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俨心周身的血液都凉了干净,他跌跌撞撞的跑向别苑,只见大火漫天,将别苑的檐角吞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瞳孔骤然收缩,脑袋一片空白,冲进火里的时候,他只能想起秋原对着他笑。
姜丛拿着信封赶过来的时候大殿中已经没有人,他心中暗道不好,腊棠端着热水走进来,墙角一堆绳索,姜丛问她苏俨的下落,腊棠一惊,见四周空无一人,两人相对一眼,腊棠连忙去别处寻人,姜丛直追到秋原的住处,正见苏俨消失在火舌里的背影……
姜丛心中懊悔万分,连连将自己沃湿,冲了进去。
周围火光冲天,烟雾弥漫,难为这样低的能见度,苏俨竟然摸到了秋原的床前,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是他亲手制作的,并没有刷漆,木头干燥,此时燃得很欢快,赤红色的芯子看得人心惊,苏俨眯起眼睛看了看,那床榻上躺着的,略微隆起的,似乎是一副骨头架子。
身边的大火滚炙,苏俨却觉得仿若掉入了冰窟,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僵硬,这个关键的时刻他又侥幸的想,躺在床上的也许不是秋原,他明明吩咐了姜丛将人送出去,这个念头支撑着他走过去,余光瞟见已经被烧得可见骨头的手指中,握着一只翠色的簪子,喉头一甜,鲜血溅在燃烧得旺盛的床框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袅袅白雾中夹杂着一丝腥味,他突然发疯似的将燃烧着的尸骸抱在怀里,自己如何能得了解药,已然不必多说,苏娇说秋原恨他,他想大约是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秋原总是笑,他们还有孩子,秋原总有一天是会爱上他,他用命来赌她的情,但从未想过她会这样决绝,用这样的方式,泪水顺从的滑落下来……
姜丛冲到苏俨面前的时候只见他眼光空洞,怀中森然的头骨还在嗤嗤的燃烧着,舔舐着他的脸庞,但他一动也未动,仿若没有自觉,姜丛晓得不用多久,苏俨就会同那具白骨一样都燃了起来。他沉下气,悄悄绕到他的身后,刚刚举起一个手刀,苏俨突然转过身来,他连连躲开,唤了数声殿下,苏俨竟然都没反应,他大惊,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他咬牙冲上去,无论如何也得将苏俨带出去,但失去理智的苏俨尤其的可怕,原本他天生气力就大,姜丛哪里是他的对手,两人斗了几个回合,姜丛不敌,竟然被苏俨扔了出去。
跌落在屋子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苏俨是在求死。
扮作宫女的秋原走在路上,左思右想,觉得苏俨似乎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很一根筋,且她心中总觉得不太平,又想起她同苏俨实际上一直在别人的作弄中曲曲折折,兜兜转转,她自然是不用质疑苏俨对她的感情,但她才同苏俨好了这些日子,苏俨就成了这个模样,万一他醒过来,不听解释,又误会这是她逃脱他的计谋如何办?
虽说她曾经对他剖明了心迹,但苏俨实际上一直被苏娇这个小混蛋误导,万一他才醒过来不甚清醒,也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秋原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够多波折了,如今多一丝波折,她都觉得划不来。
烈火中的苏俨似乎听见了秋原的撕心裂肺的叫喊。
姜丛再度冲进来,苏俨正在迷惑,也不知道何时想通了,他觉得为爱殉情,宁死不屈,似乎不是秋原的性格,大约是她看的话本子里的人物的性格,每每这个时候,她定然都会特地标出来给许泽儿看,告诉她,这太蠢了。
他绝望中觉得,似乎自己有点冲动了。
但已经来不及,眼前一片漆黑,秋原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苏俨下巴被烧伤了,用了白布包裹起来,前胸也被烧得飘香,一种蛋白质的烤肉味,秋原不厚道的想,上药的时候,烤肉味终于被浓厚且臭臭的草药味道盖过了。
酒云子用的草药味道实在太了不得,秋原破天荒忍受下来了,酒云子还趁机敲她竹杠,说他有能除去伤疤的良药,想同秋原换两座山来养养草药。
如此败家的生意,秋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苏俨三天才从床上醒过来。
那一天木槿上驻窝的小鸟已经能摇摇晃晃的飞行,蜻蜓奋力的在池面上点水,灰蒙蒙的天下起细蒙蒙的小雨,太阳从乌云里跑出来,一米多宽的彩虹一端搭在院子里的巨石上,芭蕉新结出的果实青得很,秋原坐在窗户旁边翘着二郎腿翻话本子,穿了小太监的服饰,乍一看小腹平坦,但用手触摸的时候,已经能摸见圆圆的一个。
旁边的药碗早已经凉透了,她时不时的叼一颗荔枝在嘴里,回过头去,苏俨不知何时坐在窗前,两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臂撑着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突然说不出话来,荔枝卡在嗓眼里,她飞奔过去,一把扑在他怀里。
三天三夜的惶恐和不安,瞬间撤得连渣也不剩,苏俨身上淡淡的药味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大约这就叫做恍若隔世罢,她紧紧的将搂住他,张了张嘴,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
“苏俨,你是不是哭鼻子了!”
