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女这才知道那个日本人来对阮晋江说了是什么。
她不觉得这是巧合,前天刚拜托了那位医生,今天就有人来收房,狗女心中一动,这时连叔又道:“狗,你一个人去领秦步川也没问题吗,他肯定听你的,你天天给他送饭,我去算什么啊,我和他又不熟。”
连叔说完,也不管狗女怎么回答,总之明目张胆的转身朝自己房间走。
他的房间在二楼,走到门前,连叔低头找钥匙,钥匙刚拿出来,插进了转孔,他心中一悸,若有所感的一转身,就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影子,脖子上一阵冰凉的划痕掠过。
连叔张了嘴:“你——”
下一秒吸进肺里的气没有尽到肺中,而是顺着脖子上被拉开的口子漏了出来。
狗女沉稳的一弯腰,背住了连叔倒下来的身体,然后伸出手拧开了他房间的门,把人拖进了房间轻轻放在了地上,这才面不改色的出房间关门。
然后她拔下那转孔上的钥匙上到了三楼,再进阁楼前把钥匙扔进了一丛长得繁茂的绿萝花盆里。
狗女进了阁楼,秦步川正跪在窗前地上,他一双眼望着窗外,狗女走过去拍拍他:“起来。”
秦步川没有动静,狗女皱了皱眉,她想救秦步川,可是秦步川直到如今腿都是软的。
狗女就明白她要跑,却是没办法带着秦步川一起跑,她带不动一个不会走路的成年男人,纵然是这个人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狗女很悲哀的叹了口气,她道:“我不能管你了,我尽力了,但我还是救不了你。”
狗女叹完这声气,转身便要离开,但她顿了下脚步,她听到秦步川含糊不清的说:“吃……吃……”
“你饿了吗?”
狗女转过身,随即她就看到窗外成串的黑汽车停在了这小洋楼外,狗女睁大眼立即将自己的脸贴在窗户上,她仔细看,车上下来了一堆兵——没错,是兵,全是穿黄哔叽军装马靴和武装带的男人。
“狗!”
身后一道沉沉的男声喊她,狗女这才把脸转过来,她看到阮晋江,心中一紧,上前两步一颗心脏咚咚咚的狂跳,面上漠然的喊:“先生,外面来了好多人。”
阮晋江看着她,目光阴沉的打量,他的手伸到后腰,狗女背上一层冷汗密密地冒了出来,但下一瞬,狗女就见阮晋江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吼道:“子川——!”
-----------------------
凌熙然下了车,秦步轩和杨司令刚拉开车门,他已经抢在一众人之前快步跑进了这小洋楼。
他跑了两步,吸了口气,腔子里那颗心脏好似近乡情怯,杨司令得到的消息并不确切,只确定是阮晋江把川哥儿和秦步轩的儿子关在了这里,但是人是怎么样的就没人知道了。
凌熙然想不明白阮晋江为何这样做,但他的脑子久远的想到了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觉得阮晋江是“古怪”的。
凌熙然自责,羞愧,认为不是自己川哥儿不会遇到这种事,但这只占一小部分。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秦步川的心情已经占据整个人的思维,他走近院子,才感觉到一股恐惧夹杂着害怕,凌熙然停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去看这小洋楼。
---------------
秦步川如今是有思维的,并不像狗女和阮晋江那样认为的是一片白纸。
他现在像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儿,有时候也像是个婴儿,有时候也有七八岁,但大部分时间脑子都是婴儿的迷茫。
他看着窗外,昨天是发呆,今天是看到了外面的景儿,他身边有个声音在说话,但他听到了脑子却不会分析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到了毫无意义的声音。
他今天大概有五六岁,看着窗外,认出了那一辆辆开过来的东西叫车,秦步川便道:“车……车……”
他根本不知道外人听,他说的是“吃……吃……”。
他感觉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但他听不懂,只是嗡嗡的声音,他那一双一直发软的腿站了起来,秦步川推开窗,窗户昨天被狗女打开通风没有再扣上。
秦步川低下头,见到一个人仰着头,他仔细看,突然咧起嘴角,身子向前一倾,这一瞬间他成了那个九岁的秦步川,他喊道:“哥——哥哥——!”
