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玉成

作者:玉成  录入:02-02

《珠玉在前》作者:玉成
文案
他是街头流浪汉
他是豪门富家子
一场偶遇,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是福是祸?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玉成,凤孙 ┃ 配角:仇寅,芳怀等 ┃ 其它:不虐
第1章 第 1 章
江都府,滩涂城。
如今恰值春日,粉白的杏花还未凋谢,红艳艳的桃花灼灼其华。整个城笼罩在一片灿烂的花海云霞之间,过往的贩夫走卒推着车拉着羊从这桃源界里走进走出,衣袖间仿佛都带着香气。从城东愈往西桃树愈发的繁密。那些经年的大桃树参天蔽日,花开的娇艳妖娆。傍晚时分,城中四下渐渐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家家户户闭门造饭。不时有新熟的米香弥散在空气中,只催的人胃肠碌碌,原本的六分饿意也变成了十分。
玉成接连敲了几户人家的门,都碰了壁。只一个小孩儿舀了一瓢凉水给他。他擦了擦湿润的嘴巴,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觉得自己没那么饿了。太阳渐渐敛去了光芒,午后的炎热消散了几分。玉成身上还穿着去年冬日里讨来的旧棉袍。衣肘早都露了肉,却依然热了一身的汗。他将袍子的前襟解开,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暗暗骂了一声老天。玉成在墙边的大桃树上掰下一根枝桠来咬在嘴里,慢慢的沿着城墙往城门方向走。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城内恐怕是讨不到吃食了。趁着身上还有力气,他想趁着夜色降临前赶到城外的莲华宫去,哪里每日晚上派一次粥,若是幸运还能得一件换洗的衣裳。
滩涂城沿城墙遍种了树木。玉成眯缝着眼睛想,若是秋日就好了,这些桃子杏子梨子都熟了,就不用跑到莲华宫看那些牛鼻子的脸色了。莲华宫的牛鼻子大方是大方,规矩却多的很。入了道观先要到后山水潭子里上下洗刷干净。啊呸呸,真是吃饱了撑得。饿他们三顿五顿的,看他们还有没有这起子穷讲究。可怜他饿着肚子洗洗刷刷,待到吃饭的时候险些晕死过去。若不是饿的很,他才不会去哪里找罪受。真是“人穷志短啊”!这个时辰,大部分人都回家吃饭去了。寥寥的几个路人走过玉成身侧都忍不住捏住鼻子。玉成膝盖弯了弯,伸出脏手去,“郎君娘子行行好,给个铜板买口吃的吧。”为首的男人将女眷往身后带了一下,面露不耐的挥了挥袖子。玉成收了手,鼻子里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城墙下又贴了几分。滩涂城虽然富裕,百姓却并未比其他地方出手阔绰多少。玉成后悔的想:早知道就不该听信他人的说辞,迢迢的来滩涂乞讨。
对面慢悠悠走过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牵马的人身材消瘦,面白须长,头戴方巾,看样子是个读过书的,却是个仆人打扮。他身前一人,身高体壮,穿着湖蓝色的绸缎长衫,美髯浓眉,气度不凡。此人一瞧便非富即贵,若是惹恼了,轻则挨一顿胖揍。招惹不得啊。玉成暗暗叹了口气,佝偻了身子,低了头往前挪。
墙角零星开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白的像白白的米粒,黄的像黄黄的米粒,紫的像紫紫的米粒……。甚是好吃。玉成砸吧砸吧嘴,觉得肚子越发饿的难受。他不知道那贵人走远了没有,只是不敢抬头,只好继续数花儿。白色花,黄色花,紫色花,红色花……黑色花,不对,是黑色鞋子。黑色鞋子?玉成惊吓了一跳。目光沿着黑色的锦缎鞋子一路向上,湖蓝色的绸缎长衫,大胡子……大胡子贵人!玉成倒退了几步,不期绊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结结实实摔了个腚墩。
大胡子不想他会如此反应,显然也吃了一惊,转而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乞儿,忒有意思。”
玉成战战兢兢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心慌气短头晕目眩,一半是饿的,一半是吓的。他紧了紧衣襟,忍着疼,咧开嘴,冲着大胡子弯腰施了个礼,“得郎君一笑乃是鄙的福气,福气,嘿嘿嘿”。
大胡子垂目打量了他半晌,含笑将他招至城墙根儿处,“你这乞儿,骨骼清奇,必有大富大贵,因何穷苦讨饭?”
