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这位小先生,瞧来倒是眼生的紧。”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避让中,一个穿的花红柳绿地胖子停在他摊子旁。也不知是眼神不好呢,还是脑子不好。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孟筠庭都开心的迎了上去。
“这位客官,是要测字啊还是看相啊?”
“呵呵,问个姻缘。”胖子好不容易将庞大的身躯挤进了桌椅之间,眼神却是瞥向了一旁的蒋莺莺。
蒋莺莺冷着面瞥了他一眼,一溜烟钻到了单司渺身后。胖子一见小美人被个黑面神挡住了,只得收回了目光。
“呃,客官的生辰八字是?”孟筠庭倒是没注意到一旁,只专心地摆弄着他的命盘跟竹签。
“呵呵,我写给你。”胖子见女的不成,竟是换了口味,目光不老实的寻在了面前的孟筠庭脸上,那色迷迷的模样,连单司渺看着都觉得有些恶心。
“啧,客官的八字,命中缺水,水可生木,这缺了水,有怎能生出这桃木来,桃木未生,又怎么会有桃花运呢。”孟筠庭忽悠的头头是道,却不见对面的胖子连口水都快滴了下来。
“是是是,小先生说的是。”胖子笑眯眯地点着头,手却是捉了孟筠庭的直乱摸。
孟筠庭一愣,想抽出手来,却被胖子死死地按着,甚至开始往他袖子里摸去。
“…单司渺?”孟筠庭又挣扎了半响,见他甚至把猪头凑了过来,这才觉得不妙,赶紧回了头去唤。
谁知这一回头,才发现单司渺正悠闲地剥了一粒花生,往嘴里丢呢。
“…单司渺!!”孟筠庭没好气地又唤了声。
“嗯?算完了?”吃完了花生,单司渺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去,道了一声,“给钱。”
胖子一看这人虽是脸上黑的离谱,但身板不大,两胳臂还没自己一个粗,便翻了个白眼没理会,又准备笑嘻嘻地去调戏面前的孟筠庭,却不知怎么地感觉额头上一痛,庞大的身躯忽地飞了出去,竟是一时半会儿都没着地。
雪白的骏马,驮着一身雪白的人。马上的人本是折扇轻摇,慢悠悠的驱着身下座驾,忽地就瞧见面前飞来一个庞然大物。手中随即拉紧的缰绳作用不大,伴着一声马儿的嘶啼,面前骤然跌落的胖子惊了座下的前蹄,使得他就要仰身摔下。
单司渺追到跟前,见冲撞了他人,刚准备伸手去接,却瞧着那一袭白衣,似是软若无骨,手中缰绳一脱,便自个儿从马身上翻了个身,足尖顺道儿在马脖子上轻轻一点,便稳当地落在了自己跟前。
幽香暗起,那人手中折扇半展,扇面秀竹青郁,正遮住了马蹄扬起的尘土与他自己的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稍稍挑起的桃花眼,风情肆溢地打量着自己。
随着尘土扬尽,面前之人终是缓缓移下了手中的折扇来,只见分明一个眉目张扬的公子哥儿,却是肤如雪,肌如玉,一头墨发松松地用一根银簪挽了一半,其余随意垂在脑后,隐隐露出小巧的耳垂。仔细瞧去,左边耳垂上还隐隐挂着一支细致的蝴蝶坠子,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足以让人失魂。
“哎哟喂,你们,你们这群……”那胖子也算是命大,一身肥膘没让他摔断几根骨头,只扶着腰只呀咿呀地爬起身,刚准备破口大骂,却被面前的白衣男子给惊住了。
“天…天仙啊……”胖子死性不改,刚伸出去的手,却被对方用折扇挡了下来。
“有趣,你叫我什么?”男子笑得温和,声音听来柔而不媚,完全对得住他那张精致绝伦的脸。
“嘿嘿,天仙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胖子说罢,正想上前行那轻薄之举,却见他竟自行凑过脸来停在自己耳根子旁,顿时三魂没了七魄,美人儿呼出的热气直往那耳洞子里钻,直痒到心眼儿里去了,激得他身下那处直发胀,恨不得即刻扒光了面前这美人狠狠疼爱一番才好。
“我啊,我叫……”啪,手中的折扇再一次被潇洒地展了开来,挡住了二人的咬耳低语,轻晃之下,衣带微扬,带起阵阵暗香。
胖子咽了口口水,肥硕的手正准备往人家后腰上摸呢,却是不知中了什么邪,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白衣男子忽而瞪大了眼,显得有些吃惊,但单司渺却分明瞧见那流转的妙目中带上了几分诡异的愉悦感。
