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这具男性尸体,已查:魏诚,男,三十三岁,经商。平日人际关系并不复杂。只是据亲朋好友以及合作伙伴们说,魏诚平时喜欢占人便宜,甚至达到只要有便宜就绝不会放过的程度。”
沈祈手中的记号笔在这一点打了个重点符号:“因为爱占便宜,所以引来不满仇杀,倒有些关联。”
一群人拿着本子,一脸认真的做笔记。
沈祈继续道:“于四天前魏诚和家人吵架出走,此后再也没回家。其家人以为他是去往外地谈生意,故而没有在意。”
沈祈指向那张没了脏器的男性尸体照片上:“直到我们发现这具尸体,魏诚家人才知道魏诚已经死亡。”
一想到停尸房里,魏诚头发花白的父母哭倒在地上、结发妻子痛哭流涕,不能自己、小孩子哭着喊爸爸的样子大家都有些难过。
看着最亲的家人永远离开自己,是件想想都会觉得痛苦的事啊。
“这具女性尸体,已查:王玲,女,三十五岁。据悉王玲和她的父母双亲并不亲近,一年到头只有春节才见一面。其性格泼辣,她的丈夫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点才和她离婚。”
“王玲开了个小超市,不过生意并不是太好。这让王玲又多了个爱好——喜欢闲暇之余论人是非。”
沈祈记号笔一转,落到一张胖乎乎的女人面容上:“王玲是被钝器多次锤击头部,造成颅内出血而死。死后被人割了舌头。”
“啊?凶手还割了被害人的舌头?”一年轻姑娘害怕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好变态。”
“的确是很变态。”有人附和点头,他脑子一转想到一种可能性:“凶手为什么要割了被害人舌头?会不会是因为被害人爱搬弄是非的习惯?”
“所以凶手会不会就是被王玲议论奚落过的人?”
沈祈当即道:“这是一条新的线索,很有价值,立刻安排人去查。”
“是,沈队。”
一听这是很有价值的线索,一群人干劲顿时十足了:
有人思维瞬间放大了:“既然割了王玲舌头是因为她爱搬弄是非的毛病,那挖了魏诚脏器是不是因为魏诚爱占人便宜?”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因为搬弄是非被割了舌头还有逻辑性,因为占人便宜就被挖了脏器太扯了吧?凶手这么做的原因难道只是因为凶手遵循着‘吃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吗。”
“而且,到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两个被害者是同一个人杀的,虽说手段都很变态。”
最开始说话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这么一说……沈队你别看我啊……”
清俊的青年警官正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那人顿时如坐针毡:“沈队?”
其他人也有些奇怪了,他们这位专案组组长最不喜欢多做事。多看无关紧要的事一眼,他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沈祈忽然道:“有没有可能不?9 “如果是以七宗罪为象征进行杀人,那么爱占便宜的魏诚是犯了贪婪?而爱嚼舌头的王玲是犯了嫉妒?”
沈祈敲了敲桌面:“不确定,但我想我们可以对教会人员多一些调查。”
第55章 长辈
魏诚、王玲,成为了两片黑沉沉的云。他们笼罩在这片天空,挡住了所有的明媚,不止是民众,即便是警察也难免觉得无措恐慌。
在黑暗中,看不到光,谁都会想要退缩、停止前进。
然而他们不能,因为他们是警察,是黑与白之间的界限。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入职时的庄严宣誓仍在心中。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忘初心,继续前进。
何况,魏诚、王玲在看着他们呢、魏诚王玲在等着呢。
一群人继续讨论分析,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声,大家挺奇怪的寻声望去:
视线中心的小陈挠了挠头,尴尬解释:“不好意思啊,那、那个我早上没吃饭,中午也没吃。所以现在有点饿了……”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才恍然意识到中午饭似乎还没吃。
一看表,居然三点四十七了。
小陈挠头笑呵呵道:“你们饿不饿?我去买点泡面,大家先垫垫肚子?”
没意识到时间还不觉得饿,但一意识到时间,几个人瞬间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我我我!红烧牛肉味的。”
“我要麻辣香菇的。”
“我要一桶红烧牛肉味的,一桶麻辣香菇的。”
“沈队你呢?”
沈祈头也不抬,他一边低头整理档案文件一边进行健康科普:“大多数品种的方便面都用油炸过,油脂经过氧化后变成氧化脂质。它积存于血管或其他器官中,形成老化现象,加速人的老化速度,引起动脉硬化,易导致脑溢血、心脏病、肾脏病等疾病。”
“此外,一包方便面含盐约6克,而一个人一天食盐的摄取量以6克为宜,所以方便面含盐量明显偏高。经常吃方便面会因摄入食盐过多而易患高血压,且损害肾脏。”
等整理好材料,沈祈抬头看向众人,认真建议:“所以,我不建议你们集体吃泡面。”
副队长就笑:“你行了啊,吃泡面多省时省力啊。”
沈祈将整理好的档案文件归类到抽屉里,起身道:“走吧,我知道有家面店,离警局不远。且物美价廉。”
一年轻姑娘眼睛一亮,喜滋滋问道:“沈队你请吗?”
