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新染的那个头发……”
“你也注意到了么?”
“对呀对呀!”
两人对视一眼:“……一定要问问他染的是什么颜色,真好看呀。”
讨论完了龙骧,话题又转到了柳闻止身上。
“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说他是辣鸡?他对我很好。”白沐霖愿闻其详。
“无缘无故?”林深心中全是Exo me,“他之前和程夜在一起!”
“程夜说那都是逢场作戏。”
“所以他现在又跟你逢场作戏了!”林深摊着手,“这还不够说明问题么?他不是真心的,这、这是一种等价交换。他只是在利用你的权势和地位达到他的目的!他看中的是你的钱!”
白沐霖沉默了几秒钟,嗯哼了一声:“但是程夜,他连我的钱都看不上。”
林深啪一下打在自己的额头上,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程将军已经把白沐霖的择偶底线拉到无限低了!
“反正我也就是想有个人待我好。真心值个几两钱啊,程夜口口声声真心对我,还不如柳闻止为了利用我对我来得殷勤,那我也愿意帮他上位。反正你也说了,等价交换嘛。”白沐霖破罐子破摔道。
林深抱头:“你的婚恋观为什么已经扭曲成这样了啊!”
白沐霖趴在了床上,枕着他的肚子:“因为我觉得,人这一生,要找到相爱的人,是很难很难的。”
“那也不要放弃希望啊!”林深握着拳头,“我一穷二白骗身骗心宿醉三天醉酒醒来,还觉得可以重新开始呢!”
“因为你是一张白纸嘛,”白沐霖笑得很难看,“我却不一样了。我遇见过最爱的人,但是和他在一起很辛苦。我不像你那么勇敢,就退缩了,所以以后的生活……一定不是最好的,只是最不坏的。”
林深看着他,突然为自己感到庆幸。
他爱柳闻止,稀里糊涂的,还没有开始就没有了。他喝点酒,醒来之后还有勇气去向往明天。
但是白沐霖他绝望了。
“你要是这样想,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别到时候被骗钱之外,还骗身骗心。”林深摸摸他柔软的长发。
“我也没有心可以骗了。”
“干的漂亮!在你们的婚姻中,有两个没有心的人躺在一张床上,真是太棒了。”林深讽刺道。“你是因为确定你和柳闻止没可能才选的他?”
“不,不是。说起来这件事十足奇怪。”白沐霖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是突然之间的决定,就好像有个人在对我说:就他了,他是最合适的。然后我就提出了结婚的提议,他也接受了。再是想要反悔也来不及。”
林深一脸“搞什么”:“程将军已经让你把婚姻看做了儿戏,真是个辣鸡。”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程夜和龙骧便一齐从外头走进来,让两人很意外。白沐霖意外之际还感到扫兴,生气,一定是龙骧通风报信。而程夜在白沐霖还来不及嫌弃扭头之际,对两位Omega一一欠身问好。他表现得如此绅士,白沐霖也只好回礼了。只不过他还拿捏不准该怎么面对程夜,没待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程夜于是对林深欠了欠身,追了上去。
“他可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殷勤过。”林深捧着醒酒汤望向走廊,为自己刚才还不住说他是个垃圾感到些许愧疚。几日不见,程将军似乎变得讨人喜欢了点儿。
“四面楚歌的人会愿意结交任何盟友,更何况你与沐霖的关系非同一般。”龙骧在白沐霖的位置上坐下,托着腮笑看着他,“你似乎还没有把你和柳上校的事告诉他。”
林深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龙骧谦恭地垂下了眼睛:“如果你悉心关注一个人的话,他的感情生活也不难体察到。”
林深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他不打算说与任何人听,也希望尽快忘掉让生活步入正轨,但是突然发现除了他与柳闻止之外,还有其他人知晓他愚蠢的情愫曾被拒绝过,这让他的难过与尴尬瞬间翻倍。
“你没有告诉沐霖让人很意外。”龙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告诉他什么?”
“柳闻止与你的事。我想即使不说后来发生的,单论你对他感兴趣,以沐霖的性格就不会再打他的主意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们已经自己做出了选择。就算我强行拆散他们,那也只是担心小白会受伤,不是想为自己争取机会,所以我尽可能站在局外人的身份分析柳闻止的性格,因为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跟他重修于好。我如果要和什么人在一起,尊重与爱缺一不可。他因为他的野心而看轻我,我唯一庆幸的便是他坦诚并及时地告诉了我。”
面对着林深的视线,龙骧放下了手,情不自禁坐正了。
“这番话令人印象深刻。”他顿了顿又道,“你对沐霖的做法也很高尚。”
“他是我的朋友,待我很好。”林深垂下眼睛望着醒酒汤,“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
“这世界上不正常的人居多,毕竟爱情是盲目的。”
“那都是人装瞎。”林深嘴边浮起一丝无奈的微笑。
白沐霖因为跑得太快,差点在楼梯上滑了一跤,幸亏被程夜抄住了手臂。
“没事吧?”他蹲下身来检查他的脚踝。
白沐霖有点恶心想吐,折回了卫生间,吐完之后又觉得肚子疼,把程夜急坏了。程夜把他抱进了客房,又请了龙骧的家庭医生,一番折腾才让他稍稍见好。白沐霖累得摊在床上,程夜端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成天都这么不舒服么?”
