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子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而那石满奋看了看我又瞧了瞧他的师父,小声地说道:“陵光是魔修者,这会不会是魔界的阴谋?帝国召集修仙宗门可是为了对付魔界。”玉尘子没有吭声,他虽然口中含着不信我是魔修者,可是心中也早就认定了,不过是看在我师尊的面上维护我罢了。
我冷笑一声道:“你们修仙界的死活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为了元络,我也无须为这等事情操心。以修仙界的实力,灭了魔界只是妄想罢了。当初五帝在人间时候,尚不能彻底铲除魔界,你以为凭借你们就行么?有仙就有魔,就有妖,这是天道法则,没有谁是不该存在的。修仙界不会彻底消失,而魔界也不会消失,最终会湮灭在世间的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愚人。”
玉尘子的面上有些许的动摇之色,我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点了点头,应道:“好,只不过我不能够确信是否能够劝服那些人。”
我嗤笑一声,应道:“给他们指一条生路,到最后是死是活全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玉尘子与石满奋对视一眼,便御剑离开了,林中的树木沙沙的作响,我转过身瞧着那树上隐藏了许久的人,冷淡地说道:“还不出现么?”
一声娇笑响了起来,人影从树上纵下,我几乎以为妙真要过来挽住了我的手臂,结果她在我跟前停住了脚步,说道:“不愧是上主,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的行迹。”我睨了妙真一眼,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在我和地魔缠斗那会儿她就出现了,是不是还抱有一丝地魔能够战胜我的殷切期望呢?除了江氏兄弟死心塌地的,魔界中的魔祖恐怕都心有不甘啊。
“上主,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插手帝国与修仙界之间的事情。”妙真低声说道,“帝国此举若能成功,对修仙界将造成极大的打击,而我魔界亦有机可趁,可以趁乱报了千年前的仇怨。当初就是他们连同五帝驱逐我们魔界弟子的。”
妙真当然不明白我在做什么,我几时说过要为魔界谋求福祉?若不是元络开了口,这修仙界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关心的,我眼中只有藏在太庙中的长生碑。望着妙真那满是疑惑的眼神,我拂了拂袖子,轻轻一笑问道:“你们不想登入仙界么?我魔界弟子眼中难道只有修仙界这么个小地方么?五帝陨落,只剩下黄帝姬典独自藏身在仙界之中,我如今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趁早召唤出凌天梯,使我魔兵登入仙界罢了。”
“但这跟修仙界又有什么关系?”妙真又问道。
“天道有常,修仙界若是崩塌了,这世间的仙灵之气便会逸散,而进入仙界切切需要强大的灵力作支撑。修仙界的那群人还不能死。”我胡乱地编造道,摆出了一副认真的神情,我看着妙真眼中的神色一点点变化,从犹疑到信服。在心中暗笑一声,我又道,“你去白玉京帮助江氏兄弟,不能够让白玉京落入天衍宗的人手中。紫华真人的修为极高,你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可是你幻魔,能够编织幻境,在这幻境中,你就是无敌之身。紫华真人能够找到破绽,只不过等他找到之后,我想做的事情也完成了。”
“是。”妙真点点头,领了命令离去。我摸了摸下巴,沉思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庙那边的大阵法会吸食修仙人的修为,这与仙人主动献祭的大阵法是不同的,一旦被元绎得逞,他的功力会暴增,身上的煞气与怨灵之气也会暴增。要是被他吞噬了如紫华真人那等高深的修为,纵观世间,更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帝国在有一点事情上,确实不曾欺骗了修仙弟子,他们会对付魔界,只不过那一切要在蚕食了修仙界力量之后。
我只在空桑处见到了一团黑气,那是元绎的一道幻影,实在很难窥探出他的修为。“在我被紫华真人带到了天衍宗之前,他已经是分神期的大能者了。”元络如此说道,以元绎的修为足以傲视修仙界的群雄,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他修为又增长了几分?“他在太庙设大阵法,想要吸食修仙人的修为,如此迫切是为了什么?”
