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风悄无声息的掠起,饶是龙皎月习武之人,也有些受不了。眼见着那小公主似乎有些冷,哆嗦了一下,抱着腿,疲倦的把头埋在膝盖里,像是在睡觉。
月光从云层中洒下,如雪如霜,落在她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形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雪白冰凉的纱衣。
等了半响,白露都没再抬头。龙皎月犹然站在云中看着,徒然心酸不已,想这小公主,原来在天之阶上的这几天,竟然是这样睡过来的。
她一直以为那朱云云每天晚上会将她带下天之阶休息,至少也得是给人家带条薄被吧?亏朱云云还整天那么殷勤的往上飞,敢情连晚上这点基础服务都没有。
龙皎月踌躇了半天,终究是一咬牙,悄无声息的飘了过去。白露睡得很香,她挽了挽裙摆,坐在白露的旁边。
也得亏这小萝莉晚上睡觉老实,不然就是翻个身,就能摔下这万丈高空成个肉饼。
她坐在那里,将腿搁在下一阶梯的青石板上,然后轻柔的把白露抱在了怀里,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身体完全的缩在她的怀抱之中,没有一分露在外面冰凉的寒风中。
或许是太累了,即使她这样抱起她,她也没有醒过来。
连着几天一直在不停的爬天之阶,白露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困了,身体又累又困又冷。这几天里她都是睡在这冰凉的青石板上,从身边飘过湿润的云朵打湿了她的衣裳,凉了她的肌肤,让她在梦中都要蜷缩起来。这地板又硬又脏,又有绒绒的青苔,全蹭在她的衣服上,地下的青石咯的她浑身疼,睡觉的时候难受的不行。
今晚上她已经太累了,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结果只是坐着便睡着了。恍惚之间,那冰凉颤抖的身体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白露贪恋着那温热甜软的身体,下意识的往那个怀抱里蹭了蹭。她缩着身体,想着这些天里的伤心难过,竟然不受控制的委屈轻哼了一声。
龙皎月抱着她,低头看她,白露无意思的委屈哼道:“师傅……”
那声音轻颤如初落的雪花,转瞬即逝。可龙皎月却还是听到真真切切。她轻轻的低下头,借着凉薄如水的月光细细打量着怀里小萝莉的眉眼,看着她疲倦的青黛眼圈,还有那灰不拉几的衣裳,半响才心里落下一声似伤似无奈的叹息。
我的小冤家啊!你这都是何苦呢!
白露在她怀里睡得熟了,龙皎月一只手穿过她的脖子抱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胸上。怕吵醒小公主,她只得用那只放在白露膝盖处尚还可以自由活动的手回了自己的腰际,掏出那个乞物袋。
自从上次从西峰潭回来之后,为了避免关键时刻没有宝物(譬如遁地符)傍身的囧境再次发生,里面放了沈望山友情赠送的各色化目纸鸢一打。龙皎月不能腾出左手,只得用右手把那个乞物袋拿起来,放在面前,用嘴咬住一根彩色的长长飘带,用右手扯住另一根飘带,这才拉开了这小小香囊袋子。
她放开嘴,把那袋子放在地上,用右手在里面一摸,便摸出一个小药膏。她抱着白露,把她的蜷缩在心口的小手掌轻轻的翻过来,上面重重叠叠的血泡已经被磨烂,白生生的小手掌掌心里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触目惊心。
从第一天龙皎月躲在那梧桐树后,看着小白露提那水桶时便被勒红了手,她就知道,这双手肯定是细皮嫩肉不沾阳春水。
这几天磨下来,她这双养尊处优的小手掌肯定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看到这双可怜的小手掌,龙皎月心里的感觉真是说都说不出来。她利落的给她的手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生肌膏,端详了半天,没看到哪里漏掉,才慢慢收起了药膏。
月光凉薄如水,龙皎月看着这张睡得香甜的小脸,觉得瞌睡竟然也上来了。
她抱着蜷缩在一团的白露,也闭上眼,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这一夜夜凉如水,只有明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上,一眨不眨的在云层的面纱下,注视这两个相依而眠的师徒。
第二天等白露醒过来的时候,她依旧睡在青石板上,只不同的是,她的身上裹了一件长流白蓝色的校服。
朱云云这天倒是一大早便提了斋饭又要御剑上天之阶。她刚走到那后山灵兽台的天之阶处,便看到掌门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顶着两个黑眼圈踩着朵云一溜烟的下来了。
朱云云略带诧异,龙皎月那脚一落地,便瞅着了朱云云。她穿着长流的白蓝色校服,手里提了个篮子,正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盯着自己。
龙皎月朝着她走了过去。待到龙皎月走得近了,朱云云才吓了一跳,原来她穿的不是什么白衣,而是一件月白色的锦缎亵衣。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只穿着亵衣满后山跑?且不说这将是寒冬腊月,这后山可是众弟子练功之地,作为个女子,穿着不可见人的亵衣,还一脸毫无发觉的样子,这掌门,这掌门未免太伤风败俗,太不知廉耻了吧!
