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华愣住了,“你是说你没有与闾丘鸣……”
贺寂霖摇首道:“自然未曾。”
张舒华知道他们和尚不会说谎,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眉头又皱起来,“你受伤那日,我看他对你很是在乎,还以为……哪知道,他竟然是个见异思迁之人!哼!”
贺寂霖倒是没有完全听信张舒华的话,闾丘鸣见到那姑娘神色大变,一定是那姑娘有什么奇特之处。
“不如我们去看看那姑娘如何了?”贺寂霖说道。
张舒华点点头,“好。”
两人刚行至费含的屋外,就见到费含正一脸尴尬地站在院中,云雯和凝露则都面无表情。
三人见到贺寂霖,除了凝露,费含和云雯面上的神色都有些变化。
“寂霖!你怎么来了?”费含连忙站起身来,声音拔高问道。
其实就算他不拔高,闾丘鸣身为妖王不可能发觉不到院中的动静,费含此举着实有些欲盖弥彰。
“贫僧听张施主说救了一位姑娘,便过来看看。”他笑了笑,“那姑娘伤势如何?”
费含愣愣道:“我已经替她稳定了伤势,过一些时日便会痊愈。”
贺寂霖颔首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告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过来是要做什么,或许是想要来证明什么?
这时云雯道:“寂霖大师,可否同行?”
贺寂霖露出一丝笑容,“云施主,请。”
张舒华自然也跟着贺寂霖,费含看着他们的背影欲言又止。
“寂霖大师不用担心,那姑娘无甚大碍。”云雯宽慰道。
贺寂霖只好回道:“贫僧谢过云施主。”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
“寂霖,不如我们去城里逛一逛?”张舒华提议道。
贺寂霖正好心中有些堵闷,想着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三人来到丹州城,贺寂霖这才发现城中多了好些其他门派的修士,街市比之前要热闹许多。
卖丹药的生意更好做了,如今人人自危,多备些丹药总不是坏事。
“寂霖,其实我也带了好多丹药出来,你看……嘿嘿。”张舒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贺寂霖明白了他的意思,索性无事,陪他一起卖丹药倒也可以。
“那你找个地方,贫僧与你一起。”
云雯心思通透,也知道了张舒华想要卖丹药,便笑道:“那我也跟着你们,去瞧瞧张丹师今日能够收获多少灵石。”
张舒华找了半天才找着一处空地,他忙不迭地跑过去,随意地往下一坐,瞅着还站着的两人道:“你们也快来坐下,站着挡我生意。”
贺寂霖和云雯只好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拿出一块粗布铺在地上,继而将瓶瓶罐罐陆续掏出,摆放在布上。
“今儿个一定会大丰收!”张舒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贺寂霖很想回他一句:孩子,话不能说得太满,会自打脸的。
然而他还是说道:“那贫僧就预祝张施主今日生意兴隆了。”
云雯在一旁偷偷笑了。
张舒华点点头,“那是肯定的!”
如今丹市果然繁华,张舒华话音刚落就有几位年轻修士来到他们面前。
“几位道友需要何种丹药?”张舒华眼睛眯成一条线,问道。
其中一个年轻修士笑容莫名,问道:“你这什么丹药都有?”
张舒华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自然笑着说道:“应有尽有。”
“哈哈,”另一个修士说道,“那给我们来几瓶去污丹如何?”
“去、去污丹?”张舒华瞪大眼睛,目露诧异,“本丹师炼药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去污丹,这是何种丹药?作用为何?”虽然听名字应该是用来除污净垢,但修士本身无需食用五谷杂粮,身体洁净无垢,也无须使用那啥去污丹啊!
“寂霖,你听说过没?”
贺寂霖淡笑道:“或许是一种祛除内心污垢的丹药?”
“啊?”张舒华更加迷茫了,他对几人道,“恕在下才疏学浅,对此种丹药闻所未闻。”
年轻修士道:“你怎么可能没有呢?你要是没有,如今岂会这般自在?不像我们,一想到某人做出与那妖物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就浑身难受得紧,可你这丹师与他同行这么久,怎还会如此自在?”
