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会让这样的阴霾存在于自己的未来,可是这个女孩,却正因此而被阴霾笼罩。有的东西,不是适用于所有人的。
“看着我。”金发的联络官弯下身直直望着这个女孩,冰蓝的虹膜在这样的角度下浸透了深沉的颜色,她压低了声音,“有人在被指着时双手奉上了钱包,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最明智的做法。”
jj握上了女孩的手,“你做了为争取生存该做的事,不要听别人不同的说法。”
诺埃尔一下子就柔和了眼神。看着那个棕发的女孩点头扑进了联络官的怀里,嘴角的弧度总算不再僵直……尽管他的安慰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案子还没有解决,他们这天晚上住在了当地。
几乎是每人一个标间。诺埃尔打开属于自己的房间,看着空出来的另外一张,猜想多出来的那一张大概是用来分析案情的……简直是称得上奢侈的做法。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跟他在巴尔的摩的酒店里订的房间相比肯定还是要差一点的,毕竟他完全就是享受去的……不过现在他也不是享受来的就是了,办案环境过度舒适就有点本末倒置了不是?
周围非常安静,他的隔壁与对面都是bau的探员,他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一定都还没睡。
这种程度的安静让他想起了独自一人在巴尔的摩的深夜……或者是那个光亮微弱的精致囚室。它们之间其实还是不同的,但共同之处大约就是这样过度的安静,而精神就会因为这而四散开来。
可是不一样的时间脑子里弥漫的思想都是不一样的。在囚室里的时候他想着如何脱身,想着自己的计划有没有哪里错漏,满腹的冰凉算计;在巴尔的摩的时候他想着第二天的行程,想着第三天第四天乃至永久未来的行程,任性的安排;在这里的时候……但是,在这里的时候……
洁白的铺上是受害者的照片,每一张定格了证件笑容的面庞下面都标注着她们的受害信息,冷漠而残酷的对比。
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是并不熟练的分析,是这些女性遇害时的情况,是满脑的资料搜罗……他居然会有一天满脑都是嫌疑人的侧写。
这十分新奇,新奇到他摇了摇头,无声的笑了笑,起身整理了衣物走向浴室,换一种思路又继续分析了下去。
温水的萦绕非常柔和,浅棕发色的少年仰躺着长叹了口气,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凝视不变的动作显露出其思绪神游而无神的气息。
就好像心脏被装置缝进了跳动的机械、连接着呼吸管道的起伏、被小心安置于水中的虚假生命浮于表面的死尸。
脑海里是因良好的记忆力而浮现的铺散在外面的照片上的女性的面容。她们的脸上都是排成一列列的笑,下面飘着密密麻麻的单词数字,背景是恍如深渊的浓黑。
那黑色非常厚重,几乎要将人呼吸夺走一样的厚重,蔓延没有边际,眼中倒映的现实的纯白都隐于大脑的反射神经,仿佛那样的场景那样滚动的黑暗就是眼前的一切,而那一张张排列有序如程序罗列的脸也同样存在感明显,没有丝毫隐没。
但其实还是有东西被隐没的。那些数据数字字母单词,就那样在不知不觉的混合中消失不见了。
这些脸都清晰无比,就好像上的照片复制粘贴过来一样,但视野有局限性,脑海里却没有。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存在感会被削弱忽视。
她们的眼睛正视前方,目光直盯着镜头,以这样的视角是没有与其交汇重叠的目光路线的,但是存在于这样的环境中的时候,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们看着前方,仿佛最后的终点各个不同,散开在身后的黑暗里,可又仿佛每一个都看着你。
那眼中的虹膜瞳孔都好似清晰可见,围绕在黑色外的各色虹膜仿若混沌星云,美丽而神秘,未曾倒映出任何身影。上扬的眼尾眉梢缓慢的落了下来。
那有序的排列在凝望中不知不觉地改变了,散漫而凌乱,重归于全景的视角又将所有面容都收于眼下。
她们嘴角的弧度渐渐耷拉了下来,线条改变了方向,就仿佛时光采撷了青春年华老去的皮肤松弛,吸干血肉的枯萎。可那容颜分明还是年轻的模样。
