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乱喊着,满头大汗,声音都抑制不住地发颤。那人的枪没有离开胖子,却更顶紧了,“你真的知道鬼玺是怎么用的?小三爷,你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我敢说除了我,不可能再有人知道鬼玺的秘密了。怎么,你要赌一把吗?”这个人语气里的反复试探,反而使我愈发理直气壮起来。我突然意识到,我似乎是无意中敲开了一扇门,一扇心门。我越把鬼玺说得神乎其神,这个人就越是忌惮,也就是说,我所说的,就是他们想要的!我脑门上还在渗汗,心里却开始冷笑,故意又说,“你不信?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鬼玺线索告诉你!那个东西其实是——”
“够了!”他突然收了枪,一把推开胖子,对我说,“如果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就可以直接请小三爷你帮我们找到那个东西。鬼玺归你,不过小三爷你,就归我们了。”
说着他叫手下的人帮我松绑。胖子在旁边死命哼哼,我赶紧一把拉住他示意他别出声,免得现在就被他们扫成筛子。那人派了几个手下把胖子留在那个房子里,他就叫我跟他上车走了。
“去哪?”我坐进车里问他。车子开上大路,我终于借着路灯的光看清楚了他的样貌。他的头发很短,几乎平头。五官很深刻,侧脸看上去最显著的就是那条山石一样的鼻梁。我应该没见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长相有种依稀相识的感觉。
好像我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用低沉的声音说,“送你回去。你的朋友我们就留下了,如果你耍花招,我的人马上会把他的尸体还给你。当然,你也会很快去陪他。包括你所有的亲人。”
我立即想到了我老爹老妈。心说幸好今天没真的回家去,不然可得把两老也给拖累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都不敢去接。那个人看了我一眼,笑了下,“接吧。怎么说,不用我教吧?”
我看了看,是小花,就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小花的声音特别沉静,“吴邪,你在哪儿?”
“我——”我咽了咽口水,“我刚从老家出来,正往你那儿赶。你还在饭店吗?”
“没。我到XX酒店了,你直接打车到这儿来吧。对了,你的包也在我这儿。”
我答应了声赶快就挂掉了。看着那个人,让他把我送到小花下榻的那个酒店。
下车前,那个人深深看了我一眼,“吴家小三爷,三天之后我的人会来找你,希望你早做准备。”
我点了点头,“你们可别为难我朋友。要是发生鱼死网破这种事,对谁都不好。对吧?”
车子打着轮往后退开,打了个弯原路返回。车子那个人隔着窗子直直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头直发毛。好不容易看不见车子了,我却一点都没有松口气的感觉。想着胖子还在他们手上,我急匆匆就往酒店里跑。
刚跑到门口,就看到小花坐在大堂的沙发里,隔着大堂的玻璃转门远远地望定了我。
看到我进门,他没有站起来,而是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啊过渡章···不过,也许也不完全是···
第13章 CHAPTER (13) 酒醉的探戈
我走过去才发现,小花没有站起来是因为他站不起来了。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酒精味,光从他脸色看完全看不出来他喝得过了。他的眼神格外深沉,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像要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我惊魂未定,被他看得极其不自在,就上去扶起了他。但愿他思维还清醒。“怎么没人管你?你房间在几楼?”
小花的体重比我轻,腰身摸上去很软很细,跟个女人一样。进入电梯的时候我有一刹那恍惚,很久以前,我好像也对一个男人做过同样的腹诽。来不及细想,小花的手已经伸过去按了二十六层。
他整个人挂在我身上,跟我靠得非常近。我大概是被他的酒气熏的,头莫名的有些发昏,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神经极度紧张。我看到小花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心里就一阵阵发虚,赶忙把视线移开。
电梯的三面都是镜子,连门也是能照射出人影来的亮钢板。我的视线一转落到镜子里的时候,在镜面上看到了一幕令我毛骨悚然的景象,吓得我差点直接把怀里的小花砸过去。
我扶着小花站在电梯的中央,小花的一条手臂勾着我的脖子,整个人侧靠向我。为了避开小花的眼睛,我的视线越过他的头发,落在左手边的镜子上。我看到我的右边肩膀那里似乎趴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很淡很淡,就像雾气那样半透明的东西。但是因为镜子里同时又能映出对面镜子的景象,我分明看到反射出来的另外一面镜子里,我的背后完全没有任何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悚然一惊,想起以前听不知谁说的电梯里的鬼故事,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我下意识抱紧了小花,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头去看一眼,电梯到了。叮的一声响唤醒了我,我赶紧扶着小花出去。走到电梯外面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门正在缓缓关上,只剩了一条狭缝。那一条镜面上,仍然没有任何东西。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我的幻觉。
折腾了半夜我已经筋疲力尽,简直有点神经衰弱。小花报了个房间号,我也没听到,傻傻地站在酒店空空的走道里,看着长长的走道似乎都在变形拉伸扭曲,脚下的地面都好像在凹陷断裂,一直延伸到我脚下。
突然脚上一痛。我“哎呀”了一声看下去,小花的皮鞋正霸道地踩在我脚上。我忍着痛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到房间,几乎是跟他同时滚到了床上。小花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让我摔晕了,我也没工夫管他,直接被子拉过来一盖就跑到橱柜里去拿我的背包。
我翻着背包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包在我们上来前已经在这里了,那么说明小花应该进过房间了。他干嘛又一个人跑到大堂去?难道是在等我?不过我实在没心思管这个,心急火燎地把衣服堆里的鬼玺翻出来。
幸好还在。我的心稍微定了定,把它掏出来拿在手里研究。看着看着我又开始犯愁,刚才在那老楼里我不过都是随口乱说的,我除了知道这只鬼玺会吸血,实在不知道它还有什么用处,用它来砸人都没办法砸得死。但是它一定没那么简单,不然扁头那队人和刚才持枪的匪徒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
关键的问题是,它到底是哪里不简单呢?难道有什么口令可以让它变身,变成奥特曼或者超人拯救失落的世界?
