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夕捏着一片爬山虎的叶子趴在窗台上,绿油油的嫩叶,嘴里甜腻腻的味道,无一不惹的心底一片柔软。
如果神秘人不想让他知道他是谁的话,那么他就不要去知道就好了。
像现在这样就够了,能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说句话,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连被欺负的时候都不会觉得很难捱了。
被排挤也好,被拿来当做出气的对象也好,即使疼痛的地方有很多,但是心里总会有一个地方在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人敢使用暴力欺负他了。
经常带头欺负卫夕的那个同学被人堵在厕所里狠狠的揍了一顿,被老师发现时早已鲜血流了满面。后来那个同学被送到了医院,脑袋缝了四针,等到再回到学校里见到卫夕时,眼里布满了胆怯。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谁愿意和不要命的疯子一般见识呢?
即使挨揍的时候头上被蒙上了校服,被打的学生也一口咬定动手的人是卫夕。虽然卫夕的一再否认,大家也都一时间无法相信一直懦弱如斯的卫夕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最后背了这个锅的人还是卫夕。
对于这样的结果,卫夕也并没有感到过于愤慨。·
蛭来蛉说氖撬绻欢ㄒ腥顺械U飧龊蠊幕埃吮;つ歉鋈耍敢獍炎锩康阶约旱耐飞稀?br /> 卫夕不会再被人欺负了,虽然冷暴力永远不会终止,但是至少没有人再敢碰他了,说起来好像还有点因祸得福的感觉。
可是没过多久,为了卫夕做出这种事的家伙却要转学了。
像是很担心自己离开以后卫夕会继续做出傻事,还特意嘱咐他。
‘你连死都做得到,难道就做不到好好活下去吗?’
直到那时卫夕才知道,原来当初救了他的人也是这个神秘人。
“所以说,你到现在都没见过季长思?”
纪子洋不解的问道。
“怎么会,”卫夕淡淡的笑了一下,“后来他一直会来看我,虽然每次都不会呆很久。”
纪子洋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忘了。”
“忘了?”
“恩…”卫夕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纪子洋摆摆手,“没,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俩的事…还挺离奇的,他为什么不见你?”
“害羞吧,别看他脾气不太好,但是其实长思很容易害羞的。”
卫夕垂下眼睛浅浅的笑了一下,歪过头继续趴在窗台上发呆。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你就喜欢他?”
卫夕看着天空中的云朵,没有回答他。
看着卫夕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纪子洋也噤了声。
能在卫夕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得知这么多事,已经实属不易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是关于季长思的,或许卫夕根本不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
纪子洋想了想,又问卫夕,“你是哪个学校的?”
“高中?”
“恩。”
“南中。”
纪子洋点了点头,扶住嘴唇咬了咬,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起身告别。
“本来今天有事找你的,不过弄成这样…算了,你还是在家休息吧,回头再说。”
说完,纪子洋便像风似得匆匆离开了。
卫夕转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玄关,无所谓的叹了口气。
他没有告诉纪子洋,其实在季长思转学的时候,他就见过他了。
不是他刻意隐瞒,只是他觉得关于季长思和他之间的那些琐碎的小事太多了,没什么说的必要。
卫夕走到沙发前,在纪子洋刚刚霸占着的位置躺了下来,抱着靠枕缩成一团,决定好好睡一觉。
睡着之前,他又想起了高中时代,季长思临走之前的事。
那时得知季长思要离开的卫夕脑子很乱,头很疼。
如果季长思要离开他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相识不久,但是神秘人的出现就像黑夜中的一道光芒一样,那是他唯一能够依赖的东西。
卫夕第一次感到很心慌,第一次被人起来打的时候都不曾感到过害怕,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害怕到喘不过气。他真的不想这个唯一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人离开这里,他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更不要说跟他说声谢谢了。
卫夕一个人挨班乱走,逢人就拉着问道,“是你吗?”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躲着他,甚至连被他触碰一下都觉得嫌弃。可是卫夕不在乎那种厌恶的眼神,他只想找到那个神秘人。
可是一切看起来都只是徒劳罢了,卫夕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楼道里,满心悲凉。
也对,那个人说过,他不愿意见他的,如果被人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会连累那个人一起被瞧不起的。
所以他怎么会找到他呢?
就在这时,指尖忽然被轻轻碰触了一下,一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家伙与卫夕擦肩而过,渐渐隐匿于人群之中。
卫夕愣了一下,他回过头,一路凭感觉追逐着那个背影,穿过长长的走廊,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容易走到拐角的时候却迷失了方向,就在心焦的不行时,又听到楼梯的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人影闪过,卫夕咽了咽口水,跟着那个飘渺的人影爬上了天台。
可是空荡荡的天台除了阵阵清风以外,什么都没有。
最后也只是这样了吗?
