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得很,叶宋。”苏宸怒极,松了她的下颚,下一刻抬手便欲打她。
对付叶宋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于苏宸来说是轻车熟路。
只是这次,叶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叶宋忽而凌厉一抬眼,笑得如猎豹如母狼,用尽力气握住他的手腕,下一刻猛地整个身子朝苏宸扑去,苏宸猝不及防,被叶宋扑倒在回廊上,瞠了瞠双目。
叶宋屈膝骑在他腰上,双手死死摁住他的胳膊,撑身在他上方,长长柔软的发扫过他的脖子,薄薄的酒气喷洒在他的面上,叶宋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嗯?我可以随随便便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告诉你苏宸,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专情,你要是受不了了明天就带我去见皇上,我会请求让你我和离,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在和离之前,你若不对我这样恶劣,我也不会去打扰你跟南氏,说不准我们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而你,从未把我当做过你的妻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说完,不等苏宸反应过来,她主动起身,松开了苏宸,随手又添了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苏宸,恍然方才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勾起嘴角笑嘻嘻道:“别紧张,我朋友只是在雅间里下下棋而已,你头上那顶绿帽暂时还是安全的。来,喝了这杯,洗洗睡吧。”
叶宋仰头喝了那杯酒,将酒杯随意往身后一丢,瓷裂的声音分外清晰悦耳。她哼着小曲儿走上几步台阶,将要入房时停顿了下来,回头看着苏宸安静地坐在那里亦喝了那杯酒,她笑了笑,懒洋洋地推门,道:“王爷若是兴致还好,可将杯具收拾一下自行在碧华苑转一转赏赏月色什么的,若是看着心烦就回去,明早我让沛青来收拾。”
推开门时,四只丫鬟正贴着门听墙角呢,如此劲爆的八卦不听白不听,那房门上还被戳了四个洞以便偷窥。叶宋进屋来,四个丫鬟第一时间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怒赞。怒赞以后又不得不担忧,皆道,王妃要考虑清楚,一个和离的女人不好混啊……
叶宋只皱眉道了一句“啰嗦”,随后往前一倒,不用洗洗就睡了。
苏宸独自在外,对着满庭莹白的月色,他又喝了好些酒。睁眼闭眼之间,叶宋那大胆张狂的动作桀骜不驯的语气,以及那醉酒的神态,像是魔魇一般,在他的脑子里迟迟挥之不去。
待到酒尽了,他才起身离开。不是回自己的东苑,而是再去了南枢的芳菲苑。
这时南枢已经睡了,开门瞧见是他,屋中的烛光映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呼吸之间尽是酒气。南枢怔愣地问:“王爷怎了,怎么喝得这样醉?”
她将将伸手去扶,苏宸便进屋一步,脚尖勾上了门,把娇软的南枢揉进怀里,俯头狂乱地吻。
他今晚十分奇怪,像是一头野兽,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
叶宋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因而她需得找些事情来干。在王府里没事儿找事儿自然是不可能了,在南枢没来主动找她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在南枢身上寻乐子的,她只好把眼光放在了府外的大千世界。
苏宸对那天晚上的话题没有再提,而叶宋更加是不受影响地继续往外面发展。
当然,她有去棋馆里找过苏若清。棋馆的老板不仅有见识而且记性也非常好,约莫是私底下有人吩咐过,他一见叶宋来便轻车熟路地把叶宋引去上次那间雅间了。叶宋要吃什么喝什么,老板都能够满足,一一送进房。只是等了半天,却没能等来苏若清。
叶宋也不觉无聊,直接让老板把外面那抚琴的美人儿叫来房间里弹奏。弹奏的是位清秀的公子,沛青岂能真让那公子进来弹奏,唯恐叶宋像在素香楼里那样动不动就摸一把人公子的小手,遂建议道:“公子,我们不如去外面听吧。”
叶宋挑眉不满:“为什么?”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沛青脑子转得快,“你想,这好歹也是苏公子的雅间,要是他知道公子在这里包琴倌可能会觉得公子……粗俗。”
叶宋想了想,赞同道:“嗯,你说得对,我们去外面听。”
沛青松了口气。在堂上听就好了,叶宋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吧。
第32章:男女授受不亲
第一次没能等来苏若清,叶宋听完了小曲儿之后见天色不早也就回去了,临走前沛青上道得取出一张银票给棋馆老板,老板和气地笑道:“不收姑娘钱,公子付过钱了。”
后来叶宋又连续来了两次,苏若清也还是没有出现,叶宋都有些怀疑这个棋馆其实苏若清不常来,只不过是随口诌的罢了。叶宋有些郁闷,郁闷之余,她还是常来,逛街寻乐子累了之后便来雅间歇一歇。
这天上午,叶宋带着沛青去梨园听了一场戏出来,将近晌午,两人又晃着去了棋馆。沛青道:“公子,苏公子都已经好久没来这里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来?”继而她脑中闪过一个无比严肃的想法,大惊,“莫非小姐对苏公子……”
叶宋似笑非笑:“对苏公子怎的?”见沛青摇头不答,她摇着扇子踏进了棋馆,悠悠道,“你没发觉,这里吃喝免费,很省钱么?”