“野心越大,对力量的渴求也就越深。”石玉璧依靠着柱子,懒洋洋地应声道,“俗世间的统治已经满足不了元绎的心了,他还要做修仙界的主。若是他真的成为修仙界的圣君呢?那他就会满足了么?绝对不会的。依我看呐,他是想登入仙界。”
“那大阵法里有吞噬之力,而不是主动的献祭,这样煞气太重,恐怕他成不了仙。”我摇了摇头,应道。
“成仙?修为越高的人越知道靠修仙渡劫成为仙人是多么不切实际。”元络撇了撇嘴,冷冷一笑,“元绎要登入修仙界,他靠着不是渡雷劫,他也在等凌天梯的现世。”
“其实我觉得这一回我们阻止不了那些人入太庙。”我摇了摇头,应道,“有天衍宗和羡门府的两帮人在,玉尘子师徒的话不会被人相信的。天衍宗或许对帝国抱有怀疑的态度,可是玉尘子这才得罪了紫胤真人不久,他可能会选择站在凌剑山的对立面。紫胤真人,我瞧他的面相,不像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等决明那边的消息吧。”元络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决明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吧?”
“不会。”我摇了摇头,我好歹也教了她一些逃命的法诀,何况她手中还有翻天印,如果祭出了这件宝物,必将引起灵力的激荡,我不可能感觉不到。我们□□着她呢,就听到了吱呀一声响,决明满脸笑容的推开了门,兴奋地说道:“我师妹和孤山派在宴清都的弟子,已经同意去通知各个修仙宗门的人了,让他们不要去太庙。”
“帝国的金狼旗还在么?”我随口问了句。
决明的笑容僵住了,她拧着眉,小声地应道:“这个我没有注意,只不过师妹她说她相信我的话,相信帝国是狼子野心,她还说会尽全力劝服那些投靠帝国的宗门。”自从离开了无双城,我很少在决明的脸上看到如此的喜意,也不知道决情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我收回了目光,决明还在那儿说着:“我让师妹来我们这儿,会安全些,可是师妹她拒绝了。”
“拒绝了也好。”我应了一句,转向元络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元络没有应声,只是轻轻地摇头,许久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问道:“决明,你师妹可有什么异样?你刚进入孤山派所在的客栈时候,他们对你是怎么样一个反应?”
“很多师兄弟我没有见过,大概是师妹当上掌门时候新招的弟子吧。”决明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见到师妹的时候,她的手中正在玩一只木鸢,不过已经不是我当初做起来的那只了。她见到我时,立马站了起来,满脸的喜色。她没有说什么,就是拉着我的手轻声地啜泣,我看她的哀戚不像是装出来的,看得我心中也是很难受。”
“她当初恨你入骨,几次想要置你于死地,你忘记了么?”我问道,“她这一回见到你没有任何的异样,难道是恨意平息了?可若是恨意平息了,她不是该有几丝歉疚么?根据你的描述,她是绝口不提过往的事情。很可能,那种哀戚是装出来的。孤山派不会去劝服其他宗门的弟子,很有可能,她会将你说成是魔修者,这样一来,他们更是要听从帝国的命令去太庙一趟了。”
“我师妹她……”决明的脸上有几分的犹疑,她垂下了眼眸,面上划过了几丝痛楚。
“她不值得,你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我应道,“这是我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她真的还站在帝国的那边,我见到她的时候,只能够出手。”
决明苦笑一声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她又说道:“我当初早就知道与她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停地远离她,她非要靠近,我明明给过她很多暗示。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在得知我是女儿身的时候会这般恨我,甚至恨我身边的人,她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我们孤山派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宗门,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孤山派无忧无虑的终老,偶尔去鬼冢跟老伯伯聊天,可现在呢,我却到了宴清都里,为了很多事情烦恼。”
“人生之中随处都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变数。”元络开了口淡淡的说道,“这就是命运,很多人不肯屈服于命运,可他们却没有尝试着对抗命运。想要改变这一切,只能够靠自己。”
