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常明完本[古耽]—— by:祀行澈

作者:祀行澈  录入:01-31

只是营地毕竟地势狭窄,他们虽然人多,却无法造成合围之势,陆晋贤等人又武艺高强,以一当十,竟然就真的毫发无损地杀出了一条出营的血路。
“陆大人,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白来一趟?”王卉一身鸦青男装,衣襟飒飒带风,寒刃森森带血,很有几分令人闻风丧胆的侠客风范,倒是陆晋贤,以一柄折扇作武器,突围时点到即止,仍然是白白净净纤尘不染的一身素色青衫,儒雅书生的样貌,王卉看了,自然又是一阵心折,只是这陆大人对自己总是敬而远之,让她总找不到机会亲近,现在两人共陷险境,倒有些相濡以沫的情意滋生。
众人施展轻功走出一段,后头还能听到追杀士兵的喊声,陆晋贤却突然不慌不忙地放慢了脚步,择了一处高地停了下来,道:“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番,等等那姓郑的必会恭恭敬敬地再请我回去。”
王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为何?”
陆晋贤神秘一笑,笑得无心,王卉看得却面上一热,只觉得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心如小鹿乱撞的感觉。
不多时,追兵阵营里突然一阵骚·动,随后队伍整肃站在原地按兵不动了,只有几位百户衔位的军士骑着马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小椿奇道:“咦?少爷,你真是料事如神,他们果然不追了。”
陆晋贤等人站着不动,那几位百户自然很快就赶上了,此刻俱都跨下马来,恭敬地朝陆晋贤行礼:“方才郑总兵不过是与陆大人开了个玩笑,大人海量必然不至于放在心上,郑大人派属下请大人入营,共用简膳把酒畅谈一番。”
“开玩笑?有你们这样开玩笑的嘛?”小椿气这些人指黑说白,不禁拔高了声线,“堂堂南阳总兵竟然是这样无礼妄为之人,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那几位百户面色尴尬,也不敢反驳什么,只得由着小椿冷嘲热讽,面上还需客客气气的。
“无妨,刘总兵倒是个有趣之人,劳烦几位带路了。”陆晋贤说罢便欲跟着几人回去,王卉忙拉住他,微微摇了摇头,这刘总兵一看便是不安好心,方才对他们那样不客气,现在又恭敬相请,一定不安好心,陆晋贤方才吃了一记亏了,怎么现在还要送上门去。
陆晋贤却拍了拍她的手臂,意喻放心,折扇一开,上头一株花开嫩黄的水仙,径直走了。
再回营中,那郑光源哪里还是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貌,此刻一张丑陋的方正国字脸上堆了层层叠叠的假笑,活像勾栏院里揽客的龟公,见陆晋贤来了,立刻起身相迎,还装模作样地拉开座椅,替陆晋贤掸了掸灰:“陆大人快请坐。”
小椿王卉对这人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陆晋贤老神在在,似乎早有所料,几人一一落座,下属便手脚麻利地备好了酒菜,军营之中向来饭菜从简,可这一桌酒菜虽是仓促准备,却是菜色丰富,名目繁多,色香味俱全,想不到郑光源身在军营之中,对吃食竟也是如此讲究,看见平时也不乏盘剥百姓之举。
郑光源笑吟吟地往陆晋贤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还来不及说话呢,就见陆晋贤一筷子将肉拨了出去,郑光源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陆大人不爱吃肉?”