话音儿一落,老板就惯常迎接。沛青瞬时反应了过来,喜上眉梢,问老板道:“今日苏公子来了么?”
老板摇头。
沛青便道:“无妨,我家公子上去坐一坐,只不过公子还未用午膳,劳烦老板备上一备。”
老板十分慷慨:“请问公子对哪家酒楼的厨子比较满意?”
瞧瞧这待遇……莫非还要去请厨子不成……沛青咳了咳,道:“不用太麻烦,我家公子不喜久等,就弄几个临近酒楼里的招牌菜即可。”
当下午苏若清来时,轻轻推开房门,愣了一下。丫鬟沛青正趴在桌上支着额头打盹儿,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而叶宋此刻直接躺在了苏若清的榻几上熟睡。侧着身子面朝外,曲着手臂枕着侧脸,她抽了束发的簪子,满头青丝铺肩,衬得她下巴尖尖。即使此刻叶宋的脸涂了药汁变黑了些,也一点不影响她的整体。
还是沛青比较警觉,很快便清醒了过来,看见屋中凭空多出两个男人,刚想出声叫醒叶宋,却被侍从止住。
苏若清走到榻几边,垂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他微微弯下身,手指拮了一缕叶宋的长发,那动作看起来亲昵之至,直看得沛青心惊肉跳。转而,苏若清却将就用那缕长发发梢去扫叶宋的脸,睡梦中叶宋吃痒,皱眉呓语:“有蚊子……”
苏若清眉间染上淡淡的笑意,继续逗弄了她几回。叶宋这时清醒了不少,也知晓旁边有人,趁苏若清不备,突然捉住了苏若清的手,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中取出来,然后再捉弄性地捉着他的手放鼻间嗅了嗅,唇畔依稀有笑意,十足的轻佻。
苏若清脸色霎时就温沉下来了。他这是被反调戏了么?
原本心惊肉跳担心自家小姐吃亏的沛青,霎时满额黑线。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该多余地担心叶宋会吃亏。
“女子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你胆子倒也大。”苏若清不喜不怒,十分平静道。
叶宋睁开眼睛,里面琉璃光华暗转,坐起身来,嗓音惺忪道:“公子随便碰女子的头发,也不见得礼貌啊。”她看着苏若清,笑问,“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呢,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听说你最近一直在这里等我。”他的表情很清淡,说话的语气也清淡,可那句话出口总带有一丝魔力引人往暧昧处遐想。
叶宋笑眯着眼睛看着他,压下心中的一丝悸动,跟这样的人来往她忽然间感觉到自己实实在在地活在了这个古代,有触感,有心跳。苏若清被她看得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在北夏女子多羞怯,能够大胆地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男人看的而且是盯着苏若清看的,她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叶宋半晌才道:“出门闲逛无聊时,就过来坐坐。”说着歪着头继续打量他,“既然你知道我在等你,那你为什么不来?”
苏若清道:“进门后听老板说了才知道。”
当天下午,难得叶宋静下心来,苏若清教了她下围棋,整个下午的时间她只学了个皮毛。入夜时分,苏若清回去时先把叶宋跟沛青送了回去。叶宋下马车时,苏若清忽然问:“明天有空么?”
叶宋回头浅笑:“当如何?”
