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是那么帅气,那么好看,世界上独一无二,就像他们在帆船酒店的桥上的那一夜,蒋卓晨滚烫的体温让人的心怦怦跳动,一眼陷落,再也不能自拔。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爱上了他。
他爱过也恨过的人低头亲吻他潮湿的脸,感伤至极地问:“你曾经说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为了你,我可以用死来证明我爱你,曲淼,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
曲淼泪流满面,他原谅他了,他原谅他了!
“我原谅你,蒋卓晨,你别走、别走,你走了我就不会原谅你了。我爱你,我也爱你!蒋卓晨——”
白光消失,蒋卓晨的身影远去,随那光一起消失在了曲淼的眼前。
不!!
“曲总!!”一声大叫传入耳朵里。
曲淼猛然睁开双眼,他红肿得刺痛的眼睛里是他熟悉的天花板。他躺在那里,脸上和耳际一片冰凉潮湿。小甘趴在床边忧心地喊着他,他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几秒之后,曲淼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走到衣柜前开始找衣服套上。
小甘红着眼眶,着急地喊:“曲总,你要去哪里?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还在发烧,今天最好休息不要出门。下午曲总、家里的曲总他还要过来看你。”
曲淼置若未闻,一言不发,穿好衣服径直朝门外走,一把打开门,他果然看到了站在外边的李浩。
曲淼一把抓着李浩的衣领,把人“碰”地推撞在墙上:“他就是蒋卓晨,是不是?!李能就是蒋卓晨?!”
他双眼肿痛而目光如炬,嗓音沙哑而咄咄逼人,虽然在发着烧,却一身慑人的冰寒。而李浩任他拽着衣服,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嘴里却答道:“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曲淼早就料到会这样,李浩听蒋卓晨的而不听他的,这一句“无可奉告”,无异于间接承认了曲淼的问话。而哪怕他不承认,曲淼也不需要听他的其他答案。曲淼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人呢——”
“昨晚送到了区医院。”
曲淼的手又抖了起来,他甚至不太敢问出口自己真正想问的:“我是说他——他人还——好不好。”昨晚伤得那么重,浑身是血,他根本连回忆一下当时的画面都害怕得要死。
一向冷酷的保镖眼角也微微地发红:“我不知道,昨晚我去了一趟医院后来就回来了,当时还在抢救,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曲淼扔了李浩的衣服,转身就朝楼下走。
“曲总!”
李浩和小甘紧紧地跟上来。
“你是他的保镖,你不守着他在我这里做什么。”曲淼越走越快,他想起梦里蒋卓晨的告别,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李浩和小甘一直跟着曲淼,小甘再也不敢劝曲淼休息,李?0 瓶懦担说搅饲皆海幢桓嬷嗽谏衔缇诺愎鸵丫唤幼吡恕?br /> “您知道去哪里了吗?”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两点,恐怕蒋卓晨早已经在别的医院安顿好了。
蒋卓晨的主治医生说:“这个真不知道,是直升机来接的人,他家直接办理了出院,带着医疗队伍来的。当时手术刚刚做完,人还昏迷不醒呢。”
曲淼紧锁着眉头:“那他——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说:“术后情况还算稳定,所以我们才敢放人。但是什么时候醒这个就说不准了,昨晚送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不仅内脏受损严重,肋骨断了两根,脑损伤也相当严重。他这种情况,苏醒得快可能一个月的样子,慢的话两三个月甚至更久——但如果超过了六个月都不醒,苏醒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曲淼的心脏狠狠一跳。
“谢谢您。最后、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他的登记姓名,是不是蒋卓晨?”
医生顿时诧异地看了曲淼一眼。
这几名年轻人来找他的时候,他因为认出了最高的那个,他们一问昨晚的病人,他就直接说了。但问了一大堆之后,他眼前这名青年竟然还不知道病患的名字?!