我一手抓着头发,觉得自己像饭桌上的铁板鸭蹼。听说是让一只活的鸭子在铁板上来回走,走到鸭蹼都熟了,鸭子还是活的。我烦闷地想,那只鸭子在铁板上估计就是我现在这种心情。我的精神完全没有办法集中,脑子里一直出现胖子被枪打爆头的恐怖画面。
正在我对着鬼玺挠首抓耳,琢磨上回在铺子里恍惚看见的那一缕淡烟是怎么回事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花极度平静的声音,“吴邪,你不睡吗?”
我“哦”了一声回头一看,小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头歪靠在枕头边,正定定地看着我。一般人喝多了酒,眼神难免迷离,小花的眼睛却看起来格外清亮神采奕奕。这个时候我正神魂不定,着实被他吓了一跳。想起之前胖子对小花的评价,我下意识不想让小花知道我们遇到的事,赶紧背对着他把鬼玺揣进怀里,随手扔掉背包拉了被子滚上床,拍灭了床头的灯,连衣服也没有脱。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躺在床上却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小花的目光,似乎仍然那样一眨不眨地在注视着我。我心里更加忐忑,把鬼玺紧紧地攥在手里,活像我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抢了一样。这可是胖子的命啊!
三天之后如果我没法给出让那个人满意的答复,我就要跟胖子来个地狱单程双人游了,当然,还有可能拉上其他人组成一个团。只有三天,我该怎么办?
这时候,突然听见小花又跟我说话,“吴邪,你刚才回去,碰到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一切都很好。”我连忙回答,但是不知道小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本来就很紊乱的心跳更加不规律了,只好乱扯。“你不是喝醉了,怎么还没睡?”
就听见小花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从接手解家的家业开始,夜里就很难睡得着。吴邪,你太不擅长说谎了。你手里拿的那个,是不是张起灵走的时候留给你的鬼玺?”
我心里一惊。以前听爷爷说过做盗墓的这一行里面有精通夜视的,即使在身边环境完全不见光源的情况下还能看清事物,想不到我身边就有这么一号人,而且还是小花。
小花见我不回答,就自顾自说,“我带着人在长白山找到你的时候,你两只手上都是伤口,昏迷不醒。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却死命地抓着这只鬼玺。医院的护士想帮你包扎,却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把那东西从你手里拿下来。你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过来,醒来以后你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想也没想顺口就接上去了。小花默然停顿了一阵,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问我,张家楼那边的千里锁机关解开了没有。”
我就真的傻掉了。我不知道小花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但光从他字面的意思看,似乎是我的记忆发生了一些问题。我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你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发现了一些关于鬼玺断痕的线索,想让我给你几个人一起去倒一个斗。当时我没有答应,因为我觉得在不了解情况下贸然下地太危险了,就跟你说等一等。我本来想赶到杭州再了解具体的情况,没想到你已经先我一步走了。再后来,我找你找了整整一年,直到几天前王盟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小花的语速很慢。他停顿了一下,苦笑,“吴邪,你太任性了。为了张起灵,你从来可以不顾一切,不管牺牲什么,牺牲谁,你都无所谓。你的确有权利去追寻你们之间的过往,可你怎么就不能想一想,那些会为你担心的人?比如你父母,比如,我。”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在我的印象里,小花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人。这种话听上去那么柔软,柔软得就像是——情人的呓语。靠,老子大概是被急得脑子里神经都错乱了,竟然会往那方面想。一定是小花喝多了,把我当成哪个相好的了。一定是的!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他,如果我真的曾经抛下一切,那么他的责备是完全对的。小花没有继续说话,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静得空气都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疲惫如潮水一般卷来,很快将我淹没。最后我似乎听见他低沉的话语还在说着什么,如水波的晃动,隐约有荒凉的光。
“吴邪,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停止寻找,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适时适宜的保护。”