沈祈一脸冷酷无情:“并不。”
姑娘:“……”
沈祈又道,冰冷的眉目微微温和:“等我们破获案件,我再请大家吃面。”
处变不惊,稳重从容。
似乎这么个被所有人关注、被司法工作者认为的棘手的案子,在他这里算不上是困难的事。
副队长笑道:“等案子破了,你就请我们吃碗面啊?抠不抠啊你?”
“就是就是,案子破了沈队你得请我们吃大餐。”
已经有人憧憬上了:“海鲜就不错,不过,大家一起还是火锅比较好。热闹!”
沈祈冷漠脸:海鲜?呵呵,想的挺美。
沈祈走在前面带路,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为此,甚至不自知的皱紧了双眉。
若是平时,组员们早说说笑笑,闹成一团了,可现在,有这么大的案子悬在头上谁也没心情说笑玩闹。
一路上,除了彼此间的脚步声,竟每一个人出声说话。
“主啊,我赞美你,因为你拣选了我。在这茫茫的人海中,是你把我找索。主啊,我赞美你,因为你爱了我……”
不远处,飘忽传来温柔而醉人的歌声。
沈祈脚步一顿,停在原地。他侧耳倾听,倒不是因为这歌声有多么动人。
只是自从想到魏诚、王玲很有可能是被教会人员,或者是读过圣经的人杀死后,他就格外在意与之相关的东西。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格外在意。
专案组成员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向歌声传出的地方。
那是一间挤在商铺间的陈旧教堂,专案组成员偶尔会从这里路过。
往日教堂门前总是门可罗雀,今日却一反常态。
人群中,有人唱着:
“……我们伟大的神啊,我们伟大的上帝。是你把我们从尘土中高举,把我们从尘土中高举。说不尽你的慈爱,唱不尽你的公义……”
专案组有人嗤之以鼻:“得了吧,这世界上哪有神?能拯救人的只有人自己。等着神来救,那不跟等死一样吗?”
沈祈也不信神,但是对别人视神明为信仰也没什么嗤笑轻慢的意思。
他侧目看了看组员,用眼神制止了对方将要出口的鄙视反感。
专案组成员开始往中心挤,几个大老爷们挤着挤着实在不好意思了,几个人干脆退出人群。让组里的两个小姑娘去挤,几个人都挺纳闷:
这什么情况啊?怎么全是女孩子?
放眼望去,红衣服的、绿衣服的、白衣服的……女性年龄跨度是从八岁到四五十岁都有。
再一看,也不全是女的,也有男的,不过比例太少,不引人注意。
两姑娘艰难的往人群中心挤,沈祈几个大老爷们左右看看,很机智的选择登高望远。
在看到歌者的容貌后专案组顿时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女性多了。
人群中,一身教会白袍的青年,也可以说是少年。
他闭着眼,仰面朝天。白玉无暇般的容貌流转着圣洁而纯净的光辉。
就像是……在天堂里歌颂美好和爱的天使一样。
即便是沈祈,也不由想:如果杀人者真的是教会人员,是谁,也不该是这个人。
歌声缱绻温柔:“……你的爱充满整个宇宙,充满整个山河。”
歌唱停止,那少年睁开眼,微笑着看过众人。
一双眼睛没有一点桃花春水的引诱蛊惑,像是深山里、青翠绿叶上的一滴露水。干净、纯粹、没有沾染一点尘土。
干净纯粹,似乎是沐浴着圣光的天使。
※
“咔——”
房方从摄像机上抬头,他看向场中央,被群演们围住的白袍青年:“好了好了,大家也都歇一下吧,马上还要拍摄下一场戏。”
群演们不怎么在意的哦了一声,姑娘们一个个眼巴巴望着颜盛有心想要签名和合照。但就像房方说的,马上就要开始下一场戏了。
她们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要签名,如果时间充足的话她们一定会开口的,但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多,还是算了吧。
等以后时间够了,再要签名吧。
姑娘们很体贴的笑着和颜盛挥手暂时告别。
颜盛垂首,回以一笑,阳春白雪。
姑娘们走的时候有点晕乎。
而人群外的沈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他轻轻喊了一声:“颜盛。”
俊美容貌清冷,可眼里竟然是深切的濡慕和亲近。
如同小孩子对着父母亲人的濡慕亲近。
沈祈以往对颜盛真诚友好,可也仅仅这样了。
应该说沈祈对所有熟人都是这样,即便是多年的同窗好友——林洛、路夏也是如此。
因为极度的不安全感,沈祈与人相处会不自觉的带上一层疏离的保护罩。
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颜盛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想,让沈祈出现这种变化是在那天后,难道是因为那天的自己很有长辈的风范?因此沈祈把自己当做长辈了?
