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夜欢心知肚明,可他看着风谣脸上的释然,还是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
风瑶,我为你牺牲了太多,过去、现在……将来或许会牺牲更多,可我永远也得不到你……
在你面前,我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严,失去了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一切。不,连你我都……从未拥有过……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可,有什么办法?
谁让你是我主人呢?
谁让我深爱着你呢?
爱你爱到——万劫不复……
夜欢抬起一只手,对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狠狠咬了一口,将差点流出的眼泪逼回,然后看着风谣微微一笑,笑得有些邪气:“现在,你愿意替我解开布条了么?主人。”
风谣抿了下唇:“你断的是那里,又不是手……”
“嗯,我知道,但是……”夜欢没再说下去,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他怕他继续说下去的话……风谣会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风谣,算我求你了……看我一眼……就满足我这一次……
求你了……
被夜欢用那双好看的金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风谣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探向他的下身。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夜欢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风谣皱了下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夜欢,我帮你洗个澡吧?”
“好。”夜欢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然后你要穿人类的衣服,梳人类的发式。”
“好。”
“答应我,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再杀人了。就算有道士想抓你,不要反抗,一切有我。”
“嗯。”
白霜听着两人的一言一语,几次欲言而止,心情复杂。
他能够理解风谣想要对夜欢负责,保护岛上住民的心情。可,带着夜欢一起离开,绝非什么好决定。
——就算夜欢以后都不再杀人,他身上的煞气也消除不了,道士找上门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迟早都要一起面对。
“唰——”的一声,白霜甩开手中的折扇,对着自己用力扇了几下,以表达内心的不满,可他始终没有出声反对。因为,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在不杀死夜欢的情况下保护岛上的住民。
他的闷闷不乐让风谣觉得有些好笑:“白霜,今天又不热,你这是在干嘛?快去帮我取个木桶过来,倒些热水,我要给夜欢洗澡。”
白霜瞪他一眼:“他自己没手?要你帮他洗?”
“不论是我帮他洗还是他自己洗,都需要木桶和水。”
“……有道理。”白霜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在原位坐了一会儿后,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朝门外走去。
“若是见到伽南……”
“我知道该怎么做。”白霜淡淡地打断他,推门离开。
终于,房间里只剩风谣和夜欢两人,夜欢暗暗松了口气,更加肆无忌惮地依偎在了风谣怀里。
风谣解开他身上的布条,瞥了眼伤口,还真的彻底好了——伤口很平整,甚至连结的痂都脱落了。
只能说——妖怪体质,果真不可理喻……
“那个……有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问。”忽然,风谣试探着开口。
夜欢挑了下眉:“什么?”
“这个……影响你小解么?”
“……”
“我还是找人来帮你看下吧?”
“你敢!”夜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找一个我杀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夜欢对风谣的感情,并不比白霜对风谣浅,但cp是白霜x风谣不会拆。
唉……好心疼夜欢。不过,狐狸的文,大家懂的——过程虐身虐心,结局保证温馨!
明天尽力双更!
☆、命悬一线
一段时间后,白霜取来了木桶和水。
风谣把夜欢扶进木桶,待他在里面坐下后,往他身上舀起了水。
清澈的水洗刷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泥土和砂砾顺着结实的身体滑落,很快将水变得浑浊。
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相互纠缠着,风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理顺。
夜欢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木桶里,任由风谣摆布,金色的眼眸间闪烁着好看的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谣不喜欢夜欢,却喜欢他那双眼眸——明明杀人无数,眼底却依旧清澈,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不过确实,夜欢接触的人太少了——他自化成人形后,便没有离开过百草屿,真正接触过的人,也只有他的主人。
风谣不知道他究竟存在了多少年,但这些年,他就像白活了一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杀人的动作,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风谣忍不住轻叹一声,挽住夜欢的胳膊:“起来。”
夜欢顺从地从木桶里站起身,任由风谣用毛巾擦干他的身体。
赤|裸的脚踏上冰凉的地板,看着风谣毫不犹豫弯下的身子,夜欢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巾:“我自己来。”
风谣怔了怔,一旁的白霜暗暗松了口气,给他倒了杯水:“风谣,过来喝水。”明明是很温柔的嗓音,却掩盖不住其中的一丝强硬。
风谣乖乖走到茶几旁,从白霜手里接过茶杯,一口饮尽杯中的水。
妖怪的体温比常人高很多,所以夜欢那头湿漉漉的长发很快干了。风谣用红绳将其捆于脑后,使夜欢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不少。
人类的衣服对妖怪而言无疑是一种束缚——夜欢披上伽南的长袍后试着走了几步,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无意间瞥见白霜脸上的神情,除了幸灾乐祸,竟还夹杂着一丝感同身受。
风谣看着夜欢现在的样子,满意得直点头:“总算像个人了。”
这个说法让夜欢有些不爽,但他只是眯了下眼眸,没有反驳。
“好了,去找伽南吧。”风谣说着,话音未落,已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房门——这一次终于没了后顾之忧,他一定要快点找到伽南,把想问的都问清楚。
最终,三人在百草屿沿岸发现了伽南。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居然都没把夜欢认出来,着实让风谣松了口气。
伽南背对着三人立于海中,小腿已被海水淹没。听到动静,他惊疑地转身面向三人,然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大白天见鬼?”白霜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么说,你以为我们都死了?”