白沐霖眨了眨眼睛:“……也不是。”
程夜把这当做安慰,搁在腿上的双手捏得更紧了:“你想要这个孩子么?”
白沐霖古怪地望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不想要,就打掉吧。”
白沐霖简直气炸了,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强行标记我的人是你,现在你来劝我打掉?你怎么说一天一个主意,不要太过分!”
程夜被他骂了,有些手足无措:“我是想要跟你有孩子的,有很多孩子。但是你很不舒服。如果你要不舒服十个月那么久,那就还是不要了。”
白沐霖一愣,眼里浮起一层水光。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了,也不忍苛责程夜:“怀孕生子本就是很难受的事,你是Alpha,应该学过怎么照顾你的Omega。而且这个时候不要了,对我的身体损伤更大。”
程夜听到这里,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左提右挈。他将箱子打开,拿出几件小毛衣:“这是给小朋友穿的。”
看到小衣服小鞋子,白沐霖心就软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好可爱啊,都是你织的么?”
程夜点点头:“柳闻止是Omega,我怕他不会打毛衣。拉栖代梦的小孩子都应该穿爸爸打的毛衣长大。”
白沐霖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了,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低下了头。
程夜见状,拿出几件大人穿的毛衣:“这是给你的。”
白沐霖吓了一跳:“给我的么?”
他看了看,居然都能穿,很有些意外。
“嗯,我特意问过龙骧,他说打基本款就够了,你好搭衣服——都是很好的毛线,是蟹状星云哥斯拉兽产的,穿着暖和,不会过敏。”程夜向他展示柔软的面料。
白沐霖扒拉着毛衣,低着头说谢谢。
程夜摸摸他的脑袋:“柳闻止会照顾人么?”
“比你会照顾多了。”
“那我要向他请教一下了。”程夜自顾自叠着毛衣,准备给他带回去。
白沐霖偷眼瞧他,这样的程夜太古怪了。
“你不生气么?”他惴惴不安地问,“我跟柳闻止跑了,让你很丢脸。”
“你是在故意揭我伤疤么?”程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然而白沐霖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模样,很可爱。
程夜挪开了目光,克制住了想亲亲他的冲动:“我生气,你也只会更加讨厌我,我就不敢生气了。”
白沐霖抱着毛衣,觉得心跳得很快,还和从前一样。
“总之,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侧脸,将他的散发勾到耳后,“如果你觉得我们这样子的距离刚刚好,那我就站在这个位置,我不想被推到更远的地方了。”
暮色四合,程夜和龙骧一块儿呆在阳台上喝酒。
“你教得都很有道理,沐霖对我的态度好多了。”程夜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他回去跟柳闻止一块儿住,我想把他接回家里。虽然我在照顾人方面有些笨手笨脚,但我可以请好多月嫂,我家的下人也能一起帮忙。总之,他不呆在我身边我都会很担心,他的身体太弱了。”
“不要操之过急。柳闻止是个Omega,没什么可担心的。”龙骧斜了他一眼,不住地摩挲着酒杯。
“那你为什么不安?”程夜很清楚他的发小现在举棋不定。
“我不是因为他,他早就出局了。”龙骧蹙着眉头,“我是觉得林深很危险。”
“哦?他又偷东西么?”
“偷东西有什么好危险的?我的意思是,他是那种谈恋爱奔着结婚去的Omega,很不好搞。”
“谁谈恋爱如果不是奔着结婚去,那才是疯了。”程夜抿了口酒,“为什么要谈那么多恋爱,沐霖一个人就快把我搞死了。”
龙骧转了个身,把自己挂在阳台边上:“因为……因为一辈子这么长,只跟一个人在一起太无聊了。你们每天一起吃饭、睡觉,他要说什么你都知道,你要做什么他也都知道,就好像每天坐一趟同样的巴士,这会腻的。”
“我就希望每天的生活可以遵循一张计划表,这样可以养成很多好的生活习惯。而且所谓无聊,也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想,你根本没有跟一个Omega相处过那么久,你根本不懂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就对此妄下定论。事实上,我至今不清楚沐霖怎么想的,我一辈子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他觉得包包加了蕾丝就丑爆了、加了皮质流苏就好看到要死。”说到这里,程夜无奈地叹了口气。
龙骧:“包包当然加了蕾丝就丑爆了、加了皮质流苏就好看到要死。”
程夜:“……”
程夜:“我不明白你的顾虑跟林深有什么关系。你们俩不是一种人,你别去招惹不就完了么。”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程夜摇了摇头:“这样的确很不负责,但考虑到你们的社会地位,他也应该很清楚他没有和你结婚的可能。说不定他会愿意接受其他补偿来弥补这个遗憾,你可以事先跟他商量一下。”
龙骧被他的一本正经气笑了:“你觉得我得拿出钱来才能包养他?”
程夜反问:“难道你不拿出钱来就想包养他?那太抠门了,你又不缺这点钱。”
龙骧指着自己的脸:“你不觉得我靠这个就可以了么?”
