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刺的不行,劈的总行了吧!
我扬起手臂就要往凌霄身上大刀阔斧一斩,凌霄却忽然反手抓住我的手。
完了完了,我就说人生气了吧!一定以为我故意在整他,这不是要给我一个过肩摔什么的吧?他这招擒拿还没接下招,我已经配合地扭过身子,以求把损伤降到最低。
凌霄拽着我的手,并没有把我的手反剪到身后再将我一脚踹跪在地上,只是提起我的手腕端详,末了说:“你没插紧。”
我扭头,才看见探测器的插头从插座里滑出来一小截。
“乔麦!”
老胡在咆哮,我重新把插头插上,没想晃了两下就又松了,果然是设备的问题:“换一个呗,”我朝老胡耸肩,“这两个不匹配。”
老胡让高大胖去拿一套新的探测器过来,高大胖磨磨蹭蹭地去了,我回头看凌霄,想顺便唠嗑两句,结果人压根不搭理我,转身就走了。等高大胖把新插座拿来,我插好设备,跃跃欲戳,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要戳的人。
最后是在比赛录像那儿找着了凌霄,队草大人一个人坐在显示器后,大家闺秀般文文雅雅地叠着二郎腿,半弓着背,正专注地研究慢放视频。我心想他还对这个感兴趣啊,还蛮可爱的,要是不来击剑队,应该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型的工科男吧。
我不动声色绕到他身后,抬起佩剑往他肩上一敲:“嘿,看什么呢?”
凌霄一愣回过头来,红灯亮了,亮在显示屏里,亮在他略带错愕的眼睛里,养眼睛得很。
别小瞧我啊,哥哥我也是会用赛前战术的人~
***
准备就绪后,老胡让我们列队,队员们布置完剑道又调试完录像,一个个累得灰头土脸,腰酸背疼地站成一排,听老胡说明比赛流程。
开篇都是老官腔,不管怎样先把我们贬一通再说,说我们训练还不够认真努力啊,让我们瞧瞧人家花剑重剑的队员们啊,讲道理,人家训练的时候我们在训练,人家没训练的时候我们也在训练,怎么瞧啊?反正blahblahblah了半天,没刺也能挑出根长得像刺的骨头来。我极力忍住一个哈欠,还是被老胡点了名:
“乔麦,打哈欠就大胆地打出来。”
“报告教练,没有打哈欠!”
“那你刚刚嘴张那么大干嘛呀?嗷嗷待哺啊?”
队列里的人都笑起来,我答:“打的是喷嚏,被我憋回去了。”
老胡被我噎得哑口无言,厉害吧?和老胡顶嘴得讲求技术,你不能和他硬来,他就盼着你顶嘴,等你顶完他就会笑眯眯地打发你去扫厕所或者蛙跳。
老胡咳嗽一声,放过了我,对大家道:“比赛现场你们都看到了,以后的比赛都会照这个样子来,我简单地说明一下,你们有些人应该都知道了,这次比赛我们分两组进行对抗,每组六个人,念到名字的出列。乔麦、高大鹏、彭宇宗、严诚、章庭。”
我在A组,凌霄和老七分在B组,虽然分了组,但是比赛时的对手都是老胡参考个人实力指定的。譬如我和凌霄对战,老七就和高大胖成了对手。所以表面是团体赛,但和正规比赛的团体赛没什么关联,这种对抗赛不讲究策略,纯粹是实力的比拼,哪边输了就要接受惩罚。
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凌霄的实力我心里也有底,这场比赛中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我觉得就是老胡了。丫竟然要当裁判,妈的还有比这更黑的吗?!
比赛开始后我们席地而坐,我刚往地上一坐,屁股都还没落下呢就听见老胡喊:“第一组,凌霄、乔麦。”
有没有搞错啊,都不抽个签什么的?而且我们两个不应该压轴吗?!
我看向那头的凌霄,他显然也才刚坐下,不过什么也没说就站了起来,提剑走上剑道,我只好也起身。
在剑道上检查装备,这回确定把那坑爹的二手无线电探测器插紧实了,我瞧了一眼剑道那头的凌霄,他正戴上金属面罩。
看着黑色的面罩扣下来遮住他的脸,我的心一下就静了,这下剑道那头站着的不再是凌霄,不再是冰山又闷骚的队草,而是我日日夜夜渴望战胜的对手。
我向他走去,他向我走来,十五岁那年在电视上惊鸿一瞥,六年后,我们终于彼此行礼致敬。
“En garde。”
“Prêts?”