曲淼解释道:“我朋友——他因为工作性质复杂,所以有时候会用化名。”
医生心存疑虑,犹豫了片刻,才说:“的确是叫蒋卓晨。”
曲淼捏紧拳头,他的双眼紧紧闭了起来。
李能,真的就是蒋卓晨。在得到答案时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轻松了一些还是更加沉重。
曲淼和外界都一度以为蒋卓晨消失了,可是这个人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一直在他的身边。他想起他和李能的点点滴滴,想起自己对李能的微妙的感觉,原来,其实所有的感觉都是给蒋卓晨的,他们相处时一切熟悉的蛛丝马迹都是有迹可寻的。
他一直在“李能”的身上呼吸蒋卓晨的气息,一直在“李能”身上追寻蒋卓晨的影子,甚至就是上床,他想尽办法让自己把身上的人当成别人,却一直都没有逃脱内心深处的那个人就是蒋卓晨的认知。
可是现在蒋卓晨去了哪里?
一想到自己做的梦,曲淼就撕心断肠。
他再也不想蒋卓晨死了。他只想那个人好好地活着,有一天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用别人的脸,而是“蒋卓晨”那张霸道的可恶的脸。
他不再恨他了。
他只是想他。
第一次他在绑匪肆虐时扔下了他,这一次他用自己的性命补偿。曲淼没机会问蒋卓晨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扔下一切隐姓埋名留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会在大脑做不出反应的那一刹那选择了救他。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不是因为爱。
又还会是别的什么?
☆、第五十六章
一个半月后。
一名年轻人站在海岸的大堤上,面对着大海。
暖风肆虐着G市的天空,海洋上一片灿烂的粼粼波光,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夹着一支烟在抽。他站在那里,望着碎金的海面,头也没回地问笔直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终于抓到杨志成了?那蒋家准备怎么处置他?”
另一名看起来尤为酷的黑西装年轻人答道:“可能会扔进监狱。”
“啧?”青年轻敛眉头,缓缓转过身,面向了背后的人,“蒋家竟然要公了?”
这名年轻人,就是曲淼,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李浩又是谁。
曲淼还以为凭蒋家的本性,蒋卓晨弄成这样,杨志成必死无疑。不过——他转眼一想,扔进监狱,杨志成或许也别想活着从牢里出来。他们不在外边弄死他,但也有办法在监狱里让他尝尝惨绝人寰的滋味。
只要几年前的车祸案重新审,加上这一次醉驾、故意撞人、吸毒、以及更多过去没被挖出来的事,有蒋家的推波助澜,杨志成这次真的死路一条——对,那晚的肇事司机不是别人,正是杨旭的儿子杨志成。
也是那之后曲淼才从李浩那里得知,蒋卓晨竟曾背着他帮他处理了杨旭被杀一事。
蒋卓晨。
这个混蛋,要渣为什么不渣得彻底一点?到了现在,他们到底谁欠谁的早已经说不清楚。
一直到今天曲淼都还没见到蒋卓晨,他只能从李浩的嘴里打听到一些蒋卓晨的情况。蒋卓晨至今未醒,曲淼也不知道他到底被蒋家的人安置在哪里,外头没人知道。
而且他清楚蒋卓晨不想他见他,那天晚上,那人昏死之前都不愿意让他揭开自己的伪装,或许蒋卓晨是怕他怪他,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没关系,他可以不探听他现在在哪里,他可以等,等那个人主动来找他,告诉他一切。
李浩是曲淼知道蒋卓晨的情况的唯一渠道,过去他因为厌恶蒋卓晨,连李浩也不怎么待见。但现在,他不再讨厌蒋卓晨留给他的这名保镖。
有时候他甚至害怕,如果连李浩也走了,他和蒋卓晨之间就彻底断了联系。虽然他相信蒋卓晨总有一天还会出现、相信蒋卓晨这个祸害不会就这么睡下去,但他心中却也焦虑着,因为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加上最近李浩跟小甘相处得也不错,这个人背负着曲淼的情感牵系、且慢慢地融入他们的生活,李浩在,就仿佛蒋卓晨的缩影还在。
幸好这个人只听蒋卓晨的话,蒋卓晨在身受重伤的时候对李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保护曲淼。所以他会忠心耿耿地跟着他,直到他真正的主子回来之时。
海风撩起额前的发丝,曲淼在风里眯着眼睛:“杨志成现在是抓回A市了?”