这话还听不出来来者不善,张舒华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收敛起笑容,冷冷道:“本丹师这里没有那劳什子去污丹,倒是有一些治疗心盲眼瞎的丹药,我觉得你们很需要,看在你们如此可怜的份上,买一送一如何?”
几个年轻修士脸上浮现薄怒,“好心告诫你,你偏不听,还来挤兑我们?真是好心没好报!”
张舒华摇首叹道:“有些人啊,听风就是雨,不是瞎是什么?还去污丹,我呸!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啥样,先管好你们自己吧!”
几个年轻修士显然涵养不怎么好,他们愤怒大骂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你还帮这种人说话,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会也与人苟且——”
声音戛然而止。
贺寂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周身的威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其他爱看热闹的人,许多人认出了贺寂霖,不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突如其来的威压使得他们全部噤了声。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张舒华和云雯没有感受到丝毫压迫。
云雯担忧地蹙眉看着不动如山的贺寂霖,可见他未受丝毫影响,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钦佩之情。
张舒华收起所有药瓶,对着面前的一群人冷哼了好几下,面色不愉道:“整天就知道说人是非,怎么就没想过好好修炼呢?你们买再多药都拯救不了自己!”
“寂霖,我们走!”
贺寂霖起身,面色平静地祭出降魔杵,降魔杵在半空中不断旋转,一道道金色的佛光洒落在周围人的身上,众人只觉得仿若一股清流流落心底,整个人突然变得宁静平和,天地间一片旷远,只剩下淡淡的檀木清香,心内郁结消散,连早已停滞的修为都似乎得到了一丝契机,正在缓缓突破屏障,这种感动的情绪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愿佛祖保佑诸位施主,贫僧告辞。”贺寂霖收起降魔杵,微一行礼,面目平和道。
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衬得他恍若仙人,遗世而独立。
众人看着他清隽的背影,一种感激又惭愧的情绪袭上心头,尤其是那几位年轻修士,惭愧得不敢抬头。
这就是佛子的风采,慈悲而高华,果然令人叹服。
在张舒华一路的气愤中,三人回到了宅子,院中的场景差点让张舒华再次跳脚。
只见那位姑娘正与闾丘鸣坐得很近,两人双目相视,眼神中似乎还颇有情意。
那姑娘听闻动静,徐徐起身面向他们,贺寂霖这才看清楚这姑娘的容颜。
果然极美,她此时黛眉舒展,杏眸盈盈如秋水,微微饱满的唇瓣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肌肤如玉,身姿妙曼如弱柳扶风,美不胜收。
一般的男人都会对这种女人心生好感与怜惜。
那姑娘轻移莲步,行至贺寂霖面前,声音动人之极:“久闻佛子大名,殷箬见过佛子。”她用很美的姿势行了一礼,继而不知是腿软还是重伤复发,她陡然面向和尚,倒了过来。
贺寂霖淡定地后退好几米远,殷箬不察,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
第六十一章 抢我夫君
贺寂霖不知这美貌姑娘是何人,也不知对方是恶意还是善意,但——
“贫僧一时失察,还望女施主见谅。”这姑娘身怀出窍后期的修为,怎么可能真的这般娇弱?
闾丘鸣这时起身来到殷箬身边,将她扶起,面带歉意道:“他是和尚,何必与他计较?”
殷箬面色羞红,似乎是在为自己方才出糗的模样而难过,“是我自己不小心,怎能怪佛子呢?”
贺寂霖:他是和尚,他忍。
“若是无事,贫僧先行回房了。”
张舒华赶紧道:“寂霖,房间不够了,我们同住一间可行?”
贺寂霖自然答应。
“等等,”殷箬忽然出声唤道,“佛子,别人都说和尚慈悲为怀,那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佛子答不答应?”她说话的时候眸中盈满水光,仿佛只要贺寂霖不答应,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殷施主请讲。”若当真只是小小的请求,他贺寂霖也不会为难人的。
殷箬见他答应,不禁笑了出来,她笑起来很美,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勾人之美。
“佛子,我如今有伤在身,小五说你的房间最适宜养伤,不知佛子可愿成人之美?”
