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宋道:“你拿来我瞧上一瞧。”
老板转身取来一个青色包袱,在柜台前打开。顿时珠光宝气晃花了人的眼睛。里面步摇发钗、耳铛手环各有几样,叶宋拿了一根金步摇细细看了两眼,凤纹形状,配以血红色的宝石,十分的金贵而精致,她不由嘴角笑意更甚,这些首饰可不就是碧华苑里四个丫头当出去的那一批?一样也不少。
“果然不是凡物”,叶宋道,“一定是价值不菲啊。这里的每一样,恐怕京城里最上等的工艺师父都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打造得出来。老板你真是进了一批好货。”对于珠宝的品鉴,叶宋还真是一个门外汉,不过再怎么一窍不通,王爷送给爱妾的首饰能差到哪儿去?她只管捡好话说,准没错。
老板闻言竖起了大拇指:“姑娘真是识货,若是姑娘有心买,我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
“便宜一点是多少?”
老板比划了五个手指头。
沛青沉不住气了,大惊:“五千两!明明……”
叶宋止住她,直言道:“这些当然值五千两,只不过这么高的价我买不起。”顿了顿又笑了一句,“不过我也是做生意的人,还是老板算得精明。这些收拾当进来,顶多两千两吧?”
老板干干笑了两声,道:“既然姑娘话说得这么直白又这么识货,这样,价格我们再商量!”
叶宋啧啧道:“可惜了,我虽然想挑做工精细的首饰,但我不大喜欢这金银光气,比起这些,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说着她便伸手指了指里面柜台上摆放着的一只翡翠碧镯。
老板有些挂不住了,道:“姑娘不是要工艺好的么,那翡翠镯子可不费什么工艺啊。”
“但是质地温润而自然,也未有什么不好。老板可否拿给我试一试?”
老板见大生意似乎泡汤了,有些沮丧,但还是取下来给叶宋试上一试。叶宋手腕瘦得很,但肤色白,套上那沉碧色的翡翠镯子十分漂亮,沛青喜道:“小姐,就要这只。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道:“一百两纹银,一文都不能少。”
叶宋道:“老板,买卖不成道义还在嘛,这一回生二回熟,我下回来再挑些好东西就是了,你再给便宜一点。”
“姑娘是来拿我开心的吧”,老板霎时愁下了一张脸,道,“实不相瞒,这批首饰我是花了大价钱当进来,这个月要是卖不出去就相当于整个月分文不赚了,我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想要卖出去还不简单?”叶宋手抚着腕上的翡翠镯,心忖这要在现代起码得卖一万多块钱吧,口上便漫不经心道,“路子多得是,就是不知老板愿不愿意花心思了。”
老板一听,急忙问:“怎么个花心思法?”
叶宋笑道:“我要是给你指了条路子,老板赚了的话如何感谢我?不如把这镯子免费送我如何?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声音。”
老板片刻迟疑,然后一拍大腿,肉痛道:“要是姑娘有法子让我把这些家伙卖出去了,那镯子就免费送给姑娘!”
叶宋对老板勾了勾手指示意老板凑过耳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道:“搞一个拍卖会不就得了,竞价高者得之。多少王公贵族千金买佳人一笑,这其中宁王可不就排在前头。我听说,他尤为喜欢打造独一无二的首饰送给爱妾,你的这些东西他会喜欢的。到时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也是有可能的。”
老板听后甚喜:“姑娘一言,醍醐灌顶啊!”
出了金贤当铺之后,叶宋对这免费得来的镯子甚是满意,沛青好奇地问:“小姐,你跟那老板说了什么啊?”
