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教着女孩如何用优雅的姿势切盘子里的百里香沙朗牛排,她的领悟性极高,梁诺一完成教学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道:“有一种人天生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气质以及内涵。”
蓝幽若望着装饰精美欧式风格的餐厅,感叹道:“但不管怎样,心里终究喜欢吃小饭馆,没有这些繁文缛节的讲究,可以跷二郎腿,还可以大声说话。”
“小饭馆?”梁诺一偏过头,眼睛转向窗外,十分真诚的说道:“在家里不是更好,就算你穿着内衣吃饭都没事。”
嗔笑着望着他,蓝幽若咽下牛排,声音里带着些蛊惑的意味:“你是不是很喜欢看啊?这一幕?”
男孩的表情正正经经的,疑惑的望着她,满是无辜:“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比喻。”
蓝幽若似笑着不语,继续着吃东西,没有得逞的男孩看向窗外,却意外的看见了对面街头电影院门前的那两个人。
男孩的瞳孔紧缩着,泛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勒歆瑶,以及,他紧咬着牙齿,那个男人,李彬。
他努力平息着胸膛里激烈的起伏,望着蓝幽若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笑道:“我去一趟厕所。”
蓝幽若轻点着头:“快点。”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女孩转眸望向窗外,穿行的人群,穿行的车辆。
刚才,他是看见什么了吗?
梁诺一平静的离开,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中,便立刻往卡罗餐厅的后门奔去。
跑出街口,男孩直接跑进旁边的KFC,挤过那些人群来到它的二楼,从侧门进入隔壁的百货商场。
梁诺一抹掉额上的汗珠,从百货商场的天桥飞快的跑进了对面的影视城三楼。
望着楼下密麻的人群,视野中根本寻找不到,他直接从自动电梯上绕开站着的人跑下去。
一楼大厅的售票处,望着视线里的那两个正在排队买票的人,梁诺一平复着粗重的喘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
他慢慢的平缓的走过去,像是偶遇般,眼睛好似被覆上一层黑幔般敛着的深邃,瞳孔里隐着细微的点点斑斑的压抑,那种竭力的隐忍。
“梁诺一。”女孩惊讶的望着站在旁边的男孩叫道,“你也来这里看电影吗?”
梁诺一眨着眼睛,将所有的负面隐藏在深处,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没想到班长也在这里啊,旁边这位是?”说完,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戴着眼镜一身斯文的男孩。
勒歆瑶热心的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李彬。”又对着李彬介绍起梁诺一。
梁诺一伸出手与他握了握,忍住打他的欲望,眼神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疑惑:“他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自从见到这个男人,他心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鼓涌着。
勒歆瑶露出纯净的笑容,轻灵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他是二中的,我们是邻居。”
梁诺一的眼神极暗极暗,仿若浓墨渲染开的,毫笔下那重重的一抹丹青。灰暗的情绪不能压制的从心里,从灵魂深处蔓延着。
“勒歆瑶,你才和他认识一年,你就和他上床。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惟...........”
邻居?梁诺一喃喃的重复道。仿佛瞬间失重的人般,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对呀。”勒歆瑶一边说着一边往前面挪动着位置,“我在读三年级的时候,李彬一家就搬到了我们家隔壁。”
她扬起头望着男孩毫无血色的面容,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生病了吗?”
梁诺一努力扯出一抹弧度,声音沙哑着说道:“我没事,先走了。”
望着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梁诺一紧握着拳心,一言不发的向外面走去。
靠在墙上,深深呼吸着,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捏住别在衣领的蓝扣,直至它闪烁着红芒。
“查李彬所有的资料。”他的声音像是喉咙里迸渐出的火花。
“收到。”
“怎么去了那么久?”蓝幽若静静的靠在背椅上,长而微卷的睫毛颤动着下掩,遮住了她的双眼,在阳光下投射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男孩尴尬的摸了摸头,笑道:“肚子有点痛,所以多呆了一会儿。”
良久的沉寂,在梁诺一以为她生气的时候,她的声音盈着莫名的穿透力,却让人心里一跳:“既然这样,去结账吧。”
☆、番外:开除
注定的错爱
注定的别缘
无处安置的心该如何抉择
即使这样,我还卑微的贪恋着你的一切美好
黑暗太冷,深夜太寒
如若真有彼岸
我愿等待在曼陀罗花前
许你一世幸福
因为,你是我生命里唯一一点光亮
“就是那个人,她过来了。”
“她就是同性.恋啊,好恶心!”
“看不出来啊,不过,真的好变态啊!”
一路走过,那些毫不压抑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就如被剥了壳的蜗牛,将全身的肉都暴露在空气中,等待炽热的太阳一点一点的晒尽。
梁惟一的双眸阴沉的如黑云般一连片一连片的挤压着,仿若已被公正审判的异端正走向刑场接受那最后的致命一击。
她心里自嘲道:这已经跟去刑场没什么区别了。
“惟”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勒歆瑶望着她的脸,眼眸子里都是那零碎的悲伤,她的声音带着些哽咽,“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那样做。”
在她还想前进一步碰触她的身体时,男人从一旁紧紧地拉住她娇小的手臂,低沉的怒道:“你想被他们认为,你也是同性恋吗?”