那面孔悲戚而似泣,没有片刻眨眼动作,直直地盯着,然后就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来。
眼泪是清澈而透明的,划过了脸颊掉到黑暗里,砸出一圈一圈银白的波纹,与湖面风过水纹几乎别无二致,有条不紊地扩散开来,寂静无声地。
少年的眼睫垂下,看着那波纹扩散至自己的脚底,突然看见了那双赤|裸的双足,与清透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他眨了眨眼,突然清醒了过来,莫名的臆想也消隐无踪。
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仿佛相隔久远的感觉。诺埃尔起身披上了浴衣走出浴室,打开门望见的是棕发博士的背影。
对面是艾尔的房间,也同样打开了门,大概也是听到了那极富有特色的敲门节奏。
看这情形,被敲的应该不是自己房间的门。这样下了结论,诺埃尔看着听到了响声而一起看过来的两位探员,歉意地笑了笑,关上了门。
☆、第18章
是的,他关上了门。于是这就成了诺埃尔日后回想起来感到十分遗憾的事情。
在一开始jj说到要他们帮忙分析的是一个连环强|奸犯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瑞德看过来了眼神。这是一个算得上敏锐的人,所以艾尔这段时间的不对劲自然也能发现,这个时间对方会敲响艾尔的门的理由完全是可以想到的。
只是他想到了瑞德是要去跟艾尔好好谈一谈,想到了对方的敏锐,却忘了对方事实上并不是善于谈话的人。
案子还是有了进展,罪犯是一个生|殖狂,并且幻想与受害者关系亲密,所有受害人的资料信息都是从同一家医院流出,但这些资料却是被给一个叫第一手媒体的公司,有权限查看这些资料的符合侧写的员工超过200个。
他们无法锁定,最后决定让艾尔做诱饵。从另一个方面,这大概也是为了能够让她亲手抓到这个一样在受害者家中等待袭击的罪犯,能够从现在的情绪里走出来。
但是现实的发展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面对嫌犯的时候,艾尔她情绪失控了,这导致了抓捕的证据不足,最后还是只能放了对方。
路面很空旷,只有灯光的照明,男人行驶着车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停好了车,黑暗里突然走出了棕色中长头发的女性探员的身影。高跟鞋的后跟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里显得格外阴沉。
但脚步声并不缓慢,十分干脆利落,艾尔穿着黑色的外套,从阴影里走出来,这一刻的她摆脱了这段日子里的虚弱感,一如往日的气势凛然,“你就是这么做的?你等着她们回家?”
她一边这样问着,一边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对方的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出现显然吓到了男人,他四处望了望,底气并不很足。“你不应该在这儿。”
“什么呀,你手里没就不敢跟女人说话了?”黑衣的女性探员扯了扯嘴角,眼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厌恶之情表达得清清楚楚,“你我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东西,你再也伤害不了女人了。”
“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她们的。”这样说着,男人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妙,头略微往前倾了倾,嘴角的弧度都上扬了几分,“这就是你会让我走的原因吧?”
“我可没让你干嘛。”艾尔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对方,目光没有分毫躲闪。
似乎是确定了没有别的威胁,这个被释放的男人一下子又有了底气,他感叹一般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很漂亮。”
这话显然激怒了艾尔,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周围的气息愈发危险,“你刚刚跟我说什么了?”