苏若清道:“明早我去棋馆接你。”他没有立刻要求叶宋答应他或是不答应,顿了顿只道,“我等到午时,你不来便是不来了。”
回去的路上,沛青板正教育:“小姐,奴婢觉得你和那个苏公子走得实在有些近,这样不妥。”
叶宋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妥?”
“男女授受不亲。”
叶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听起来有点儿道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殊不知有了上次灵月亲自见到叶宋跟沛青从这后门回来之后,时时刻刻注意着后门这边的动向。她俩走了老远,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暗处灵月才现身,身边扶着一人,道:“来,夫人,小心一点。”
朦胧的琉璃灯火映照在她的脸庞上,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轮廓。
可不就是南枢。
灵月扶着南枢回去了芳菲苑,入苑时灵月道:“夫人你看见了吗,方才王妃和她的丫鬟又从后院回来了,还有马车里的公子送回来。奴婢就觉得这事蹊跷,应该跟王爷说。要是王妃真的在外面……”
南枢打断她,微微愠道:“不可瞎说。上次王爷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该怎么处理王爷心中有数。况且,我相信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话语一落,灵月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连忙垂头福礼:“奴婢参加王爷。”
南枢抬眼一看,怔了怔,道:“王爷来了?妾身还以为今晚王爷不会来了。”
苏宸看着她道:“王妃回来了?”
见苏宸脸色有些不好,自然是听到了她们方才所说的话,南枢便上前又温柔道:“姐姐才回,方才我们路上恰好撞见。王爷不要生气,都是灵月瞎说,请王爷恕罪。”
“也是有人送她回来的?”
南枢顿了顿,道:“王爷千万莫误会,可能是哪个好心人见姐姐夜深归家才送一程的吧,姐姐不是那种人。”
苏宸垂着眼安沉地看着南枢,道:“不是哪种人?”
南枢弯着优美的脖颈低着头,一副温顺至极的模样,道:“是妾身失言了。”
苏宸不置可否地揽过南枢,把她往屋里带,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岂会怪你。”
第二天叶宋起了个大早,这对于自从放弃了晨跑锻炼以后就天天赖床的她来说太不寻常了。沛青伺候她更衣洗漱时都是一脸狐疑的表情。
叶宋被她盯得浑身鸡皮疙瘩,浑像一个被妻子怀疑在外幽会情人的丈夫,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沛青于是大胆道:“小姐,我觉得你这样不好。今天起这么早莫不是惦记着昨晚苏公子的话?你去这样早,显得小姐你太主动了,不够矜持。”
叶宋掂着下巴想了想,问:“依你看,我应该在他面前矜持一点?”
沛青逼近,审视着自家小姐,低声问:“老实说,小姐是不是喜欢那苏公子?”
叶宋再想了想,道:“老实说,我对他很有好感,除了姓苏这一点外,别的什么都很好。那冷冷淡淡的性子,”说到这里,她慢慢地笑了起来,像是意犹未尽,“尤其对你小姐我的胃口。”
沛青大惊:“小姐你清醒一点,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
叶宋捏了捏她的发髻,懒洋洋道:“我清醒着,你放心,在跟苏贱人和离之前,我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这宁王妃一职,可真***碍事儿啊,还不准老子谈恋爱。”
沛青满额黑线:“多少人想当这个王妃还求不来呢,就那芳菲苑的那位,南氏,嘴巴上不说,巴不得对小姐取而代之呢。”
叶宋似笑非笑:“那你是觉得我应该在这里留下?”
沛青不吭声了,转身默默地取来一身男子装给叶宋穿上,穿毕后整理衣摆才闷闷道:“不管小姐做什么奴婢都支持,只要小姐能够开心。奴婢只是看不过那些曾经让小姐不开心的人开心罢了。”
叶宋挑了挑眉,将长发竖起,颇显英气,道:“你觉得你小姐我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往后日子还那么长,就算我不在宁王府了,世界又那么小,抬头低头总会见上几面,谁知道会不会磕磕碰碰几下?当初我被打个半死的事情,至今还记忆犹新得很呐。”
那话说起来很听松,可听进人的耳朵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沛青仰头看着叶宋,展颜一笑,清纯可人,道:“现在小姐能够这样活着,不再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奴婢觉得真好。”
一看见沛青这样笑,叶宋便眯了眯眼,下一刻抬手去捧沛青的脸,手指还在那滑腻的脸蛋上摩挲了两下,勾了勾唇:“是吗。”活像一个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女子。
第33章:肉包子打狗
沛青当即红了脸,跳开两步,捂着脸羞恼道:“小姐你正经点!”