费含在一旁风中凌乱,简直惊呆。他什么时候说过的?他想要通过表情来让寂霖不要误会他,奈何寂霖根本没看他。
贺寂霖:我愿意成人之美,可不愿意成你之美。
“屋子非贫僧所有,这是张施主的宅子,如今贫僧与张施主同住,施主还须问及主人家。”
殷箬只好看向张舒华。
张舒华满脸堆笑,说道:“我这屋子也只有那一间适合两人住了,你若是住着不习惯,大可另觅住处。”
本丹师可不奉陪!
殷箬听罢,立即对闾丘鸣道:“仇冥,要不我们去你那里住吧,这里太拥挤了。”
仇冥?这不是闾丘鸣在妖族的姓名么?难道这女人是妖族?还姓殷?莫非跟殷肃有关系?所以闾丘鸣才对她这般照顾?
闾丘鸣摇首拒绝道:“我那里人多嘴杂,不宜养伤。”
魔宫在丹州城当然有据点,闾丘鸣之所以不去主要是因为那里都是魔宫之人,不如这里清静,在这里,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与和尚在一起。
殷箬蹙起娥眉,“那便再买一处宅子,只我俩住,如何?”她的神情看起来甚为委屈,令人不忍拒绝。
闾丘鸣摇首道:“那也不好,我平日事务繁多,你一人无事可做,岂不无趣?这里正好,还有凝露、小五陪着你。”
殷箬道:“那就让他们也搬过去好了,反正我不想住在这里。”
张舒华不高兴了,把他这里当什么了?还嫌弃?要不是师父和他,她或许早就死了,还能在这嫌弃这嫌弃那?
“寂霖,我们先回屋。有些人要走就赶紧走,小爷还不伺候了!”
贺寂霖笑道:“张施主莫要恼了,伤身。”
张舒华这才展颜,拉住贺寂霖手腕,进了屋子,故而没看见殷箬意味深长的目光。
有一种人,虽然令人讨厌,但伪装好了,也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云雯也冷淡辞别,回了屋子。
费含尴尬万千地看着闾丘鸣,干巴巴地来了一句:“尊上,寂霖是不是生气了?”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闾丘鸣却回道:“佛子心胸宽广,怎会生气?”
凝露面不改色,费含心中却是有些发冷,他只是个炼药的,他看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了,他还是乖乖回去研究丹药吧。
屋中,张舒华和寂霖咬耳朵,愤愤道:“寂霖,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明白不过是顺手救了一个人,怎么这般胡搅蛮缠!”
贺寂霖对殷箬有了怀疑,心中就没有那么堵闷了,他看着张舒华清秀的脸上显露出的薄怒,正欲安慰他,就听到院中闾丘鸣的声音:“佛子心胸宽广,怎会生气?”
张舒华自然也听到了,见贺寂霖依然一脸平淡,不禁好奇问道:“寂霖,你真的不生气?”
贺寂霖笑道:“不生气。你也不要生气了,无视便好。”
张舒华点点头,“希望他们尽快搬出去。不过,刚才那女人叫闾丘鸣什么来着?”
贺寂霖心中倒是认为搬出去不大可能,这殷箬的性情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或许是小名。”
张舒华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再想了。
院中,殷箬瞅了瞅还面无表情、纹丝不动的凝露,说道:“仇冥,她叫什么名字?”
闾丘鸣示意凝露,凝露立刻行礼道:“凝露见过殷前辈。”
“凝露啊,”殷箬掩唇笑起来,声音极为悦耳,美目望向面无表情的凝露,“有凝这个姓么?”
凝露道:“并无。”
“你无姓?”殷箬惊讶问道,似乎是真的被震惊了。
凝露道:“无姓。”
殷箬“哎呀”一声,一脸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脸蛋了,不如……姓颜好了,多合适!仇冥,你说呢?”
