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再一次拿眼镜对准了我,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耸了耸肩,这才发现手被绑着很难受,“眼镜兄,你要是见过我,好歹能告诉我点儿什么吧?你当我在这里跟你装疯卖傻有钱拿吗?”
没想到他哈哈一笑,说:“不记得了也挺好的。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记得也没多大意思。”
我心说你大爷的,丫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放开我我一榔头敲你个瞬间失忆,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等了半天他也没打算多说,我看着没戏,也只好放弃。不管怎么说,眼前不明不白被人绑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吧?
于是我换个话题问他:“眼镜哥,那帮人抓我来干什么?他们会把我怎么样啊?”
其实我心里也不知道这个黑瞎子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尽可能先了解一点信息再说。
他转过脸来朝我笑了笑,“明天他们会到你店里去拿样东西,你只要乖乖交给他们就行了。”
我又愣住,“我店里?”
黑眼镜皱了皱眉,似乎这才确定我并不是装失忆。他默默了一下,说:“西泠印社。是你吴家小三爷的。你把他们要的东西给他们,就能继续安安稳稳做你的小太爷了。”
我一下纳闷了,我要真是个小太爷,还会身无分文破衣烂衫不知从哪旮沓坐了霸王火车过来吗?那什么西泠印社的东西可不是我的,这帮人敢情就是要逼娼为良,不,逼良为娼要我去人家店里偷东西!
到时候他们拉帮结派地一溜烟就跑了,我可真要给逮起来吃国家饭去了。
这TMD叫什么事儿啊!
第3章 CHAPTER (3) 行窃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手还被绑着,已经压得麻木了。肚子饿得要命,咕噜咕噜发出抗议的声音。我这才想起从昨晚在火车上醒过来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什么东西。一抬头,脖子酸疼,让我忽略了从眼眶滑落的几滴液体。
黑眼镜就坐在床头的地上,背对我靠在床沿,两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看起来像是根本就没睡。他看我醒了,回头过来对我露出很讨人厌的笑,“被人绑架还能睡得这么舒坦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心里不爽地哼了一声,心说这么舒坦不如你也来让我捆着,却知道自己没什么声势,只好腰部挺了一下坐起来。“有吃的没?饿了。”
黑眼镜嗯了声,突然凑近了拿眼镜直直对着我的脸问,“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梦到什么?”
我啊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他,“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他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向门外走。门板开了条缝,正好被他的身影填满,他忽然顿了顿,头也没回对我说,“你在梦里说,你要去找吴邪。”
我又“诶?”了一下,竟然没反应过来吴邪是谁,我为什么要找他。只是反应说丫果然是一夜没睡,神啦。
然后他就走出去了,过了没多久,带来一桶泡面。已经用开水泡开了,正发出让我唾液无限分泌的香味。黑眼镜给我解开了绳子,把桶面放到我手上,看着我跟三个月没祭过五脏庙一样地把那桶面连面条带汤地全部灌了下去,最后打了个恶心的嗝。
吃完了,我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只说了个等,就凑过来又把我绑起来。看我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黑眼镜乐呵呵地一笑,“我是为了你好。要是让别人动手,可就没这么温柔了。”
我暗地里已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脸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趁机问他,“西泠印社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我去那里偷东西啊?”
