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又被“家属”二字弄得心慌意乱,胡乱的点头。意识到态度有些敷衍,赶紧解释:“不介意的!一起去挺好的……”
容商砚抬手看了下表,“什么时候开始?”
“八点半!地址在梧桐街。”
“从这过去不堵车要一个多小时,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换一下衣服准备出发。”
“好。”
望着容商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顾欢这才想起给宁羽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不要等自己了。还以为宁羽又会骂自己临时变卦,结果他也就嗯了几声答应了?
顾欢看着手机不解,不过今天更开心了!
路上没有堵车,一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展会举办地梧桐街。
梧桐街是燕市一条著名的别墅街区,因这里随处可见的梧桐树而得名。
和容商砚的大别墅不同,街区里都是比邻的独户二三层小别墅,曾经是法国人居住的使馆界,建筑风格多样,古老而有特色。这里的老房子一部分由政府维护管理,一部分已经被私人买去,有自己住的也有收藏的,但大多用作私人展厅和打造成画廊,附近又聚集不少卖古玩字画和其他玩意儿的,渐渐成了燕市有名的艺术街,吸引了许多游客慕名而来。
顾欢今天所要去的展厅就在其中一栋别墅里,可见展会的主人非富即贵。
梧桐街不能停车,李涛只好把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再护送两人过去。
街上很多摆摊的,摊位上多是一些不鉴真伪的字画和古董,三三两两可见卖手工艺品的小摊子,各个摊位之间排列有序,热闹又不会显得杂乱。
顾欢虽说从小在燕市长大却一直没来这里玩过,此时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容商砚倒是来过,不过他是坐在车里直接进了梧桐街最深处一条胡同,那是游客止步的地方,属于私宅。主人家买下整条胡同的房子,其中一栋最大的别墅便用做了私人展厅,也是整个梧桐街最大最令人向往的展厅。和外面的热闹不同,胡同里极为安静。
容商砚对沿街的商品不感兴趣,却时时注意着看花了眼的顾欢不让人磕碰到,偶尔见他目光在某个地方停留久了,也跟着看过去一眼,倒是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一边随意看看一边注意房子的门牌号,很快就走到了展厅所在的那一栋。
正陆陆续续有人进去,门口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招待人员在看通行证。
随信寄过来的通行证顾欢带在了身上,他和容商砚一前一后走过去。顾欢把证递给了左边的男招待,还未等他说明带了一个人,男招待就十分恭谨的弯下了腰朝里伸手:“两位请。”
顾欢眨眨眼睛,容先生这是刷脸就行了?
容商砚倒不见一丝意外,事实上他还从未被哪个人拦在门外过。此时端着一张脸,微微仰首大步走进去的模样,比顾欢这个真正参展的人还像那么回事。
顾欢跟在后面:哪里不对劲?
至于李涛,他是艺术绝缘体。
等两人进去后,暂时没有人要接待。女招待疑惑的拉了下同事的手臂:“觉不觉得刚才进去的人好眼熟?”
“有吗?你不是见到哪个长得帅的就眼熟吧!”男招待摇摇头。
女招待翻了个白眼,“就你知道的多!”