他笨拙的将秋原圈住,只觉得十分的安心,但她似乎又开始执着
“虽然你哭鼻子,但我还是能勉强养养你,不养别的小白脸。”
“……!!!”
“你别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为何都回复不了……
第106章 番外一:苏娇的后事
老皇帝从来就老谋深算,苏娇早就认识到了,否则,苏俨也不会迟迟不能得手。
倘若要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晓得老皇帝难得对付,最起码,要比皇后难得对付。
她果然猜到了,皇后同她联手时说“我并不会轻易动手,除非我知晓皇帝的死讯。”
她要带人攻进去的前一夜,苏俨差人给她送来纸条。
大意是硬攻不如智取。
她穿着清凉走进老皇帝的床榻,掩着的帷帐中传来他伏在妃嫔上喘,息的声音,她赤着脚走进去,老皇帝污浊肮脏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浑身上下,苏娇晓得自己笑起来好看,就像是木芙蓉上的花朵,艳得耀眼,老皇帝的眼珠立马就放出异彩,将她拽在身/下,赤/条条的宫娥掩唇轻笑,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但她觉得恶心。
不能忍受的味道在帷帐小小的空间里飘荡不去,她言笑晏晏,媚,眼如丝,但老皇帝笑得她琢磨不透,片刻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四肢都被绑住了,一旁的美人说,老皇帝就喜欢这个调调。
老变态果然很喜欢这个调调,他的大手在她身上到处乱,摸,她晓得奋力,是可以争取一线生机,但没有必要,她笑着吻吻老皇帝,任由他将自己脱得同那些女子一样赤,条条的,他湿,滑又腥,臭的舌头钻进她的嘴里的时候,她在估计这老家伙要多久才能完事,届时就会放开她,她就有机会了,但在老皇帝脱光的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了一声惨叫,她尚且反应不过来,就见一旁的美人拿着刀刺在老皇帝的背上。
那美人用衣服将她遮盖起来,她并没有领情,手中的刀快如闪电,是她练习了千百遍的动作。
老皇帝虚浮的头颅滚落在床下,血溅三尺。
美人吓得脸色惨白,另外的几个并没有预料这个情况,当时被吓得欲大叫,但在喊叫出来之前苏娇已经送她们去见阎王了。
她擦着脸上的血,问唯一剩下的美人“为何救我?”
美人还在发抖,虽然老皇帝的那一刀是他给刺下去的
他说“我听秋原姑姑的,她叫我救你,我就救你了。”
深怕苏娇不相信他,他赶紧道“我是十一殿下,是皇后儿子。”
苏娇听罢,惊讶很快就散去了,宫中的肮,脏事情不止一两件,老子强了儿子躲在帷帐里颠,鸾倒凤并不是头一遭听说。苏俨带着人杀进来的时候,她放了一把火,隔着火幕看苏俨,他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了,她其实是同秋原交易后头一次见他,看着他脸蛋上的伤痕,她陡然很佩服苏俨。
连演戏都下得了如此血本,真是可怕啊!