“小朋友,我应该告诉过你,知道太多对你来说没好处。你再问东问西的,等完事之后就会被大卸八块,丢桥洞底下沉尸了。”
我突然心情无比郁闷,这个黑眼镜也太警觉了,不管我问什么他都来这么不三不四的两句。给我的感觉是他知道我很多事,却不愿意告诉我。而我,似乎没有可以让他开口的筹码。
期间那间屋子里的光头过来看过我一次,看我还算老实,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我跟黑眼镜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无聊地过了一天。一直等到天黑,我也不知道到底几点钟,绑架我的扁头和阿七过来把我带走。他们给我松了绑,只绑着手腕,扁头一只手勾着我的肩膀,掌心里暗暗捂着一把匕首抵在我颈部动脉。
走的时候,黑眼镜拿手拍了拍我的肩,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再见。”
外面天已经很黑,街上行人也不多,就像我被他们带过来的那晚。我懵头懵脑地跟着他们两个,一直走过了好几条街,直到他们停下脚步。
我感到扁头的臂弯动了一下,他叫我抬头看马路对面。
那里有一排店面,其中一间独立的小铺子,门头上写着西泠印社。跟黑眼镜之前告诉我的一模一样。
扁头叫阿七在周边放风,然后他还是用那种挟持我的姿势,跟我一同到对面的店铺里去。
西泠印社的门锁着,除了门的内置锁,还另外上了一把很粗的链条锁。
我刚想说我不认识这里,当然也没有钥匙,扁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类似钥匙的铁片,插到钥匙孔里捣鼓了两下,链条锁喀一声就开了。然后我惊讶地看着他如法炮制开了门的内置锁,心说行啊,惯偷啊,我可真倒大霉了。
扁头推我进去,把门反锁锁好。屋里只有窗外透入的光线,很暗。他拿匕首顶了顶我,开始给我把手腕也松绑。
“要是你不老实,别怪我下黑手。明白?”
我揉着被绑了一天一夜酸疼的手臂,“你们要我来找什么东西?我对这里真的没印象。”
扁头没说话,从皮带扣上拿出一只手电打开,递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的色调很暗,应该是在光线不充足的环境下照的,而且还有一点玻璃的反光。看起来像是隔着玻璃柜偷拍的。我仔细看了一下,隐约可以看出来照的是一只玺。上面雕刻比较复杂,有麒麟,还有类似龙蛇的一些深暗的刻纹。
扁头把照片举在我眼前让我看了一分钟,“看清楚没?你把这个东西找出来。”
我这才扭头看了下这家店。
是家古董店,墙上挂着一些字画的拓本,玻璃柜台里放了一些玉石,古币。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我暗自啊了一下,心说你们都找不到,我去哪里给你们找?不过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也没胆子说。反正这东西也不是我的,我顶多算个从犯,而且还是受人胁迫的。我伸手拿过他的手电往里走,开始思考如果我是这个店主,我会把这样一个东西藏在哪里。
我拿着手电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店铺上面还有阁楼,应该是店主暂时休憩的地方。如果他不住这里,那应该不会把贵重的东西收藏在那里。那会不会这个房子里装了什么具有保险柜作用的暗门、暗箱?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里是商业店铺,墙壁应该不具备别有洞天的条件。
那么,如果那件东西一定在这里,最有可能是哪里呢?
手电的电光从墙根往上移,在屋顶上扫过。这屋子的构造很奇怪,按理说如果楼上还有房间,这个吊顶应该是平的。可是手电光照着的地方,却是一个用横梁木搭起来的三角梁架。如果在房子的外面看,这上面应该是个小尖顶。
我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扁头警觉性还是满高的,不停地在看窗外动静。
我把手电咬在嘴里,搬了张凳子到墙角。我踩在凳子上,做了个下蹲的动作,然后一个跳跃用两手吊住横梁,竟然刚够好。等我利用臂力爬上横梁的时候几乎把嘴里的手电咬残,也没空管身上蹭了一层的灰,顺着横梁慢慢地摸了过去。
来回摸了一遍,我终于摸到在横梁的侧方有开凿过的痕迹。用指甲抠了抠,抠不动。我拿下手电用“哔哔”声示意扁头把匕首递给我。
他立刻警觉地看着我,好像我一拿到匕首就会立刻给他一记飞刀把他钉到墙上,仰着头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把手电拿在手里,收了收即将要掉下来的口水,照了照横梁,“有暗盒。”
显然这个发现给他的诱惑要多过我飞刀甩他的可能性,扁头掂着凳子把匕首递给了我。然后瞪着眼睛绷着身体看我用匕首挖开横梁上的木盒,掏出一个做成榫卯相嵌结构的小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东西,用黑绸子包了起来。我把匕首搁在梁上,伸手把里头的东西拿了起来。
触感是硬的,应该是玉石之类。不过看着才够掌心那么大小,抓在手里却感觉很沉。我正要把黑绸子掀开,扁头已经开始示意我把东西递给他。
他现在站在凳子上,我们两个同时伸手还是比较容易接触到的。但是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把东西给了他,他们是会丢下我马上跑掉呢,还是会一刀结果了我?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链条锁被抽开的声音。好像有人“咦”了一声,接着就响起了钥匙□□锁孔转动的啪啪声。
完蛋了,这个时候店主竟然回来了!