☆、第79章 079
对玉尘子师徒还能够抱有一丝的希望,可是孤山派的决情,那可真是一点儿期盼都没有了。看着决明那痛苦的神情,我心中也有几分无奈和怅然,说起来我和元络也算是罪魁祸首,孤山派发生的事情,很多也是与我二人有关的。
是生路还是死路,交给了那些修仙弟子去判断去抉择。我想玉尘子试图能够劝服一些人,而剩下的人很可能被孤山派的人蛊惑,甚至将凌剑山与魔修者牵连到了一块儿。石玉璧早已经不算是正统的修仙弟子了,而我陵光,与剑圣也是息息相关的。太庙之门开启的那日,整个宴清都都被笼罩在了一阵阵吟唱中,像是从远古传来的神秘曲调。
天上的阴云聚拢起来,狂风呼啸,一个个小漩涡将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吹起。宴清都中的百姓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街上的铺子空空荡荡,原先沿街叫卖的人也推着他们的小摊子躲到了家中,偶尔有几声幼儿的哭啼与妇人的叫骂传出。皇宫中,那肥头大耳的帝王也坐上了龙辇,率领着文武百官朝着太庙赶去。
“太庙之门,是大阵法的一个入口。”元络轻轻地说道,“如今很多修仙弟子入了太庙中,你们的灵力也会被掩藏,不易被发现了。”
“嗯。”我点了点头,道,“石玉璧,你们在外头接应我们,太庙中的吞噬大阵会吸食修为,千万不要出来,等我找到了阵眼,你们再行动。”在那大阵中,我只能够顾及到我自身,若是石玉璧她们被大阵法困住,我也无能为力。元络没有了修为,在如今看来倒是一件好事情,她不会受到了这吞噬大阵的影响。
我瞧见空桑和公孙青阳都在那文武百官之列,只不过他们一进入大门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公孙青阳还是老样子,面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冷睨着空桑的眼眸子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空桑则是冷酷着一张脸,开口嘲弄道:“到现在你都没有找到我师父的下落,不怕圣君责怪么?”
“我翻遍了宴清都都没有殿下的消息,恐怕她早已经离开了。”公孙青阳不甚在意地应道,“听说殿下没有了修为,不知道圣君还找她做甚么。我如今已经羡门府的掌门人,修仙门派大多听我的指令,倒是空桑殿下你啊,连个天衍宗的人都对付不了。”
“你们两个别在这儿吵闹了。”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半空中浮现出了独孤无双那张妖娆的面容,他一手捏着铜镜,一边传话问道,“修仙宗门的人进入太庙中了么?圣君有令,将他们带入长宁殿中来。”传完话之后,独孤无双便消失了踪迹。
这太庙中的吞噬大阵还没有发动,那元绎是在打什么主意?我心中还在思索着,就听到了元络淡淡的声音响起,她说道:“长宁殿中供奉着帝国君王的神主,当初长生碑也在那殿中,走,我们得去一趟。”
我跟随着元络,东拐西拐,穿过了好几道窄门,才到了那所谓的长宁殿。元络正打算踏入殿中,我赶忙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这长宁殿中龙气很盛,灵气也浓郁的化不开,只不过到处都透着一股怪异的森然。里面藏着一个强者,我与元络的隐匿术恐怕已经被他看穿了。我觉得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紧紧地凝视着我。
这进入太庙中的仙门弟子可不少,我扫了一眼,凌剑山与天衍宗的都没有来。那紫胤真人恐怕也察觉到了这其间的怪异之处,便改了主意吧?羡门府的长眉真人与小宗门孤山派的决情并肩走了一起,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功法,这决情的修为涨得极快,原本只是个筑基期的普通弟子,短短一段时间,竟然到了心动期。
元络反握住我的手,与我对视一眼,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坚定与果决,她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动摇的。我冲着她笑了笑,施了一个术法,一道红线将我们的手紧紧地绑在一起,我最大的软肋是元络,我怕在这地方,又将她给弄丢了。
踏入了殿中,那神主牌位上一道道阴森的气息传来,仿佛有数十双数百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桌案上头,供奉着香火和祭品,两侧是白色的蜡烛,在轻轻地晃动着。这长宁殿乍一看很小很小,可到了其中,又觉得这个大殿能够容下成千上百个人。修仙弟子们分成两排站列,从头望不见尾。我小心翼翼地在这殿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长生碑的下落,目光落在了那神主牌位上,难道长生碑藏在排位底下?