狗女在听到阮晋江那声怒吼后,就听到秦步川含糊不清的啊啊喊了起来,仔细听好像是“咯——咯咯——”的声音,然后她转过身,阮晋江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
紧接着是“嘭”的一声,狗女听到了肉体落地的沉闷声音。
狗女并不为这一声所犹豫,她悄无声息的快步上前,在阮晋江转身前拔出了他别在身后的枪。
阮晋江竟然毫无察觉,他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哀嚎般扯着嗓子喊出了声:“子川——!”
狗女伴着这声撕心的哀嚎对着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一声枪响,白色红色的液体炸了出来。狗女退后一步,拿着枪,看着阮晋江的身子晃了晃,最后没有任何支点的从这边的窗户中栽到了那边的窗户外。
又是“嘭”的一声,狗女看着那扇窗,半晌才道:“对……不起。”
还是没有来得及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阮晋江一击爆头,表露死前感想的戏份给pia没了_(:зゝ∠)_
原来的预想是阮晋江被狗女用匕首抹了脖子:
阮晋江躺在地上,他还没立刻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擦着匕首的狗女,他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应该是被人杀死,但从没有想过会被狗女杀死。
但已经容不得他想了,他想问狗女——
张了嘴,却是侧过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看到凌熙然抱着秦步川,阮晋江喊:“熙……然……”
但他发出来的只是嘶嘶的声音,他的气管被狗女割断了。
阮晋江睁着眼,一颗泪珠从眼角滑下,他感觉到了冷,越来越冷,冷的逐渐连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
他最后只是茫然的睁大眼看着秦步川,记忆不断往回走,他的一生在这要死的瞬间完完整整的闪现了一遍。
我苦,我这一生真苦啊。
阮晋江发出最后一声叹息,咧出一个笑。
他看到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
狗女蹲下身子,见阮晋江的身体没了起伏,就伸过手指比在阮晋江鼻子下方,确认他是真死了,这才露出一点点的笑意。
第72章 正文·大结局
凌熙然仰起脑袋,仰头前只是出于好奇打量了下这座小洋楼,但紧接着他就睁大了眼。
他见到三楼的窗户被人推开,先是一个人探出了个脑袋,接着那人就大半个身子都伸了出来,再接着起了风,凌熙然听到风声带来那人含糊不清的喊声。
凌熙然张大了嘴,嗓子里咕隆的混沌一声,他想喊什么——没来得及喊,直到很多年以后,他犹以为今生今年今日的今刻是一场梦,一场暗无天日的让他快要死掉的噩梦。
“嘭——”的一声,这是凌熙然第一感觉。
他僵在那里,双腿灌了铅,脑袋慢慢的低下去,前面有个人侧身躺在地上,一双眼睁着,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看着他。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第二个人落在了这青年身后几米远,凌熙然眨了眨眼,毫不关心后面落地的那人是谁,他嗓子含糊的吐了个字:“川……”
然后他的腿动了,飞一般的跑了过去,脚底一滑凌熙然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膝盖蹭着地爬了过去。裤子拉开一个大口子,膝盖和大腿磨破了皮,但他顾不得。地上蹭出一行血迹,血迹到了头,他跪着抱住落在地上的青年,这才凄厉的嚎出了声:“川哥儿——!”
凌熙然喊了出来,低下头,就见秦步川脸上落上了点点滴滴的水珠,他想这是下雨了吗,只见秦步川看着他,嘟嘟囔囔开了口。
凌熙然听不清,低下头把耳朵凑在了川哥儿嘴边,才听到他说:“别哭……”
凌熙然一手揽住秦步川,一手伸出来擦自己的脸,越擦眼泪落得越厉害,等秦步轩跑过来硬把自己弟弟抱起来往外跑,凌熙然这才浑浑噩噩的跟着跑。
怎么到医院的他不知道,他脑子一片混沌,秦步轩说了什么,旁人说了什么都没感触,脑子是一片浑噩。只觉今日是一场极冷的梦,梦中他的小川从三楼跳了下来,地上洇了一滩鲜红的血。
医生出来了三次,最后一次对他们说,可以开始着手准备病人的后事。
秦步轩发出一声吼叫,嘶哑愤怒极了,愤怒到极点成了一股噬心的哀恸。
他吼完,难受的太厉害了,转过身去扳凌熙然的肩,因为太难受太悲痛口不择言的骂凌熙然:“你怎么就这个时候去了英国!你不是和小川天天腻在一起吗,你——你啊!”