勒歆瑶迟疑的停下了脚步,望着周围看戏的那些学生,不知所措的眼眸映在梁惟一的瞳孔中。
望着李彬眼镜下那双仿佛永无波澜的眼睛,那永远斯文儒雅的外表。
她抿着唇,从他们旁边走过,一声极细的喃喃响起在他们中间:“我相信你。”
那些被学生会从学校公告栏撕下来足以叠成一本书的纸张被甩到她的面前,那上面写满了她的事迹,连她自己都没经历过的虚构的事迹。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班主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希望她能够辩解一下,也想这个学习认真的学生能够幡然醒悟。
梁惟一抬眸,环顾这间会议室,校长、副校长、政协部长……..
所有的有分量的人物为了一个个小小的学生聚集着。
她心里想着,如果这时有一颗炸弹飞过来,那么,这些人的命就变得和她一样的卑贱。
看着她沉默不语,班主任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校长拍着桌子,怒吼道:“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你这是社会的败类,男的不喜欢,去喜欢女的。心理变态。”
全部的校级领导沉默着,但望向她的眼睛却是充满着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他们的世界里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会出现在他们学校,这个最高学府:S大
中国89年的这个秋在梁惟一看来是那样的寒冷,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寒颤,冰封了她那颗已伤痕累累的却还在微跳着的心,一切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
望着被推过来的申请退学的报告,她的眼眸子闪烁着嘲弄的光芒。
被开除是要在原因那栏注明真实情况,而自己申请退学却是可以自己编造一个理由。多好啊!既给学校保留了面子,又让她的档案干净。
而且,没有监护人的她,学校也不用担心有人闹事。
梁惟一沉默的拿起笔,一一填了上去,勒歆瑶,你真的如常所愿了,真的不用再看见这样肮脏的我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申请通过,望着校长盖下红章,她继续沉默着走出了这间压抑的会议室。
勒歆瑶望着她安然走出来,担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急忙问道:“怎么样?老师怎么说,你有没有辩解说自己不是。”
望着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梁惟一最后深深望着这个让她笑,让她哭,最后带给她绝望的女人,嘴角扯出安慰的弧度:“没事,我先休学一段时间,等风波过了,就可以来上学了。”
“这样啊!”勒歆瑶宽慰道,“惟,只要没事就好,你不在学校的时候要保重啊!”这时的她,心里只担心着这个最好的朋友,却是将她心底里对自己的龌龊都忘了。
梁惟一点头,想最后握一次她的手,却不想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抬起手的刹那将娇小的女人搂住。
在勒歆瑶娇嗔的说干什么的时候,两人的视线相碰着,梁惟一忍住打他的冲动,望着在他怀里泛起红晕的女孩,心仿佛那绞碎了的苹果般,又好似那空洞的蜂巢,腐蚀着她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
最终,她默默的向学校门口走去,从今天起,她的人生从一个转折到达另一个转折,从还未开始的□□快进到了已将结束的终点。
“惟!”她一贯轻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正当勒歆瑶发现她走掉想要跑过去的时候,李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幽深的眼眸望着她,说:“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乖,不要去打扰她。”
勒歆瑶望了望前面那单薄又孤独的身影,抿紧唇,最终听话的点着头。
19岁的女孩沿着河岸边慢慢的度着脚步,河面上泛着粼粼的金光以及那暗涌着的水流。
双手握在防护栏上,额前的长发遮住了她灰暗的眼眸,明明是青春的年纪,却从心里沧桑的仿若暮年的老人般。
她,好累……….
夜,降临了。
女孩缩成一团的坐在防护栏前,从河面上席卷而过的风,带着那湿冷的寒意,浸入她每一寸肌肤,温度一点点下降,薄薄的外套抵挡不住四面八方的冷意。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那样的泛着黑暗的气息,那种从心底里散出的腐朽的绝望。
桥上人群穿行着,少少的车辆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下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尖锐的笛鸣,喧闹的大街,那些五颜六色的招牌灯,
脚步声愈发的近了,熟悉的气息带着深夜的凉意蹲了下来,那双布满皱纹好似年轮的手带着微弱的温暖轻轻的拂去她发上的露珠。
梁惟一睁开眼睛,却是再也忍不住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再怎样装作毫不在乎,再怎样强装平静,再怎样的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她终究才是19岁的少女,终究希望有人能够陪在她身边,不会嫌弃的一直支持着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滴大滴的泪从早已泛红的眼眶里倾泻,浸湿了他的黑色外衣。
老人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像是齿轮转动的声音里透着那一声声的:“丫头。”
坐在车上,她望着不断向后移动的建筑物,眼神恍惚的问道:“老师,我,错了吗?”