但她并不知道苏俨这回是还真不是演戏。
她替他担忧的是,秋原实际上,是个颜控罢,她常常看见长得好的小孩,都要笑得越发甜些。
虽不如以前俊美,但那双眼睛,就像是深夜里的星辰一眼,又冰冷又明亮,她回忆起第一次见他,好像有点模糊,但又似乎很深刻,四周的宫婢被吓得四处乱窜,她有一瞬间想,倘若秋原吩咐苏俨救她,她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匕首被她用被角擦得很干净,她举起来对着自己的心口,冲着他做口型:替我给秋原问好。
她其实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并不是因为她的尸首是对大荣,对昌最好的交代,只是放不下仇恨,苏俨活,她是不能忍受的,她宁愿死。
但终究是没死成,她的刀刺得很深,就是偏了些,全然不是她故意的,只是她刺的时候,身后被人撞了一下,此时撞她的人就坐在她的床头,正在给她一勺一勺的喂药。秀美的脸蛋嵌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见她醒了,很是高兴,她眨巴了眼睛,确然这不是第一次见着这个美人。
确是第二次对他有印象,第一次是他将匕首刺进皇帝的脊梁里,血液溅进他的眼珠,他却淡然得很,但却佯装吓得缩在床头,脸色苍白,还抱着手害怕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挣扎着起来,身上的被子顺着滑落下去,露出她挺,立酥,胸——她好像没穿衣服……
一个耳光扇过去,然而她此时全靠着两只手撑起自己,挪了一只手,她便如枯叶栽下去,眼睁睁的看着指尖扫过他笑眯眯的脸庞,动作牵住伤口,她痛得要命,大口的喘气。
岑非笑眯眯的给她盖上被子,完全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子,淡然的走了出去,床头他的母亲萧美人正在择荇菜,船篷随着水波飘摇。母亲的姿色,是要后宫都为之动容,即便是普通的渔家服饰,也难掩她的丽色,秋原打趣叫他走水路,这样就不容易遇见行人,就是遇见了,大家都躲在船篷里嗑瓜子,也就安全了。
他觉得秋原这个主意真不错,就是摇橹很不顺手,另外打鱼也很麻烦,倒是有秋原准备的许多干粮,但哪里有湖水煮鲜鱼的诱惑?
萧母煮的鱼汤奶白色的,烫呼呼的,坐在船头看着平静无波的碧色水面上烟波浩渺,远处的沐浴雨泽后的远山十分的空灵,他问道“母亲想去哪个地方?”
萧母用筷子将锅内的鱼搅动了一下,避免它粘锅,声音缓缓的,她在冷宫关久了,这样广阔的田地很久没见过,原本重新看见会如何激动,但如今只剩下一派淡然
“娘听你的。”
岑非挑开鱼刺,道“那我们先去大漠看草原,再去苗疆看高山,去西湖看断桥!”
突然话锋一转,道“娘,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找个地方靠岸,把船里的那个坏东西丢出去。”
萧母不知如何回话,她其实有点可怜苏娇,但苏娇的事迹她听岑非说了些,如今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她并不愿意因苏娇这种人再生破坏,倘若不是秋原的嘱咐——她其实还没见过秋原,但秋原吩咐救苏娇,倘若她还站在萧美人的立场,定然是要好好劝诫她,这种人,宁愿残忍些,否则她就会对你残忍。
两母子说这些话,一句不少的溜进了苏娇的耳朵,毕竟她此时就站在旁边。
苏娇仿若未闻的走过去,端起碗艰难的给自己盛了碗汤,有滋有味的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才一天没有更新……小可爱就变成老可爱,呜呜呜,本来我要去伸冤的,但不知道为何最近都回复不了评论,好难过啊……下下章给苏俨和秋原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第107章 番外二 :岑非眼中的苏俨秋原
岑非还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漂亮得无法直视了。
萧美人看着他的容颜,每日都哭得睡不着觉,他不明白,直到八岁的时候,母亲偷偷将他扮成小太监,想要将他送出去,但被逮住了。
她被关进冷宫,是皇帝亲自动的手,罪名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皇帝捏着他的下巴,用看那些妃子的眼神看着她,打从心底觉得害怕,他说“萧良,你不肯给我,我就让你儿子替你偿还。”