陆晋贤礼尚往来,从唯一一道素菜之中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郑光源的碗里,道:“总兵也不算什么位高权重的差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跌下来了,这肉太过肥腻,多吃对郑大人无益,还是吃些素菜为好。”
郑光源被陆晋贤指桑骂槐地嘲讽一番,却不能动怒,只能陪笑道:“陆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一般说一边食不知味地把青菜往嘴里塞。
陆晋贤继续不客气道:“我当郑总兵倨傲如此,还以为定是有什么别人不及的本事,想不到郑总兵武艺竟然如此稀疏平常,手下也如一盘散沙,出阵追敌都毫无阵型可言。”一番话直说得郑光源面上无光,“郑大人心思也不甚缜密,重要的东西也能丢三落四,真是让陆某十分失望啊。”
刘光源内心早已气得翻江倒海,可是这几人一看便知武功比自己高上许多,只能作出伏低做小的姿态来,眼下暗杀陆晋贤的计谋不仅泡了汤,反而受了钳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大的不划算。
陆晋贤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那郑光源的目光便直直地盯住那物无法挪开了,这东西圆润小巧,四方的底座上一只栩栩如生的伏虎,正是行军遣将的信物——虎符,陆晋贤将这小小的虎符掂在手中抛了几下,刘光源两眼放光地瞧着,恨不能直接上手去抢,需知军营之中,向来是认符不认人的,一旦丢了兵符,他上头要降罪不说,士兵也不会听他调度,他这个总兵就等同于无物。
王卉这才知道为何陆晋贤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原来是此前在一片混乱之中顺势窃得了郑光源挂在腰间的虎符,想这郑光源也是骄傲自负,一般人必定会珍而重之地将虎符藏好,他倒好,自以为身在营中不必担心,就这么唾手可得地挂在腰间。
陆晋贤拍着陆拾的肩膀道:“郑大人刚才想必也看见了,我的这位侍从叫陆拾,是位武学奇才,我要是想让他把这虎符送出去,你这全营的人一起上也未必拦得住我。”
郑光源便朝陆拾敬酒,客客气气道:“陆少侠身手了得,郑某佩服佩服。”陆晋贤这么一说,等于是扼杀了他杀人夺印的企图,眼下印在人手中,不得不服软,陆拾不知郑光源为何要向他敬酒,只觉得那人笑得讨厌,便将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握,上好的龙泉青瓷登时化成了齑粉从他指缝中留下来,郑光源脸都青了。
“陆大人,方才是我冒失了,这东西左右你拿着也是无用,还是还给我吧。”郑光源不管再去招惹陆拾,转而腆着脸向陆晋贤卖好。
陆晋贤废话不多说:“一千士兵,供我差遣,事毕兵符原物奉还,如何?”
郑光源哪能说个不字,只好委婉答应,正待讨价还价一阵,陆晋贤突然站起,道:“点齐了人马,立刻随我走吧。”
郑光源见他满桌的菜还一筷未动,本想再拖他一拖,只是见他神色凛然不怒自威,便不由得竟有些骇然,不敢再使什么绊子,不情不愿地派了一位下属,清点了一千名守兵,整队浩浩荡荡地随陆晋贤去了。
人员集结完毕,陆晋贤便将士兵分为数队,分别挖土、装袋、运送、填坝,大雨滂沱倾泻而下,陆大人站在雨中监工,一身青衫满是泥污,却不肯穿上一件蓑衣,那刘抱仁哪里知道陆晋贤竟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解决水患,这郑总兵一向嚣张跋扈惯了,这次不知道怎么竟然也肯出兵,累得刘抱仁作为下级官员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陪着,原本让手下人给他打着伞,结果看钦差大人连件蓑衣都不披,只好讪讪地让人退下,一起跟着淋雨。
刘抱仁陪着陆晋贤在雨里站了一天,站到太阳下山,河岸边点起了一线的火把,在大雨中摇曳生辉,士兵们轮班吃完晚饭,便又继续干活,刘抱仁眼看着陆晋贤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心里面叫苦不迭,正看到苏青竹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此刻见了当真是分外亲切,赶紧一溜小跑过去小声说道:“苏大人,您来得正好,您快帮着劝劝陆大人,治水筑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陆大人这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又淋着雨呢,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还是快去休息休息,身体要紧。”
苏青竹知道这刘抱仁必是自己吃不得苦,又不敢对着陆晋贤明说,但细思他这些话也有几分道理,便没有挖苦他,只是道:“刘大人也辛苦了,先去用晚饭吧,我跟陆大人说说。”刘抱仁一听,当即喜上眉梢,故作矜持地道了几句“好说好说,不辛苦不辛苦”,脚底下却似抹了油一般溜得飞快。
陆晋贤见头顶的雨点突然没了,遮了一缘蜡黄的油纸伞,便将目光望向那执伞的人,清眉淡目,安静晴好。
“陆大人,忙了一天了,去吃点东西吧。”苏青竹道。
“怎么又叫大人了?多生分。”陆晋贤偏头看着他,一时间天地仿佛只在这一柄伞下,周围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只剩彼此的眉眼,像印章似的鲜明地刻在彼此的眼中。
苏青竹目光随即不露声色地闪避过,“只是觉得此情此景,看你的形象实在高大伟岸,倒真像这些百姓聊以依赖的父母一般,唯有‘大人'一词,方可配得上你这样的人。”
陆晋贤眉头未展:“看这雨势,似乎还要下上几日,黄河水泥沙量大,日积月累,河床便日渐抬高,恐怕这大坝缺口即使堵上了,若是雨势持续不断,仍有坍塌的风险。”
“那该如何?陆大人难道要向大禹借息壤来用?”苏青竹玩笑道,人定胜天,说起来不过是一句笑话罢了,人类在天地面前何其渺小,如何妄想与天斗。
“息壤?”陆晋贤望着他,目光一亮。
“息土不耗减,掘之益多,禹以之填水,若有此等宝物,也只能向神祇来借了。”苏青竹话还未说完,执伞的手却被陆晋贤一把握住,温润的热度自他掌心传来,整个手背都有些发烫,他不知道陆晋贤为何突然如此激动,周围士兵来来往往,若是被人看见未免不妥,只想挣开。
“正应如此,我竟然没有想到,还是青竹你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晋贤眉头舒展,握住那人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苏青竹手被握得生疼,也知是陆晋贤心中欣喜的缘故,必然是想到了法子。
“填河。”
“填河?”