“如果只靠这个就可以了,林深为什么不来找我?”程夜对自己的皮相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是个木头桩子,从不对Omega费心,我却对Omega有十足的魅力。”
程夜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简单来说,你想与他谈感情,又不想负责,这不是一个正派人该有的想法。”他呷了口酒,继续说道,“不过你从来都是这种人,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反而有顾虑呢。你不是没有欺负过好人家的Omega,帝都被你甩过的富家公子都能从这儿排到皇宫门口。”
“我不知道,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我不能随随便便对他出手。你看,我到目前为止都还保持着距离。”
“看得出来。”
“可是他真的很好。”他将手指插入自己的长发之中,遥望着远处的喷泉,“我越来越难以保持距离了。”
程夜沉默了很久以后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问我,我对Omega的事一窍不通。不过我以前也有过想逃的冲动,因为你的直觉会比你的理智走得更快一些,告诉你离开他,他很危险。不这样做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抽身。”
龙骧一脸绝望。
“这会是件好事,全看你如何看待。”程夜说着,拍拍他的肩膀,折返了客房。
林深觉得他呆在夏宫里很不合适,正打算出门与龙骧道别,但是一开门就发现程夜站在房门外:“有些事情想与你谈谈。”
“我?”林深很是摸不着头脑。
“对。”程夜掩上了门,林深不太自在。他还没有与程夜单独相处过。他当然不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暧昧,但是依旧非常尴尬。好朋友的辣鸡前男友如果来找你求情,你也会尴尬,特别是你俩还不太熟的情况下。
“沐霖最近一段时间都和你在一块儿,他有暴力倾向么?”程夜从口袋里掏出了纸笔,做出一副要记录的架势。
林深警觉起来:“这是做什么?呈堂证供?你是想要起诉他么?”
“不,我只是尽可能地想了解他的状况。”
“暴力倾向算什么’了解他的状况’?你也清楚他的为人,这两个字离他很远。”
“也就是说你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儿。”程夜认真地与他确认。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深蹙起了眉头,“你是当真的。”
程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他最近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么?”
林深越发搞不明白了:“你如果希望我说什么,最好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程夜循循善诱:“有什么时候,他会让你觉得陌生?就好像他的身体里住着的不是他自己?”
林深唬了一跳:“你是说他有人格分裂?”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应该不是他精神上的问题,比这更复杂一些,我正在调查。”程夜摇了摇他手上的笔记本。
林深想了想:“只有他提议跟柳闻止结婚这一桩事特别古怪。他们是突然在一起的,此前我没有发觉他们俩之间有什么感情交流,小白说当时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么做。”
“有个声音?”程夜停下了笔,“等于说他是清醒的,但有人指使了他。他没有尝试过反抗么?”
林深耸耸肩:“他没有提到。不过他说他很快就后悔了,可是柳闻止已经答应了下来,现在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夜“啪”一声拗断了钢笔。
林深吓得抱着抱枕贴在了墙上。
程夜起身,向他鞠了一躬,离开了。
白沐霖坚决不愿意在夏宫留宿,连吃晚饭都不肯:“我跟柳闻止有别的安排了。”
“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完了。”龙骧满不在乎地说,瞟了程夜一眼,“难不成你要为了他杜绝和我们之间的来往?小白,谁都清楚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做什么那么认真。”
“他很认真,我也很认真。”白沐霖赌气道。
“那你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就不要到处乱跑了。”龙骧劝道。
“算了,我送他回去吧。”程夜拍拍龙骧的肩膀,走下了阶梯。见白沐霖还愣在一边,用眼神询问他“不走了么”。
白沐霖别扭地盯着自己的鞋子:“我自己会回去的。”
龙骧诶了一声,揽着他的肩膀将他送上了车:“你可别折腾他了。我们两个都要担心的。”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白家。
柳闻止穿着整齐,在门前等着,见到车灯愣了一下。白沐霖告诉他在夏宫,也告诉他会回来吃饭,但是没告诉他送他来的人是程夜。他随即神色如常地上前帮白沐霖打开了车门:“身体还好么?”
程夜也下了车。
白沐霖被柳闻止牵着手,很是尴尬。分手一时爽,再见火葬场。他既怕程夜生气,又怕柳闻止生气,还怕两人都不是因为自己生气,连装晕都不敢。
倒是程夜先开口解释:“我即使和他分开了,也是他哥。论资排辈,是你大表舅。他身体不好,所以送他回来,你回去别为难了他。”
柳闻止朝他鞠了一躬:“大表舅说的是。”
程夜嗯了一声,对白沐霖道:“外头风大,你先进去吃饭,我跟柳闻止有些话要私底下说。”
白沐霖瞪大了眼睛,底气不足道:“有什么事情是你要单独跟他讲的啊,你……你是不是要抢我老公。”
程夜将他的焦虑不安看在眼里,笑了一声,柔声哄道:“抢了赔你一个要不要啊。”
柳闻止咳嗽了一声,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白沐霖红着脸回家去了,留下程夜和柳闻止站在夜风里。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冷,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