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春水看看蜂拥的人群,脸上的表情惊恐起来,他拼命的挤开人群,想学卓文静从屋顶上跑人,可他跳来跳去就是跳不高,而他的斗篷已经被身后一双双可怕的手臂给扯的不见踪影。
颜春水:“哇啊啊啊啊啊!!!”
一只手从上方递过来抓住了颜春水,将他整个人提上了房顶,一句话没说转身边走。
颜春水惊魂未定的看了眼下面的群众,咧咧嘴,连忙跟着卓文静翻到了屋顶的另外一面,从另一边的街道离开。
“你没事干了吗?老跟着我做什么?”卓文静忍无可忍的停下脚步,打断了一直跟在她身后并且喋喋不休的颜春水,皱眉道,“别跟着我。”
颜春水眉飞色舞的神情没有被卓文静突然的打断而消失,他心情完全没有被影响到,依然那么轻快飞扬,歪歪头,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我不!”
“跟我保持距离,听到没!”卓文静的表情变得严肃,手指用力戳在颜春水心口的位置,目光凌厉,语气冷硬的沉声说道,“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别再跟着我,我对你没兴趣,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或是你有别的什么目的……再跟着我的话,小心了,我会动手。”
颜春水一下子愣住了,居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透着微微的恐慌。
卓文静撇开视线,毫无情绪的脸在背对着颜春水离去时流露出一丝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的罪恶感是从何而来。
卓文静靠在墙上,地上的影子告诉她颜春水仍然站在原处没离开,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烦意乱的情绪并没有因此好转多少,她闭着眼睛低下头,片刻后睁开,语气冷漠:
“就这样吧。”
她没有去看颜春水的意思,站直了身体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这次完全没有一点的犹豫和矛盾。
颜春水被卓文静的态度伤到了吗?
当然没有。
他是从卓文静的话中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惊恐的事实,一个此前他从未认真考虑过的问题。
为什么喜欢跟着卓文静,为什么他总喜欢招惹她,为什么他总喜欢故意烦她?
为什么在无聊了这么多天又一次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心情那么的愉快?
难道他移情别恋了?!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他才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人!他想要找到并抓在手里的,始终是……始终是……
静静!
颜春水眼神变得坚定,斩钉截铁的低声说道:“我才不喜欢她!不能变心,静静在等着我!”
他赌气似的掉头往另一边走,迈开大步,每一个步子都十分用44 力,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几天没疼过的头突然炸裂一般剧痛起来。
颜春水惨叫一声,连忙掉头,可他跑了两步又抱着脑袋蹲下来。
不能去找她!
可是好疼啊!
颜春水倒在地上,疼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和以前很多次一样又想到了时时在他脑海中出现却像蒙了一层纱似的不清晰的回忆,一幕又一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中始终有一个女孩儿或者女子的身影,他不知道他是谁,却无比的想念她,渴望见到她。
颜春水渐渐忘记了关于“唐夫人”的纠结情绪,他的内心完全被支离破碎的记忆中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出现的身影填满,“唐夫人”也好,别有用心的“兄长”和神医也好,还有在**堡并不愉快的五年时光都不重要,无法让他心中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单纯又执着的念头。
找到她。
这正是他最大的愿望!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在何方,无论他到何年何月才能与她相遇,颜春水就是知道她一定会等着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这个念头让颜春水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和干劲,等这一阵子的头痛熬过去,他没急着起来,而是坐在地上严肃了考虑了很久,在脑海中制定了寻找“静静”的计划。
首先第一步,他要弄清楚“唐夫人”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缓解他的头痛。
颜春水自言自语:“我才不怕她。”过了一会儿又语气坚定的补充,“也没移情别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欠了两更。。。。接下来的一周慢慢补。这几天懒癌发作以及玩+看电影去了,看了神奇动物(男主好可爱看完特想写同人,配一个攻气十足帅一脸的女主感觉会很好玩233333),海洋奇缘(国语配音挺不错的),原本不打算去看你的名字怕虐狗,不过有人请。。。。嘿嘿。今晚我居然运动了一个小时出了一身汗感觉好爽。
第111章
方府门很好认——门前两个大石狮子,挂满白幡的就是。
过世的是方家未出阁的小姐,说是得了急病才去的。
卓文静完全没想到自己来到方家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她皱着眉,抬头看着白绫飘动一片凄凉的方家,大门紧闭,无人吊唁,路过的行人无一不加快脚步低头匆匆走过,不愿意在此多停留一刻。
□□静了,不像办丧事的样子。
卓文静走上前去正要敲门,忽然有种被什么人死盯着的感觉,她慢慢的回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一堵黑色的墙,近在眼前差一点就贴上她的脸。
卓文静后退一步,背部贴上了方家的大门,这才看清楚站在她身后的是个戴着斗笠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男人。斗笠男一言不发,他的脸被垂下的黑纱遮住,什么都看不到,然而卓文静就是觉得他正盯着自己。
卓文静面无表情:“……我说过,再烦我对你不客气了。”
斗笠男:“……”
他向旁边移开一步,当着卓文静的面咚咚咚的敲响了大门,然后转过头来,似乎在看着她。
搞什么鬼?