“为什么你选了这么一份危险的职业?”男人歪了歪头像是纯粹的不解,然后又笑道:“你该找个男人照顾你。”
“哦,像你照顾那些女人一样?”棕发的女人微微测过了头,嘲讽一般地如此开口。
“现在你是在审问我?你知道你不能这么做的。”
他说的没错,以现在的情况她没有权利审问他,也无法将这个人抓捕,哪怕她明知道这就是那个害了众多女孩的罪犯。
这位探员的眼眶已有些泛红,眼眸却中没有任何湿润的色泽,此时的气势看起来有些像强撑着,但整个人依然凛冽,最后的几个单词说的缓慢而有力,“我在这是要你知道,不除掉你我是不会休息的。”
男人好笑一样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简直让人痛恨,他说道:“你在这儿是要我跟你说声谢谢。”
“你真病态。”像是不可置信一样,这位侧写师如此开口。
“真的吗?”似乎是对于这样的评价感到质疑,男人这样问,然后又解释道:“因为……没有你,我现在还在牢里呢。”
艾尔一字一顿地反驳,眼中的血丝蔓延得有些明显了,“我没让你走。”
男人缓缓靠近了她,艾尔眼睁睁看着这张脸越来越近,然后听见对方说:“谢谢。”
这个人的眼睛先一步地比探员湿润了,像是把自己给感动到了一样,他接着道:“你让很多女人非常开心。”
这话令艾尔有了短暂的怔愣,仿佛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对方的言语残酷地揭开了这个事实,由于她的失误,才会让这个人现在还这样嚣张地站在这里,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她,就算对方现在几乎可称得上是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一旦取得证据的渠道不合法,法庭则不会承认这样的证据。
她对此毫无办法。
似乎是对于自己的反击感到非常满意,男人说完这句话以后便绕过她,准备离开了。
探员浓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投在脸上的阴影昭示着不祥的预感,微卷的棕发落在颊边,弯绕如挣扎向上生长的藤蔓。
“嘿,e。”她开口叫住了对方,睁开了眼睛,转向了听到自己名字而回头的男人。
寂静的深夜里,响的声音十分明晰。
艾尔举着□□,背脊挺的很直,下巴有些扬起,唇角抿得僵硬,眉眼间都是锋利的意味,这一刻的她仿若自地狱归来,气势惊人的强大,完完全全地洗去了前几天的颓弱,却也与最初的自己相隔甚远。
棕褐色的眼瞳由夜色掩盖了一切。
警车并没有过多久就到了现场,“发生什么事?”
“我跟他在交谈,然后他拔了,我就开火了。”探员如此解释,眼眸微有下垂,现场的检查与其所说没有半分疑点。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当地的警方没有任何怀疑,而后赶来的探员却面色复杂。在一片静默中,艾尔坐上了程序调查的警车。
最后的结果是正当防卫。而这位在最初阻止了少年巫师开的优秀女性,最后还是离开了bau。
柏拉图写道:“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的真正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
☆、第19章
这天的阳光也一样很好,铺洒在木质的台阶上全是暖黄的色调,通向卵石铺就的小道,土上的绿色植物半是鲜绿,半是阴影的渲染。被上了白色的漆的铁质秋千温度刚好不高不低,人类的触感不会感到不适,不远处是置放了几本厚重书籍的小巧桌子。
浅棕色短发的少年坐在上面,秋千静止着没有过大的摇晃,他的膝上摊放着被翻开的书,背与椅背隔着不大不小的空间,视线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遥望着白色的庭院围栏,手还放在那里,像是正在阅读的盲人。
说是庭院,但那其实小的很,不过就是与普通住宅所相配的面积罢了,但是整体而言还是相对舒适好看的。
最经济实惠的住所。
要说为什么诺埃尔明明不缺钱,却并没有选择一栋更加……豪华一点的房子,这其实也非常好理解。他只是一个人住,要是房子太大了就不太好打理,毕竟这里又没有家养小精灵。
桌上已经是最后剩下没有阅读的书了,虽厚度可观,数量却也是极少的三三两两,这预示着他很快就能解决完余下的这些了。可或许是因为之前聚精会神了好一会儿,暂时还用不到魔药的情况下,短暂的游移也算得上正常。