当夜,陆晋贤便命士兵将沙袋沿岸投入河中,填窄河道,刘抱仁在府中抱着眉眼的姬妾听闻这个消息,当即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了一通,哂笑这位钦差大人必定是立功心切,故而病急乱投医,黄河这么宽,要填到猴年马月去?
第二天一早,刘抱仁便早早地起来看好戏,只是到了河岸边一看,顿时笑不出来了,今日雨下得比昨日还大,只是这黄河的水位竟然比昨日低了下去,刘抱仁眯了眯眼睛,仔细巡视了一圈,才敢相信这个事实,莫非这填水之法,当真有效?
其实说来也简单,黄河之水泥沙含量大,河水重浊,号为一石而六斗泥,河床底部泥沙沉积,陆晋贤命人填水缩窄了河道,致使水流速度增加,便冲走了河床底部的淤泥,水位反而下降了。
第二日,陆晋贤又将士兵分成两队,一队人马继续填河,另一队人马沿河隔数十米的距离挖凿一个蓄水池,以起分流作用,南阳百姓听说了钦差大人的通天本事,纷纷赶来,男人出力帮忙,女人做一些吃食慰劳士兵,其他沿河地区的百姓也纷纷效法,所谓总认识材火焰高,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仅仅三天,洪水猛兽已经被囚笼中不足为虑,剩下的只是帮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重新安顿。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不是写着写着忘记推进感情戏了?”
“(⊙o⊙)…呃,我有写,这叫含而不露。”
“……”一脚踢飞。
作者:因为一开始就想写这种君子之间似有如无的惺惺相惜之感,所以才会让感情线这么寡淡如水的,然而……这种清汤挂面到底有谁会喜欢吃啊
☆、治水3
陆晋贤的壮举很快传播开去,水患既除,那自然是大功一件,传到了京城,必定会得封赏,七王爷党羽本想着能够看陆晋贤的麻烦,谁知道却反被他立下大功,眼下只能趁着他尚未离开南阳,还在外地的时候给他使些绊子。
自陆晋贤抵达南阳以来,刘抱仁这一顿饭左等右请,直说了五天才得了陆晋贤的应允,酒席设在当地大名鼎鼎的酒楼采秀阁二楼最大的包厢,陆晋贤等人一到,才发现等候的不光只有刘抱仁,还有几位衣着光鲜锦缎的富绅,个个脑满肠肥,油光满面,刘抱仁一一介绍得来,俱都是南阳本地数一数二的商户。
寒暄过后,陆晋贤半推半就地坐了主位,其他人一一落座,刘抱仁和那几位富绅便轮着个儿一一恭喜敬酒。
“陆大人此行大功告成,回京之后加官进爵自不必说,以后我等还需仰仗大人多多照顾。”
“陆大人足智多谋,果然人中龙凤,黄河水患经年不治,大人只花了数天便解决了这一难题,真是为我等南阳百姓带来了莫大福祉!”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溜须拍马,唯恐自己的恭维不够舌灿生花,比别人落了下风去,几轮杯觥交错下来,那些华而不实的言语都快把陆晋贤夸上天去了,陆晋贤也不作姿态,敬来的酒都一一喝了,直喝得头晕面赤。
刘抱仁见大家都是酒酣一半,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使了个眼色,让那几位富绅将准备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各色宝盒宝箱盖子一开,里面都是金银珠宝这类小而值钱的玩意儿,晃得人眼花缭乱。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恭贺陆大人往后鹏程万里,飞黄腾达。”
小椿也喝得微醺,看到眼前的珠光宝气,两眼不免有些发直,陆晋贤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陆大人?”刘抱仁坐在他的身侧,此刻出声试探了一声,他相信人有善恶之分,但世间纯善和纯恶之人毕竟都是凤毛麟角,每个人说到底都有一颗贪婪之心,要是有哪个官清正廉明,只是诱·惑不够大而已,他相信陆晋贤也绝不例外。
陆晋贤微微一笑,折扇一开掩住半张脸道:“却之不恭,却之不恭。”一旁随侍的下人手脚利落地把礼盒一一收受了,台面上又变得一干二净,每个人心里却都各有盘算。
刘抱仁一双鼠眼眯成了一条缝,继续给陆晋贤倒酒,心想好你个陆晋贤,装得道貌岸然的样子,还不是贪婪的伪君子,这么多钱财珠宝来者不拒,也不怕吃撑了:“大人果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喝酒!喝酒!”