朱云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龙皎月却是不以为意。这寒风乍起,怪冷的。她伸手从朱云云那篮子里拿了个热乎乎的馒头,咬了一口,眼底下有青色的眼圈,朝着朱云云道:“等会儿小师妹要是问你那衣裳是谁的,你便说是你自己的。”
朱云云一脸懵逼道:“啊?”
龙皎月慢条斯理的嚼碎,再咽了下去,才说道:“你记得,给小师妹带条棉衣上去,这天之阶上面真是怪冷的,看那浮云殿估计都快是要下雪了吧。”
尼玛,昨晚上睡在那青石板上,那青石板又冷又硬,真是把本菊苣屁股都差点坐平。
第45章 论拜师的艰难性
说完,龙皎月回头朝那直直延伸入云霄的天之阶看了一眼。她本来是不想收她为徒的,谁想招惹这么个自带女主光环的□□在身边啊!可是昨晚看见小公主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听见她那一声睡着之后委委屈屈的师傅,龙皎月的心也不是铁做的,只差没被融的成了一滩水。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此情此景之下,心里原本的决定难免不被动摇。
其实小公主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吧?毕竟男主北陵城已经在西北齐云府上奔小康了,再说其他人,除了原重阳对她还算有点威胁,其他男配都还没影呢!
原重阳,她现在应该打得过原重阳吧?
龙皎月又咬了口馒头,慢条斯理的思索着。朱云云虽然不知道这个掌门又是抽了什么疯,但是看她从天之阶下来,估摸着定是去见了小师妹。她鼓足了勇气,才问道:“掌门,弟子不明白。”
龙皎月嗯道:“不明白什么?”
晨时的风还是带着凉意,龙皎月腾起内力,流通经脉,给自己御寒。朱云云看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斗胆说道:“弟子不明白,掌门为何如此为难小师妹。想来长流已经答应了小师妹拜入长流,她亦是过了三堂试炼的。掌门非得这样再提一个毫无根据的考核,也不过是看着小师妹年纪小听话罢了……”
越到后面,那声音越是小,看来朱云云还是怕这个掌门的。
龙皎月朝她看一眼,小云同志,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作为剧透党的本掌门在知道这个女主身上的光环可怖之处后,心里对她只想远点远点再远点。你要知道,那天下所有豪杰,无数俊男,都会为了这个女主,在这个恐怖的女主光环从翩翩君子变成一个疯子,你让我靠近她,岂不是等同于让我去靠近那些会发疯的男配?
也不对,她现在身边的男配只剩一个原重阳,本菊苣打得过原重阳吧?
应该,应该能打得过原重阳吧?
龙皎月心里又是一番动摇,如果只有原重阳一个,其实还是很好解决的不是?
卧槽,我在想什么!怎么可以!本菊苣怎么会想打过原重阳?不是,本菊苣为什么要和原重阳打?
龙皎月拿着馒头道:“本掌门自有打算,反正等会小公主问了什么,你都说是你做的便是了。”
她把放在袖里的青瓷瓶往她篮子里一扔,慎重道:“这是生肌膏,你可记住了!”
说完,她便不顾朱云云一脸懵逼,一阵火急火燎的跑了。
龙皎月一溜烟窜下了灵兽峰,回了清雅轩。
她惊魂未定,坐在床头灌了口苦茶,吐了口气,平复了两下起伏不定的胸膛,才开始一波扪心自问。
本菊苣最近可是吃错药了?本菊苣为什么会想要和原重阳打?原重阳喜欢小公主想追她管本菊苣何事,本菊苣为何要和他打?
