:“要不我让大喧先出去?”
秦牧秋用目光送了他一个“滚”字,然后不情不愿的拿过他的手,写了个“冷”。于言摸着他手指的温度明明很热,知道他是想盖上被子避免尴尬,于是笑了笑也不戳破他的心思,不紧不慢的拿过之前掀起来的被子帮他盖住了腰部以下。
“要喝水吗?”于言拿过水壶问他,也不等他点头便拧开盖子,帮他倒了一小杯。秦牧秋很配合的就着于言的手喝了小半杯水,然后肚子很突兀的咕噜了两声。
于言放下水壶,伸手摸了摸秦牧秋的肚子,动作倒是没什么暧昧,可管不住两人心里都有些杂念,于是他停在对方腹部的手便有些不□□分起来。
“一会儿我回家煮点小米粥带过来,你喝完了粥就起床活动活动,走不了也没事,我抱着你。”于言口中一本正经的道。
秦牧秋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他的手,刚要写字,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秦父秦母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老两口看到眼前的画面明显的愣了一下,秦父的面色一下子就暗了几分,与此同时秦牧秋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放开了于言的手。
秦母倒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把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下,开口道:“我给你煮了小米粥,现在应该可以先喝一点。”秦牧秋点了点头,目光一直偷瞄自己的父亲,生怕对方看出了什么来。
秦父沉着脸看了一眼床头柜子上的红玫瑰,什么都没说。这时大喧总算是从洗手间出来了,见到二老很是热情的打了招呼,而后问于言:“于导,合同的事情你和秋哥都聊完了么?”
于言怔了一下,没想到大喧也是影帝级的演技,自己都快信了,他很快接口道:“还没有,牧秋现在不能说话,写字也比较慢,沟通起来有点麻烦。”
秦父闻言面色明朗了几分,开口问道:“你们在聊合同?”
“其实于导倒是不太着急,是投资方那边催的紧,这也是没办法。”大喧帮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