从大门进去又穿过一个院子才是别墅,进去便是展厅。
整个展厅采用原木的装修风格,给人复古典雅的感觉,整个客厅的地面上铺着浅棕色的实木地板,同样颜色的墙壁天花板与之搭配,给人淡雅宁静的感觉。展台之间树立着古式的台灯,而天花板上一条长长的流水形小灯和一盏镂空的球形吊灯更添加了典雅气息。
展厅里灯光柔和得恰到好处,与装修颜色十分协调,让身处其中的人感觉很舒服。
顾欢难掩兴奋,欢快的在展厅里转来转去。看来这次比赛举办得应该是成功的,因为展览出的作品质量都不低。
现在时间还算早,九点出头,来的人也不是特别多,但大家都很有涵养,没有谁大声说话。
顾欢在另一个房间里看到了自己获奖的那副作品,正和头奖、第三名摆在一个展台上,那里也是围了最人的地方。
自己的东西被放出来被人品评,顾欢还是有点羞涩的,连走过去的步调都慢了几分。
参赛的照片用相纸打印了出来,被裱起来放在展台的玻璃罩里供人观看。
由于是宁羽帮忙选的照片参赛,因此顾欢并不知道获奖的是哪张,直到走近看清了心里才恍然大悟,果真是它。
那是最初在河边无意中抓拍的:白茫茫一片的雪地背景中,一只圆嘟嘟的黄绿色小鸟立在积压了白雪的枝头;树枝光秃秃的,唯有枝头探出一片嫩绿;小鸟张着喙用小黑豆般的眼眺望远方,拍起了一扇翅膀跃跃欲飞。
晶莹的雪,毛色明丽而可爱的鸟和褐色的树枝、嫩绿的芽儿相映成趣,非常欢快,没有一点冬天的肃杀,整个画面都在诉说着希望,仿若春天已经悄然到来。
“这是你的。”
容商砚站在他身后,即使被人挡住看不到作品人的信息,他依然笃定的认出了属于顾欢的那一副。
背对着容商砚,顾欢小幅度的点点头。
“很美。”就像你一样。
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冷肃难以接近的模样,容商砚眼神不知不觉柔和下来,“‘飞’——这名字是你取的吗?”
顾欢这回摇了摇头,他仍旧没有转过身来,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照片,说道:“我想,当时想叫它‘追’的。”
那时候容商砚回了绿岛老家,正是顾欢认清自己感情的不久,他在燕市想他,甚至异想天开的想去绿岛找他——拍下这张照片的瞬间,心里想的仍是你啊……如果我像这只鸟一样拥有翅膀,纵使这微薄的羽翅无以飞越千里,我亦将义无反顾。
追逐你,是我心之愿。
容商砚直觉话音入耳的瞬间心忽然乱了一拍,但他怔愣着没有将顾欢转过来,所以看不到让他念念不忘的男孩眼中的深情。
“你想的,很好。”他声音有点哑,居然只能苍白的夸奖了一句。
或许在别人看来“飞”比“追”更加贴切,是啊,这鸟根本没有在追什么嘛!容商砚却格外的认同顾欢。
这夸奖对顾欢来说就是最大的肯定啊,只要一个“好”字足矣。
“谢谢你,容先生。”
顾欢声音是很清朗的,他眼睛亮亮的,比任何时候都要亮,比夏夜的繁星还要亮!因为四肢百骸突然涌起一股希望。
放弃“追”,是我自知追不上你,但是现在你给了我最大的勇气,所以要谢谢你。
他转过身去,脸上是容商砚熟悉的笑容。
“夸了一句而已就这么开心,真是个孩子。”容商砚再也维持不住冷漠的表情,冰山融释般扬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容先生帅到只需要刷脸
本来想写到一点两千五就不写了的,实在困。可是就是不忍断下来,让你们看得太短小。
也庆幸没有断下来,后面突然写出了眼泪,对于那种爱而不得,没有希望的爱情啊,觉得太可怜了。
一不小心到了两点,我得赶紧睡了,再熬下去感觉心脏都要负荷不了,还没睡的宝宝晚安。
☆、第43章 26 12.1伪、防盗(可阅)
“这是……容总!”
身后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硬生生破坏了两人之间温情的气氛,引得顾欢朝来人看去。
那人还未走近就面带喜色的伸出手,一边笑着开口:“哎呀,容总有幸光临,真是让敝舍蓬荜生辉啊!”
容商砚矜持的和那人握手,中年男人还未来得及跟顾欢寒暄就被容商砚不动声色的挡了一下。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哪有不识趣的。来人心领神会,故只礼节性的向顾欢点了点头又重新跟容商砚说起话来:“敝姓黄,黄文中,是这次展会的主办人。实在没想到啊,容总今天会到我这小地方来,稀客稀客!”
