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让你白吃白喝?”亚文挑眉道,“当然是弄个半死之后直接丢回船上,任你自生自灭啊。”
“......负心汉。”桑塞尔捂住脸,抽泣起来。
亚文不再理会这个家伙——虽然享受于这样坦诚而又令人愉悦的相处方式,但他大概十次里有九次都跟不上桑塞尔危险而又香艳的思维。
回到维尔肯商会的时候,门口接待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亚文,并且即刻迎了上来,“波纳狄杜兰先生,您总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凯瑟琳小姐跟要疯了似的。”
“想象得到。”亚文笑着点了点头,温和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上楼就行。”
“好的。”
亚文脸上带着笑意地回头看了桑塞尔一眼,发现他果然正稍微有些紧张与尴尬地跟在后面,似乎正在为一会儿到底该如何从凯瑟琳的滔天怒火中逃离而筹算。
亚文走上楼推开安德烈办公室的门时,安德烈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带惊讶,只在看到桑塞尔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收回目光,“比我预计的要早一点。”
“我说好了的。”桑塞尔搓着双手的手指,小声说道,“三个星期内一定会回来。”
“区别只是三个星期内一定会回来,或者干脆回不来是吧?”安德烈冷冷地抬起眼睛问道,在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后,伸出手指了指房门,又重新低下头,埋首于那些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文件。
这阵脚步声相当有特色,所以几乎不用去看都知道来的是谁。
亚文往旁边站了一些,面带微笑抄起双手,准备看热闹。
桑塞尔委屈地撇着嘴,正打算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气氛,房门就忽然被重重推开。凯瑟琳大步走进来,目光锁定桑塞尔后连话都不说一句,就一拳揍上了他的下巴。
桑塞尔被迫仰起了头,吃桶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鼻子抽动了几下,嘟囔道:“每次我来都肯定会被你揍。”
“那是因为你每次来都不会有好事!”凯瑟琳愤愤地骂了一句,气呼呼地回头看向亚文,在确认他身上没什么损伤后,又狠狠地瞪向桑塞尔,“亚文不仅是我们的领航员,同时也是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的挚友,每次都被你拖着东奔西跑,还弄得浑身是伤,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揍你?”
“他这次明明好好的,完好无损嘛。”桑塞尔往后退了一步,将一只手放到胸前几寸的位置,防备着凯瑟琳随时都有可能的第二次拳头揍过来。
“这次是好好的,那下一次呢?”凯瑟琳眯着眼,咬牙切齿地问,“你就算发毒誓我都不相信你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桑塞尔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找不出话反驳,没有出声。
安德烈没理会他们的争吵,对亚文招了下手。亚文本身也没打算上去帮谁,这时候也乐得和船长先生说说话。
“这三个星期应该没有什么大的行程吧?”亚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问道。
“没有。”安德烈在桌上的一堆文件里翻了翻,将一叠纸张递给亚文,“过几天有,你看看。”
亚文接过那叠文件,翻看起来。桑塞尔在房间另一头和凯瑟琳依旧对峙着,哀怨的眼神不断在亚文身上扫动。
亚文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些眼神,只是依旧保持着微笑,没有搭理他。
在凯瑟琳总算发泄完了情绪后,冷哼了一声,也在一旁坐下,对桑塞尔的语气依旧不太好:“你要见亚文随时都能见,但是麻烦你不要再随便带走他了,这只会让我们成日提心吊胆,有时候甚至想把你千刀万剐解恨!”
“......那我以后能跟着你们吗?”桑塞尔犹豫着问。
“跟着我们?”凯瑟琳皱起眉,“用你那艘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属于海盗的船吗?”