夜欢愣了一下,还在思考春|药是否致命,风谣已彻底反应过来:“你下的不是春|药,是剧毒?!”
伽南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抹悔恨,更多的却是失望:“……为了岛上住民的安危,我不得不这么做……夜欢是最大的威胁,如果能杀死他,别说牺牲你们,就算要我牺牲自己,我也愿意。”顿了顿,他侧头望了眼汪洋大海,无声叹息,“但我伤害了无辜,背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也是事实,我已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听到这句话,风谣终于知道为什么伽南会出现在这里了——他想跳海自杀!
“可我们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啊!”风谣忍不住皱眉——为什么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会为了一些不必要的坚持,牺牲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夜欢是这样,伽南也是这样。
风谣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他觉得这样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但……值不值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没有资格去评判,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所能,劝他们做出更好的选择:“伽南,你是百草屿的岛主!你背负了那么多东西,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觉得太自私了么!”
伽南没有回应,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又往前走了几步。风谣狠狠地咬了下唇,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白霜一把拦住:“算了,让他去。”
风谣只好欲言而止,又盯着伽南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稳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整个人无力地朝地上倒去。
他倒下的姿势是那么干脆,以至于白霜没有产生丝毫怀疑,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接住他的身体:“风谣?!”
“主人!”夜欢看着风谣紧闭的双眼,意识瞬间被恐惧支配,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主人,不……不是真的……”
两人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已经半个身子没入海中的伽南。
“伽南,救救他!救救我的主人!”夜欢绝望地呼唤,“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保证再也不杀人了!所以,求你……”
白霜什么也没说,直接放下风谣,冒着妖力被封印的危险冲入海中,揪住伽南的衣领便往回拖。
其实,早在听到白霜的惊呼时,伽南便有了回来的冲动——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能。
他任由白霜把自己拖回岸上,不等他开口,便为风谣把起了脉,余光瞥见夜欢脸上的担忧和绝望,他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诧异。
或许,风谣没有撒谎——夜欢的主人真的是药王神女,而药王神女,也的的确确是被他们的祖先间接害死的……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夜欢真的只是在复仇……这座岛上,究竟有谁是真正无辜的?
“伽南,他怎么样?”白霜焦急地问着,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一直拿在手中的折扇消失了——他的幻术已然失效。
伽南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吧。”
这话是对风谣说的,在白霜疑惑的视线中,风谣睁开双眼,从地上坐起的同时,一把揪住伽南的衣袖:“倘若此时此刻,我是真的命悬一线,而你已葬身深海,你在天之灵岂能得安?伽南,你不能死,你这样不是在赎罪,而是在逃避。你死了什么都做不了,活着却还能救很多人,不是么?”
伽南沉默了,风谣小心地瞥了眼身边的白霜,只见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有恍然,有愤怒,也有释然,再看夜欢,完全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夜欢只在乎风谣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死,他不会在乎风谣刚才是否欺骗了他,甚至不在乎风谣的决定是对是错,就算风谣想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会奉陪到底。
这是他与白霜最大的不同,也是他永远得不到风谣最主要的原因——爱情,从来都不是一味的追随。
在风谣的劝说下,伽南终于放弃了自杀的想法。
风谣带着白霜和夜欢回到那个偏僻的木屋,发现墨云仇和慕容寻早早等在了门口。
看着迎面走来的风谣,墨云仇挑眉询问:“走?”
风谣点了下头:“嗯,走吧。不过,我想带夜欢一起走。”
“随你。”
墨云仇的语气永远那么淡漠,慕容寻忍不住笑了一下,替他补充:“反正船够大也够结实,在上面翻云覆雨都没事。”
风谣一脸迷茫:“翻云覆雨……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墨云仇和白霜同时轻咳了一声,夜欢疑惑地歪过头:“船是什么?”