很有道理啊。
颜盛暗自点头,于是他看着沈祈的眼睛更慈爱了:“马上又要拍下一场戏了,你快去休息。”
他自认为自己的眼神是属于长辈的慈爱,而沈祈……差不多就是这么理解的。
对于别人的专注包容毫无抵抗力的沈祈:“……嗯。”
沈祈很乖巧听话的坐到了不远处的小凳子上。
颜盛的眼神更慈爱了。
沈祈:“……”
就在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颜盛听到了沈苁的声音:
“小祈很喜欢你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小祈这么喜欢一个外人。”沈苁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第一次吗?不知道我错过了他的多少事?很多吧。”
似痛、似哀、又似是遗憾悔恨。
沈苁的奇怪也是从那天以后,是有些恐惧的不安,像是恐惧于看着自己珍爱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爱人越来越远,直至咫尺天涯。
颜盛沉吟中开口:“你是沈祈……什么人吗?”
第56章 易学
沈苁有些惊异的睁大了眼,很快她微微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表达出好奇呢。”
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颜盛是出尘离世的仙人,在他身上看不到恐惧、悲伤、痛苦、好奇……似乎尘世间的一切被他全然隔离开了。
颜盛永远在云端拈花而笑,尘埃难落。即便是落了,他伸手一拂,便又散了。
颜盛偏头一笑,坦然道:“是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关心。”
倘若不是沈祈,他连那点好奇都不会留存。
沈苁先是一怔,随后,她如画的眉眼愈发温婉柔美。
别人关心沈祈——这是让她最高兴喜悦的事,比别人关心自己更觉得温暖喜悦。
沈苁含笑道:“我和小祈之间的事,等到结局再告诉你吧。”
“那不远了。”
“你怎么知道不远了?”
颜盛刚拍完戏,一身的教会白袍还没换。
就见他白袖子一甩,双手一背,一脸的世外高人、风轻云淡:“本道掐指一算就知道马上要大结局了。”
那副装十三的淡然模样让沈苁为之发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颜盛这副神情,和往日的温润君子实在是相差甚远。
沈苁很配合的叹道:“没想到,你还会易学。”
易学吗?
颜盛不由想到了自己成为道士的那几年,就曾遇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事。
藏在伞里,想要回家的女鬼。
飞翔在坟上哀鸣,自呼“伤魂”的伤魂鸟。
藏身于人皮内的画皮鬼。
成为堪舆家为王公贵族相宅相墓。
如此看,遇见许多诡事的自己也算得上是略懂易学。
可惜,不管是二十一世纪还是新世界易学象数学都只能算作旁门左道,
念此,颜盛就有点唏嘘。
沈苁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只是看青年垂眸叹气,以为颜盛还在装世外高人。
沈苁心底发笑,觉得颜盛平日不管怎么稳重从容,骨子里却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她十分配合问道:“道长,其实我一直对易学很感兴趣,不知道长能否讲解一二?”
果然看到青年眼睛一亮,沈苁又忍不住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然而……颜盛一说话,她就不这么想了。
听沈苁说很感兴趣,颜盛很认真的、很负责的、首先大致介绍:“易学是关于《易经》和事物变易的学问,于《易经》之学。它起始于筮占但高于筮占。”
沈苁:“哦。”
颜盛大致介绍易学分类:“易学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分成易理易学、象数易学、数理易学、纳音易学几大类……”
沈苁:“……哦。”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高大男人,在隐隐约约听到“筮占”、“易学”的字眼后,他急匆匆的脚步猛然一顿,那男人停在离颜盛不远的地方静静聆听。
颜盛大致介绍后,这才着重道:“其中,从象数学发展起来的一个学派又叫‘术数学’。术数学简单地归纳有面相、风水、观星、八字、占梦、六爻、占侯、测字、六壬、奇门……”
沈苁难得懵逼,她表示:颜盛说的每一个字拆开她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组合在一起她完全听不明白了。
另外,你说的简单归纳一点都不简单好吗?每一个都是让人不明觉厉、高山仰止的存在。
沈苁内心纠结懵逼脸,她忍不住吐槽:我可能学了假中文。
她面上虽然不显,但颜盛却能清楚感知到她内心的想法。
一来,性格使然。颜盛待人接物本就细致入微,别人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对方此刻是喜、是怒。且能见微知著的清楚对方是因为什么,需要安慰还是沉默。
当然,这种细致只用在了正常的人际交往上,男欢女爱什么的……恕在下直言,颜盛在这方面宛如一个智障。
他总会将别人对他的不正当心思转换成他认为的正常心思。
二来,因为他在初次接触到易学的时候也是不明觉厉的,所以他很能感同身受。
颜盛不着痕迹收了易学的话题:“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那我送你几本书吧。”
“哎、不、不说了吗?”
不是沈苁,有些生硬别扭的中国话是从颜盛背后传来的。
颜盛回身去看,高大男人戴着墨镜口罩,将自己的容貌完全遮挡住。
在颜盛看到他的时候,那男人也看到了颜盛。
“oh!yourose!”
男人很真诚很惊艳的赞美:“you'i'!”
白玫瑰?
最美的人?
颜盛冷漠表示:你用错形容了。
倒是沈苁,她先是看了看颜盛那身格外圣洁的白袍又转而看向他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