秦步轩骂完,骂完心中也明白这是对自己无能的迁怒,他悲哀的一垂头,就见凌熙然抬起脸,一脸的泪看着他,秦步轩只见凌熙然嘴唇动了动,他说——
“我不活了。”
秦步轩松了手,后退几步,半晌才道了歉:“我……对不起……”
------------------
凌熙然最后没死成,秦步川算是勉勉强强的活了下来,昏睡了两天人醒了,医生宣布醒了就没生命危险了。
杨司令的小儿子杨露则在处理其余后事,乖乖那天被阮晋江雇来照顾的老妈子抱着躲在了杂物间,是毫发无伤的被杨露送回了张秀芬手中。
阮晋江的人基本全跑了,杨露也派人去抓,不准备给他们一个好下场。
至于阮晋江,这人摔下来落了地,则不是因为摔死的。
他的脑袋开了个大洞,摔下来前就死了。
那天一起跟来的还有陈团长的人,虽然诸君没有明说,但看到掂着抢的,因为刚出生被姨太太做了手脚狸猫换公主的陈四小姐,也心中转了一圈,就明白了是谁开枪打死的阮晋江。
凌熙然对此是一概不关心,原本是关心个罪魁祸首阮晋江,想将此人碎尸万段。但奈何阮晋江已经身死,他也没有鞭尸的爱好,杨露就让人连个席子也没裹把阮晋江的尸体扔到了城外乱坟岗。
凌熙然一直在医院守着秦步川,秦步川醒来头一周不说话,但人很乖,吃饭吃药上厕所都照做,只是人呆呆的不出声。
医生只道是病人失了元气身体太疲惫,等一周过去,瘦的只剩了层皮的秦步川开始低着头,旁若无人的掰着手指头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语,医生才皱了眉,建议去看下精神科。
陈四小姐,曾经的狗女现在的陈笙,被杨露寻来问了这半年秦步川和乖乖的经历。
陈笙一五一十没有感情色彩的交代了遍,杨露听得心惊胆战,秦步轩已经黑了脸,想冲出去城外把阮晋江再鞭尸一遍。
秦步轩这这番话转述给凌熙然后,凌熙然听完并不吭声,转过身把秦步川往嘴里塞得手指头拽出来,然后轻轻的一拍他的手,教训道:“不准把手指头塞嘴里,说过多少遍了。”
秦步川歪着脑袋看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眼珠子呆滞的转了转,看到凌熙然突然毫无预兆的落下来一行眼泪,他这才眨眨眼,心中一动,他响亮而含糊喊出了声:“鸽——哥哥!不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长恨歌·完结
正文到此结束,下一卷小团圆是番外,交代秦宝宝怎么被熙然哥哥照顾长回二十岁的智商。
最后,哈哈哈,赶到了一月一前码出来了,大家元旦&新年快乐,么么哒=w=!
第三卷 番外·小团圆
第73章 小团圆(1)
秦步川睁开眼,第一件事把手指头含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吮着,这会儿天色刚亮,他动了动身子,腰上搭了个手臂,秦步川扭了扭,凌熙然下意识的把他往怀里一搂,含糊的说他:“睡觉……好好睡觉。”
秦步川眨眨眼:“尿尿。”
凌熙然这才收回手,全途不睁眼,含糊的呓语:“快去尿吧。”
秦步川从床上翻下来,耷拉着拖鞋跑到浴室放了水,放完水没回床上,嘴里嘟嘟囔囔的往外跑。
凌熙然若是醒了,就能听到秦步川在嘟囔:“找乖乖,玩……玩……”
秦步川此刻一个五岁左右小孩的心智,啪嗒着拖鞋,因为这会儿才五点多,竟是无人注意,让他从凌公馆一路翻墙爬回了自个儿家。等他翻墙回来,背上系了个婴儿带,绑带上坐了个困得耷拉着脑袋的肥胖婴儿。
秦步川背着婴儿在客厅停了,客厅铺着地毯,他就把乖乖放在地毯上,乖乖困得撅着屁股脸着地的呼呼大睡。
秦步川满怀着爱意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是天下举世无双的可爱,但看久了也觉得睡着的乖乖没有醒着的乖乖有意思,就伸出手指戳了戳乖乖包着纸尿裤的屁股。
纸尿裤很厚,乖乖毫无感触,脸着地撅着屁股流出一串口水。
秦步川便伸手去摇乖乖:“乖,乖,玩!起来玩!”