叶宋睨她一眼:“好奇心害死猫啊。”
出来金贤当铺之后,已经是正午了,奈何两人吃撑了还没消化,无法再进食午饭,又觉得这么早回王府难免可惜,便进了一家茶楼喝茶消食,顺便打个盹儿。
茶楼里茶客寥寥,正好台上有说书人准备说最后一轮书。叶宋一进来便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她没听过说书,便和沛青捡了个靠得近些的位置,要了一壶春茶,兴致勃勃地听书。
另一桌三四个男人,打从叶宋一进来便频频投来目光,不晓得说的是些什么话题时不时发出哄笑。叶宋直感觉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且还跟她扯上了关系,不由皱了皱眉。恰好是这一淡淡地皱眉,如浓浓春意中的一抹尚未消融的白雪。几人笑声越发的猥琐起来。
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黑衣公子,修眉入鬓,五官轮廓十分清俊英气,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他双目如墨纯粹,淡淡侧头看着窗外,瞳仁中掠过浮光华影,始终目色清淡漠然,仿佛外面街上的喧闹全然与他没有丝毫关联。
可是茶楼里的几个猥琐茶客,显然打扰到了他,他回头看了那边一眼,眼风往叶宋那桌淡淡扫过。他身边站着一个侍从,侍从很是明白主子心意,便转身去了猥琐的茶客那边,大意是礼貌地请他们安静一点。
几个茶客见着自己人多,不把那侍从放在眼里,当即就想教训一下他。怎知侍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三两下小幅度地就让几人变了脸色,似乎吃了亏。几人站起来,脸色扭曲地灰溜溜走了,路过叶宋时还不忘多瞟两眼。
等人走后,沛青忿忿骂了一句:“呸,登徒子!”
茶楼里的说书人说的书,真的是一剂很好的催眠剂。不一会儿叶宋就昏昏欲睡,直接爬桌上睡了起来。但沛青就不一样的,约莫她是甚少听过书生小姐一类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因而觉得很感动,越听越精神越听越入迷。
等到一场书说完,一个中午差不多也快过去了。这时下午来喝茶闲聊的茶客陆续又多了起来。
沛青推了推一旁睡得正酣的叶宋:“小姐醒醒!醒醒!”
叶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蹭地一下弹起来,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迷糊糊道:“怎么了,苏贱人追来了!”待看清了沛青一脸惊疑的表情时她缓了缓,面色恢复了正常,看了看台上说书人收拾着下去准备换另一人上来,就开始鼓掌,“尼玛的说得太好太精彩了!点赞!”
说书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瞪了她两眼。
沛青担忧地道:“小姐你是没睡醒么,还是继续睡吧。”
叶宋一听,咚地一下栽头趴桌上,继续呼呼大睡了。
后来不知道叶宋睡了多久,反正口水是流了几次,也半睡半醒了几次。她有午睡的毛病,不睡就整个人不好,精神处于混乱状态。在碧华苑里时她每日午后睡得都很安静,今日第一次在茶楼里度过一个中午,还有些不适应。
听挨着的不少桌的茶客们纷纷都说,半下午的时候似乎有戏看。梨园里来了一班新戏子,个个长得水灵,演的戏也很好,每隔三天就会开台演出一次,次次座无虚席场面爆满。然后茶客们纷纷开始争论,哪个戏子最***。
沛青一丝不苟地端端正正地坐在茶桌前,等着叶宋睡醒了午觉。
这时叶宋突然抬起头来,眼里尚有惺忪的睡意,揉了揉额角,单刀直入道:“一会儿我们去看戏。”
沛青不放心:“小姐……你还好么?”
“好啊,怎么不好。”叶宋拎了拎茶壶,扬声道,“小二,再上一壶茶!”