卓文静冷着脸。
斗笠男从怀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递给卓文静,卓文静没伸手接,仍然毫无情绪的看着他,斗笠男手往前伸了伸,固执的要把这张纸递给卓文静。
卓文静两根手指捏过来,捏着一角将纸甩开,上面写了几行字:
“告诉我你身上用什么香小爷就再也不烦你,这香能治我的头疼症。”
卓文静冷静的说:“我不用香,有病去看大夫,你可以走了。”
颜春水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门开了。
沉重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一个老人探出一半身子打量着卓文静以及她身边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颜春水,目光在颜春水身上稍稍停顿一下,然后神色如常的看着卓文静,眉间虽然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却慈眉善目,给人的感觉很温和。
“二位是……”
卓文静把王家贴的悬赏令给老人家看:“揭榜的人。”
老人家惊讶的看着卓文静,又看了眼颜春水,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对着颜春水:“壮士请,姑娘请。”
卓文静:“不是……”
颜春水机灵的抢在她前面:“嗯,有劳老伯带路。”然后长腿迈过了门槛,回头把斗笠上的黑纱掀起一角,趁着老人家不注意,使了个卓文静完全不懂是什么含义的眼色。
颜春水一本正经之下藏着罕见的心虚,他眼神游移:“小师妹,进来呀。”
卓文静的拳头更痒了。
老人家也在催促:“姑娘,请进吧。”
卓文静平静的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老人家关上了大门。
“二位,请随老朽去见我家主人。”老人家伛偻着身躯,领着卓文静和颜春水在静悄悄的方家大宅内穿行。
一路上随处可见在风中飘动的白幡,偶尔看到几个身穿白衣头戴白花的丫鬟,也都低着头不看人,匆匆的出现,匆匆的消失,即使在这暖意融融的暮春初夏,方家依然透着一种凄楚的冷意。
卓文静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卓君兰说了,她这位方世叔膝下有一子一女,方小姐得家人宠爱是出了名的,突然去世家里人应该很伤心,即使因为是尚未出阁的小姐不好大办丧事,也不至于弄的这么冷清凄凉,连府中的下人都个个讳莫如深,让府中的气氛显得紧张又古怪。
卓文静本来想从带路的老人家嘴里问出点什么来,然而老人家除了自己管家的身份别的一概搪塞过去,口风很严。
卓文静无奈,只好等见了方世叔再问了。
至于她的身份,卓文静想再隐瞒一阵子,等弄清楚情况了以后再说。
管家带他们到了会客的花厅:“二位稍等片刻,待老叟去请我家主人。”
卓文静点头应了,颜春水从进了方家的大门就老实的很,一句话没说,哪怕管家的这句话主要是对他说的,他也毫无反应,等卓文静落座,在客厅看了一圈,挑了她对面的椅子端端正正的坐下。
卓文静只管喝茶,没有理会他。
颜春水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屁股底下像是有刺扎似的动来动去,他清清嗓子,语气十分诚恳:“唐夫人,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卓文静瞅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身上真的没有用任何香,除了这块玉和这根铁尺没有别的特殊的东西。”她扬手把文弗给她的玉饰解下,连同唐非做的铁尺一块抛过去。
颜春水从她拿出铁尺的时候眼神就直了,他站起来双手接住了铁尺,任由玉饰落空掉在地上,他呆呆的看着铁尺,不用任何人提醒就正确的把铁尺展开拉长,动作熟练的好像根本不是第一次碰这把尺子。
卓文静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盯着颜春水,颜春水盯着铁尺,拇指轻轻的抚摸铁尺接合的部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竟然把铁尺一分为二,然后从其中一半的断口处抽出了一根乌黑的发簪。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颜春水低声念道。
卓文静倏然起身,大步走过去抓紧了颜春水的肩膀,粗鲁的拿掉他的斗笠,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把铁尺在我手上五年,我从来没发现它里面藏着东西,你怎么知道?”她声音不急,语速甚至比平时说话的时候还要慢,音量还要低,有些微微的沙哑和颤音。
颜春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这时候我应该头疼的。”
卓文静按着他坐下,小心的刨开他的头发,然后她看到了一圈隐藏在头发中完整的一圈的狰狞疤痕,这疤痕的形状,就像她五年前发现了唐非的尸体,唐非的头被切开的模样。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你是谁?唐非?”
卓文静张开嘴,短暂的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她以为自己开口问了,实际上颜春水只看到她嘴唇在动,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卓文静缓缓的调整呼吸,她充满了希望和恐惧的看着颜春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唤了一声:“唐非?”