“我会在出海后再跟着。”桑塞尔举起双手保证道,“绝对不靠近岸边,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影响。”
凯瑟琳似乎是又被他气到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将目光转向安德烈,询问他的意见。
“随便你。”安德烈的回答倒是和亚文想的一样干脆,他似乎向来不是特别在意这些方面的小问题——至少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小问题而已。
亚文笑着继续翻看手里的文件,算是默许。
☆、Chapter 059
Chapter 059
桑塞尔的确遵守了他自己的承诺——虽然在亚文看来那其实算不上是什么承诺,但他的确没有给维尔肯商会带来过任何麻烦,就算想跟来,也只会在维尔肯商会的商船出发后,在离岸边相对来说远一些的位置等待。
久而久之,维尔肯商会船队的船员们都对这个性格古怪的海盗有了一定了解,并不会太大程度上地防范他,甚至偶尔还会交谈几句。凯瑟琳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针对他,逐渐接受了他——这也算是桑塞尔自那天起再也没有忽然劫走亚文这一行为的功劳。
桑塞尔依旧在执着地调查关于莫霍拉的任何信息,不放过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虽然他很少在亚文面前提起这些事,但亚文却能肯定他心里的仇恨绝对比前两年还要浓郁得多。他的精神状态看似正常,但大概也只能算得上是真正爆发前的一段平静而已。
亚文依旧按照常态来和他相处,不去提及这方面的任何一件事,同时静静等待着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彻底喷涌而出的那一天到来。
所以对于亚文来讲,他算得上是无比珍惜现在桑塞尔还能说得上是正常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
不过最近维尔肯商会多了件有趣的事,正好桑塞尔又不知道失踪到了哪里去,比较起来,亚文反而对这件事相当感兴趣——他们伟大的船长安德烈,收留了一个年轻的小贼。
在甲板上看见这个拥有一双透彻眼睛的小伙子时,亚文就认出了他绝对就是被法兰西全境通缉的那个大盗,同时也查到了他其实是当年教导过他们的米莱沃弗特先生的儿子。
最有意思的则是安德烈的反应。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亚文站在安德烈身边,一边看着摆放在他桌上的那张通缉令,一边饶有情绪地问道,“站在我们的角度来讲,当然得帮帮他,不过你似乎也没有要完全保护他的意思。”
“他做错了事,为什么我还得保护他?”安德烈反问道,“让他提心吊胆着,反省一下正好。”
“不愧是我认识的安德烈。”亚文笑了几声,拍了拍手掌,“你看到人家小伙子的脸色了吗?对我们伟大的船长充满感激之情,但又小心翼翼不敢触犯你的威严的样子。”
“我看起来很凶?”
“在外人面前?”亚文点了点头,“凶得要命。”
安德烈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蓝提斯·米莱沃弗特。”亚文看了一眼通缉令上的画像,又问:“凯瑟琳知道他的事吗?”
“暂时不知道,我等几天再告诉她。”
“凯瑟琳这几年也成熟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应该能克制好自己的情绪,的确不用瞒着她。”亚文在安德烈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放在手里翻了几下,对安德烈挥手道,“你忙吧,船长先生,我得回航向室了,过几天再找那个机灵的小盗贼聊聊天。”
“你只要不满嘴忽悠人的谎话,怎样都好。”
“我最多只会稍稍掩饰一下我真正想说的话而已,又不是撒下弥天大谎。”亚文再次笑了几声,走到走廊上关上了船长室的门。
这个叫蓝提斯的小家伙其实机灵得很,在法兰西的那次失手大概只能算得上是意外而已。这是亚文观察几天后得出的结论。不过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去和他说上话,后来还是在安德烈的花园里才正式和这个在法兰西闹得天翻地覆的大盗打了声招呼。
