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也笑,“你素日里豁达开朗,娶了个媳妇更是喜欢的,日日都很阳光,今儿你连眉头都没怎么展开过,岂不是心里有事?”
“你是最近心情好吧,反而衬得我心情低沉了。”椿泰笑道,“我怎么隐约听说你最近很是宠爱孙格格,而且府里还有个格格怀孕了,想来又要添丁进口?”
四阿哥翘了翘唇,“不过是发现她也是个有些思想的,与寻常女子不同罢了,总能说得几分话。”
“那要恭喜你了,日后不要冲我抱怨你生活不舒心了。”椿泰夸张的瘪嘴,“我可是听得不能再厌烦了。”
“这可难说。”四阿哥笑了笑,“别打马虎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至交好友,如何说不得了?还是你不把我当朋友?”
椿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四阿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逼问了,便寻椿泰去茶楼喝茶,“听风茶楼新来了个弹琵琶的琴娘,弹得真是好极了,我听三哥说了,一直很想去一趟。”
椿泰忙推辞道,“淑慧是什么性格你知道的,若我单身去听琵琶,她怕是要生气的。”
四阿哥笑道,“那边请淑慧一道去就是了,这总行了吧。”
“她未必有空呢。”椿泰有点犹豫,“不过整日在府里也无聊,我叫人去喊她一声。”
说完喊了个小太监进来,“你去问问福晋,有没有空,四阿哥请我们去喝茶听琵琶吃点心。”
那小太监闻声去了,淑慧正在盘账呢,刚刚算完田庄的,又在看花名册,正觉得心烦,闻言一扔笔,
“当然去了。你叫他们稍等一刻钟,我马上就出来。”
因为出门,淑慧换了件素色但是料子上档次点的旗装,头上倒是小两把,带两个银钗,有点素,不过更显淡雅秀美。
俗话也说了,女要俏,一身素,四阿哥也是罕见淑慧这般精致又素雅的打扮,不由怔了一怔,不过还是比旁边椿泰先回过神来,捅了椿泰一下。
“人来了,都是你自己媳妇了,还看呆了?”
椿泰耳尖有点红,不过还是笑了笑,也没对四阿哥说什么,只是对淑慧说,“外面到底天冷了,多穿点。”
如今已经是农历十月了,京城地处北方,天气寒冷,过阵子怕要下雪了,淑慧早就换了厚衣裳了。闻言还是觉得心里熨帖,点头笑道,“我晓得,也让人准备了厚斗篷,倒是你,别仗着身体好乱来,去年病成那样,还是要好好休养的。”
“不是有你吗?”椿泰抬眼看一下淑慧,微笑,他本就生的不凡,一笑简直璀璨如星辰。
闪瞎了眼兼吃狗粮的四阿哥:我为什么要提议请淑慧一起?人家夫妻恩爱,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尴尬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四阿哥到底也没有说要走,三人微服出去的,只带了几个人,各自登上了马车,便往四阿哥说的听风茶楼去了。
听风茶楼足足有四层,在这古代也算是高楼了,几人进了茶楼,要了个包厢,正要叫那弹琵琶的琴娘,掌柜的就道。
“几位客官也是来听莲娘弹琵琶的?”那掌柜的陪着小心道,“可是不巧了,先头来了一位贵人,”
“贵人?”
在皇子面前,还有什么人叫贵人?四阿哥不甚高兴,“我不是叫人先定了吗?你们也要讲点道理。”
“来头太大得罪不起啊。”
“来头太大?”连椿泰都皱了皱眉。“什么来头?”