玉成顿时双眼泪星星,“鄙姓陆,名玉成。原是官宦子孙,因命运不好,做事不遂,没奈何求乞。”
“你家中还有何人?”
“蒙郎君问鄙家中何人?有何主见?”
大胡子摸着胡子笑眯眯,意味深长的道:“若是独身一人儿,那就容易看管。”
玉成家中之人死的死散的散,早就凋零,因答道:“鄙确是独身一人,若蒙郎君收养,恩同再造。”
大胡子向楚玉成笑道:“我有一说,只是太便宜你了。我姓仇,名寅。乃是城内仇家庄的庄主。当初有一个长子,死在远地,人都不知。你随我到家,认我为生父,做我长子,我却假装怒骂,然后收留。”言毕,仇庄主从胸口摸出半吊子钱递给楚玉成,“你先去吃喝,今夜就宿在城内,明日辰时便到城北的仇家庄来找我。”
玉成昨日里没有睡好,许是因为多吃了一碗汤饼,许是因为突然睡了个有床有被的地儿。翻来覆去,浑身都不自在。给庄主当长子?玉成脑子里砸吧着这个事,越想越觉得自己踩到狗屎了。他从记事开始就跟着阿娘讨饭。阿娘在世的时候,每每晚上饿的睡不着,就会抱着他讲过去的风光。无奈家道破败之时玉成年纪还小,所以对锦衣玉食的日子没甚印象。阿娘讲诉的旧事,对年幼又疾饿的玉成来说不过是一个故事,当不吃当不得衣。他初始还忍耐着听着,后来干脆闭了眼睛蒙了头,权当那话语是梦呓。自他记事的二十年里,终日朝不保夕,挨饿受冻遭人白眼,却也从未想过阿娘至死还惦念的富贵。可是,今时今日吃饱睡的暖了,怀里揣着半吊子钱,还有一个姓仇的老爹告诉他明日便可以做庄主的长子。玉成不由便想起来阿娘曾经讲的故事来。难道真如阿娘曾经说过的那样,是死去的先祖保佑着他?莫不成他真就是时来运转借此咸鱼翻身了?玉成心中充满了憧憬,幻想,却也充满了十分的忐忑,布满了怀疑。走在大街上,突然就有一个贵人要认他做长子。究竟是为什么?
玉成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还是上次去莲华宫的时候被那群牛鼻子逼着洗的。此时少说有三俩个月没洗过了。刚才走的急了,穿的又多,额头上的汗流下来,这一抹就和了泥。玉成一边抠着泥条搓成球弹出去,一边咂摸昨日的情景:他身无长物,无亲无友,四海为家唯带一根□□。最多戏耍我一番罢。玉成终究这样想。怀里的那半吊子铜钱,哗啦啦声声脆响,意外的让人安心。他在街上胡乱的转悠着,找了个僻静的地儿,挖了个坑,偷偷把钱埋了起来。玉成毫不在意的将泥手在袄子上蹭了蹭,如此就算是被戏耍了,钱也不会被搜走了。他拢上衣襟,迈开步子。心下想:有了这半吊子钱,又吃了两顿饱饭,值了。
仇家庄说是庄子,实则是一座城中城。高墙厚重,两扇漆黑的城门上各有十八颗金光闪闪的铜钉。门楼上,左右两边各有一队家丁,均穿着玄衣,手拿大刀。为首的头目浓眉大眼,一对凌厉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在来往的车马人畜身上。今天是个艳阳天,难得没风没云,万里晴空。玉成站在城门底下,却只觉得浑身冷汗嗖嗖。他佝偻着腰身,心下又惴惴不安又是期待。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太阳,辰时早已经过去两刻了,果不其然,有钱人惯来把戏多,就连戏耍起人来出手却也大方。玉成这样想着,心里略有点失望。就在玉成心有不甘的在城门处转悠之时,城门内慢慢驶出一辆马车,车前车后簇拥着十几个短打扮的家丁。各个身高体健,腰佩大刀。浑身冒着森森的冷气,只衬得教养的燥热都减了几分。路人纷纷避让,玉成抬头望过去,却见那驾车的人身材消瘦,面白须长,头戴方巾。俨然是昨日那姓仇的庄主的跟班。玉成傻傻的站在路中,进不得退不得。马儿扬起了脖子,鼻子里喷出热气,受到了惊吓。那赶车的人拉紧了缰绳,显然也吃惊不小。赶车里稳住了马匹,从车上跳下来,凑到玉成脸前,“大郎?竟然是大郎。大郎。”
玉成被这一声“大郎”喊懵了,他张着嘴巴,喉咙动了动,浑然忘记了该怎么反应。
赶车的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郎,您不认识老奴了?老奴是仇学富啊。”
“仇学富?”玉成哆哆嗦嗦的。