老人依旧清明的眼神望着这个坚强的女孩,摇摇头,叹道:“不是你的错,每当出现小数的异象,那些遵循着主流的人就会毫不留情的抹灭掉。正如,当你生活在地球是方的那个年代,即使有人嚷道地球是圆的,大多数人也依旧固执的不认同这个真理。”
老人望着她,慈祥的笑道“文凭不过是进入单位的敲门砖,如果你已经在单位,无论含金量多么高的文凭都是一张废纸。既然不读书了,就跟着我用心的继续学珠宝。”
他望着自己的手,叹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给你找来。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靠得住的终究只有自己,既然这样,还介意什么性别。人的生命里,要承载着很多东西,不止是爱情。好好做珠宝,把这门技艺练精,练透。当你成为著名的珠宝师后,你就会发现,当初的一切都是不起眼的小坎。岁月会把一切的伤痕都淡化掉。”
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梁惟一,老人凹陷的眼睛凝着那岁月磨过的冷冽:“需要老师找出那个人吗?还是把人派给你,你自己去报仇。”
她轻轻的摇头,声音里盈着飘渺的虚无:“我,知道是谁。”
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学生会撕下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
即使她躲避着自己,即使她厌恶着自己,可她终究是她心里最好最好的朋友,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那么善良的她,那么温柔的她。
而,知道自己性倾向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她。
所以,那个人,就是她的男朋友:李彬。
因为,他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她不能去揭发。
因为,他是她的男人,所以,她不能去报复。
骄傲如她,如果不是真的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她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把身子交给他。
所以,她不能,不能毁掉她的幸福。
更不能去报复……….
☆、番外:车祸
“梁惟一,你明天要去参加勒歆瑶的丧礼吗?”
“什么?”
“你不知道吗?她和两个孩子都出车祸了,全死了。真惨啊!”
“喂喂….有人吗?”
“这是我查到的关于车祸所有的线索。”男人推着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将资料推到女人的面前。
梁惟一默默的接过,翻看着。
轻轻叹了一口气,男人说:“这是我侦探生涯里遇到的最残忍的事,连自己两个亲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眼眸子溢满着浓的化不开的阴暗,梁惟一指着上面那辆面目全非的车子:“确认是有人故意破坏刹车吗?”
“当然,我已经亲自去检查过了。刹车线被人剪断。”轻抿着桌前的咖啡,男人扯出一抹讽刺的笑,“而且是,她的丈夫亲自剪断的。”
男人望着她,继续说道:“警方那边给出的答复是,货车司机酒驾才酿成这一悲剧。有人在隐瞒事实。”
将手里的报告丢到桌上,梁惟一冷眼望着他:“还查到什么?”
“我进入到婚档系统,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男人推过一份电子稿,笑道,“他们的婚姻状况显示的是,离婚。但,勒歆瑶显然不知情。”
望着她眼里的震惊,男人双手交叉道:“档案里有一份两人离婚协议的亲手签名,但,离婚手续却只有他一个人在办。根据婚法规定,离婚必须要两个当事人同时在场,方能办理。但,他却拿到了两个人的离婚证。所以,推断,勒歆瑶不知道她已经离婚的事实。”
“我跟着这条线索一路查下去,发现,李彬在离婚后,跟一个叫王曼的女人结婚。”推过那个女人的资料,他说:“她是一个平面模特,现在住在金桥别墅,还有两个6岁大的双胞胎儿子,是李彬的。”
梁惟一望着她的资料:“有人在替他出钱,让他包养情人。”
翻看着关于李彬的一切资料,他说:“警局、人事局,这个男人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所以,他只是一颗棋子。”
“凌雨,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你拿走我的手机,给幽发短信,让她在明月居1号房等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好狠的心,明明知道她在见我前都要把自己喝醉。你这个禽兽….”
“梁惟一,你不要发疯了。我没有做过这件事情,蓝幽若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
“凌雨,我恨你,一辈子…………”
棋子嘛?梁惟一喃喃道。
男人摊开手,无奈道:“幕后真凶隐藏的太深,有一些线索被人刻意抹掉了,我查不到。”
将资料全部扫到地上,她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惟!”男人叫道。
梁惟一转过身子,望着他。
“一切小心。”
门被打开,男人望着站在门外的女人,冷冷的说道:“梁惟一。”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梁惟一望着李彬说道。
轻抿了一口开水,梁惟一突然问道:“你后悔过吗?”
李斌推了推眼镜,淡然道:“你什么意思?”
他冷冷的望着她:“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都死了,你以为我会好过吗?”
“为什么要剪断刹车线?”梁惟一紧紧盯着他,质疑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那个醉酒的司机,所以才出的车祸。”李斌望着她幽暗的眼神,淡淡的说道。
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将车祸报告甩到他的脸上,她愤怒的望着:“那是陪了你20年的妻子,还有你的两个亲生骨肉。李彬,你怎么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