我心里直骂扁头他们踩的什么点,真是被他们害死了。看着手里抓的一坨东西我简直要哭出来,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来了杭州,莫名其妙被人绑架,莫名其妙被挟持来偷东西,马上就要莫名其妙被人逮了。
扁头听见声音也有些慌了,我还想他会不会直接给人来上致命一击,他却突然从凳子上一跳跃上窗台,捣鼓了几下卸开半爿防盗栏,跳下去跑了。可见他应该是不想冒任何被人认出来的风险。
我一看立即也想效仿,奈何我这时蹲在横梁上,嘴里咬着手电,一手捧着暗盒,一手抓着里头的东西。最是个抓现行的。赶紧把东西揉进抽屉随手往暗盒里一塞,也顾不上塞回去没塞回去,抓起匕首就要往窗台那儿挪。
谁想到我身后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爬了只巨大无比的老鼠,我看到它的第一眼竟然还脑子短路地想到了古代人民给这种大老鼠取了个很拉风的名字:硕鼠。接着我就脚一滑“啊”地从横梁上掉下来了。
扁头用来踮脚的凳子正好摆在我下方,我这么一下子上去,直接就把那凳子砸了个稀巴烂。掉落的过程中我手里的匕首脱开了,那亮闪闪的家伙擦着我的脸钉在了地上,吓得我脑中瞬间空白。
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
最不幸的事,那只我没塞回去的暗盒子突然从天而降,带着里面装的那个东西,自由落体以直线形态砸在了我的胸口。
我真是没想到那一小坨东西会那么沉,那么有力,砸中我的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胸口碎大石。
我仿佛觉得有一股强劲的气流冲进了我的身体。
接着,我就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强烈的悲伤。
我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就像是快进的放映模式,看不清任何的人或者环境,犹如一列疾速行驶的列车,刹那晕眩了我的视线。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的灯已经亮了。光线刺激着我的眼睛,让我不得不眯起眼抬头去看出现在我视线里的人。
王盟。
我想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脑中却突然跳出了这个名字。
而这个人,已经完全呆掉了。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疑惑——不可置信——激动——热泪盈眶,最后他两手握拳冲着我大吼了一声:“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更得太慢了。。。
第4章 CHAPTER (4) 画
当我告诉王盟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时,他的?div align="center"> 劾岫汲隼戳恕H缓笏几医菜担沂钦饧业昶痰睦习澹形庑埃穸怂辏浅ど忱衔饧业某に锇屠屠屠R荒昵拔医兴镂铱醋牌套樱凳且鋈グ旒虑椋匆恢泵挥谢乩础K饰沂欠裨谕饷娣⑸耸裁词拢胰赐耆遣黄鹄础?br /> 王盟先是打了两个电话,我听他在电话里跟谁说我老板回来了,电话那头一个很平静,另一个则很咋呼。挂了电话后,王盟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我从前的事,我脑子里有模模糊糊的影像,似乎他说的我都有那么点儿印象,却又不深刻。听着听着我就开始犯困,头一冲碰地砸在椅子扶手上。
王盟激动地跳了起来,七手八脚地要扶我上楼睡觉。他说我家里很久没人住,不打扫一下住不了人。店面楼上的房间倒是我以前闲暇是休息用的,床铺用度俱全,而且他每天打扫干净得很,将就一下不成问题。
闹腾了这么两天我确实累了,等王盟开着小毛驴拿着他忘记在店里的东西离开,我反锁了门拖着步子往楼上走。
我揉着眼睛上楼,手里还握着刚才从房梁暗格里掏出来的那件东西。房门虚掩着。屋子里黑漆漆的,好像有人透过窄窄的门缝正在看着我。这种意识让我恍惚一惊,一边摸着开灯,用力推开门却不敢马上踏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凉丝丝的风。因为是室内,空气流动不大,却让人清楚地感觉到那种阴森的凉意。我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里面果然是一应俱全,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床,墙面上挂着一幅画。