为了能在梨园抢到一个好位置,叶宋喝了两口茶清醒清醒之后就领着沛青打听着去梨园的路了,她也想去瞧瞧那些个水灵灵的戏子呢。
沛青顾虑道:“小姐,听说梨园开戏在申时末呢。”
“那个时候才有气氛嘛。像舞会、歌唱会什么的都是办在晚上的。”
“不是,奴婢的意思是,等戏完了岂不是天黑了。我们天黑才回去,王爷会不会……”
第23章:邂逅黑衣美男
叶宋搭着她的肩,笑得自在道:“你是怕苏贱人会知道?估计他一回王府就直奔芳菲苑,应该没空会知道。”
沛青弱弱道:“奴婢是怕我们天黑后回去,王爷会把门锁了……”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叶宋严肃地告诉沛青:“不怕,我们可以爬墙。”
“啊?”小姐可是将军府里的小姐,要带着她一个丫鬟干爬墙这种事情,沛青想都不敢想。
尽管叶宋和沛青去到梨园的时辰尚早,但外面已经有不少看客在等候,可见这戏班子是有多么的受欢迎。因着梨园外面的空地有些大,但进去的门口却只有那么一个,当所有看客都往那门口涌进时就显得特别的拥挤。
叶宋和沛青几乎是被后面的人给推搡着前进的。眼看着快要到门口了,忽然叶宋脚下是踩到了什么不稳的东西,身体控制不住就要往前扑倒。
这时沛青已经被挤开叶宋身边,中间隔了两个人的样子。她惊了一惊,叫出声来。可这个地方人声鼎沸没人听得见她,她就是想去扶叶宋也有心无力。
叶宋很淡定,一点也不担心。这么多人怕什么,她就是扑倒了,前面也有人给她当人肉垫子,摔不出什么大问题的。
可预想中的摔倒一大堆人的结果迟迟未来,忽而手臂被一股力道托起,叶宋心下一沉,顺势看过去。这一看,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古代遇美男可是穿越的定律之一。还真被叶宋给碰上了。虽然宁王府里的苏贱人长得也不差,但在叶宋心里还不能把他归类为人。
眼前扶着她的黑衣青年,目色淡然,眉目如一幅极好的水墨画,眸子漆黑如墨,有些幽寂,像是冬夜里的寒星。青年面无表情,语气疏离中带着随和,道:“姑娘请小心。”
她遇到的第一个美男啊。男子身边还有一名黑衣侍从,帮他隔开拥挤的梨园看客。再一看之下,她就觉得黑衣男子有些眼熟了。
叶宋笑眯眯地道了一声“谢谢”,然后随大流成功地被挤进了梨园。
梨园里头豁然开朗,好大的一个场地,场地上都摆着桌椅,陆陆续续地坐上了人。她仰头看了看,发现这梨园还是两层楼,二楼的座位很少,视野更加的好,只零零散散地坐了些富家子弟。
沛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小姐,你没事吧?妈呀,真是挤死老娘了!”自从跟了穿越的叶宋,她爆粗口一句比一句顺溜,并且自得其乐。
叶宋看着方才扶她一把的那个黑衣男子上了二楼,便问沛青:“那人是谁?”
沛青细看了一眼,道:“可不是茶楼里喝茶的茶客么,就是靠窗的那桌。几个***闲言碎语,被他的随从给弄跑了的呀!”
叶宋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他的随从颇有些眼熟。走,咱们上二楼去。”
二楼的座位比一楼的要贵许多,不拥挤又能看好戏。但这对于怀揣着大把银票专门出来赶集的沛青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叶宋走在前头,便有白净的小哥笑脸迎了上来,还不等那小哥说个只言片语,沛青直接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老气横秋道:“不用找了,剩下的给我们小姐上茶和点心,挑个好点儿的位置。”
小哥很斯文地收了银票,带着叶宋去了一个看景好的座,然后退下去准备茶果点心。不一会儿便送上来一桌,摆得满满当当的,附赠瓜子花生各一碟。
这么多吃的,叶宋和沛青两个人怎么吃得完。是以小哥道了一句“两位姑娘请慢用”之后还没来得及退下,叶宋便思忖了一下,又见二楼的那位黑衣男子桌前只有一壶茶,便指了指几样点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送去那桌的公子那里,穿黑衣的那位,你看见了吗?”
于是小哥麻溜地把几样点心送了过去。因隔得有些远,叶宋听不见那位黑衣男子与小哥的交谈内容,当方才说那句“姑娘请小心”的嗓音真真是清清浅浅悦耳至极。只见男子淡淡动了动唇,随即便抬起眼帘,朝这边看了过来。然后微微一点头,算是致意。
这种情况下,请问应该怎么回应呢?叶宋没个概念,支着下巴心潮澎湃随心所欲地就对着黑衣男子吹了一声口哨,十足像个纨绔调戏人家大姑娘。
男子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不喜不怒。
很快,好戏开场了。
上台的戏子们,上了妆之后就连男戏子都如此妩媚动人。此行上演的是一台婉转哀怨的苦情戏,讲的大抵是一位柔弱书生看上了一位官家小姐,两人私定终身之后无奈被小姐的家人所发现于是棒打鸳鸯。书生立下誓言,待功成名就之日定回来迎娶小姐过门。他从此弃文从武当一个有着强健体魄的铁血男儿,考下武官,恰逢两国征战他将披甲上阵英勇杀敌。临去战场前,两人依依惜别,定下婚期。怎料这一战,竟拖了八年,八年之后书生凯旋归来,已经是兵马大将军,可再回从前的离别小巷见故人时,才发现故人早已嫁做他人妇,儿女双绕膝。
这台戏演得跌宕起伏肝肠寸断,尤其是男戏子那堪比女子一般柔弱婉转的腔调,唱得台下多少人潸然泪下。
沛青不断地抹自己红红的眼圈儿,哽咽道:“这他妈谁排的戏,太惨了!”