龙皎月一阵思索完,还未得出个结果,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扣门声。
随着那一阵扣门声,门外传来温柔如水的声音,竟是许久未见的白芷在门外轻轻问道:“皎月,你可在否?”
如今既是平级的掌门,那白芷也不须得再唤她掌门。想来是白芷从西北齐云府上回来了,这一段时间未见,龙皎月连忙起身兴高采烈的开了门,拉了她的手进门来:“白芷,你这一去可是许久,怎的现在才回来?”
白芷也进了门,龙皎月上下打量她,心里一阵久别重逢的高兴,拉着她一同坐在茶座上,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白芷也是不着痕迹的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两眼,声音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温柔道:“昨晚回来的。”
龙皎月坐在茶座旁,身上已经换上了白兰色的长流校服。长流除了三位尊者是统一了黑色华服以外,其余长老皆可自选着装,像是徐浪青这种自认为还算年轻人的掌门,便是穿了白兰色弟子统一的长流校服,但是在胸口处佩了掌门标记。而裴隐真这种大龄中老年人,自然是要挑一种沉稳的颜色来穿方能显得沉稳,所以常年是穿着一身蓝袍。
龙皎月好歹是个女子,也不会挑个沉闷的颜色套在身上。因为懒得麻烦,她便只要了长流校服套着,只是在胸口上别了仙姝峰掌门标志的三色龙鳞石。
而今天白芷穿在身上的,却是一件黑色的衣裳。那黑色锦缎衣裳只有胸脯上才别了一块小巧别致的攻玉石,看上去衬得她肤白如玉,却是一身沉稳娴静的模样,甚是有一个掌门的架子。
那攻玉石是浣剑台掌门的标志,是一块磨砺灵剑的碎灵石,可随着周遭颜色变化。此时它被别在黑衣之上,颜色也变得通体漆黑。
龙皎月想着她回了西北齐云府,些许是见到了北陵城,便开口问道:“那北陵城,在你们府上可好?”
白芷没想到龙皎月竟是如此惦记那个自带柔光的翩翩少年,一开口便是问她北陵城。
白芷在府上的时候算起来也没有多少,因着笼络外戚,她也没有少去其他外家赴宴。至于北陵城,她只是在府上的水汀隔着一池寒水远远的看了眼那个少年,见他在那里刻苦练功,心无旁骛的样子,也没有去打扰,只远远的观察了一会儿便走开了。
那少年看上去丰神俊朗,眉眼自带柔光,白芷觉得他在府上也不像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加之家主和三姨娘都说又好生待他,便没有再多想。
白芷轻点头道:“尚可。家父将他视为已出,而且还准备将满身功法倾囊相授。家中上下,对他也还是客气得礼。”
龙皎月听到这番话,心里不免又是放松了一番。之前她还担心北陵城去了齐云府会不会因为自己是无亲无故的叫花子而在西北齐云府受欺负。听到白芷这样说,她顿时心安不少,只要北陵城过上了幸福的小康生活,日后不黑化,那一切都好说。
看来剧情已经朝着她预想的方向进行了。虽然她肚子里那团噬心毒蛊还在蠢蠢欲动,但至少北陵城这男主已经pass掉,她再也不用担心万箭穿心的结局了。
白芷看她露出那番轻松的神情,心里虽然非常想问,这北陵城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她如此看重。但想来这是她的私事,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过问。
想着,白芷出口问道:“昨天我才刚回来,便听到有人说,你门下收了一个人皇族的公主?”
龙皎月漫不经心道:“嗯。”
白芷四顾,问道:“那公主呢?”
龙皎月苦笑道:“被我弄到天之阶去了,让她抬一桶水爬上去。”
白芷诧异道:“不是吧?我听说那小公主可是长流贵客,你怎么把她弄到天之阶去了?”
龙皎月心里一阵愁苦,但又不知道该怎样对白芷说,难不成还得说自己是剧透党知道这小公主不好招惹,所以想逼得她知难而下山去?