听过无数遍的裁判词,从发音不伦不类的老胡口中念出来,依然有着让我立刻进入状态的魔力。
馆中雅静,我看向凌霄,还有悬在我们头顶的横幅——
提剑风雷动,剑气震四方!
“Allez!”
☆、第 10 章
和凌霄交锋的过程并没有天雷勾动地火,相反,可能是初次交手的缘故,我俩开局都打得相对保守。
我看过凌霄几乎每场比赛,知道他虚招少,熟知他干净利落的剑风,可此刻在剑道上直面真人,不禁感慨他比我想象中还更沉稳。平常我还跟老七调侃过凌霄,说他“好好一风华正茂美青年,打起比赛来像个下象棋的老头子”。现在我正被这个披着美青年皮的老头子牢牢掌控,他越是沉稳,那种迎面而来打不破、捅不穿的压迫感越像是暴风雨前的蓄力,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包裹我。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快时慢,额头还沁出了汗,也不知道凌霄是不是和我一样,我不怕压迫感,也不怕输给他,怕的是我这边是暴雨倾盆,他那边还和风细雨。
第一局还剩45秒,目前我们打到第六剑,比分3:3。至少分数上我并不落后。能不能在第一局拿到领先事关心理上的优势,我打算无论如何要先下一城,而凌霄似乎也和我英雄所见略同,比赛在这最后几十秒进入了相持,连续五次双灯互中后,离第一局结束还剩二十多秒。
这次我改变策略,在老胡喊下“Allez”的瞬间启动,攻其不备!凌霄应了我一剑格开我的剑,我顺势擦边想要偷手他的手臂,可惜意图被看穿,他抓住我进攻的时间差一手漂亮的抢攻,压了一个很低但步幅很大的弓步,手中佩剑闪电般掠过我肩膀,却在最后一刻偏离了得分位置。
我迅速退后,拉开距离紧瞄着凌霄黑色的面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无碍于接收到他平静而强大的注视。
刚在他剑下逃过一劫,我却并不觉得庆幸,我一退后,凌霄就开始了连续压上,一时间我只能频频后退防守,然而凌霄的攻势一旦打出气势如虹,我所有反攻的企图都被他一刀刀一剑剑地晃开、挡掉、拨开、劈掉……
脑子告诉我要伺机反攻,要不然被他一路压到底就完了,可是身体却好似被钳住了,他把你压进一个逼仄的空间,使你无处伸展,防卫的本能也让我的防守动作快过我想要反攻的意图,反攻迟迟打不出来。
我急迫地寻找着他的空挡,就在这时凌霄的进攻戛然而止。
“乔麦。”
剑尖就抵在我鼻尖,一滴白光从月牙形的护手处流淌下来,针尖般刺进我的眼睛。透过黑色的金属面罩,我好像听见凌霄低声叫了我的名字。
电光石火的进攻后突来的停顿,仿佛溺水后又突然将你拽出水面,在那一秒我本能地抗掉他的剑,一剑刮在他持剑的手臂上。
凌霄任由手臂被我狠狠削下这一剑,然而我这个迟到的亮灯和裁判的声音同时响起,老胡宣布凌霄得分。
“乔麦,”老胡说,“你出底线了。”
WHAT?!我猛回头——身后哪里还看得到底线!
居然真的被推出底线了?!我低头看着脚尖前那条确凿的白线,又抬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凌霄。在正式比赛中我也有过被逼到底线背水一战的经历,但是迄今从没有两只脚出过底线。击剑运动员对剑道的长度,对自己离底线的距离还是很敏感的,如果我到了危险边缘,我的大脑会告诉我。
难怪凌霄最后那剑没落下来,因为我已经双脚出底线了……
我都想喊出来了——妈的好强!!好强好强好强!!!