颜春水呆了半天,忽然发神经一样猛地推开卓文静,跳起来说:“你你你认错人了!”他“砰”的一声把两截铁尺扔到花几上,脸上露出一个干笑,一边笑一边后退,退到门边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卓文静心神大乱,脑子里一团糊涂,看着颜春水跑掉竟然反应不过来。
丫鬟端着茶盏款款走来,她正好看到颜春水落荒而逃的一幕,原本笑盈盈的面容变得迟疑,她不确定的叫了两声:“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卓文静忽然醒悟过来,连忙道:“抱歉我有急事,麻烦向你家主人说一声,我事情办完之后再来拜访。”说完,不等丫鬟在身后连声呼唤,一阵风似的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丫鬟目瞪口呆,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头一皱,放下托盘转身快步走向离花厅不远的一个院子,到了这间院子后她径直敲响一扇门,听到里面的人说“进来”才推门而入。
房间门窗紧闭,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到里间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病人,床边坐着一人,站着一人。
丫鬟隔着屏风行礼:“老爷。”
一个老者的声音沉声问道:“怎么样?”
丫鬟道:“二人不知何故突然离开,婢子没来得及用计试探他二人,那女子留话说还会回来的。”
方老爷沉默着:“罢了,你退下吧。”
丫鬟低下头,轻轻的退出去,把门带上。
“张伯,这法子不可行啊。”方老爷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一两次试探又能试探出什么来?悬赏撤了吧,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张伯便是领卓文静和颜春水进门的老者,他听了方老爷的话也是一脸苦闷:“不能向卓大人求助吗?”
“我已欠他良多,怎么能再让他蹚这趟浑水?况且远水救不了近火,待卓兄来到燕州城,一切都晚了!”方老爷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张伯的提议,语气坚定,“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张伯无可奈何:“老奴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更。
第112章
颜春水和卓文静一前一后跑了出去,中间相隔了一段时间,可追上他对卓文静而言没有难度。
也不知道颜春水是不是故意的,转挑偏僻的地方跑,卓文静在一小片浓密的竹林中截住他,挡在颜春水的面前,表情堪称凶狠:
“你跑什么!不是唐非你跑什么?!认错人了你跑什么?!说!”
颜春水那任何情况下都带着点让人想揍他一拳的得意洋洋不见踪影,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可怜,拼命的想要躲避眼前的这个人,他害怕、惊慌,手足无措,用袖子遮住面孔,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
他躲在袖子后嗫嚅:“别看……”
卓文静来气:“别看什么?你把袖子放下,有没有个男人的样子,把话说清楚!你跑什么?”
颜春水挡在袖子后的脸变得通红,他在**堡被人嫌弃的次数压根数不清,从被人一议论就难受低落的单纯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没脸没皮的模样,早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说法,可此时此刻他面露羞惭,一脸自己都看不上自己的沮丧,被卓文静一句话说的两眼泪包。
卓文静动作不太温柔的扯下他的手臂,然后被他脸上的两行眼泪给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颜春水一脸难受的看着她:“我太熊了。”
卓文静没明白他的意思。
在方家的时候颜春水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然也不会下意识的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一直期待的人可能真的站在他面前,结果他却落荒而逃,这像什么样子?
颜春水觉得丢人,更为自己丢人的表现感到伤心和气闷,他心里怕卓文静嫌弃他,结果卓文静真的说了嫌弃他的话。
颜春水里心里堵得慌,难受的很,还有一股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愿的恐惧和失落。
他害怕。
卓文静不认识颜春水似的盯着他看了片刻,他完全没有之前讨人厌的模样,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只露出他大男孩儿一般蠢笨又脆弱的一面,那双湿润的眼睛注视着卓文静,她尚且没有分辨出里面所含的内容,心口先因为对方的眼神紧缩了一下。
是不是唐非?是不是唐非?这个人会是唐非吗?
卓文静心里有答案,又好像没答案,她不敢确定,不敢轻易下结论。
“你是谁?”她不知道第几次问这个问题,“唐非吗?”
颜春水摇了摇头,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你是谁?”
卓文静:“卓文静,小非私底下叫我静静。”
颜春水勉强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伤心的看着她:“我、我也找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是谁,她、她也叫静静……”
“你、你,你先跟着我。”卓文静压下心中的纷乱和起伏,她不能在想下去,胡思乱想是没用的,她要证据,要一个准确无误的凭证。
她脸上的烦乱和茫然很快消失了,回归平静,只是再看颜春水时目光忍不住软了下来:“你先跟着我,等手头这件事办完再去……去你家,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不知道颜春水听进去没有,他只是呆怔的看着卓文静,泪痕未干。
卓文静沉默着,片刻后低声说道:“希望你谅解,我不能弄错,没人可以取代他。”
颜春水一点都没生气,他是清醒的,卓文静每一句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没有人可以取代他”这一句话烫在颜春水心上,烫的他不光是心口,四肢百骸都暖烘烘的。忽然之间颜春水的心就安定下来,他脑袋里蹦出一个念头:我就是那个唐非,我是她口中的小非,她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