萧良是萧美人的名字,
那时候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能拼命的挣扎,等到了十三岁的那一年,他颜色已然让后宫的女子汗颜,一日老皇帝召了他,说是要放了他的母妃,他巴巴的跑过去,被人捉住了灌了药水,捆在龙榻上,他永远忘不了那些太监猥、琐的眼神,一边剥一边趁机揩油,老皇帝肥腻的身体压、上来的时候,他差点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但老太监早一步用木棍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夜的折磨,他被人送回自己寝殿的时候,生不如死。
日渐颓废,皇帝却从未打算放过他,时不时提点一下,他在冷宫中,还有一个母亲,灾难截止到十四岁。短短一年的时间,老天开眼,他的姿色渐渐下滑,老皇帝瞧着越发没兴趣,便叫人定期给他塞药丸,叫他永远停留在十四岁,供给自己亵、玩。
倘若饮鸩止渴能稍稍止渴,他很愿意,所以皇后伸来橄榄枝的时候,他没拒绝,已经走投无路了,再下去也就是走投无路,那时候小厮告诉他说五皇子归来了,是他五哥,实际上他晓得不是,他跟这一家人,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他的母亲长得太过艳丽,恰好被皇帝看见了,偏生母亲又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卷着恋人便私奔了,没能奔出来,被皇帝逮住,加以折磨,那时候他已经出生,一年后被带入宫老皇帝说他一岁,两岁大的孩子,生的又幼小,又是皇帝亲自说的,大家也就没有反驳。
那时候,他多么希望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用鲜血将整个肮脏的皇宫洗干净。
头一次见着他,是他一身白衣,一剑刺死那个跟皇帝一样肥胖又小眼睛的太子,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唯独他身上不见半点。
很无情,很果断,很皇家风范。
他站在月亮下,见他皱着眉头看着剑上的鲜血,用白色的帕子擦了擦,大约是觉得擦不干净,顺手将剑丢进一旁的芙蕖池里,就着假山上跌落下来的泉水沃手。
他大脑飞快的转了一分钟,考虑是不是要拿着亲眼看着他杀了太子这件事威胁他,叫他为自己卖命,但他已经轻飘飘的走过他的身边,他有一刻钟怀疑他眼睛是不是瞎了,他一个大活人,一个亲眼目睹他杀人的大活人,他就这样权当看不见似得走了。
第二日他正在想这个五哥为何如此淡定,太子被人刺杀的事情震惊了朝野,第三日见着他,是刚刚满足了老皇帝的兽,欲,从寝殿走出来,他着了一身红色朝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又将他当空气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寝殿,试图告诉他自己方才正是从皇帝那里过来,你就不怕我告状?
后来他才从秋原的口中得来一个词,觉得特别的贴合他——装B……
但装得真有底气,真特么帅啊,那个死太子已经暗地里给他无数次表明了心迹,递了无数封情书,他其实很厌烦同男人做那种事,尤其是老皇帝压根就硬不起来,无论是对男还是女,倘若是男的,他就会用各种道具来替自己那话达到目的,倘若是女的,他就要吃药,大概是这种雄、风要是丧失了,也得不为人知,所以要勉强睡一两个女人来表明自己是有用的,真是无聊又可笑。
但硬不起来,他却找到了新的享受方式,便是叫人用四指粗的玉柱捅他的谷、道,无数个专门帮他完成这项任务中,尤其是他的手法最好,每每叫他欲、仙欲、死。可惜的是他那话太小,毕竟才十四岁,并未长大,无法满足他,老皇帝曾经无数次捏着那东西遗憾,便叫他在一旁妆模作样的嚎,一边叫另一阳、具硕大的人从后面弄他,将身上的人幻想成他……
想想真是荒唐……
真是恶心。
纵然没实打实的做成那事,但心底上的侮辱,才是最要命的。
彼时的五殿下沐在日光里,显得尤其的纤尘不染,他很难以想象他是老皇帝的儿子,老皇帝哪里有他的仙姿佚貌?
他想他大约也是野生的,要封为太子的前一夜,母家一夜之间被灭族了,被送往昌国做质子,这其中自然是天大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