现在回想他刚刚把我逼出底线的那一连串进攻,我本想找出他的时间差打个反击,可是他的进攻节奏变幻莫测,那感觉,就像你想和他唱R&B的时候他忽然弹起了爵士,好不容易你想跟他唱爵士了,他又改玩了摇滚……
凌霄回到剑道那头,我摘下面罩抹了抹额头,头上居然都这么多汗了,现在看凌霄,只觉得他帅得都在发光!老七说得没错,就算不求婚,我也迟早要给他跪下。
第一局休息时老七在剑道下吐槽我:“回神吧你,都要盯出血了!要是上了奥运赛场你最好祈祷凌霄能放你一马,不然他兵不血刃摆几个POSE都能搞定你!”
我喝了口水,心说你们懂什么呀,不是我发呆我那是崇拜啊!
凌霄在剑道那头的休息椅上静静地旋上瓶盖,低头,双手按在膝盖上,呼吸沉缓。在我心中强者就该这样,身体是年轻强大的雄性体魄,灵魂却是勘破一切的仙人高僧。
第二局很快开始,我迫不及待套上面罩,拗着剑上剑道活动双脚,要是比赛允许喊话,我这会儿就想冲凌霄喊:刚刚那个再给我来一次!太爽了!
凌霄单手戴上面罩,金属面罩拉下来的一刻,我恍惚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比上一刻没戴面罩时更呼之欲出了,依然冷冰冰的,却瞬间充满了荷尔蒙与攻击性。
输赢不再是我关心的,我希望他能再把我推出底线,这次我要试试看我能不能反攻了他。
遗憾的是这样酣畅的进攻态势在接下来的第二局第三局里都没再出现过,我感觉他似乎也想要再发动一次强攻,但攻击始终没有发动起来,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我已经有了戒备,不会轻易给他打出进攻的机会,另一个嘛,尽管隔着面罩看不出疲态,但是连续三局这么拉锯,他也不可能再像第一局那样全力一攻了。
又一次偷手得分,我追到了第三局赛末点,14:14,凌霄活动了一下手指,估计刚刚我斩那一下他手臂也有点麻。
我乘胜追击,最后一剑偷袭在他腰侧时,还有点舍不得呢。
比赛结束,全场叫好,我摘下面罩,只等着凌霄摘下面罩,好让我说出备好的台词——承让承让,果然名不虚传啊!我从初中时就看过你的比赛,你第一局那个压制真的打得我好爽啊……blahblahblah总共大约三分钟的发言。唉,我也不容易,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戴耳塞啊……
谁想到凌霄摘下面罩转身就下场了,根本没了我。他上场时是怎么个万年冰川的背影,下场时依然如故,好像并未受这次失利影响。
可要不是受了打击,为毛不理我?
我站在剑道上目送他携着剑和面罩离开训练馆,出门时兀自揉散了一头濡湿的头发,简直比我这个赢家还潇洒!喂,有种你回头看看我啊?!
我心想这人也太小气了,虽然我赢了,但场面上他也没输嘛,势均力敌的,怎么这么输不起啊!
***
比赛结束后我浑身热得不行,打算去换衣服,走到更衣室外就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凌霄在里面,我只好干等在更衣室外,等了一会儿又觉得可笑,这又不是女子更衣室,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刚跨了一步又缩了回来,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底气不足,可能因为我对他居心叵测吧,哎呀我怎么这么形容我自己,我好歹也是一年轻有为大好青年啊!不过我还是等他换好再进去吧,毕竟我是基佬,不想占他便宜。
我在门外耐着性子等队草大人沐浴更衣,这时听见凌霄接了个电话。
“嗯,我在队里。刚刚打完一场比赛……不是什么重要比赛……练习赛……输赢不重要,让让小朋友……”
我去!谁特么是小朋友?!
我气得捋袖子,才发现比赛服还没换,袖子都撸不起来,正准备豪迈地踹门而入,杀他个措手不及,就听见里面“砰”地关上柜门。
凌霄出来的时候,我正躲在走廊拐角。
待到队草大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蹲下来给了自己一耳刮。
什么毛病?!
***
要说吧,我们击剑界也是个血雨腥风的地方,充斥着脑残粉黑和低级嘴炮。这不,队内对抗赛的消息不胫而走,又被外面传得风风雨雨。
比赛结束当天晚上,击剑爱好者贴吧就有了相关帖子,说我在对抗赛时赢了凌霄,这下沉寂已久的贴吧炸锅了,各种说法应运而生,有说凌霄就是个花瓶的,有说我是走了狗屎运的……
那个说我走狗屎运的,我跟你有仇吗?!我气不过,卷袖子开始打字。
我:乔麦赢凌霄怎么就成狗屎运了?人家那么多次冠军都是假的吗?