这一个多月曲淼也在派人四处探寻杨志成的下落,最初查出来是杨志成干的时候,曲淼疯了似的一定要把杨志成逮出来弄死。到了现在,真正地抓到了人,曲淼反而发现自己内心平静了许多。
“是的,老爷那边有人看着。”李浩看着曲淼,牙缝里咬出残酷与决绝,“蒋总当晚被伤得多厉害,都会统统还到杨志成身上,所有的债,我们都让他加倍偿还。”
理所当然会这样。
说起来杨志成虽然是该的,但这人也真的是倒血霉。
春节的时候杨志成在B市被蒋卓晨修理了一顿,之后又发现他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妈竟偷偷摸摸地把他家不少财产转移到了自己名下,而那女人竟还出示了一份不知从哪搞来的他爸的遗书,光明正大地把他家掏了个空!
杨志成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气得想要去跟那女人同归于尽,但被对方的保镖狠狠揍了一顿,半个月都没能下床。之后他跑去G市,原本是想找以前鬼混的朋友帮忙弄点钱,谁知道又遭到拒绝。跑到酒吧去喝得烂醉,回住的地方的时候,好巧不巧,杨志成竟然在半路看到了曲淼。
那一刻,酒精冲脑的杨志成所有的恨之箭头都指向了曲淼,哪怕他并不确定曲淼就是杀他父亲的凶手。但都无所谓了啊,他失去了所有,他只想拉人陪葬,于是他踩着油门朝曲淼撞了上去——
后来,撞了人的杨志成酒醒了几分,飞快地逃了。他跑出去躲了一段时间,但最后仍旧被蒋家的人翻了地皮找了出来。
直到被抓杨志成才知道,他开车撞的人——竟是蒋卓晨那个煞星。煞星,他真是他命中注定的煞星!
杨志成被抓了,曲淼想,他最好祈祷蒋卓晨能够早点醒过来。蒋卓晨越是这样拖着昏迷下去,那么杨志成的命运就会越惨。
曲淼没有去问当初偷听他和蒋卓晨讲话的酒店员工最后是怎么处置的,蒋卓晨变成现在这样,他还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可给那些人。
曲淼取下挂在胸前的墨镜戴上,对刚刚从A市过来的李浩招了一下手:“先回家吧,晚上要去出趟差,你也回去收拾一下。”
橡树湾已经正式开始动工,这一项浩大的至少要历经好几年的工程把曲淼未来几年的生活都圈在了G市。
当初他怀着随便干干的心情来到这里,大意地被胡胖子暗算,遇到蒋卓晨,从此一切都变了。不仅是他的人生,还有蒋卓晨的人生。
下午回家收拾了一下曲淼就赶去机场跟公司其他人汇合。
工作的事曲淼已经渐渐上手,每天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请教人的也不含糊。他原本也算聪明,加上大学学的是房屋设计相关,这一块商业置地多少他也会点门道。至于经商这种事,慢慢地来,总有一天,曲淼想,他也能和曲蓝一样拿手。
总之过了一个年,每个人都发现他们的这位纨绔的曲总变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那位曲蓝大少呢。
这次是一趟远差,出去了整整两周的时间,每天都马不停蹄忙成狗,两周比过去两个月加起来都要累。
曲淼一行人回G市的那天,公司搞了一个热闹的内部员工聚会。
原本曲淼已经准备直接回家躺平什么也不干,但接到马明成的通知,全公司人已经准备出发去会场等他,要他务必要在晚餐前赶过去。
既然马总千叮嘱万嘱咐,曲淼也不好拒绝,三点过到了机场,赶回去放了个行李,稍作整顿,曲淼就杀到了宴会现场。
他以为现场应该到处都是人,然而他的车开进马明成告诉他的绿园,下了车往园里走去,一直走到满地开放着香水草的盛景之中,曲淼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甚至是一直跟在他后边的李浩和小甘,在他回头的时候,他们都偷偷不见了。
此时正是太阳落下的时候,紫色的香水草在绿园广阔的矮丘上尽情地开放。空气里飘着的花香在夕阳灿烂的光芒中飘忽,溶解进细胞和灵魂的因子,在迷醉的香味中,曲淼的心,突然一跳。
宁静的傍晚,曲淼面朝着不知通往何方的花海的小路。路的尽头铺满了夕阳的暖光,他虚着眼睛,看着那道灿烂中渐渐出现了一道黑色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周身逆光,傲然挺拔,像一场久远的幻梦。正远远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曲淼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忘记了动弹,只是盯着那道身影,很久,他的胸腔里有什么躁动着,躁动着冲出了他干涩的喉咙,他的呼吸里充盈着从未有过的甘甜、畅快淋漓。
没有什么公司的宴会,没有别人。马明成和蒋卓晨合起来耍了他,可是他甘心被这个混蛋这样耍!