“哎?怎么了?”男子用足尖踢了踢面前仰面倒地的胖子,见他没了气儿,暗自叹息了一声,便从那肥硕的身上踩了过去。身后的马儿似是颇有灵性,见主人摇扇自去了,便刨了刨蹄子,也跟着从胖子身上踏了过去。
单司渺见状,赶紧往旁边让了让。擦身而过后,那男子却忽地侧过头来,无端端又瞥了一眼后方的单司渺,左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耳上的蝴蝶坠子,侧脸的轮廓在刺眼的日光下,更显惑人。
“……是天仙还是妖精,还说不准呢。”单司渺摇了摇头冷笑了声,等人走远了,才蹲下身子,在那胖子尸体上搜刮出几两银子来。无意间却瞥见,那胖子脖子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了一道细细的伤口,细的几乎微不可见,但越渗越多的新鲜血液显示着伤口的致命性。
“单司渺,你作死啊,出手这么重,刚那胖子呢?”孟筠庭这会儿才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一瞧那单司渺正蹲在地上,而面前不是那胖子是谁。
“我去,怎么了这是?”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不会给你那一巴掌拍死了吧,那还等什么呢,跑啊。”孟筠庭说着便拉着他的腕子开溜了去,“我说你什么时候练的这邪门招式,怎么这么厉害。”
“……不是我,是个妖精。”
“哈?妖精?大白天还有妖精?你蒙谁呢。”孟筠庭越听越是糊涂,却也没功夫再问下去,一路拉着人往后边儿走,免得一会儿官府来了解释不清。
“蒋莺莺呢?”单司渺问。
“哦,那丫头说杨家出了告示,设了擂台要替女选婿,让我们去瞧瞧。”
“设擂台选婿?”单司渺眉头一皱,昨天刚刚提出要去杨家寻药,现在就摆了擂台,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是啊,不过本来吧,以你的长相资质说不定还能被选上,可惜现在……啧啧啧…”孟筠庭便说着,边摇了摇头,“听说那个杨家小姐,可是个大名鼎鼎的美人儿,我说你这都一个月了,怎么浑身上下一点白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单司渺这会儿根本没把他的唠叨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蒋莺莺跟杨家的事儿,还有方才那个诡异的白衣男人,他刚刚杀人的时候,竟是连自己都没察觉他是何时动手的,怕是那胖子咽气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低头瞧着自己不自觉握紧的拳头,不过自己的内力,似乎也越发的收放自如了。
第14章 第十三章
随着人流走了半盏茶光景,就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不远的地方,人潮涌动处,蒋莺莺正朝着二人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过去。
人儿远远地一瞧,一个白面书生拉着一个浑身上下黑如碳球的人走了过来,自觉地给让开了一条路来,两旁的私语嗤笑,绵绵不绝于耳。
“你们跑哪儿去了,这都快开始了。”蒋莺莺眼一横,指着台上道,“看,那个就是杨家的小姐,你们要不要去试试?你俩若是其中一个能被选中,说不定我们便能理所当然的混进杨家,打探玉颜膏的消息呐。”
话是对二人说的,眼睛却是笑眯眯地瞧着孟筠庭一人。
“……看我做什么?”孟筠庭虽知她在说笑,却也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抬眼去瞧那台上的杨家小姐,只见虽是轻纱覆面,但也能看得出容貌不俗。
“不指望你,难道还指望如今的他啊。”蒋莺莺指着一旁的单司渺道,却又即刻收回了手来,像是怕他瞧出自己别有用心似的。
“可这架势一瞧就是比武招亲的架势啊,算命我在行,打架可不适合我。”孟筠庭撇了撇嘴,胳臂肘却是悄悄捅了捅一旁的单司渺,打趣他道,“你要不要去试试?说不定那杨小姐品位独特,就喜欢黑的。”
单司渺瞥了他一眼,没打算搭理他。