酒足饭饱,陆晋贤一人到底喝不过那帮大肚便便的富绅,席罢已醉得脚步踉跄,小椿和王卉一左一右扶着他上了马车,陆晋贤却总要去贴着苏青竹,这醉鬼神志不清,力气却是不小,扒住了苏青竹就不肯撒手,惹得苏青竹一脸黑线。
刘抱仁目送马车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丑陋的面目更添一抹狡诈,这几日陪着陆晋贤作了这么多天戏,白白辛苦不说,到头来上面论功行赏的时候功劳全是他陆晋贤的,他刘抱仁的名字提都不会提,好在这陆晋贤也不是个柴米不进的主,今日来的人他日都是他受贿的人证,待他回府去洋洋洒洒写上长篇大论参他一本,朝中再有人点一把火,就是小罪名也能让他变成大罪,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等回了下脚客栈,陆晋贤仍是拉着苏青竹不放,其他人用尽办法也扒拉不下来,泰半身子压得苏青竹站都站不住,苏青竹挣脱不开,只好让小椿帮忙一起扶他回房歇息,将人安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小椿酒量不好,又被人多灌了几杯,自己也是头晕得很,苏青竹便让他先回去睡了,自己刚想走,却见那人却还是扣着自己的手腕不放,苏青竹叹了口气:“我是不信你真醉成这样,别装了。”
陆晋贤见被人拆穿了,也不觉羞耻,索性得寸进尺,将人一拉,翻身压在身下,语气半熏半清明:“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苏青竹近来有些习惯了陆晋贤的无赖,脸颊却还是微微有些发烫,伸手徒劳无功地推了推:“陆大人现在这副模样,倒好像是泼皮流氓,真没有白日里傲视群雄的气度。”
陆晋贤轻笑:“青竹,你紧张的模样着实可爱。”
“我才没有紧张。”苏青竹懊恼地反驳。
陆晋贤未答,只是低头,珍而重之地吻上那对姣好的唇,细细腻腻地啄吻,如同在描画一副精巧绝伦的画作,苏青竹推开不成,纯上一阵阵乱人心神的酥·麻,回应不敢,只得像个木头似的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任他吻完了事。
王卉见今晚陆晋贤酒喝得有点多了,晚上回到房间之后还是不放心,便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了,想过来看看陆晋贤是不是需要照顾,到了门口,见房门未锁,微启的门缝中隐约可见两人交叠的身影,王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惊怒交加,却不敢推门进去,只好咬着牙回了房间,越想越觉得不堪,懊恼自己陪在陆晋贤身边这么久,竟始终未觉察两人的关系,只觉得腹中仿佛烧起一把妒火,直要把她整个人烧得灰飞烟灭。这一夜辗转反侧,又细思这断袖之恋毕竟有悖伦常,陆晋贤在朝为官,必得行的端坐的正,才能掩天下悠悠之口,再者陆府家教森严,断不能容忍陆晋贤与男人有何瓜葛,苏青竹再得宠,也搬不上台面来,如此说来,倒未必能对她产生什么威胁,反倒是陆母原本看她不甚顺眼,但若是知道了苏青竹的事,反而会对身为女人的她青睐有加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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