打招呼的时候他刻意掩饰了自己的大部分想法和思绪,装作丝毫不知情的样子,将凯瑟琳当做了理由——然后果不其然看见了安德烈扫过来的无奈眼神。
亚文转过身无声而又肆意地笑了笑,挥了下手,没有回头就直接离开了庄园。
☆、Chapter 060
Chapter 060
除了蓝提斯的这件事之外,最近的几个月一直都没发生什么其他有趣的事件。一切都按部就班,桑塞尔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过了,阿尔贝也一直没有回来。不过他们的父亲艾布特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这个小儿子的安危,似乎是对他抱有这一种绝对的自信一般。
这一点亚文倒是和自己的父亲观点一致。阿尔贝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很强,脑袋也非常聪明,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吃过亏,心狠手辣的程度绝对不下于桑塞尔——这一点大概是艾布特实际上不清楚的,亚文也没打算戳穿自己弟弟的这个小秘密。
不过这位父亲明显还是相当关心自己儿子的,偶尔在晚餐时也会说出“你弟弟大概又长高了”这一类的话,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内心里大概还是挺想念小阿尔贝的。
至于桑塞尔,亚文偶然有一次提起了他,艾布特似乎也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只是耸了两下肩膀,说:“虽然你一直都没有说上次离开的那几个星期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但估计也不会是玩闹的事,只要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了,别受伤,其他的一些什么我也不会太介意。”
“让桑塞尔也注意身体,别受伤了。”夏洛蒂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那小家伙看起来挺开朗的,但似乎心里装着很多事,每次他来我都能看出来。”
“可别怀疑你妈妈这双眼睛,”艾布特笑眯眯地看向妻子,“她看人准着呢。”
“就你会往自己脸上添花。”夏洛蒂笑骂了一句,在父子俩的身边坐下来。
亚文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虽然这的确是我所期望的,但你们居然真的不计较他绑架我这件事,这倒是令我相当惊讶。”
“本来是有点担心的。”夏洛蒂撑着下巴说,“后来安德烈专门来找了我们一趟,告诉我们小桑塞尔带走你是事出有因,具体是什么事不太方便说。虽然还是有些好奇,不过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解决吧,我们不多插手。”
“谢谢妈妈。”亚文笑起来,语气温和而诚恳地说。
安德烈的行程一向安排得相当紧凑,他们这次前去交易的国家叫做萨阿德,是一个小国家,以前从来没有到达过,亚文也对他们稍微有些好奇。不过邀请他们进行交易的这个商会倒是有所耳闻,偶尔会出现在他们手上收集到的各大商会列表上。
萨阿德和西班牙距离不算太远,一路上也相当顺利,亚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航向室里,和西纳聊聊天,顺便从安德烈那里拿走几本书翻着看,在海上的生活相当惬意。
船队在约定的时间安全地抵达了萨阿德,海岸边放眼望去几乎一片荒芜,什么建筑物都没有,只有几个对方商会的人站在原地等待着。
亚文看着那几个人,稍微皱了下眉。虽然商会的事情基本和他这个领航员无关,但是安德烈本人却是另一码事了,所以在站在甲板上看见安德烈决定独自一个人和他们离开后,他还是感到了稍微有些担忧——特别是当凯瑟琳一脸愤怒地回到船上,强压着怒气开始指挥船员后。
凯瑟琳回到船上后不久,蓝提斯就凑了上去,神情紧张地向这位小姐询问这次的事18 。
亚文站在一边观察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笑了笑,没有靠近。
“安德烈那家伙又在乱来了。”在安排好所有的琐事,并且安慰了蓝提斯之后,凯瑟琳气呼呼地走到亚文身边,向他解释了一遍刚刚在岸边和对方商会对话的过程,抱怨道,“这太危险了,不是吗?”