闾丘鸣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幽深的眸子看着殷箬,“炽岩王不也无姓?”
有姓如何?无姓又如何?
殷箬顿了一下,还欲说什么,就见从院外跑进来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少年,更确切地说,其中一个还与闾丘鸣有七分相似!其实从面容上来说,两人倒是别无二致,但两人气质迥异,故而一眼看过去,明眼人都不会将两人混淆。
“见过少宫主。”凝露对淳无行礼道。
淳无朝她点点头,看向殷箬,殷箬也正笑着注视他。
“仇冥,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她虽然笑着,但一旁的赵沅总觉得有一股凉意袭上后背。
闾丘鸣见到淳无似乎很愉快,他笑着道:“淳无,过来见过你殷姨。”
殷箬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一下,她见淳无正要开口,便问闾丘鸣:“看他模样,已有十七八岁,可你不过才三十岁,如何能有这般大的孩子?”她殷箬有那么好骗?
闾丘鸣笑而不答,淳无则乖乖地叫了声,殷箬的笑容有一丝僵硬。
“父亲,我去见师父了。”他带着赵沅跑到贺寂霖屋前。
殷箬扯了扯嘴角,“师父?是佛子还是张丹师?”
闾丘鸣道:“你认为呢?”
殷箬寻思这淳无的气质倒与佛子有些相像,这么说的话,“是佛子,你竟然让他拜入佛门?”
“集众所长,有何不可?”
殷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忽然道:“仇冥,你变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闾丘鸣沉默。
殷箬忽然垂泣道:“听我哥说,你在人界看上了一个和尚,我还不相信,特意跑来人界看看是不是真的,结果不慎受人攻击,所幸被人救起,如今看来,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己不要脸面……”她越说越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以前明明答应过我的……”
闾丘鸣额上青筋隐隐作动,这个女人向来不容易对付,他忍到现在陪她演戏,如今她竟然说出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来,简直是在给他添堵!
要是和尚误会了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个女人来人界的目的一定不单纯,他现在不能掉以轻心,而且还只能防不能杀,简直糟心。
“你还有伤在身,不可太过伤神,回屋好好休息。”闾丘鸣起身道,“凝露,送殷姑娘回屋。”
殷箬拭去眼泪,水灵灵的眸子幽怨地瞅着他,莲步轻移,道:“仇冥,你当真是负心薄幸!”她趁闾丘鸣恍神之际,突然扑向闾丘鸣。
闾丘鸣猛地退后一步,召出黑剑,挡住她的攻击。
闾丘鸣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开打,贺寂霖屋内的几人也完全没料到两人还能打起来。
闾丘鸣已经达到妖王级别,殷箬不过相当人类修士的出窍后期,自然不敌闾丘鸣,但闾丘鸣显然不能伤了她,只好不断防守。
殷箬也明白不能将闾丘鸣如何,她也不会对闾丘鸣怎么样,只不过是想要出一口恶气罢了。
她见闾丘鸣对她避让,于是得寸进尺,眼眸一转,直接将手中的长鞭扫向贺寂霖的屋子!
出窍后期修为不可小觑,她的长鞭落到屋上,屋子定会化为齑粉,她的心思可想而知。
就在长鞭即将落下之际,屋内金光大盛,一根佛棍凭空出现,将殷箬击落回去!门突然开了,只见张舒华气得面红耳赤:“要打出去打!别坏了我的屋子!”
殷箬不理他,见淳无和赵沅也出来了,就是不见贺寂霖,于是说道:“寂霖和尚,你抢了我的夫君,有本事出来决斗!”
贺寂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故意挑事儿,伪装功夫一流,脸皮也是厚得很。
他缓步出屋,看向闾丘鸣,淡问:“闾丘施主,贫僧可曾抢过你?”
“你别问他!”殷箬委屈道,“他如今自然向着你,你说什么当然是什么!我说你抢了你就是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