“哎,”仇学富看起来身材消瘦,手掌力气却大的很,他轻巧的拖着玉成来到马车前面,“郎君,是大郎啊,大郎回来了。”车里半晌没有应答。四下无风,连门帘子都未都一星半点。车门正上一方金牌,牌上一匹猛虎,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玉成被金光晃得张不开眼睛,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眼眶子也热的很。周围渐渐围满了人,不时有人对着玉成指指点点。有人认出玉成,“昨日到我家讨饭,犬子给了他一瓢水。”玉成嘴唇哆嗦着,仿佛被人揭穿了一般,几欲逃走。仇学富一双大手牢牢的钳住他,玉成只觉得被他拉住的地方疼的厉害,却根本就挣脱不开。“郎君不过面冷心软,这些年来没断了思念公子。公子如今回来了,还不肯认个错,唤郎君一声‘父亲’吗?”父亲?玉成愕然,难道竟然是真的要认他做儿子?
“让他滚,他不是我儿子。”车内响起一声怒吼,震的玉成心脏一颤。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仇学富连抱带拉的想把玉成扶起来。玉成挣扎着。果然是假的,这仇庄主跟仇学富今日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果然是消遣他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他几乎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此时门帘子动了,仇寅走了出来。仇寅今日却是穿了一身朱红的衣裳,又兼是满脸的怒意,只映着脸更黑。玉成缩了缩脖子,慢慢的往后挪动屁股。仇寅一个巴掌打在玉成头上,“畜生啊,逆子!一走十几年,如今竟然还知道回来?”
仇学富拦在玉成身前,生生替他档了好几下,“郎君息怒,大郎当年年少无知,如今浪子回头,郎君当好生教诲才是。”言毕冲玉成急急的使眼色,“大郎还不知道错处吗?”
玉成盯了仇学富半晌,半带胆怯半带疑惑。仇寅怒极,隔着仇学富扔了一只鞋子过来,砸得玉成一个趔趄,“混蛋,这些年漂流到何处?如此下品,辱我门风。”
玉成抚着头坐正了,眼前灵光闪过,突然福至心来。他慌慌忙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仇寅跪地大拜,“父亲大人,儿错了,儿自此改过自新,一切听大人吩咐。大人愿打愿骂,悉听尊便。不要赶孩儿走啊。”
“滚滚滚”仇寅怒道:“当年忤逆父母,不辞而别,十几载音信全无,可想过父母亲的感受?如今却又落魄至此,令父母面上蒙羞。”他冲着围拢的众人施了个礼,“诸位乡亲。此子是乃是仇某的长子,十几年前因一点小事便离家出走,音信皆无。发妻日日以泪洗面,终是遍寻不到。如今,这小畜生竟然……竟然……”仇寅上上下下指点着玉成,终究是一甩手,“唉,家门不幸啊。这样的逆子,我岂能纵容?”随即冲着周遭大喊:“来呀,把这小畜生给我打出去。”
仇学富连忙把玉成护在身后,“庄主息怒啊。”
一老汉从人群走出来,先是将玉成从地上扶起来,又冲着仇寅施了一个礼,“还请仇庄主听老朽一言:令郎当年固然无知,如今也受到了教训。”他一指玉成的身上,“显然吃了不少的苦,如今浪子回头,庄主当宽宏以待,何苦再逼着孩子踏上绝境。”周遭路人纷纷附和,私心却也都明白。仇庄主如今喊打喊撵,可是毕竟是父子,哪有老子真不要儿子的?仇寅面色渐渐缓和,看向玉成的目光也慢慢温柔下来。仇学富将玉成往仇寅的身边推了一推,玉成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却不期被仇寅拉住了手,“我儿可知,这些年为父找你找的心苦啊。”说罢,竟然掉下两粒泪珠来。周遭的人声顿时更沸。玉成又被仇学富推了一把,懵懵懂懂的被仇寅就势抱在了怀里。
仇寅一边拿袖子抹眼睛一边哭的悲戚,玉成心下也凄然起来。想他从小讨饭,自阿娘过世已经之后,姑且不论真假,毕竟是有爹了。这些年来受的冻挨的饿遭受的白眼,一起涌上心头。眼泪收也收不住,珠串一样掉下来,一颗一颗的砸在心上,烫的生疼。
仇庄主寻回了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人称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好紧张。
ugbug
时不时会返回来改一两个地方,有时候会是一两个错字,有时候会是一处与下文不附和的毛病,或者是那一句话说的不够好……。我努力写的更好。
第2章 第 2 章