那可能也是某种并不显眼的后遗症。
在俄亥俄州神学院的时候,阳光也是像现在一样好,只是现在隶属于落日的余晖比之那时的午后阳光要更加颜色绚丽而光辉黯淡一些。
那个时候他告诉那个女孩,她们还活着,她也还活着。然而事实上,第二天找到另一个并没有报案的受害者时,对方却已经因为怀了那个罪犯的孩子而自杀了。她们并不是都像他所说的一样还活着。
这让他感觉十分的……事实上他本人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绝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感觉。
艾尔已经走了有几天了,他或许是可以大致猜出来这其中的因果的,可是猜出来了,他反而开始有些质疑自己要来到这里的行为了。最一开始,是艾尔阻止了他开的。
风吹过书页发出细小的声音,倒映了枝桠的地面光影斑驳,脚下的影子以不可忽视的幅度动了动,诺埃尔向后倒在了坚硬的椅背上,双腿顺势离开了地面,秋千因为这样的力道而行使起它原本的职责,浅棕的发丝像镀了金边地飘起落下。
傍晚时分的晚霞很是瑰丽,橙黄外又晕染了相近和谐而美丽的色泽,像是水粉颜料的调色混合。这样的光拂照在透白光滑的肌理上,有如绮丽的画卷,连眼瞳里都好似刻印上了晴日天空的痕迹。
他停下了秋千的晃动,眨了眨眼,抱着身上的书起身走向了一旁的桌子。最上面的那一本包装古典,封面的质感还有些粗粝,那并不是由博士的书,而是他自己出于兴趣而买的,里面正夹着今天才写好的将要寄往英国的信件。
第一封信,他表达了自己的问好与对巴尔的摩风俗景物的叙述,以及手机是否还好的询问;第二封信,他讲述了弗吉尼亚州的风光,并调笑下一次见面就变了形象对方或许没法第一眼认出来;第三封信,也是他现在正打算要寄的,里面写了俄亥俄州的风景,以及自己“新手机”的号码……大概下一次就不用写信这么麻烦了。
收件人是名叫阿黛拉的医院护士。
之所以放到现在才打算要寄,主要是因为,反正他这个时间总是要出门的,而寄信这种事情是不用急的,所以不如一次性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就好了。等寄完信,诺埃尔还在思考今天的晚饭要吃什么……或者是要去哪里吃。
对的,像诺埃尔这样的人,从来都是等着别人端上桌,而他自己则是压根不会做饭的……这才是他几乎每天都要这个时间出门的真正原因。而且诺埃尔这种人,是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生活却一点都不会做饭而感到任何羞愧的。
他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几乎整个斯莱特林学院的人都不会做饭……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们根本就没有自己做饭的意识。
不过相比于这些少爷小姐,诺埃尔则稍微好一点,这不是说他原先的意识有多好,因为就算是在穿越以前,他也一样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而是他其实曾经还是有过想要尝试一下自己做饭的想法的。
这倒不是他对厨艺燃起了兴趣,纯粹是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在他还在酝酿第一次逃离计划的时期,偶尔某一天非常无聊,想到那时自己的身份,盯着自己的手回想到了电视里洗手作羹汤之类的情节,觉得或许会有点价值,于是就跑到了家养小精灵的厨房里。
但是事实上,最后他还是没有动手。看着小精灵们一个个熟练而快速的动作与施咒,他就十分迅速地放弃了自己动手的想法。
……然后直接拿了一份快要完成的点心随意加了一道最后的步骤,就那么端到了黑魔王的面前,非常不走心。
这一会儿天空已经昏暗下来了,街面上已经亮起了灯,显示着这已经是差不多该要吃晚饭的时间了,诺埃尔最后决定还是直接抛硬币来决定是在这儿找一家店解决完晚饭,还是回到自己家附近的店里解决晚饭……如果立起来就叫外好了。
这么下了决心,棕发的新人侧写师向上抛了抛硬币,结果因为口袋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顿了顿没有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