掌柜的小声道,“告诉几位客官也无妨,免得几位招惹了人。来的贵人是户部尚书福伦的二公子,我可真开罪不起。”
“福伦?”四阿哥闻言皱了皱眉,低声道,“又是他。”
椿泰夫妻是知道四阿哥如今是在户部办差的,想来打交道不少,不过眼下这情况,大家都是微服出来,四阿哥又是皇子,闹大了又要吃亏。
淑慧想到这里,便要给四阿哥圆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喝茶吃点心吧,那莲娘若是得空,便听听琵琶,若是不得空,品茶清谈也是好的。”
四阿哥还要说话,被椿泰拉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问题,到底还是忍下来气,上了四楼雅间。
掌柜的本怕这几人闹腾起来,倒是十分殷勤,茶上了最好的,又送了两盘点心,亲自送上来,又道。
“等会儿莲娘该是有空的,必让她弹几首拿手的。”
椿泰性格温和,也不欲难为掌柜,便笑道,“那就好。”
等掌柜的出去,四阿哥便忍不住动气道,“那福伦是个什么东西,他儿子就这般嚣张,部里那些事,我都不好说。”
椿泰笑道,“我也听说了福伦家豪富,这豪富哪里来的,就不好说了。不过,咱们虽然不怕他,到底能不闹还是不要闹好了。”
淑慧也白了四阿哥一眼,不过还是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看着四阿哥您冷淡,到底是个火爆性子,也不想想,您可是皇子,不比我们自由。”
椿泰也笑,“这福伦正是大阿哥党人,别的不说,大阿哥告状可是一流的,咱们可不能再吃亏了。”
“我就是不平气。”
“别不平气了。”淑慧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开心点儿,过会儿咱们去看书画?”
“这倒是不错。”椿泰最近颇爱书画。“四哥眼光好,帮我挑挑。”
“这倒是没事。”
几人说起闲话,气氛倒是很快扭转过来了,四阿哥本也不是为了听琵琶来的。
不过那掌柜的说的倒也没错,几人喝了半壶茶,便有人敲响了雅间的门。
“几位客人,莲娘来了。”
第229章
淑慧虽然相较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算是经常往外跑的,但是性别身份在那里,倒也没见过这些外面的歌姬优伶。此时那名唤莲娘的琴娘进来,淑慧便额外多注意了对方两眼。
只见一名粉衣女子从门口进来,大约十□□岁,生的鹅蛋脸,细眉微弯,桃花眼里脉脉含情,鼻子略塌,但嘴唇丰润动人,嘴角微微上翘,皮肤也很是白皙,虽然不是绝色佳人,也是清秀动人。
这莲娘大约是裹了脚,因此行走间有些不稳,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弱柳扶风,她身后还跟着个大脚绿衣丫环,抱着琵琶。
掌柜的跟在最后,进来赔笑道,“这就是莲娘了,莲娘还不向几位客人问好。”
这莲娘声音娇滴滴的,眼波流转处看到淑慧有些诧异,她在这样的地方讨生活,还没见到公子哥儿带着妻子来的呢,不由心里对淑慧多了几分羡慕,又佩服对方人品,倒没有素日里卖弄风情的举动。
掌柜的本也提着心,怕惹恼了同行的女客,见莲娘识趣,也松了口气,便也笑道,“几位客人尽管吩咐莲娘,小的就不碍眼了。”
莲娘也笑道,“若是莲娘能弹奏的曲子,自然无有不应。”
四阿哥做的东道,自是对莲娘的手艺了解的多些,便道,“先弹个春江花月夜吧,我听说你这首曲子十分拿手。”
莲娘应了声是,抱起琵琶神情先是严肃了些,调了调弦,方才沉静了神情,调整情绪开始弹奏,她如此这般,倒比之前故作娇艳反而动人些。
而她的琵琶也是弹得极好的,淑慧对琵琶了解甚少,却也觉得这位姑娘的技艺绝对是难得的好,听了一小会儿,便沉浸入了春江花月夜的静雅气氛中,待这首曲子弹完,更是有一小会儿颇觉回味悠长。
四阿哥颇有些得意,转头对淑慧椿泰夫妻俩道,“不错吧,我今儿拉你们出来可见是对的。”
椿泰艺术素养比淑慧高些,也笑道,“这位姑娘的记忆自是极好的,更难得内涵情感,这就更上一层啦。”
淑慧笑,“我是个大俗人,别的不知道,只知道这曲子弹得确实是好。”
“就你促狭。”淑慧一句话把四阿哥给逗笑了,便对莲娘道,“你还有什么拿手的曲子,再来一首,弹得好了,爷重重有赏。”
莲娘笑道,“拿手的倒是不少,说起来,最近新谱了一首,名为长安初雪,如今也算应景,几位客人不如听一听?”