玉成泡在宽大的澡盆里,被雾气蒸的熏熏然。他有一刻的恍惚,这怕不是一场梦境吧?玉成用力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兹”疼,真的。玉成龇牙咧嘴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立在一旁的仇学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玉成冲着仇学富嘿嘿一笑,“舒服。”
“快些出来吧,阿郎娘子还有诸位小娘子都在堂内等着呢。”
玉成收拾停当,仇学富笑道:“还真有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说罢举起一面铜镜,镜子里的青年,虽然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看起来颇为病弱,容貌却可以称为秀美。玉成多年未照过镜子,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摸了摸自己的脸。玉成挥了挥袖子,镜子里的人也挥了挥袖子。玉成此刻终于确认这人是自己,忍不住跳了个高儿,镜子里的人也裂开了嘴巴跳了个高,一脸的兴奋。
前堂聚集了很多人,仇寅在正座,左边坐着他的正妻刘氏。刘氏下手坐着两个侧室,因为都姓李,所以人称“大李姨娘”“小李姨娘”。刘氏身后站在仇寅的两个女儿,一个身穿鹅黄的裙子,面圆眼圆,容貌颇为清秀,是大李氏的亲生女儿,乳名叫“萼儿”。萼儿身旁是小李氏生的女儿蕊儿,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被乳娘抱着。二女如今都在刘氏膝下养着。大小李氏下手站着仇庄主纳了不过半年有余的妾室方氏并一众丫鬟婆子。仇学富立在玉成身后小声叮嘱道:“郎君吩咐了,他与你之间的事万不可令他人知晓。否则,后果难测。”玉成死命的点了点头,仇学富才堆上了笑容,“如此甚好,请吧,成大郎。”
玉成同诸位“亲人”一一见了礼,依吩咐做在仇寅紧靠仇寅右手的位置。刘氏目光戚戚,冲着玉成一招手,玉成浑然不知所以然,仇寅轻轻咳嗽了一声,玉成看了看仇寅的眼色,战战兢兢的走到刘氏跟前。刘氏泪眼婆娑的怔怔的看了玉成半晌,突然一把抱住玉成,“我的儿,苦了你了。”玉成不期被抱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顿时觉得浑身都软了。只听得刘氏鼻涕一把泪一把,儿一声,苦一声。玉成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下来,他回手抱住刘氏,“阿娘。”玉成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的阿娘,临死之前也是这样儿一声苦一声的唤他,她没有一句为了自己而哭,却是担忧自己没了,他的玉宝儿该怎么过活。刘氏被这一声阿娘唤的彻底怔住了,她抬起头来,捧着玉成的脸,眼泪在脸上簌簌的往下掉,张着嘴巴,声音在喉咙里骨碌碌的,只是说不话来。刘氏这痛苦悲戚的眼神烫的玉成心里难受,于是又唤了一声,“阿娘”。刘氏似是被惊醒了一般,一把抱住玉成,嚎啕大哭起来。
大小李氏面面相觑,各自心里纳罕。二人前后进门,从未听说过仇家竟然还有一个“长子”。然此时此刻,见刘氏的光景,此子竟真是仇寅的大儿子。大小李氏互相给了一个眼神,小李氏款款起身安慰道:“娘子莫要悲伤了,成大郎这不是回来了吗。所谓苦尽甘来,大郎这一回来,这辈子的苦也就尽了。如今成大郎福至,娘子福至,岂不是该开开心心的。”刘氏哭红了眼睛,狠狠瞪了小李氏一眼,“你懂什么?”小李氏悻悻的复坐下来,一脸委屈的看着仇寅。
“何事又惹阿娘哭泣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面白如玉,气质清雅。玉成暗暗在心里赞了一声。仇寅面上含笑,目光中几分赞许。两位姨娘并众人纷纷起身施礼,“小郎回来了。”
萼儿看了一眼玉成,款款的冲着来人施了一个礼,“阿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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