这个时候时辰尚早,太阳未出,朝霞被染得红艳艳,透出一些薄薄的晨辉。院子里的草叶尖儿上,挂着夜间降下的露珠,空气十分清新。
这时苏宸早已经已经去早朝了。叶宋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带着沛青出门去,按照她的计划,两人先去逛个早市吃个早饭,再慢悠悠地去棋馆,时间刚刚好。
等到两人走到街市中心时,再往前走,前面就是巍峨肃穆的皇城宫墙了。这时,正有一干身着紫袍蓝袍黑袍官服的官员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有的去了点心楼吃早点,有的与民和善径直在街边小摊吃了早点。
沛青去排队买了肉包子回来,跟叶宋两人站在一边,边啃着包子边欣赏着从里走出来的官员。毕竟这在叶宋的印象里,看见古时候散朝后朝廷官员出来是极为难得的。
叶宋干净的指端沾了些包子的油水,时不时还对出来的官员指点一番,要么这个不行,那个太老了,那个又太严肃了,再那个……嗯长得年轻,还有那个穿起官袍来端正而英俊云云,这陆陆续续,叶宋还看见了不少俊秀的美男子,遇到十分顺眼的则对对方吹了声口哨以引起对方的注意。结果……无一例外对方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白了叶宋一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眼下叶宋可是一位公子。当然,有个别嗜好尤其特别的,对叶宋抛以暧昧的眼神。
沛青一边捧着装包子的纸袋一边还要拿手帕给叶宋擦拭一下手指,对叶宋这一举动是焦头烂额,最后气呼呼地塞了一个包子进叶宋嘴巴里,道:“公子,你还能不能好好儿地吃包子了!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棋馆吧,莫要让苏公子等久了。”
现在她觉得,比起在这里看朝廷命官,她更愿意叶宋去棋馆等苏若清。起码不丢脸是不?
沛青正要把叶宋拖走,突然叶宋正了正身体,眼里闪烁着流滟的琉璃光泽,道:“先别走,再看最后一个。快看,出来了一个极品。”
确实正有一位朝廷命官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走出来,黑衣广袖,襟袖上以冷金色云纹描边,看起来十分的冷俊清贵。这种官袍,应该是朝廷里最高级别的官袍了,叶宋跟沛青都看见别的官员经过他时都要向他做礼一番。
因隔得远还看不大清楚此人的脸,但光是看那颀秀挺拔的身姿,走起路时的从容恣意,清浅拂袖,就断定此人非凡品。
连沛青都赞叹出声:“他走起路,真***帅啊……”
叶宋咬了两口包子,看着那渐近的身影,觉得尚有两分眼熟,但一时想不起眼熟在哪里。后来她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笃定道:“此人,至少是个王爷级别的。”
沛青问:“为什么这样说?”
叶宋道:“我看苏贱人穿过这身衣服。”
沛青又问:“是吗,那王爷穿着好看还是他穿着好看?”
叶宋嗤笑一声:“当然是……”这嗤笑只进行了一半,随着黑袍青年再走近了一些,叶宋掀起眼皮再定睛多看了几眼,然后下结论,“你还真莫说,这不比较还好,一跟苏贱人比较起来我就觉得,他俩还是蛮像的。”
沛青眼力比叶宋好,但习来了叶宋的淡定,不慌不忙道:“是吗,根本是同一个人吧。”
“真的?我再瞧瞧。”叶宋挤眉弄眼了一会儿,青年已走到二十步开外,稍稍一抬眼帘便看见了宫门外两只偷窥的货,不由脚下一顿,紧接着浑身都散发出了低气压。叶宋看着他突然加快了脚步朝这边走来,她也终于看清了青年的脸,当即抓起纸袋里的肉包子就往青年身上砸去,拉起沛青就跑,“真妈的是同一个人啊,沛青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