“倒也行,你弹吧。”四阿哥道。
那莲娘轻拨琵琶弦,正在调整心绪,准备开始弹奏,只是还没等她正是弹奏,包厢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我听说莲娘在这里?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小爷我抢人!”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公子哥儿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帮闲仆役。公子哥儿也不看人,进来之后先去扯莲娘的衣袖,然后扫视了一眼,发现对面席上竟还坐了个眉目如画的大美人,比莲娘美多了,又兴奋起来了。
“呦,这里还有个美人儿,跟着小爷走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语未了,一个茶杯砸在他头上,茶水并茶叶从他醉醺醺的脸上流下来,别提多可笑了。
“你!”
“你什么你!”动手的是椿泰,他素日里性格温和,可是要是动了淑慧,那是绝对不能轻饶的,“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
这会儿随身保护四阿哥和椿泰的侍卫也冲了进来,把福伦家二公子并他的狗腿子都给打翻在地,捆了起来。这些人虽然人数少,可是水平不是盖的,以一敌十不好说,以一敌五绝对没问题。
那醉鬼公子还在骂骂咧咧,被一个侍卫用抹布堵住了嘴,也说不出话来了。
为首的侍卫头子,跪在地上谢罪道,“都是奴才们不好,惊扰到了主子们。”
“是你们的过错,让你们守在门口的,怎么着,都去做什么了?”椿泰十分恼火,“如今看来,你们竟都是吃白饭的!”
“奴才不敢!”
“哼!我看不是不敢,是太敢了吧,一人四十板子,回去领吧。”椿泰鲜少发这样的脾气,连淑慧和四阿哥都看呆了。
回过神来,淑慧还是帮亲兵侍卫们求了下情,“四十板子也太多了,我也没真的受到惊吓。”
“这次没有,下次可未必了。”说话的是四阿哥,今儿事,他感觉最丢脸的是他,堂堂一个皇子,被一个尚书公子给抢了人去。这就罢了,还让人过来打了脸,他这样好面子的人,简直不能忍。
“这几个人也捆着吧,等福伦自己亲自过来要人,我要看看他要怎么说!”
早有报给福伦的,福伦今日当班,听说自己的儿子闹事被人捆起来了,当即气的站起来。
“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你们没有报咱们府上的名头吗?”
“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倒是不知道,只是几个年轻公子哥儿,其中有个女的,生的挺美,但是打扮的很素气,看着有些气质,但是穿着又寻常。”报信的长随小声道,“也说了咱是尚书府上,只是对方没有给面子。”
福伦闻言更是生气,“什么样的人家,连我福伦的面子都不给。”
说完,又对部内同僚下属说了一句,“我出去办点事,去去就回来。”
待福伦出去,户部内都开始议论开了,福伦一个素日不怎么对头的同僚撇了撇嘴道,“又给他那宝贝儿子收拾烂摊子去了,小娘养的儿子,到底不上台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宠爱了。”
另一个也笑笑道,“对方这么硬气,只怕福伦这回要踢到铁板喽。”
往日里福伦仗着自己出身大族,背后又有明珠大阿哥惠妃等人,没少在部里指手画脚踢皮球占便宜,这些人里面看他不顺眼的可不在少数。
福伦不知道背后这些人素日里多有怨言,还以为自己很得人心呢。不过同僚说的也没错,他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本来福伦是和他儿子如出一辙的嚣张出场,不过他可比他儿子有眼色多了,抬眼看见那边端坐的是四阿哥和康亲王,脚下一软就跪下了。
“阿哥金安,王爷金安。”
“呵呵,福伦大人很闲啊,这不当班吗?怎么还有时间来收拾儿子的烂摊子?本阿哥可算是知道令公子踹门这一招跟谁学的了。”四阿哥拿出阿哥的架势,似笑非笑的道。
椿泰也不遑多让,冷笑道,“本王虽然年轻,可一日不敢心忘朝廷,必让皇上知道咱们的户部尚书福伦大人又多尽职尽责啊。”
福伦吓得汗如浆涌,他虽然出身大族,背靠皇子,可是比起一个铁帽子亲王,一个皇阿哥,他是真真得罪不起的,偏偏还让对方拿捏了把柄,如果这两位真追究起来,官位不保啊。
因此福伦连着磕了好几个头,“还请阿哥和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四阿哥欲要说话,他的性格是有些严苛的,多少有些不依不饶,不想椿泰却在背后拉了一把。
“既然你认了错,这事暂且记下吧,日后谨修自身,再让本王听到你和你家人惹事,绝不放过。”
说话的是椿泰,虽然语气严肃,但是明显是放了是福伦一马。福伦反应也颇快,忙磕头道谢,下了楼去,方才抬眼看了一下楼上。
之前明明四阿哥有严加追究的意思,不想康亲王却帮忙圆了场,想着明相似乎有在拉拢康亲王,这是康亲王在示好?