“的确挺危险的。”亚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你可是他妹妹,应该是最了解他的才对。他可是安德烈,我的小姐,他不会有事的。”
“我也对蓝提斯说了一样的话。”凯瑟琳摊了摊手,“那小子还挺关心我们船长的。”
“那就别再担心了。”亚文稍微回想了一下安德烈刚刚的表情,说,“他应该有其他的打算。”
“是啊,他当然会有其他的打算。”凯瑟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且还从来不告诉我们他的具体想法,就靠我们瞎猜。”
“他也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而已。”亚文笑了几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回船队里吧,我的小姐,你的手下们还等着他们美丽的副船长去指挥呢。”
“是啊,一到这种靠岸的时候,反倒是你最清闲。”凯瑟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挥了下手,“回头见。”
亚文不担心安德烈的作为和安全,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一向默不作声地做着他自己认为对的事,以他的聪明才干,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所以在第二天的夜晚里,他看见蓝提斯偷偷溜下船,朝着安德烈被带走的方向小跑过去的时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这个年轻人的确对安德烈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虽然可能还稍显微薄,但总有一天会壮大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本来亚文还打算安静地等着他们回来,但这股宁静却在第二天就被那艘一如既往张扬的海盗船给撞破了。
桑塞尔从他的船上跳过来,对着一众表情无奈的船员挥了挥帽子,“早上好,先生们!”
“你是不是忘记了谁?”凯瑟琳从船舱里走出来,眯着眼质问道。
“也祝您早晨愉快,我的女王。”桑塞尔垮下一张脸,吐着舌头说道,“别这样嘛!‘先生’只是个笼统的敬称而已,不代表我忘记了我们美丽的小姐您呀。”
“话说得倒是好听,”凯瑟琳嗤笑了一声,对同样刚刚从船舱里拐出来的亚文说道:“你的小情人又来找你的麻烦了,伟大的航海家,赶紧堵住他的嘴,顺便让他把这艘海盗船以最快的速度停靠到另一边的海岸去,别放在这里引人怀疑。”
“我的船哪里不好啦?”桑塞尔撇着嘴抗议道,“造型优美,船体坚固......顶多只是炮口多了一点而已。”
“你知道就好。”凯瑟琳白了他一眼,“你的这艘宝贝一看就知道是战船,等一会儿萨阿德商队的人来了,还以为我们是抢劫的呢。”
“抢就抢呗,”桑塞尔无所谓地说道,“你就说你们被我这个无恶不作的大海盗头子劫持了,你们都是无辜的小白羊,我才是又凶又不好说话的大灰狼。”
“如果真被怀疑,我肯定会这么辩解的。”凯瑟琳对他摆了摆手,“好了,赶紧把船开走,你可以留下,反正亚文现在也没事做,别让他闲着。”
“才不会让他闲着。”桑塞尔转头用痴迷的眼神看向亚文,怪里怪气地笑了笑,“我们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呀。”
亚文早就习惯了他这种隔三差五出现一次的神情,似笑未笑地回看着他,在他们结束对话后转身回到了船舱里。
桑塞尔很快就追了上来,在重重关上房间的门后,从背后抱住了亚文,用委屈的声调哀怨地问道:“干嘛不理我?”
“我只是和以前一样,不想陪你一起在外面丢人现眼而已。”亚文掰开他环绕在自己腰上的双手,转身和他面对面站立着,低下头用嘴唇轻轻摩擦着他的下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我去你家问的。”桑塞尔顺势伸出舌头舔了舔亚文的鼻尖,黏糊糊地说道,“你母亲还是和以前一样热情呀,还给我吃了几块甜饼,你父亲不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好想你。”
亚文眯了眯眼,伸出手扣住桑塞尔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笑着威胁道:“你胆子倒大,不怕我会生气?”
“怕呀。”桑塞尔这么说着,但神情却明显变得兴奋起来,“亚文......你打算怎么惩罚我?要狠狠地......”
亚文用一个吻堵住了他接下来那些聒噪的话。
和亚文所预料的一样,安德烈很快就带着蓝提斯回到了岸边,并且还带来了一些新的讯息。
桑塞尔缩在亚文的床上滚了几圈,摆出一副一点都不想离开的样子。亚文也没打算和他商量,在穿好衣服后就将他直接从床上扯了起来,强迫他套上外套,一起去了船长室。
在进入船长室后,桑塞尔别别扭扭地站在亚文身后,将脸搁在亚文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越过亚文的肩膀看向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