那人回我:他拿冠军的时候凌霄都缺席啊!
我:反过来不也一样啊?而且现在是乔麦赢了凌霄啊,敢情你们的偶像是靠狗屎运就能赢的,不需要实力啊?
啧啧这反讽太溜了,我这人就是逼不得,一逼智商就碾压!
我:还有你们这些脑残粉黑就不能消停消停,也许他们私下是好朋友呢?好吧现在貌似不是,但万一以后是了呢?你们是不是还要哭着求他们分手啊?
这段发出去我有点后悔,看上去怎么有股求而不得凄惨啊。
不过估计是被我说到了点子上,粉黑们顿时安静如鸡了,难得我战斗力空前高涨,却没机会舌战群儒,无聊地按着F5,没想到刷到了无风的回复。
无风:你怎么知道他们能成为好朋友?
一看到无风的ID我心情就好,感觉不管他回我什么,反正都是和我一伙的。无风出现后脑残们死灰复燃,有人回我:就是啊,你没看过微博八卦呀,这两人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势同水火着呢,别幻想了~
我无视掉脑残,直接回无风:惺惺相惜嘛!
无风:可是看起来这里没人愿意看见他们成为好朋友。
我:为什么?
无风: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吧。
黑子又冒了出来:无风大大说得对!
无风:别叫我大大。
哈哈哈哈我都说他是和我一伙儿的吧你们不信!不过说起我和凌霄,好像差别真的蛮大的。我回道:嗯,凌霄这人看上去挺傲,平常对人都冷若冰霜的。
无风:是吗?你很了解他?
我靠,一不小心真情实感了!我忙回:哪儿啊,我猜的!你看他平时赛后接受采访也是“嗯”“对”“是这样”地敷衍过去,对记者都没个好脸,对观众也从不见露个笑脸,一看就挺傲的吧。
我等了一会儿没回复,心想我这话也不算是黑凌霄吧,说的都是事实啊,再一刷新,屏幕上跳出一个黄色的笑脸。我天,我瞪着屏幕难以置信,无风居然回了我一个笑脸?!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对无风我窥屏的次数也不少了,这家伙一向惜字如金,更别提用表情了。等等,刚刚没回复那会儿他不会是找笑脸去了吧?哎哟喂怎么这么可爱~~
无风:也不一定要成为朋友。
我又点了一下F5。
无风:有这么一个匹配的对手也足够了。
这我就不懂了,为什么不能既成为朋友又成为对手?这种想法有些消极悲观了吧。
想了想,我回道:要是能找到一个让我认定一生的对手,我一定要试试和他做朋友。
无风没再回我,这之后就下线了,我也关上电脑,上床睡觉。
夜里我梦见了世界之巅的赛场,长长的剑道在我脚下伸展,我的对手就站在我的面前,一袭白衣,戴着黑色的面罩,不知为何,我知道面罩下的人就是凌霄。他朝我举剑行礼,我们身后是“哗啦啦”潮水一样的闪光灯,见证着我们交剑的时刻。
我知道这是梦,但我希望能和他站在这样的比赛场上,作为对手,亦作为朋友。
☆、第 11 章
每日的训练从长跑开始,高大胖属于我队中体重略超标的那类选手,对此意见很大,每回我们跑到跑道远端老胡的监视范围外,他就开始不满地哼哼了,说佩剑又不是足球,干嘛老练长跑啊?我说你懂什么,那是为了让我们拥有更强壮的体格。
老七在我旁边啧啧的不以为然:“老胡就是专门唬你这种傻子。为什么长跑?因为老胡有S倾向,就爱看我们排成一列在他眼皮底下疲于奔命,一会儿跑成一个S,一会儿跑成一个B。哎,你听我说话没啊!”
我有在听,但我也在看凌霄,两不误。凌队草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帽衫,一跑起来那小兜帽在2 后面一撩一撩的,竟然有几分反差萌。我知道他每天天不亮就来跑圈了,现在还要跟我们一起跑,竟然半点儿都不喘,这肺活量和强迫症我是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