“我说你刚那一招也挺狠的,那破书你究竟练到什么地步了?”孟筠庭见他不搭理自己,又小声搭话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之前总练不下去的几页,似乎却是忽地通了气儿。”单司渺这次倒是开了口。那本无相诀本是繁复,不过经过这些年的钻研,他早已倒背如流,加上这些日子躲在房里勤加修炼,他原本一直卡在中途的那几句拗口的心法,因经脉通畅死水忽地变成了活水,涓涓细流,绵延不绝。
体内的气息也随之越来越畅快,那被叫做内力的东西,自然也一日比一日强盛起来,粗略算来,大约已习到了第五重的境界。如若假以时日,相信定能将书中所载,尽数纳入丹田。
此时偌大的比武台上,已然落座了许些江湖人士,大多数瞧来都是青年才俊,有的已是摩拳擦掌,欲为佳人跃跃欲试了。
“君公子,请。”台上一声轻唤,台下却是一片惊呼,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被推了出来,面容儒雅,文质彬彬,只可惜双腿似是不便。然而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却是他身边的男人。
男人一袭白衣,身形修长,面如冠玉,尤为一双色如春晓的桃花眼,最是引人浮想联翩,举手投足间风流韵致却又张扬潇洒,丝毫不带娘气但瞬间便将世间万千佳丽尽数比了下去。
“是他…”单司渺自是也瞧见了台上的男子,有些警觉性地眯起了眼。
“什么是他?”孟筠庭问着,眼睛却是没从台上男人的身上移开,他打小就觉得单司渺算是男人里头长的漂亮的,可漂亮成这样的男人,平生还是头一回见。
“杨兄客气了。”被称作君公子的男人手中折扇一收,笑着走上了台,对着那杨小姐行了一揖,便衣摆一撂,自在地坐在了佳人身旁。
单司渺此时才发现,那身坐轮椅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人,长面细眉,面有酒色之气,虽说年纪看似稍幼,却远不如轮椅上的那个出众。
“杨家的大少跟二少,一个叫杨映松,一个叫杨映竹,接下来便是小女儿杨映泉。”台下的蒋莺莺对二人悄悄介绍道。
“那个是谁?”单司渺指着那白衣男子问道。
“……那是公子扇君无衣,怎么,武林第一公子你们都不知道?”蒋莺莺有些诧异地看向二人,也不知这二人在江湖上究竟混了些什么名堂。
“……武林第一公子?”孟筠庭不解的问。
一般来说,武林中能被称作公子的男人,必定是谦谦君子,蒹葭如玉,大多也必然出身高贵,白衣飘飘。可若说武林第一,还真没听说过何时男子也比上了这容貌身姿的。
“少见多怪,你可知他是滕王阁中的人。”
“滕王阁?洪州的那个滕王阁?”孟筠庭大惊。
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就算他二人再没见识,也曾听说过东帝相,西滕王的传说。
“不闻江湖物尽泽,珍珑宝龛滕王阁。”蒋莺莺嘴上虽这么说着,语气却是轻蔑的很,“世人谁不知当今滕王虽远离朝政,闲云野鹤,却暗中馕尽江湖风云。滕王阁自建立以来,更是高手云集,饱扩天华,武学集各方大家之成,又岂是江湖中三教九流可以匹敌的。”
“可惜滕王膝下只有一子,便将这君无衣养在了身旁。据说那滕王自身武功,便是深不可测。这厮,自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也有传言,义子不过是个名头,以他的样貌,本就是滕王收在枕边之人,是所以荣华富贵,恩宠受尽,就连江湖老辈见了他,怕是也要礼让三分。”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单司渺幽幽地道了一句,似乎话里有话。
蒋莺莺一听,便知是说的多了,赶紧闭了嘴去。
“不知杨小姐打算如何觅得如意郎君?”众人坐定之后,君无衣第一个开了口,可见其地位确实不一般。
可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来选婿的。
“既然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佳人竟是意外地没有回答他,甚至连头都没转过去一下,君无衣也不尴尬,摇着扇子抿了抿唇,等着佳人接下来的话。
“小泉…”杨映松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小妹,只见她幽幽地站起身来,如扶风弱柳,莲步轻移,在台上对着在座的众人转悠了一圈,最终走到了台前,又在下面众人面上仔细地瞧了一瞧,缓缓地开了口。