他这话是十足十的恭维了,能在梧桐街置购房产,岂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客气了,我也就是陪人过来看看。”容商砚语气不算十分热络。
这态度放一般人身上就显得狂了,但耐不住容商砚有这个资本啊,他天生就有股贵气,在外人面前尤其高人一等,对于各种奉承更是坦然。黄文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微词,心里盘算着既然撞见了怎么也得套套近乎,越加热情,“这位小兄弟是参赛了吧,不知对我们展会有什么宝贵的意见?”
他以为顾欢是容家的后辈,脑子急转着始终没想起来有哪个姓容的入选得奖了,怕伤到容商砚脸面就识趣的没问成绩。
顾欢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还处在状态之外,闻言就摇摇头笑出一口小白牙:“没有啊,黄老板你举办的挺好的!”
一个喜欢搞艺术、家底深厚的企业家,硬生生被他叫成了接地气的暴发户。黄文中只能安慰自己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看报纸,不认识他也是正常的。
“我这也是第一次自己做东,承蒙大家捧场哈哈……外面人多,两位随我去贵宾室喝杯茶如何?”
周围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他们,确实说话不太方便。
既然黄文中是展会的主办人,又十分客气想要结交,容商砚不能真的不给人面子,便答应了:“有劳。”
“容先生你们去吧,我再继续逛逛。”顾欢不想跟过去。
容商砚也没强求,只说等一会儿便回来。
展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顾欢慢悠悠的转来转去,偶尔在某幅前停留一会儿。虽然不是专业的摄影师,接触了这行之后顾欢看一张照片已经不再完全单纯的欣赏画面,而会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看它的造型、包含的技巧、其中的某种表现手法和所表现的主题等,还会从中学习构思。
但美不是语言或文字能够完整描述的,有时候可能看的人什么都不懂,但这幅照片感动了他,触动了他的内心,它就是美的。对看的那个人来说,这就是张好照片。
顾欢只是一个自学的业余爱好者,对理论性的东西知之甚少,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拍摄时保留了那份天生的灵性,没有一味倾向追求构图、光影的完美而丢失摄影最本真的东西。
他看每一幅作品都很用心,尽力去体会拍摄者所要传达的信息。仰着头观看墙上的照片,顾欢没有看到有人站在自己旁边,径直就撞了上去。
那男人见顾欢走过来也不让开,等他撞到自己身上,趁机伸出手在人腰上摸了一把。
徐冬“哎哟”一声做出吃痛的样子,“怎么不看路啊!”
顾欢赶紧退后两步,“对不起,没撞疼你吧?”他只觉得被人碰到很不自在,倒没想到根本就是他故意的。
“怎么没撞疼啊,你这么大个人!”
大家都在安静看展,和同伴讨论大多也是小声的,哪像他一点都不怕打扰到人,顿时有几个人看了过来。
顾欢有些窘迫,弯下腰给人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徐冬摸着下巴笑道:“道歉哪能这么没有诚意,跟我去附近酒吧喝一杯呗。”
“啊?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不会那就更好了!他就喜欢这种好看又单纯的学生。“你跟哥去,哥保准教会你怎么喝!”徐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手也忍不住往顾欢肩膀上放。
顾欢本能的躲开他的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人看起来哪像有事的样子?
“不用了,我不学这个!”顾欢不欲惹事,扔下一句话匆匆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胳膊。
“你可别不识好歹,知道老子是谁么?撞了我你还想跑!”徐冬冷笑。
“我倒要听听你是哪里蹦出来的蛤-蟆!”
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扣在顾欢臂上的手被不客气的扯了下来。
“学长!”看到宁羽,顾欢惊喜的跟他一边。
徐冬正要怒斥坏了自己好事的人,冷不丁看到一张比刚才那男孩还要令人惊艳的脸,顿时口干舌燥。
周阔将宁羽挡在身后,暗骂这小子净会勾人。他倒知道不算宁羽的错,只是不爽他被人觊觎,此时对着徐冬皮笑肉不笑的,“有事吗?”