就在卫夕再一次失望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被人从身后蒙住了眼睛。
“别害怕。”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卫夕的耳边响起。
那个人一手抱着卫夕的腰,一手捂着卫夕的眼睛,像是知道卫夕心中所想,温柔的对他说,“你怎么这么笨。”
卫夕紧张的要死,他小心翼翼的摸上了捂住他眼睛的手,那只手凉凉的,骨骼分明。
“是…是你吗?”
“恩。”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卫夕终于松了口气。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乱了两个人的衣角,也吹乱了两个人的碎发。
他们的姿势一直没有变,那个人一直紧紧的捂着卫夕的眼睛,而卫夕也一直没有拿开附在那只手上的双手。
“告诉我,你叫什么?”
身后的人又轻轻笑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贴着卫夕的耳朵小声告诉他,“我姓季…我叫季长思。”
原来他叫季长思啊…
他姓季…
卫夕听到这个名字,莫名的感到一阵酸楚,明明没什么缘由,却在听到姓氏的时候,心里一阵刺痛,眼眶莫名一酸。
季长思也感受到了手中的湿热,于是,他搂着卫夕的胳膊收的更紧了。
“你又要离开我了?”
“又?”
季长思对卫夕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而卫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多用了一个又字,他只觉得他的脑袋乱乱的,意识似乎都有些不清晰,就连刚刚那句话都好像不是他说的,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的从他的灵魂中钻出来,他很排斥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这样。
“卫夕?”
忽然,季长思那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一声呼唤就像是一股清流一样冲散了卫夕脑中的混沌。
没有再需要挣扎的东西存在了。
卫夕的眼睛颤动着,他握紧了季长思的手,小声又凄切的恳求道,“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我不能没有你…”
季长思听完这句话,把头窝进了卫夕的颈间。
“别怕,我一直都在。”
“…不然,想我的时候就睡觉吧,”季长思的语气依旧轻快,像是想找到一个办法安慰此刻无助的卫夕似得,“…梦里,一切都在。”
后来卫夕再醒来的时候,季长思已经不在了。
空荡荡的天台,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只有手中紧紧的握着一片绿油油的爬山虎叶子。
后来在季长思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卫夕都时常突发奇想,或许那个自此一别便了无音讯的人真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中人罢了。即使那触感真实的让人根本无法说那是假的,即使那些被收好的字条和叶子无一不昭示着季长思的存在,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季长思的样子,一切又似乎都有些不真实。
还好后来季长思一直都有给他写信,还会不远千里从别的城市跑回来见他,要不是这样,卫夕或许真的以为他是遇见要怪了。
入梦之前,卫夕还浅浅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季长思是一只爬山虎精吧!
咩哈哈哈哈哈
第15章 第 15 章
从卫夕的家里出来以后,纪子洋便跳上了车子,直接开往南中。
和之前伪装的淡定不一样,此时的纪子洋手握方向盘,一脸的焦躁。
虽然他不想对卫夕发火,但是那不代表他的心里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别开玩笑了,就算那个叫季长思的家伙曾经在卫夕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向他施与了援手,那也不代表卫夕就要对他以身相许吧?
纪子洋愤愤的想着,越想头越疼,手里的方向盘猛地被打了一个转向,车子停靠在路边,整个人都趴到了方向盘上。纪子洋很懊恼,他感到很一切都很悲凉。明明季长思这样的角色应该是由他来充当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他离开了卫嘉乐,那个叫季长思的家伙根本不会有机可乘,那么现在卫嘉乐喜欢的人也就不会是季长思,应该是他纪子洋。
想到这里,纪子洋的心里更是一阵悔意,说到底,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还是都怪他自己。再想想之前卫夕提到季长思时,原本木讷的脸上就会露出的那种含羞带怯的神色,心里简直像被扎了万根银针般难过。
真是恶心死了。
纪子洋一边愤怒着,一边点了根烟。
此时看起来一无是处的他能做些什么呢?
对卫夕来说,他除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竹马身份,根本什么都没有。卫夕对他们的当年没有任何记忆,那十来年的相处根本敌不过后来与季长思这十来年的相处,他的手里没有任何看起来可以与季长思抗衡的筹码。
更严重的,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在他不在卫夕身边的这么多年里,卫夕曾经遭受过那么多令人发指的待遇。
虽然那些不好的过往都被卫夕轻描淡写的带过,但是纪子洋不难想象,会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产生过想要自杀的时期,除了灰暗应该没有什么别的词汇可以形容。
一个失忆的人,一个在那时对整个世界都感到陌生的人,到底是怎么面对那些充满恶意的对待呢?那时的卫夕心里,该有多痛苦呢?
而此时自己的痛苦与卫夕所遭受的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了吧。
纪子洋的眼前又掠过了年少时的卫嘉乐,他微微抬着眼眸看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可是下一秒画面翻转,漂亮的卫嘉乐被人用力的推倒在地,露出满眼的惊恐。
纪子洋闭了闭眼睛,他根本无法想象从小被他视为珍宝的卫嘉乐可以被人那样对待,这简直让他有杀了那些家伙的冲动。
这么说起来,那个叫季长思的人,曾经也和现在的纪子洋一样,在心底对那些家伙涌起过怒意吧?