“不用比了,就他吧。”芊芊玉手这么一指,便指向了单司渺与孟筠庭二人所在的方向。
……
淮阳城里的百姓,比武招亲见的可多了去了,可这种还未开始打便一口拍板定人的,倒还真是头一回见。
片刻的沉默后,安静的人群又顿时哄得一声炸了开来,更有好事者,当即便想揪着佳人所指的小子出来比上一比。
“……指你还是指我?”孟筠庭扯了扯嘴角,问道,没想到刚刚二人的几句嬉语,此时竟是成了真。
“不知道。”单司渺面无表情,或者说他此时面色阴沉,却是看不大出来。若说刚刚他还觉得蒋莺莺别有用心,这会儿几乎都要怀疑这个杨家小姐是不是跟她串通好了的。
孟筠庭知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受人摆布和被人利用,此下看来,二者皆有。心情能好,就怪了。
“小泉?”杨映松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妹妹的肆意妄为,甚为不悦。
“既然有人想我嫁,那嫁谁都是一样。”
杨映泉此话一出,台上台下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这本是来瞧热闹的那些,倒是越发的乐呵了,可怜那些本想着抱得美人归的公子哥儿,这会儿个个都傻了眼。
孟筠庭心想,这指的肯定是他呀,这不倒了八辈子霉么,武林世家岂是简单的地儿,这进去了说不定荣华富贵没享受到,还赔了一条小命进去,早知道今天出门前,就先给自己算上一卦了。不对,更重要的是还没合过八字,万一这小妞跟自己命中犯冲,岂不是更糟?
这么想着,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却见台上的杨映泉一动不动地举着手,手指的方向,并没有随着自己的挪步而动过。孟筠庭这一瞧,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不是自己,顿时松下了一口气来。
“……”可一旁,单司渺的脸色更阴沉了,就算黑成这样,孟筠庭以他多年来的经验,还是能感觉到身旁之人散发出的戾气。
“小泉!”杨映竹等人此时也跟着反应过来,她指的不是刚刚一旁看似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而是……而是一个包公脸?
“小泉…你…你这是……”杨映松若不是腿脚不便,怕是此刻早已上前拉下那胡闹的杨映泉了。
“怎么?我讨厌脸白的,越白越讨厌。”杨映泉抬起了下巴,虽遮着面,也看得出神情有些倔强,更多的,甚至像是在赌气。
……
第15章 第十四章
单司渺瞧了瞧一旁松了一口气的孟筠庭,孟筠庭感受到他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两声,心想着,他算命要是能如此出口成笺,那以后在江湖上还不得横着走了。
“小泉,你认真的?”杨映松听她这么说,也是来了脾气,语气强硬了许多。这等胡闹,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他们杨家岂不是成了江湖笑柄。
“大哥既然说了由我做主,那又为何要干涉于我?”杨映泉的声音并没有透露出多少情绪,但在旁人眼中,这分明是在故意闹别扭。哪有姑娘家,会因为讨厌小白脸儿讨厌到去选一个黑的连五官都看不清的夫婿。
再退一步来说,但凡脑子没问题的,哪怕是个平常人家的小姐,也不会文未问,武未比,便凭着肤色大街上随便挑个男人回去,何况这还是名震淮阳城的杨家,说出去都觉得荒唐。
“……”可杨映松被自家小妹这一呛,竟是一时无语。
“大哥,小妹也不小了,婚姻大事,便由她吧。”身后的杨映竹却是忽然改了态度,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来,似是巴不得这闹剧早早散了,自己也好不用在这儿干陪着。
单司渺一瞧势头不对,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杨家的人,怎么看似如此奇怪,好像巴不得立马要把这妹妹随便嫁与个人似的,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