他正想着,身边一个长随上来问道,“还有少爷呢,少爷怎么办?”
“直接扔马车里,还怎么办呢?差点连他老子我都快害死了,还管儿子怎么办?”福伦没好气的道。
他素日喜欢这个宠妾生的儿子,也知道这小子爱惹是生非,倒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连皇子王爷都敢惹,之前的喜欢一下子就转为厌恶了。现在想想,还是嫡妻生的长子靠谱啊。
这楼下,福伦心里盘算。是楼上,四阿哥正在追问椿泰。
“你怎么也对福伦心慈手软了?你又不是淑慧那丫头,嘴上硬气,胆心里软,何况这事本也是那小子对淑慧无礼,又冲撞了我们两个,我不信你就这么放过了。”
这小夫妻俩感情有多好,四阿哥是知道的,一直对羡慕的不行,因此就更加奇怪的举动了。正好淑慧之前感觉无聊,加上四阿哥椿泰收拾人,她在此也不方便,先走了,四阿哥也没什么忌讳,便追问椿泰道。
“这事确实是有些内情的,如今对上大阿哥也殊为不智。”
四阿哥不信,“别人怕他,你未必怕他,还有今儿的情绪,也不对头,是不是因为和这事有关?”
椿泰犹豫了一回,到底还是说了些,“你也知道最近太子做了一件大蠢事,跌份的厉害,再有是大阿哥上蹿下跳的,四处拉拢人,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四阿哥撇了撇嘴,“难道你还想支持大阿哥不成?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子似得。”
“我当然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是有人逼着我搀和啊。”椿泰叹了口气,说完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你今儿过来时候,我正烦恼呢。”
“逼着?”四阿哥皱起眉头,“他们怎么逼的你?胆子倒是不小!”
第230章
四阿哥见椿泰为难,叹道,“这浑水不好搀和啊,不过最近大阿哥正在拉人我也是知道的。说起来,大阿哥最近待我说话都亲近了不少呢。”
四阿哥叹道,“只是素日里,他待我虽然不像太子那边严苛,也绝对算不上亲和的,这般亲近,看着可太假了。”
椿泰叹气道,“正是这个缘故,太子也好,大阿哥也好,我倒是不打算蹚浑水的,何况太子本就是储君,也不是我能指摘的。可是大阿哥那边,明珠派人来说,先头我阿玛不是误了军机,救援不及,夺了军功吗?”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这事,好有二十年了吧?”四阿哥回想了下才想起来,“康熙二十一年的事?也有十五年了。”
“明珠说我阿玛当日还有些别的罪责,他手里有证据。”椿泰叹气道,“以此来威胁我支持大阿哥,可是且不说我和大阿哥之间素来也不算和睦,便是和睦,只要皇上没有废太子,太子一日便是储君,这也不是我能管着的事啊。可是若是不从,我也真担心我父王是不是做错过什么?”
“明珠未必手里真有证据,兴许只是诈称。”四阿哥想了一会,也觉得此事颇为棘手,“不过,也得防着这老家伙弄出点假证据来。”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椿泰,证据这东西,尤其是十几年前的事,当事人已经故去,真假还真是难说。何况,假作真来真亦假,真作假来假亦真,自己未必不能操作此事。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四阿哥听了椿泰的话也是十分吃惊
“而且,我觉得这事你最好还是向汗阿玛报备一下。”四阿哥想了一回,道,“我看汗阿玛的意思,这两日话里话外对于冒然发作太子还是很有些后悔的,又说太子是被奸人引诱。想来这个态度,汗阿玛也不希望太子的储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