所以后来才动手打了那个为首的学生不是吗?
季长思…
纪子洋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个名字,懊恼之余,他努力的冷静下心神,将对这个人所收集到的情报统统在脑海里过滤一遍。
和自己的姓氏同音不同字,在卫夕最困苦的时候伸出援手,虽然套路看起来很奇怪,但是看起来,那样接近卫夕的方式似乎并没有让卫夕感到困扰,甚至直到转学之前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简直就像国民时期搞间谍工作的特务一样。
纪子洋轻蔑的想着,说不定这个家伙是个中二病吧?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纪子洋扔掉手里的香烟,驱车驶向南中。
既然在卫夕那边套不出什么了,那么唯一能打听出点有关于他这个素未谋面的情敌的线索就只有这所高中了吧。虽然此时自己的举动实在有些幼稚的不像话,如果对人家好奇的话,干脆叫卫夕约他出来见面不就好了,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可是要让季长思那个家伙知道自己这么在意他,就好像他纪子洋真拿他当根葱了一样,那不就等于承认现在的卫嘉乐喜欢的是季长思,简直就像输给他了一样,纪子洋才不要这么做。
这么一想,纪子洋更加坚定的认为他有必要去一趟南中,而且,其实来南中看看也不是没有别的好处。
多了解卫夕一些事情,或许对帮助他恢复记忆也有好处的吧?
而且只要让卫夕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就能知道他到底应该喜欢谁了不是么?以他纪子洋和卫夕竹马配竹马的那些岁月,不可能敌不过一个后来的季长思吧?如果卫夕能恢复记忆了,他就能变回当年的卫嘉乐了,那么到时他也就会明白,唯一能够跟他“相依为命”的只有他纪子洋了呀!
纪子洋这么想着,一边还在心里琢磨着,要是这样的话,下次应该回故乡的初中去看看,而且还应该带着卫夕一起去,说不定还会让他想起点什么。
到了南中,纪子洋在门卫等了一会,便有教导主任过来接他进入学校。
南中是这个城市的重点高中,说是重点,其实只要交够择校费,即使成绩不好,想要进来念书也不是难事。迎面的是一条绿树丛荫的道路,靠在左侧的就是主教学楼,往右边看去是一个宽阔的操场,在那边是南教学楼。
教导主任引着纪子洋走进北楼,在纪子洋说明了来意以后,教导主任将他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没过一会,一位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这个人就是当年卫夕的班主任陈老师。
陈老师今年四十多岁,任教十多年,卫夕不过是她带过的无数学生中的其中一个,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纪子洋真有点担心她记不起来卫夕。
可是当纪子洋提起卫夕的时候,陈老师很快的便有了印象。
“是那个失忆的孩子吧?我教书这么多年,像他这种情况的还真是唯一的一个,所以我一直记得那孩子。”
“那就好,今天我来是想跟您打听一些关于卫夕上学时候的事,”纪子洋跟着陈老师漫步校园,“我是他的心理医生,也是他的朋友,因为想帮助他恢复记忆,所以…”
“原来是这样…”
陈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有什么能帮您的?”
“我想知道他上学的时候的事,如果您还有印象的话,他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
“卫夕呀,要说特殊的话…他的病原本就很特殊了,虽然平时成绩不是很好,但是她的母亲过来解释过,是因为那孩子头部受过伤,所以反应比较慢,并不是脑子不好使,不过因为这样,卫夕难免在班级里不是太受欢迎,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平时也不太爱跟人接触。”
“是这样,”纪子洋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道,“虽然这样说有点冒昧,但是您能不能告诉我,卫夕在学校有没有受过欺负?”
陈老师闻言明显一愣,瞬间脸色一变,只笑道,“怎么会,如果有人欺负他,我这个当老师的不就是失职了,再说了……都是青春期的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不要用欺负这样的字眼…”
纪子洋听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即使有点不舒服,但是面上还装的挺随和,“哦,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他那种性格,也不是很讨人喜欢。”
“你看,你也这么说吧,”陈老师抱着胳膊叹了口气,“不过也说不上讨不讨人喜欢的,我带过的班那都是特别优秀的,上线率一直都是很稳的,卫夕的成绩确实对班级有点影响…呵呵,不过后来他妈妈让他学艺术了,也考上大学了,挺不错的。”
如果不是因为还没问到想要问到的事情,纪子洋恐怕真有点按捺不住了。
“那么平时卫夕是什么样的?”
“平时那孩子也不怎么言语,没什么特别的…”陈老师想了想,“不过确实,有时候那孩子精神似乎不是太正常,”
“精神不太正常?这是什么意思?”
“哦,挺可笑的,就是那孩子有时候会做出点奇奇怪怪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