我还没来得及看其他的摆设,就先被这幅画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不是单纯的人物画像,或者动物画像。因为画面是由一个男人和一只麒麟构成的。
男人两手插在裤袋里,穿一件款式最简单的帽衫。帽子翻起来遮住头顶,压得额发几乎盖住半张脸,露出的另外半张脸,目光垂地面无表情。他背上背着一条长长的东西,用布包起来的形状,像是某种上古的兵器。从画面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面对面擦肩而过的一个角度。
而旁边那只麒麟,它的构成和展示的角度都有些奇怪。一眼看上去,麒麟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如果细细地看,就会发现这只麒麟脚底下踩着很多面目狰狞的厉鬼。再往细里面看,会发现厉鬼的线条一直连到麒麟身上,其实整只麒麟本身就是由无数只小鬼组成的。而画面呈现的角度是一个仰视的角度,看上去就像那只麒麟正从头顶上方扑下来,随时要搏人而噬。
看得出来,画这幅画的人有很好的构图功底,所有的线条都是墨水一笔而成,完全没有修改或者涂抹。我凑近看了看,也没有铅笔打过草稿的痕迹。那种娴熟,就像是画作者用手指尖触摸描绘着画中人的五官和骨骼,只凭着心里的印象,就能在画纸上刻印出对方。是一种对原物完全的复制。
看着这幅画,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情。更奇怪的是,我隐隐觉得这幅画是我自己画的。王盟刚才跟我说过,我学的是建筑专业,当然也学过画画。所以,如果真的是我自己画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画这幅画?画的这个人,我认得吗?跟他遇到过吗?还有,这只麒麟,和它的角度是怎么回事?我被它扑过?怎么可能,我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呢。况且麒麟是震鬼的神兽,我又不是鬼,它好好地扑我做什么?
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像是着了魔一样站在床前研究这幅画,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即将咆哮喷发出来,却总在最紧要的关头“cut”了。我又憋又闷,感觉自己像沉浸在够不着力的泥潭里,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不由烦躁地想拿手扯领口,却忘了手里还拿着那块横梁玉。
在我感觉到一阵尖锐刺痛时,横梁玉上的缺口已经划破了我的脖子,拉出来长长的一道口子。
我的血染在玉上,不免让我可惜地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别糟蹋了这块宝贝哟!
在我转了两圈终于找到半块抹布,准备擦干净沾在玉上的血时,我惊讶地发现血迹不见了。心想大概是在衣服上蹭掉了,反正血也不是很多,我随手扔了抹布,把玉玺搁在床头的桌面上,到隔壁浴室洗了个澡后,嗵地倒在床上。
真是累死小爷了!
一种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来。就是那种回家的感觉。我感叹了一声,原来我真的是吴邪啊!这张床真的是我的啊!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了。
我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
伸了个懒腰,我随手拿过那只玉玺,举在眼前又看,心里还在想扁头阿七那些人为什么要到我的铺子里来偷它?而且,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就吃准了我铺子里有这只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