潮水的深处传来悠远的铃铛声,和这片轻言低语混成一片,交织出来如印象画一般混杂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好吧我确定这是花邪这是花邪!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14章 CHAPTER (14) 闷油瓶
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叮当响着,因为山路的颠簸,铃声时急时缓并不规律,没有传说中那种悠扬如歌的感觉。连绵的深山里夕阳正在落下去,从山坡上望下去,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们一身的狼狈,按照路人的指示,向村里的招待所走去。天就快黑下来,为了加快速度,三叔叫潘子赶牛车,而我,就和一车的装备一齐待在了牛车上。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时候,更加深了我的这种想法。
闷油瓶因为在水洞里面放血,这时候还没醒过来,被我安顿在牛车上,睡得正沉。我百无聊赖,加之对他挺好奇的,就不时凑过去看看他的情况。
山路崎岖,板车哐啷哐啷颠得厉害,我发现闷油瓶的后脑不停地撞在车板上,碰撞得很凶。心说这万一要是碰成白痴就惨了,三叔也没法跟别人交代,我就挪过去一点,把他的头扳起来放在我的大腿上,并且尽量伸直了腿,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我从包里掏出数码相机,万幸没有弄丢。虽然在水洞里差点遭人暗算,但我心里对自己这种旅游式的淘沙还是很憧憬的。反正有三叔他们在,怎么也应该顺顺利利吧。
我因为在水洞里睡醒了,所以精神还是很足。相机的快门对准山间景色拍了几张,景物都差不多。我举着相机到处移动,从天空移到三叔和潘子,又移到自己腿上。
镜头里出现一张面无表情沉睡的脸。这个人醒着的时候就是特别闷的,更别说现在了。我咂巴了两下嘴,他干吗要来做淘沙这一行啊,长成这样真的有做小白脸的潜质呢,随便找个富婆包养那也是手到擒来的吧?要么他跟我一样,寻求旅行式的刺激?
把镜头调近一点,嗯,来张特写好了。这个人虽然特别闷,可也算是冰山型的帅哥。我给他取个什么名头好呢?盗墓途中的人妖搭档?噗!
我心里大乐,心想这个闷油瓶平时跟他说话都爱理不理的,现在你昏睡了还不是任人摆布?想着我就把镜头颠过来倒过去地给他拍了好几张,心里乐翻了天。还从路边的树上拉了一把树叶,在他脸上摆了? 狡衷煨汀?br /> 就在我把树叶放到他脸上的时候,闷油瓶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我一下子傻在那里,又吃惊又尴尬。两片叶子明晃晃地举在他眼前,好像在嘲笑我无聊又白痴的举动。
他会怎么对我?一把掐断我的脖子,还是砍了我的手?这个人,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善类呢。
他直勾勾看了我足有半分钟,我只好挤出个笑来,结巴道,“小、小哥,你醒了啊,好点了没?”
闷油瓶没有理我,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了。我连大气也不敢喘,非常快速地扔掉了树叶,把照相机收了起来。因为他压着我的腿,我甚至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等到了村里的招待所,腿已经麻了。
我几乎是哆嗦着两条腿把闷油瓶背进了招待所的房间,咬着牙把他扔到床上。然后我回自己房间洗澡,洗着洗着已经听见楼下大厅里的厨娘在喊吃饭。这下子我来了精神,飞快地洗完擦干拖着拖鞋就往楼下冲。
走到楼梯拐弯处,嗵地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愣了。
居然是闷油瓶。他已经醒了,还换了身衣服。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很苍白,精神还有点萎靡。
我想起刚才捉弄他被他发现了,不由有点心虚,就对他笑笑,指了指楼下。“哎小哥你醒了,一起去吃饭吧。”
他也没反应,转身就朝楼下走。我在他背后挑了挑眉,心说你大爷的又来摆臭架子,真是讨厌!我下次要再主动跟你讲话,活该叫粽子拔我的舌头!
然而眉毛还没放下来,他突然转过身来,淡淡朝我的腿看了一眼,“还疼吗?”
我又“哈”这样子傻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问我的腿还麻不麻,他已经走到楼下去了。我下意识地揉了揉大腿,心说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然后就愤愤地腹诽,死闷油瓶子你这算是关心人吗,我还没答你呢!
到了饭桌那,三叔他们都已经坐下开吃了。我肚子饿得直叫,连忙也挤过去挨着空的位置坐下,抓起筷子直奔土豆烧牛肉。
“啪嚓”一下,隔空也伸过来一双筷子,跟我的架在了一起。我一抬头,闷油瓶也正好望了过来。他的眼神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很心虚。连忙绕开了他的筷子夹住最大的牛肉,堆着笑伸到他碗里,“小哥你体虚,多吃点才好补回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无邪。
闷油瓶看了看我,默不吭声地端起碗吃起来。期间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我脸上在笑心里直抽自己嘴巴,吴邪!瞧你那奴颜媚相!不就是偷拍了他两张照吗,你怕他个鸟!塞了一块土豆在嘴里死命地嚼,心说我咬死你这个自大狂闷油瓶!
吃完饭往楼上走,楼道忽然斜了一下,四周马上全部暗下来。等我眼睛适应过来,发现自己是在七星鲁王的墓室里。我的身后是七星疑棺的主墓室,我一个人弓在耳室里,发现三叔他们都不见了,自己把自己吓得昏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