“……”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夜欢至今都没想明白:“既然伽南下的是剧毒,为什么我会……”
白霜已经无力吐槽他的智商了:“剧毒对你无效,不代表剧毒里所有的成分都对你无效。”
“什么意思?”夜欢皱眉。
“意思就是——伽南下的剧毒里,有春|药的成分。又或者,剧毒本身不存在春|药的功效,进入你的身体后转化成了春|药。”
夜欢继续皱眉……
临走前,夜欢最后一次踏进他住了那么多年的木屋,从床底下找出一个沾满灰尘的布包。
他小心拍去布包上的灰尘,想把它递给风谣,却又中途改变主意,背到了自己身后。
“这是什么?”风谣好奇地问,看布包的形状,似乎是一床琴。
夜欢笑了笑:“这个么……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也是我对风瑶,我真正的主人,最后的念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不敢看评论了……好不容易放两天假,结果感冒了……一感冒就不想更文QAQ
☆、道士下山
夜欢醒来时,正躺在陌生的床上。
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四处弥漫着风谣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
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坐船,吐得七荤八素,最终昏厥在了风谣怀里。
虽然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但能和风谣近距离接触,夜欢也算死得其所……啊不,死而无憾?也不太对……
话说,他真的已经离开百草屿了么?这里是哪里?
正准备起床,开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随之响起的是风谣温柔的嗓音:“这里是北境墨府,我的房间,你可以放心住下。”他说着,把手中的食盒拎到桌上,依次排开,“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夜欢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显然已过午时……他昏迷得真够久的。
被子下是一具赤|裸的身躯,夜欢没有在意,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桌边,迫不及待地向食物伸出自己的爪子,却被风谣用筷子无情敲开:“把衣服穿上,去洗个手,然后用筷子夹着吃。”
夜欢不满地皱了下眉:“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
风谣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夜欢乖乖披上衣服,去把手洗了,然后回到桌旁坐下,从他手里接过筷子。
本以为夜欢不会用筷子,没想到他不仅会用,还用得十分娴熟。
风谣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人跟百草屿上的夜欢并非同一人。
外表干净整洁了很多也就罢了,竟连举止都规范了很多。
刚这样想完,便见夜欢把一条腿蜷起来,搁上椅面,风谣无奈地耸了下肩——夜欢果然还是夜欢。
“你慢慢吃,我出去走走。”风谣说着,刚转过身,便被夜欢一把扯住衣袖。
“去哪儿?”夜欢有些紧张地问。
“放心,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
“好。”夜欢应着,松手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白霜呢?”
风谣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边走边说:“我就是去找他……”
夜欢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主人,不会又被人甩了吧……
风谣离开房间后,径直踏进大厅。
白霜就坐在大厅里的茶几旁,面无表情地摇着手中的茶杯。
风谣试探着走到他对面坐下:“白霜……你还在生我的气?”
白霜微微抬眸看他一眼,漠然开口:“真奇怪,本公子为何要生你的气?”话虽如此,可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爽,显然有些愤怒。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但,当时情况紧急,不那么做,我救不了伽南。”风谣小心翼翼地说着,边说边仔细打量白霜的脸。
白霜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想教训他却又不忍,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无奈叹息:“下不为例。”
看着风谣脸上瞬间绽开的释然与欣喜,白霜忍不住笑笑,心里却终究多了丝芥蒂。
不是因为风谣欺骗了他,而是——风谣倒下时的姿势,干脆到令人发指,若是真的突然昏厥也就罢了,偏偏他是故意的,难道他不知道,若是没有人及时接住他的身体,他这样倒下去一定会受伤么?!
白霜不相信风谣这么做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他几乎可以肯定——风谣做出那个决定后,根本没考虑过后果,仅仅是为了让计划更顺利地实施,便这么做了。
为达目的不计后果——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这一次成功了,下一次呢?
更不用说,风谣的体质本就弱于常人,稍有差池便会与世长辞,他能这样折腾几次?!
——这才是让白霜觉得气愤的真正原因。
墨云仇与慕容寻去南境处理武林盟主的事了,风谣在墨府清闲了几日,本以为不带夜欢出门便不会出事,没想到突然有一日,几个身穿道袍的人不由分说地闯入大厅,肆无忌惮地喊道:“妖孽!乖乖出来受死!”
风谣皱了下眉,质问一旁的侍卫:“谁放他们进来的?!”
侍卫惊恐地回答:“他们会法术,我们拦不住啊……”
带头的是个白发老道,手里拿着拂尘,看到风谣后,用充满威严的嗓音开口:“少侠,听贫道一言,你已被妖怪蛊惑——他杀人无数,早已煞气缠身,随时都会入魔,你若想活命,还请配合贫道,勿要阻拦!”
风谣再次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回应,便被老道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