“元绎怎么还没出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心思,那些修仙弟子也都是这般想的。臣服于帝国,来到了太庙就是想见一见帝国圣君,商讨对付魔界的策略。“他一直在此处。”元络摇了摇头,面上有几分惊惶和担忧。这长宁殿周边的气息忽然间变化了,像是泰山压顶一般的负重感传来,不过下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仿佛那阵压迫只是我的错觉。有人来了,我心念一动,就将元络紧紧护在了怀中。
独孤无双跟随在了空桑与公孙青阳的身后,可是修仙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倒不是因为他那妖娆诡异的面容,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帝国国师,明面上看是帝王身边的人,可是明眼人都晓得,这独孤无双是藏在太庙中的圣君元绎的得力干将,他的一句话远比羡门府小侯爷还是那位空桑殿下来得有分量。
“我等奉圣君之令,前来传话。擒贼先擒王,自古皆是,如何对付魔修者,只要抓住了魔神的转世一切就好办了。我知道你们还不确定谁是魔神转世,圣君说了,这人如今就隐匿在长宁殿中。”独孤无双翘着兰花指,尖声尖气地说道。“这魔神的转世修为极高,她隐匿了身形,一般人很难找到,可你们修仙宗门能够存身,那应该有自己的法宝和本事,真要找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吧?”
怪不得总觉得有一双阴冷的双眸盯着我,这元绎恐怕早已经发现了我的下落,而我却始终不知他的藏身之地。轩辕剑在剑鞘中嗡嗡嗡地鸣叫,那些仙门弟子被独孤无双三言两语就说动了,纷纷拿出了本门中的至宝。既然他们这么想找出我的下落,我还不如自己现身了。
“是她!我师兄被她蛊惑还来劝我孤山派不要进入太庙,这果真是魔修者的诡计!”一双眸子早已经不复当初的天真纯善,如今里头装满了痛恨与怨毒。这世上的路很多,她和决明偏偏就走入了这极端的一条路。修仙人一时间群情激奋起来,而独孤无双还在那说道,“你们大可放心,圣君在这里设下了大阵法,她逃脱不了的。”难道元绎那吞噬大阵只是用来对付我的?
法器带出了刺眼的光束,一柄柄锋利的长剑朝着我的胸口处刺来,我真不明白他们的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抹杀他们的元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我不能够枉造杀孽,就算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魔。这群修仙人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当属长眉真人了,不过真正让我忌讳的是那藏在了暗处的人。
“陵光,你若肯改邪归正,投靠帝国——”空桑越过了独孤无双,越过了那群修仙弟子,站到了我的面前,她的神情冷酷,可是眸子中带着些许异样。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然后像你一般,被锁魂钉折磨得生不如死么?一生都被人控制着么?空桑殿下,这就是你要的生活么?”
“你——”空桑瞪大了双眼,似是在问我是如何知晓的。
“空桑,我不恨你,身不由己的你也是个可怜人。”我冲着她笑了笑,“我也并非你想的那种心善之人,我不恨你不代表我不肯杀你,你挡了我的道路。”只要想到元络在帝国时候受到了痛苦和煎熬我就觉得心痛,我无法原谅帝国的人,无法原谅同样与元络承受一样的痛苦,还要帮助帝国来逼迫她的人。鲜红的血从剑尖淌落,我听到了元络在我的耳旁轻轻叹息,就算她要阻止我,我还是得这么做,锁魂钉的痛苦只有死才能够摆脱。25 空桑的眼神变了,她退了几步,血还是顺着她的伤口向下淌,她没有倒下,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