乖乖被他小叔叔一晃,肥胖白嫩的身子一歪,因为吃的滚圆——就滚了一圈,这才慢慢睁开眼醒了。
醒了后一双大眼睛一对儿长睫毛颤了颤,秦步川爬过去凑在乖乖脸上,“吧唧”一口亲了下去,亲完手舞足蹈的叫:“玩!乖乖,玩!”
乖乖眨眨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凌熙然正睡得香,朦朦胧胧听见婴儿大声的哭声,以为是野猫发情跑进了他家院子里。
他毫不在意的一翻身,下意识的去搂川哥儿,搂了个空,而那日日夜夜侵扰着他的噩梦——川哥儿从三楼坠落的那景儿,就同时在他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了个片段。
凌熙然立即白着一张脸醒了。
他直直的坐起身子,环顾一周见床上没人,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也不踩拖鞋,风一样的跑进浴室:“小川!”
浴室摸了个空,凌熙然一身冷汗刷刷的往下落,而一楼婴儿的哭声又足够大,凌熙然便又赤着脚往楼下跑,跑到一楼客厅边,见秦步川正趴在地上对着乖乖笨拙的安慰,这才松了口气。
凌熙然抹着额头上的汗,是冷汗,手心也是滑腻腻的一片没有温度的湿冷。他叹口气,慢慢走过去,在乖乖身前坐下来,低头看着秦步川轻轻拍着乖乖嘟囔:“不哭,不……不哭,乖!”
凌熙然盯着看了会儿,把地上这哭闹不休的婴儿抱进怀里轻轻地晃,家中做饭的老妈子也醒了,跑过来看这两位少爷哄孩子,试试探探的问:“少爷,用不用我来哄?”
凌熙然摇摇头,吩咐陈妈去冲杯奶粉拿过来,陈妈便去厨房冲奶粉。
乖乖被凌熙然晃了几下,这才收起驴叫一样的嚎叫,凌熙然仔细看,好孩子——只是嚎一滴泪都没落。
秦步川见乖乖不哭了,高兴的拍手:“玩,玩,来玩!”
凌熙然把乖乖放在地上,这小崽子就四肢着地在地上爬来爬去,爬到秦步川腿边揪着他的衣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凌熙然赶紧把一双手伸过去,把住乖乖的身子,秦步川转过身,和站起来的乖乖面对面,哈哈哈的笑,对着乖乖“啪叽”一下又亲了一口。
乖乖也笑,咿咿呀呀的一双大眼笑成两个大月牙,凌熙然听着,只觉他哭的像驴叫笑的也像驴叫,认为这孩子没救了。
但见秦步川凑过去脸,“嗷”了一声:“亲,亲亲!”
乖乖凑过去给了他小叔叔一个带着口水的“啵儿”,凌熙然面不改色的也凑过去,对着秦步川养胖些的脸也亲了下。
秦步川抹着脸,很疑惑的看着凌熙然,一摇头:“不,不要你!”
凌熙然也不和他计较,把自己脸凑过去,哄到秦步川:“哥哥要你,来,亲哥哥一下!”
他说完,果真感受到脸上落了个强有力的且湿漉漉的吻,且实打实的听到“啵儿”的一声,凌熙然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恶狠狠把脸一擦,擦出一手背乖乖这崽子的口水。
等陈妈过来给这崽子喂了奶粉,凌熙然见这会儿早上的太阳正好,还不是那么晒,就让佣人搬了马甲放在大门前,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崽子去晒太阳。
门前小学生们和初中生们这个点正背着耽美文库上学,路过凌家门口,偶有眼熟的小朋友们停下脚步。
女孩子们都比较有爱心,探着脑袋去看凌熙然怀里抱着的小婴儿,也有羞羞涩涩的看凌熙然,觉得这个大哥哥真是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