可怜徐冬正满脑子遐想着如何上前勾搭呢,一下被突然出现的周阔掐死腹中。纵使他算个小有权势的富二代,那也不敢在周阔面前造次!顿时呐呐的干笑道“没事”,然后缩着尾巴走开。如果他知道和顾欢同行的是容商砚,恐怕此时会吓得两腿打颤。
“学长还好你们来了,那个人想……”耍流氓!后面三个字顾欢没好意思说出口。
宁羽哪能不懂,眼睛一眯凶光毕露:“下次再碰到他直接一拳过去。”
那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顾欢想了想认真答应:“好。”
“这位是学长你的朋友吗?”顾欢看着周阔问道,实在觉得他本事大,三个字就能轻易把人打发走!
宁羽视线不自在的飘开了,胡乱点头。周阔亲密的揽住他的肩膀,朝顾欢笑了笑:“你就是小羽经常提起的学弟吧?我叫周阔,我跟小羽是很要好的好朋友。”
“你好。”顾欢眨眨眼,为什么“很要好”三个字要咬的那么重?
“别理他,带我去看看你得奖的那张。”宁羽把肩膀上的手抖了下去,牵着顾欢就走。
等他俩停在主展台前时,容商砚正和主办人回来,一眼就看到两人交在一起的手。
其实他们也不算牵着,宁羽只是握住了顾欢的手腕,而且很快就放开了,但是容商砚看到还是莫名的不悦。
黄文中笑眯眯的送容商砚回来,冷不丁又看到周阔,心里一阵纳闷,今天是开了光?一个两个贵人都往自家跑。他同样热情的上去打招呼,只是不好再当着容商砚的面请人喝茶了。
容商砚和周阔认识但算不上多熟,因为两人的公司压根不在一个领域,周家是搞医药这块的。
两人握了手,各自把人领回身边,算是两全其美。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可不能小看啊。”人一多就有些说不上话了,黄文中也不能跟着装哑巴,指着得第一名的那张照片,“说出来不怕丢人,那是我外甥的,家里只有这小子跟我一样喜欢艺术!”
容商砚和周阔心里不约而同想到,比我家顾欢/宁羽差了远了。
顾欢可没觉得公不公平,在他看来第一名那张的构图和表现技巧比自己专业多了。
纵使心里不爽宁羽只有优秀奖,周阔也没说什么,到底只是一次私人展览,主办人给自己外甥放水他也指责不了什么。再说,这展览他压根看不上眼。
“喜欢艺术是好事,这学艺术的人看起来都跟常人不一样,有气质有品位。”周阔恬不知耻的拍宁羽马屁。
宁羽真想翻他一万个白眼。
黄文中颇为赞同,点头如捣蒜,笑的见牙不见眼,“就是,这话在理啊!不过我就是个门外汉,几位比我可有发言权!”
听他在这瞎唠还不如出去外面街上看古董,真是乏味极了。
此时一个女招待急急跑了进来,找到自家老板面前:“老板!王,王平川老先生来了!”
黄文中大惊:“你说谁?真的是王平川?”
那还能有假?她不认得容商砚,但因工作的缘故对一些摄影大师却耳熟能详。
黄文中提起一口气跑去迎接。
顾欢和宁羽面面相觑,摄影界大拿居然来了这个小小的私人展会?
王平川在两个年轻人和黄文中的陪同下一路参观进来。他倒不是真的老,也就六十岁,被叫老先生完全是因为在摄影界德高望重。这老人穿着一身唐装,腆着个小肚子笑呵呵的很是和蔼。
等来到顾欢几人所在的展厅,老先生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了,毕竟来参展的大多是无名小卒,平时哪有机会见到名人?
周阔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容商砚倒是有所耳闻的,在黄文中的介绍下互相问候了几句。
“刚才在街上走走,听小虎说你办了个展就过来看看,是还算不错的。”老先生背着手走到主展台那看了会,点点头道。
黄文中在圈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名气,就冲他见人三分笑的本事,大家也乐意卖他个面子。能被王平川夸不错,他现在可是有面子极了。
“王老先生,这次参加比赛的大多是年轻人,自然还得多磨炼,您何不指点晚辈一番?”他极会打蛇上棍,想着如此一来外甥也能闯个名声,又不由气恼那孩子今天跑出去玩不过来,白白错失好机会!