曲淼抬起腿,朝那边走了两步,之后,他就变成了小跑、几步后,小跑成了疯狂的步伐。
曲淼飞驰过一阵又一阵的花香,在氤氲的斜阳里他就像回到了少年时代,放肆地、无所顾忌地奔跑。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他的终点有着什么,他甚至没有终点和目标。
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
斜阳里,一切都美得很温柔,也美得惊心动魄,对方停了下来,停在原地等待冲过来的青年。
他终于到了他的眼前,“扑”的一声,曲淼在最后收住了自己奔跑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在漫天的金色光芒里,他抱着那个两个月不见的男人,掉进了无边无际的紫色海洋里。
曲淼背朝下栽进厚厚的花丛里,他捧着蒋卓晨的脸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咬牙切齿地吻住了身上的面容有些憔悴的男人。他粗暴的吻很快得到回应,被人回以了一道难舍难分的长吻。
里边有思念的味道,有情深的味道,有复杂的后怕,有许许多多他们都懂而不必说的情意绵长。
蒋卓晨咬着曲淼吻了很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曲淼的口腔。
两人的唇角在夕阳里拉出了一条金丝,蒋卓晨直勾勾地盯着曲淼,像要将他吞吃入腹。他伸出舌头舔走了那条交融的唾液。复低头,再一次吻住了在喘息间斜勾着唇的青年。
好几分钟后。
曲淼气喘吁吁地从蒋卓晨的嘴里逃出来,他的眉梢上已经挂上了笑意,在蒋卓晨唇边嘲笑着: “……这样就起来了?你能不能教育一下你的小东西稍微有点出息?”
重伤未愈的男人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曲淼的身上,他们身躯紧贴,对彼此的反应一清二楚,他在他脸颊吹一口热气,促狭地挑动眉头:“我的东西——你认为小吗?”
几支香水草从曲淼的头顶探出来,就像插在青年的发丝里,颇有些温存可爱。
曲淼笑着捏住蒋卓晨的下巴:“我还以为有一天你会杵着拐杖出现,像个弱不禁风的老爷爷,那时候我一定会难过伤心,但似乎、是我想多了,你精神倒是好得很。”
蒋卓晨深深凝视着曲淼,随后把头埋进了曲淼的肩窝,鼻子是他熟悉的味道和花香,曲淼抱着他的背,收起了调笑,在他耳边说:“你没事就好。”
蒋卓晨抚摸着曲淼的发丝,突然说道:“我爱你,曲淼。”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曲淼怔了好片刻。
蒋卓晨这一手单刀直入真是使得好,曲淼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被他按得结结实实,也别想逃避。但幸好,他也不准备逃。
“过去我自私自大,犯了很错,给你造成了非常多的伤害,但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我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曲淼,你能原谅我吗?”
曲淼偏过头,凝望着蒋卓晨的侧脸,半晌他笑起来:“要我原谅你是吗。那我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啊,蒋-总。”
从来就蛮横强势的男人这一次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我做什么?”
曲淼的眼里都是狡猾的神色,他舔了舔嘴唇,凑到蒋卓晨耳边,邪笑一声问:“什么条件你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