龙皎月端起茶道:“没事,我闲来逗她玩。”
白芷被她这随口的答应说的一愣,又好笑道:“逗她玩,你哪里来的这样好的兴致?我听说这个夏若花公主可是人皇族唯一的公主,你这样不怕惹怒了小公主,得罪了人皇族?”
龙皎月喝了口茶,才说道:“白露公主还小,不记仇的。”
白芷被她这一通歪理说的不知道该回什么,她欲笑,笑容却突然一滞。
白露,夏若花,白露花?这不是当初龙皎月初上山时在梦里喊得那个名字吗?
她的笑容还未绽放便收敛了下来,心里划过一丝拘谨,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是莫要过了分寸才好。小公主确实还小,但或许是记仇的。”
等再聊了会事情,白芷便因浣剑台的事务繁忙而告退了。龙皎月下山去,去那后山练功台练功。
自从她从西峰潭捡了条命活着回来,龙皎月就明白了她的战斗力是有多渣。想想看龙庭的嫡小姐除了九天引雷诀其他全都不会,实在给龙庭丢脸,更是给她自己丢命。
更何况魔尊还掌控着她的噬心魔蛊,她总得有点对抗魔尊的实力吧?
不过说起来红眼病的实力应该强的很离谱,不然怎么会在强者为尊的魔界里还得了一个魔尊的名号?别的不说,他至少得跟那个整天闭关闭关的圣尊有得一拼。毕竟魔界上古魔神一脉,生育艰难,但是脉脉相传的个个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变态。这就叫,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用质量弥补数量,不然他们上古魔神一脉人丁稀少,哪里会称霸魔界这么多年?
龙皎月安定元神,静下心神,潜心修行着。她盘腿坐在那大青石上,用身体感官调动着四周蕴含的灵气。灵流在她身体中四处流走着,五脏六腑经脉运息,在她这些天里的苦练下,竟是又突破了一个阶次,往上升了不少。
虽然这些苦练里面,也不乏秋明渊那个冰山面瘫脸的指点。
等到龙皎月从潜修中悟醒过来,她从大青石上一跃而下,眼瞅着天色竟然已经阴沉了下来。
她站在那里,突然感到头顶上飘落了什么轻薄的东西。她伸手一摸,竟是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花。
那雪花在她指尖,被她温热柔腻的指腹一捻,顿时化作了一滴晶莹的露水。
天空中,聚集的阴云已经遮挡住了天光,从第一片洁白的雪花调皮的落下,飘在她的青丝之上,越来越多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不一会儿,龙皎月的手上已经落了好几片六角菱形花瓣,那些晶莹剔透的小花朵入手冰凉,调皮的亲吻着她的手心,在她手心细腻的肌肤上恋恋不舍的化作了明亮圆润的水珠。
龙皎月心中一声卧槽,怎么会,本菊苣到底是闭关了多久,怎么都下起雪来了?
她突然想到那还在天之阶上提着小木桶爬阶梯的小公主,卧槽,那浮云殿在云霄之上,九天之下,一年四季基本是冰雪覆盖。如今这长流三司峰都下雪了,那浮云殿怕是比这仙姝峰还冷的多。
说不定那天之阶上面的一段全都是冰雪覆盖,那小公主要是还在爬天之阶,不被冻得生病才怪!
龙皎月心里一急,扯了个决便踩着云飞了过去。
看样子她这闭关也是过了好几天,按照小公主的脚程,怎的也该是到了浮云殿。既是如此想着,她便直直的朝浮云殿飞了去。
寒冬腊月里,她升起灵力,把自己四周笼罩在碧蓝色的结界之中。那些飘落的雪花调皮的朝她飞来,在亲吻到那碧蓝结界时便化作了一阵水滴,顺着那结界凝集成水流,往下淌了去。
远远的浮云殿的天之阶最上一阶青石阶梯上已经落满了雪,那云层中,四周缥缈的景色如同冰雪覆盖的仙境,四周是玉树梨花,龙皎月只站在浮云上,看那积雪怕是有一两尺厚。
浮云殿是浮在云中的宫殿,浮云殿下的弟子都是御剑上来,根本不会有人走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青石阶来受罪。龙皎月左右看着,这积雪上连一分足迹都未有,难道小公主还没有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