叶宋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动容,依旧是支着下巴。只是那双眼睛,失去了平时无懈可击的笑意,有些悠远。她应是也入了戏,并且深刻地觉得这戏委实不错。
这才是国粹!比颐和园里的那些在台上转来转去打打闹闹结果台下观众看不懂的戏曲强太多了好吗!
一台戏结束了,还有不少看客们迟迟逗留不愿离去,他们大多是想瞧一瞧戏子们的真实面目,但戏子不愿相见,也只好惋惜一阵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可有些有钱的公子哥们锲而不舍,人家不愿出来相见,那他们直接钻后台得了。
叶宋跟沛青出来时,天儿已经黑下来了。沛青抱着从梨园打包回来的吃食边走边吃,还不忘说两句自己的观后感。叶宋听得一半认真,时不时从沛青手上拈了几颗梅子塞嘴里。
斜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渐渐沉沦了下去,叶宋脸上映着的霞光绯色也暗淡了,街上亮起了几盏冷清的灯笼。北夏这个朝代,暂时还没开放夜市,只有每逢佳节时才会在夜晚里热闹一番。
沛青由衷地道:“要是也有那么一个深情的男人愿意一心一意对小姐好,就好了。”
叶宋笑了一声:“只有戏里面才会有的吧。”
沛青坚持道:“现实里肯定也是有的,不然怎么能被当做题材编进戏曲里面呢。不然人家都说人生如戏都是说着玩儿的么。”
叶宋挑了挑眉,道:“人生是自己的人生,那戏子演的戏是他们的人生吗?若是全凭演技就能够演好人生,那人活着也太容易了些。”
沛青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小姐说得太深奥了,奴婢听不懂。奴婢只愿小姐这辈子能够平安幸福。”
叶宋捏了捏沛青的发髻,笑而不语。
这一主一仆这般趁着夜色闲晃晃地归去,时不时还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讨论一番。起初街上有稀稀散散的行人,大抵是些同样看戏看晚了的看客吧,后来她俩转过街角,那是回仿佛的一条长街。白日里这长街就冷清得很,一到了夜晚,就更添冷清了。
连淡淡的月光照下来都有些凉薄的味道。
起初两人没在意,吃着零嘴儿走着路。可是慢慢地,叶宋就发觉了不对劲。她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可是一回头过去,却又一个人影也没有。这长街两边隔十丈就是一条小巷深入,就是有人影也能立刻躲进巷子的墙角里。
沛青比较神经大条,扭过头去看了一遭,问道:“怎么了小姐?”
叶宋收敛了懒散的笑意,正色道:“没事,我们走快些。”
叶宋和沛青越走越快,这时沛青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了,零零碎碎的也是越来越快,沛青慌了:“小姐,有人、有人跟踪!”她壮着胆子就想回头看一眼。
叶宋低喝:“别回头,一,二,三,快跑!”
两人箭步齐发,卯足了劲儿朝前跑去。怎料这时身后的人突然追了上来,他们比叶宋和沛青跑得快,很快就追赶到了,前前后后把两人围了起来。
那是四个男人,穿的衣服很普通,面上都挂着猥琐的笑。有人道:“总算是逮到你们了,可让哥儿几个好等!”
沛青先认出了他们,大惊失色:“你们是茶楼里的那些人!”
一只爪子急不可耐就伸过来想一摸叶宋的脸蛋儿。叶宋脸颊无几两肉,但好歹也曾是千金小姐、现在的宁王妃,她肤色好,眉眼五官虽比不上南枢的多情妩媚但十分标致,是个漂亮的女子。
第24章:她娘的真不是个女人!
她衣着素淡,却还是免不了惹来***。且一来还是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